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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未受伤,却是热辣辣的一阵疼痛。
周伯通一掌拂中对方,倏地惊觉,左手拍的一声,在自己右腕上打了一记,骂道:“该死,该死,这是《九阴真经》中的功夫!”黄药师微微一怔,手掌已递了出去,这一招也是快速无伦,无声无息的在周伯通肩上一拍。
周伯通弯腰沉肩,叫声:“哎唷!报应得好快。
” 浓雾瀰漫,越来越难见物。
郭靖怕两位师父遭逢不测,伸手扶起柯镇恶,挽着他臂膀走到洪七公身旁,低声道:“两位师父且到烟雨楼上歇歇,等大雾散了再说。
” 只听黄蓉叫道:“老顽童,你听不听我的话?”周伯通道:“我打不赢你爹爹,你放心。
”黄蓉叫道:“我要你快去打老毒物,可不许杀了他。
”周伯通道:“为甚么?”他口中不停,拳脚上丝毫不缓。
黄蓉叫道:“你不听我吩咐,我可要将你的臭史抖出来啦。
”周伯通道:“甚么臭史?胡说八道。
”黄蓉拖长了声音道:“好,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
”这两句话只把周伯通吓得魂飞魄散,忙道:“行,行,听你话就是。
老毒物,你在哪里?”只听马钰的声音从浓雾中透了出来:“周师叔,你占北极星位围他。
” 黄蓉又道:“爹,这裘千仞私通番邦,是个大大奸贼,快杀了他。
”黄药师道:“孩子,到我身边来。
”重雾之中,却不见裘千仞到了何处。
但听得周伯通哈哈大笑,叫道:“老毒物,快跪下来给你爷爷磕头,今日才饶你性命。
” 郭靖将洪、柯二人送到楼边,回身又来寻找完颜洪烈,岂知适才只到烟雨楼边这一转身,不但完颜洪烈影踪不见,连沙通天、裘千仞等也不知去向。
又听得周伯通叫道:“咦,老毒物呢?逃到哪里去啦?” 此时湿雾浓极,实是罕见的异象,各人近在身畔,却不见旁人面目,只影影绰绰的见到些模糊的人形,说话声音听来也是重浊异常,似是相互间隔了甚么东西。
众人虽屡经大敌,但这时斗然间都似变了瞎子,心中无不惴惴。
黄蓉靠在父亲身旁,马钰低声发号施令,缩小阵势。
人人侧耳倾听敌人的动静。
一时之间,四下里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丘处机忽然叫道:“听!这是甚么?”只听得周围嗤嗤嘘嘘,异声自远而近。
黄蓉惊叫:“老毒物放蛇,真不要脸!”洪七公在楼头也已听到,高声叫道:“老毒物布蛇阵,大伙快到楼上来。
”周伯通的武功在众人中算得第一,可是他生平怕极了蛇,发一声喊,抢先往烟雨楼狂奔。
他怕毒蛇咬自己脚跟,楼梯也不敢上了,施展轻功跃上楼去,坐在楼顶最高的屋脊之上,兀自心惊胆战。
过不多时,蛇声愈来愈响。
黄蓉拉着父亲的手奔上烟雨楼。
全真诸子手牵着手,摸索上楼。
尹志平踏了个空,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跌得头上肿了一个瘤,忙爬起来重新抢上。
黄蓉没听到郭靖声音,心中挂念,叫道:“靖哥哥,你在哪里?”叫了几声,不听答应,更是担心,说道:“爹,我去找他。
”只听郭靖冷冷的道:“何必你找?以后你也不用叫我。
我不会应你的!”原来他就在身边。
黄药师大怒,骂道:“浑小子,臭美么?”横臂就是一掌。
郭靖低头避开,正要还手,却听嗖嗖箭响,几枝长箭腾腾腾的钉在窗格之上。
众人吃了一惊,只听得四下里喊声大作,羽箭纷纷射来,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马,又听得楼外人声喧哗,高叫:“莫走了反贼!” 王处一怒道:“定是金狗勾结嘉兴府贪官,点了军马来对付咱们!”丘处机叫道:“冲下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郝大通叫道:“不好,蛇,蛇!”众人听得箭声愈密,蛇声愈近,才知原来完颜洪烈与欧阳锋暗中安排下了毒计,只是这场大雾却不在众人意料之中,是祸是福,倒也难说。
