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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不停的下沉、下沉……仿佛就要沉入一个永远不能再醒的梦境。
黑暗的水底里,忽然有一点蓝荧荧的光亮起来了。
那一瞬,仿佛有什么惊骇的力量逼近了,所有尾随而至的怪兽悚然一惊,舍下了血食,纷纷掉头而去。
水流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白璎的躯体无意识地随之转向,朝着最深某处飘去。
蜃怪!——今日并非开镜之日,然而蛰伏在镜湖最深处的蜃怪却被这个不寻常的血食吸引,竟破例睁开了眼睛! 水流越来越急,卷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重伤的女子朝着黑洞里卷去。
她依然是毫无知觉,随着水流飘向最深的水底,眼看就要葬身于怪物的腹中。
“哗啦!”忽然间,一道黑影急掠而来,闯过了激烈的水流,不顾一切地一个俯身、将那个即将葬身于蜃怪之口的人生生夺了下来! 水底深处发出了巨大的怒吼,蜃怪被触怒了,整个镜湖瞬间颤抖。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抱着白璎在水里疾行,然而身形却渐渐滞重,仿佛也已经力竭。
身后急流急卷而至,将他连着白衣女子一起重新包围。
“蜃,闭眼吧!”一个红影飘然而至,挥舞起手中的法杖,“如今不是血食之日!” 随着她的声音,法杖顶上忽地冒出一点奇异的火光,一挥而落,悄然飘落在急流的中心——那是非常奇异的火,居然能在水底燃烧! “嘶——”水仿佛被这一点奇怪的火给点燃了,瞬间发出了沸腾的声响。
仿佛怕烫一样,那些水急速的退却,宛如千万条无形透明的蛇、向着镜湖最深处收回。
只是一个瞬间,水底那一只蓝荧荧的眼睛就悄然的关闭。
握着法杖的红衣女祭轻轻松了口气,回身看向同伴——方才那一刹,她几乎都无法相信这个衰竭到那种地步的人,居然能如此身手迅捷地从蜃怪手里夺走那个女子。
苏摩陛下……真的是一个即将衰竭死去的人么? 披着黑色斗篷的鲛人将怀里的女子轻轻平放在镜湖的水草里,试图为她身上的伤口止血。
然而不知是否被她身上骇人的伤势震惊,那双枯瘦的双手里始终未能结出完整的手印,血还是雾气一样的不停蔓延。
“海皇,您不能再动用灵力了,”溟火叹息了一声,“否则,您可能连抵达哀塔的力量都没了——让我来吧。
” 苏摩退开了一步,看着红衣女祭挥舞法杖,轻轻点在白璎的伤口上。
一点红色的火落在了伤口上,顺着伤口一下子燃烧。
然而那道火却和方才灼烧蜃怪的火大不相同,带着温柔守护的力量,舔拭过碎裂流血的肌肤。
火焰转瞬即灭,被灼烧过的伤口只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多谢。
”苏摩叹了口气。
“不必,我只是治好了她体表上的伤。
”溟火蹙眉摇头,“那一剑太过可怕。
横贯她的身体,震断她的筋脉,恐怕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
” “……”苏摩长久地沉默,在水底的珊瑚上凝视着水草里那张苍白的脸,眼里露出复杂的表情。
手指微微的探出,似想触碰她冰冷的脸颊,却终于还是停住。
离开的决心是在昨日下的,却在看到她的一刹再度动摇。
本以为此去万里,离开云荒、离开一切,便是永不再回来。
却不料尚未离开镜湖,却看到她浑身是血的落入湖中。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
她还在重伤里昏迷,眼角眉梢却依旧带着绝决和无畏——如今的她已经有了战士的风采,和百年前那个娇怯怯的优柔贵族小姐判若两人。
这样的她,已经让人很放心了吧? “海皇,不如别去哀塔了吧。
”溟火趁机低声再度劝阻。
“或许有别的方法也未必。
” “……”苏摩的神色有略微的松动,然而忽地觉察到了什么,唇角浮起了一丝冷笑:“不,自然会有人来守着她的……我们该走了。
” 不等溟火回答,他忽地俯下了身,轻轻吻了她的眉心,然后起身决然的离去。
溟火愕然,然而海皇走得非常之快,她也只好扔下了昏迷的女子,连忙跟上,两人转瞬消失在镜湖深蓝色的水底。
转头之间,远处的水底已经有影影绰绰的人影赶来。
“哎呀!这、这不是太子妃姐姐么?”苗人少女佩戴着辟水珠蹦蹦跳跳走在前头,忽地在那片水草旁停了下来,声音诧异而响亮,“天啊……炎汐,臭手!快来看!太子妃姐姐居然躺在这里!” “快来啊……不得了了,她好像伤的很重!” 白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时空仿佛在一瞬紊乱了。
她一生都在不停的下坠:从伽蓝白塔的顶端,从苍梧之渊的结界、从镜湖上空的战场……不停的从一个时空坠入另一个时空,始终处于失重的飞坠中,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依稀中,她又看到了那张被尘封在记忆中的脸,慢慢近在眼前。
