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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震撼不亚于百年前在婚典上看到堕天发生的那一瞬。
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术法,也知道施行这样可怕的咒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那个人,是不惜一切要得到她的!那个背天逆命的傀儡师甚至可以不顾天地轮回,星辰宿命,用了全部的血和力量来缔结这个盟约,只为换取和她同生同死的权力,弥补少年时的错过。
从此后,他和她无论身在何方,将永远不会再分离。
多么可怕的想法,多么狂暴而不顾一切的举动!她的心,在百年的相守后或许曾经一度是偏向他的,但是那个人却以如此狂暴不顾一切的行动将她拉了回去。
多么可笑……不久之前,在她为自己缝合躯体时,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她,从此可以举案齐眉、相互扶持的渡过一生。
真岚在无色城里独自行走,只觉头痛欲裂,满身的伤还在不断渗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
他茫然的走着,黑色的斗篷拂过满目的石棺,那里面沉睡着一个个无法见到天日的族人,那些受苦灵魂的呻吟穿过了石棺传到他耳畔,让他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是的,他是这些人的首领,是空桑一族最后的皇子。
他的心应该放在这里,而不应被拿去放在猜忌和苦痛的烈火上灼烤。
他长长的叹息,在光之塔前回身,看着铺满了水底的无数灵柩——是的,为什么到如今他竟然还会被这种私事困扰?在戴上冠冕的那一天起,他的心,本来就应该被挖出来,祭献给国家和民族。
“我的先祖,我的子民,我的国家,”将双手握在了辟天长剑上,他缓缓对着那些受苦的灵魂弯腰,致意,“因为我的无能,才让大家百年不见天日——但是请相信,空桑一定可以再度出现在日光之下。
” “是的。
”忽然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接口,“我相信你,真岚。
” 他愕然抬首,身周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声音一直传到耳畔。
“西京?”听出了是远在东泽的故友,真岚不由站起身来,“你在哪儿?” “我在城外的水里。
”西京的声音凝聚一线抵达耳际,显然是用了武学心法,“真岚,我和慕容修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面谈,但却无法进入无色城。
” “重要的事情?”听出了这个酒鬼朋友语气里从未见过的慎重,真岚脸色也是肃然,“少等,我立刻出来见你们。
” 黑色斗篷如风拂过,立刻消失在无色城的光影中。
看到西京和慕容修的时候,真岚略微吃了一惊:这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身上还都溅了血迹,仿佛为了某种急事匆匆赶来,却在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麻烦——而且,也不见那笙在他们身侧。
“怎么了?”真岚把片刻前的软弱情绪迅速压制,振眉看向多年挚友,“我的大将军,你不在东泽坐镇,却把我们的军师也拉到水下来了?” “不,皇太子见谅,是我拉着西京来的。
”慕容修却是上前一步,身上带着辟水珠,上前行礼,“因为有要事需要万分火急的禀告。
” 真岚看着这个中州来的商人,发现他身上伤痕累累,显然从九嶷郡到镜湖的这一路走得颇为艰难,不由惊讶:“到底有什么事让你们两个这样大老远的跑来?——如果要商量,用水镜传话也是可以的啊。
” “不能用水镜,”慕容修却摇摇头,“水镜毕竟是术法,万一被破军所察觉就不得了。
” 真岚看到他说的如此郑重,不由更加吃惊:“到底什么事?” 西京上前一步,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脸色凝重地开口:“事关重大,还请皇太子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复国军大营请出龙神,和海国方面一起商议。
” “到底什么事?”真岚被他拉着走,还是一头雾水。
慕容修侧过头,俊逸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 “殿下,我想到了击溃破军的方法。
” “这是可以扭转天下大局的计策——但,必须要得到海国、空桑、西荒人甚至冰族人的全力支持!” ―――――――――――――――――――― 在无色城里的女子逐渐衰竭的时候,万里之外的怒海上惊涛骇浪翻涌。
漆黑的大海在喃喃的祈祷声里狂怒起来,无数如小山般高的巨浪在黑色的海面上来回移动,相互撞击,发出巨大的轰鸣,飞溅的水花遮蔽了天日,愤怒的涛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天地间的所有神明,九天上的日月星辰,如今我向你们献上最尊贵的血,以此来换取您的庇佑——” “请给予我们力量,听取我们的心愿!” 红衣女祭站在哀塔的顶端,对着苍穹伸出了双手,用某种上古的语调日夜祝诵,召唤天地间的一切力量。
七日七夜的不眠不休已经让双目变得血红可怖,长发在风里蜿蜒如蛇——随着仪式的进行,这一片大海在她的呼唤下变得愤怒起来,汹涌澎湃,发出了令天地颤栗的声音。