洪七公叫道:“挡得了箭,挡不了蛇;避得了蛇,又避不了箭!大伙儿快退。
”只听周伯通在楼顶破口大骂,双手接住了两枝长箭,不住拨打来箭。
那烟雨楼三面临水。
官军乘了小舟围着烟雨楼放箭,只因雾大,一时却也不敢逼近。
洪七公叫道:“咱们向西,从陆路走。
”他是天下第一大帮会的首领,随口两下呼喝,自有一股威势。
混乱之中,众人都依言下楼,摸索而行,苦在睁目瞧不出半尺,哪里还辨东西南北?当下只得拣箭少处而行,各人手拉着手,只怕迷路落单。
丘处机、王处一手持长剑,当先开路,双剑合璧,舞成一团剑花,抵挡箭雨。
郭靖右手拉着洪七公,左手伸出去与人相握,触手处温软油腻,握到的却是黄蓉的小手。
他心中一怔,急忙放下,只听黄蓉冷冷的道:“谁要你来睬我?” 猛听得丘处机叫道:“快回头,前面遍地毒蛇,闯不过去!”黄药师与马钰殿后,阻挡追兵,听到丘处机叫声,急忙转头。
黄药师折下两根竹枝,往外扫打。
烟雾中只听得蛇声吱吱,一股腥臭迎面扑来。
黄蓉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黄药师叹道:“四下无路可走,大家认了命罢!”掷下竹枝,把女儿横抱在手。
以众人武功,官兵射箭原本挡不住去路,但西毒的蛇阵中毒蛇成千成万,只要给咬上一口,立时便送了性命。
众人听到蛇声,无不毛骨悚然。
黄药师玉箫已折,洪七公金针难施,最难的还是在大雾迷蒙,目不见物,纵然有路可逃,也是无从寻找。
正危急间,忽听一个人冷冷的道:“小妖女,竹棒给我瞎子。
”却是柯镇恶的声音。
黄蓉听他说到“瞎子”二字,即明其意,心中一喜,忙将打狗棒递了过去。
柯镇恶不动声色,接棒点地,说道:“大伙儿跟着瞎子逃命罢。
烟雨楼边向来多烟多雾,有啥希奇?否则又怎会叫作烟雨楼?” 他是嘉兴本地人氏,于烟雨楼旁所有大道小路自幼便皆烂熟于胸,他双目盲了,平时不及常人,这时大雾瀰漫、乌云满天,对他却毫无障碍。
他察辨蛇嘶箭声,已知西首有条小路并无敌人,当下一跷一拐的领先冲出。
岂知这小路近数年来种满青竹,其实已无路可通。
柯镇恶幼时熟识此路,数十年不来,却不知小路已成竹林,只走出七八步便竹丛挡道,无法通行。
丘处机、王处一双剑齐出,竹杆纷纷飞开,众人随后跟来。
马钰大叫:“周师叔,快来,你在哪里?”周伯通坐在楼顶,听得四周都是蛇声,哪敢答应?只怕毒蛇最爱咬的便是老顽童身上之肉,若给群蛇听到自己声音,那还了得? 众人行出十余丈,竹林已尽,前面现出小路,耳听得蛇声渐远,但官军的呐喊声却愈来愈响,似是有人绕道从旁包抄。
群雄怕的只是蛇群,区区官军怎放在眼内。
刘处玄道:“郝师弟,你我去冲杀一阵,杀几名狗官出气。
”郝大通应道:“好!”两人提剑欲上,突然箭如蝗至,两人忙舞剑挡架。
再走一会,已至大路,电光乱闪,霹雳连响,大雨倾盆而下,只一阵急雨,雾气转瞬间给冲得干干净净,虽然仍是乌云满天,但人影已隐约可辨。
众人都道:“好了,好了,大雾可散啦。
”柯镇恶道:“危难已过,各位请便。
”将竹棒递给黄蓉,头也不回的径向东行。
郭靖叫道:“师父!”柯镇恶道:“你送洪老侠往安稳处所养伤,再到柯家村来寻我。
”郭靖应道:“是!” 黄药师接住一枝射来的羽箭,走到柯镇恶面前,说道:“若非你今日救我性命,我也不愿对你明言……”柯镇恶不待他话完,迎面一口浓痰,正好吐在他鼻梁正中,骂道:“今日之事,我死后无面目对六位兄弟!”黄药师大怒,举起手掌。
郭靖见状大惊,飞步来救,心想这一掌拍将下去,大师父哪里还有性命? 他与柯、黄二人相距十余步,眼见相救不及,微光中却见黄药师举起了的手缓缓放下,哈哈大笑,说道:“我黄药师是何等样人,岂能跟你一般见识?”举袖抹去脸上痰沫,转身向黄蓉道:“蓉儿,咱们走罢!”郭靖听了他这几句话,心下大疑,疑心甚么却是模糊难明,只隐隐觉得有甚么事情全然不对,霎时之间,又如眼前出现了一团浓雾。
猛听得喊声大作,一群官兵冲杀过来。
全真六子各挺长剑,杀入阵去。
黄药师不屑与官兵动手,回身挽着洪七公手臂,说道:“七兄,咱们老兄弟到前面喝几杯再说。
”洪七公正合心意,笑道:“妙极,妙极!”转瞬间两人没入黑暗之中。
郭靖欲去相扶柯镇恶,一小队官兵已冲到跟前。
他不欲多伤人命,只伸双臂不住将官兵推开。
混乱中但听得丘处机等大呼酣斗,原来官兵队中杂着完颜洪烈带来的亲军,还有裘千仞手下的铁掌帮众,强悍殊甚,一时杀之不退,郭靖只怕师父在乱军中遭害,大叫:“大师父,大师父,你在哪里?”这时厮杀声、兵刃声乱成一片,始终不闻柯镇恶答应。
黄蓉从柯镇恶手中接过竹棒后,便一直在他身旁,见他唾吐父亲,争端又起,心想这事闹到这个地步,一生美梦,总是碎成片片了。
此后军马冲杀过来,她却倚树悄然独立,大队兵马在她身旁奔驰来去,她恍似不闻不见,只是呆呆出神,忽听得“啊哟”一声呼叫,正是柯镇恶口音。
她循声望去,只见他倒在路边,一名军官举起长刀,向他后心砍落。
柯镇恶滚地避开,坐起身子回手一拳,将那军官打得昏了过去,刚挺腰想要站起,又即摔倒。
黄蓉奔近看时,原来他腿上中了一箭,当下拉住他臂膀扶了起来。
柯镇恶用力摔脱她手,可是他一足本跛,另一足中箭后酸软无力,身子摇晃几下,向前扑出,又要跌倒。
黄蓉伸右手抓住他后领,冷笑道:“逞甚么英雄好汉?”左手轻挥,已使“兰花拂穴手”拂中了他右肩“肩贞穴”,这才放开他衣领,抓住他左臂。
柯镇恶待要挣扎,但半身酸麻,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她扶住,口中不住喃喃咒骂。
黄蓉扶着他走出十余步,躲在一株大树背后,只待喘息片刻再行,官兵忽然见到二人,十余枝羽箭嗖嗖射来。
黄蓉抢着挡在前面,舞竹棒护住头脸,羽箭都射在她软猬甲上。
柯镇恶听着箭声,知她舍命相救,心中一软,低声道:“你不用管我,自己逃罢!”黄蓉哼了一声,道:“我偏要救你,偏要你承我的情。
瞧你有甚么法子?”二人边说边行,避到了一座矮墙之后。
羽箭虽已不再射来,但柯镇恶身子沉重,黄蓉只累得心跳气喘,没奈何倚墙稍息。
柯镇恶叹道:“罢罢罢,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
你去罢,柯瞎子今后算是死了。
”黄蓉冷冷的道:“你明明没死,干么算是死了?你不找我报仇,我却偏要找你。
”竹棒倏伸倏缩,已点中了他双腿弯里的两处“委中穴”。
这一下柯镇恶全没防备,登时委顿在地,暗暗自骂胡涂,不知这小妖女要用甚么恶毒法儿折磨自己,心中急怒交迸,只听得脚步细碎,她已转出矮墙。
这时厮杀之声渐远渐低,似乎全真诸子已将这一路官兵杀散,人声远去之中,隐隐又听得郭靖在大叫“大师父”,只是呼声越来越远,想是找错了方向,待要出声招呼,自己伤后中气不足,料来他也难以听见。
又过片刻,四下一片寂静,远处公鸡啼声此起彼和。
柯镇恶心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鸡啼了!明天嘉兴府四下里公鸡仍是一般啼鸣,我却已死在小妖女手下,再也听不到了。
” 想到此处,忽听脚步声响,有三人走来,一人脚步轻巧,正是黄蓉,另外两人却是落脚重浊,起步拖沓。
只听黄蓉道:“就是这位大爷,快抬他起来。
”说着伸手在他身上推拿数下,解开他被封的穴道。
柯镇恶只觉身子被两个人抬起,横放在一张竹枝扎成的抬床之上,随即抬了行走。
他大是诧异,便欲询问,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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