——七千年前,她曾经用过同样的仪式,付出了被封印千年的代价,向着九天上的神祈祷,令海皇的力量在灭国后得以保全。
没想到七千年后,她居然要第二次施行这样的咒术! 黑暗的塔心室内充斥血的腥味,赤红色的血在地上涂抹着,画出了一个诡异的符号。
而在血的符咒的中心,有更多的血正在蔓延而出。
仿佛一条条蜿蜒的小蛇朝着四方爬去,从塔的四面窗口渗出,仿佛有生命一般、无声无息的爬入了这一片大海,和怒潮融为一体。
而在那个符咒的中心,一个人静默地躺着,面容静默苍白。
他的手足全部被钉在了黑曜石的地面上,金色的长钉刺穿了肢体,血从其中缓缓涌出,无休无止,被涂抹成各种诡异的符号,布满了他的身周,形成了血的咒术大阵。
——而他胸口的正中,却钉着女祭尖利的法杖,从心脏部位直刺下去! 嘶哑的祝诵声还在延续,渐渐和这一片大海一样变得疯狂—— “请接受这血的祭奉……” “天地之间的所有神明啊,请享用血食,然后听取我们的心愿!” 血从黑塔里无穷无尽的蔓延,仿佛藤蔓一般爬满了这一座上古伫立的黑色高塔,然后融入了大海——那血液似乎浸透了整片大海,令怒海狂怒。
这是万古之前,星尊大帝远征海国时候的最后一个战场,在这里曾经有成千上万的鲛人死去,一度整片大海都成为了血红色。
而在星尊帝将海国彻底摧毁,将无数财富和奴隶掠夺一空后,这里成了一片死海,在血的海洋里,只有无数愤怒的灵魂在游荡,千年之后尤自发出呼啸和呐喊。
女祭站在死亡之海上,仰天祈祷,声音渐渐尖利。
仿佛回应着她的祈祷,这片大海开始沸腾,只见黑色的浪越来越高,宛如一座座小山在大海上急速地移动着,撞击着,发出恐怖的呼啸。
在冷月下看去,整个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仿佛有无数巨大得可怕的怪兽在来回驰骋,向天怒吼!随着祈祷的进行,那些黑色的巨浪越发汹涌,仿佛一只只巨手从海面上升起,不顾一切地向着天宇拍击而去! “海皇……”黑暗的塔心室内,女祭低头看着禁咒中心的人,缓缓跪倒在他身侧,声音颤抖,“已经到了第四十九天了……真的还要继续么?” 黑暗里的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那样妖异绝美的碧色双眸里闪着冰冷绝决的光,令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这个可怖的咒术施行到了如今,已经耗尽了他身上的大半精血,让躯体枯竭到了无复以加,如今只怕不会有人再认得这个光彩夺目的鲛人之王了。
然而,唯独这双眼睛还是保留着惊艳天下的风采,即使在黑夜里也可以夺人魂魄。
“继续。
”苏摩的声音枯涩沙哑,随即闭上了眼睛。
溟火身子一颤,终究不敢违抗,缓缓将手扶上了那柄直插心口的法杖,喃喃念动了咒语——然后,手腕猛地一顿,尖利的法杖再度向下戳进了三分。
新的血从心口涌了出来,刺心的疼痛让那个人的眉头蹙了一下。
——然而,始终没有一句呻吟。
溟火看着符咒中心那个被钉住的祭品,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长划而落——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痛苦呢?到底是为了什么……居然可以不顾一切到这样的地步?!纯煌……你的后裔,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啊…… 还有二十多天,这一个空前的术法就会结束了。
等到第八十一天,阵中的人全身鲜血便将流尽,融入了苍茫的大海,然而他却不会立刻死去——通过这个仪式,他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将天地间所有“水”的潜能发挥到极至,甚至可以通过血脉来操纵七海! 然而,这样可怕的力量不会持续太久,很快他就会彻底的枯竭死去。
既然他舍弃了全部的血,那么就等于斩断了以共享血脉缔结的盟约,同时也解开了星魂血誓的束缚——在死去的那个瞬间,他的星辰将解除与她的星辰的捆绑,向着黑色的夜里独自坠落,从此再无交集。
红衣女祭轻轻叹了口气,在鲜血图画的大阵之外阖起了手掌,对着被钉在中心的那个王者深深行礼,眼中含有热泪——为什么这一切,都和七千年前那样相似? 苏摩,苏摩……寂寞么?——如果生和死都只是一个人的话。
- 在怒海呼啸的那一刻,万里之外的龙神发出了一声长吟,仿佛有什么感应。
“怎么?”正在镜湖大营一起商议的诸人齐齐抬头,看着盘旋而去的海国之神——龙神化为一道金光跃出了镜湖水面,腾上九霄,远远的凝望了碧落海那一头一眼。
然后在迦楼罗没有来得及惊动之前,又骤然落回了镜湖的最深处。
金帐里的诸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只见龙神在水底盘旋,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片刻,还是虞长老忍不住开口,将方才说到一半的话题继续下去:“那么,神,您认为慕容公子提出的这个计策,是否可行?” 真岚和西京都是肃然,回头等待海国最高圣神袛的最终答复。
龙神沉吟许久,明月般的双目依次扫过在座两国当权者的脸,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首肯:“是的,我认为空桑方面提出的计策可行——如果要灭破军,也只能用这样的手段了。
” 这样一锤定音的答复,让来访的空桑贵客齐齐松了一口气,然而炎汐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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