鲛人少年的容貌完美如天神,黯淡的深碧色眼睛深不见底,他走近来,用双臂拥住她,吻在了她的眉心,阴柔而强悍、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力——她没有挣扎,只是宿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交出初吻的瞬间、却只是充满了祭献般的苦涩和肃穆。
那个阴暗桀骜的少年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明,所以,她只能献出了自己, 然而接下来的,却是被欺骗、被背叛、被所有人指责、被全族唾弃——她选择了那个鲛人奴隶,却最终失去了一切,包括尊严和爱……一切终结于那一场盛大奢华的婚礼。
她从万丈高塔上一跃而下,而他在一旁看着,盲人的眼睛空洞而漠然。
“你后悔么?”恍惚中,却又听到他的声音——转眼间,他已经是年轻俊朗的男子,十指上带着牵引傀儡的戒指,在镜湖上空拦住了她。
她轻轻摇了摇头。
冰冷的唇重重地压了上来,仿佛要掠夺走她的灵魂。
那个吻是激烈而绝望,冰冷如雪,却又仿佛有熔化岩石的热度,她感觉到他叩开了她的唇齿,似乎有什么东西立即注入了她的嘴里,迅速溶去。
那是……鲛人冰冷的血! 星魂血誓!她惊惶地抬起眼,却立刻望进了近在咫尺的另一双深碧色的眼睛里。
那一瞬间,她的灵魂都颤栗起来。
只是一刹那,无数的往事穿过百年的岁月呼啸着回来了,迎面将她猝然击倒。
苏摩,苏摩……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坠落中,呼喊他的名字。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俯下身默默凝视着沉睡于水草中的她,冰冷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然而黑色斗篷下的那张脸却是陌生的,如此的苍老不堪:湛蓝的长发灰白如雪,深碧的眼眸深陷黯淡,处处透出死亡来临的颓败气息。
不……那不是他……那、那怎么会是他? 是幻觉么?她吃惊地想睁大眼睛分辨,然而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被那一剑斩断,恍惚中无法挣扎分毫。
那个苍老的人静静凝视着她,陌生的脸上有熟悉得刻骨的表情。
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俯下身将冰冷的唇印在她的眉心,然后离去。
那一吻,落在眉心的同一个位置,呼应了许多年前那一场缘起,仿佛是一场轮回的终结——结束了……记得要忘记。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向她传话,如此的平静而沧桑。
那是多少年前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苏摩!苏摩!是你么?你要去哪里? 看着那个模糊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竭尽全力想要大呼,咽喉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不顾一切地挣扎,想要唤回他,然而,那两个字仿佛被诅咒了,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说出。
急怒交加中,胸臆忽然一阵剧痛,一口血从口中急喷而出。
“白璎,白璎!”耳边有人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
意识渐渐转醒,沉沉撑开的眼帘里,映入一袭金色的帝王冠冕,以及冠冕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靠在那个人的怀里,有温热的药被送到唇边。
清醒后的一瞬,梦里的那一句呼喊就被冻结在咽喉里。
她勉力转过头,看着身畔的人,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吐出了另外一个名字:“真岚?” “嗯。
”他用右臂将她抱起,左手的银匙盛了药递过来,声音疲惫而嘶哑,“你总算醒了……快喝吧。
你已经不再是冥灵,和普通人一样的身体,更需要小心才是啊!” “……”她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微微一阵恍惚——原来,一切都是幻觉么?原来是真岚救了她,一直照顾她到如今? 她全身忽然放松,靠在了那温暖坚实的臂膀里,乖乖地张开了嘴,吞下了苦涩的药。
“白璎,你看,”她听到他的语气是少见欣喜,同时双臂缓缓收紧,拢住妻子的腰身,“我的左手也回来了!如今我终于可以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了——也终于,可以拥抱你。
” 第六个封印终于合并完毕,回复了原貌的空桑皇太子在光之塔下举起了双手,缓缓拥抱自己的妻子,在她耳边温柔的低低微笑——白塔的倒影在头顶荡漾,光影从高空落入水中,仿佛给这个重生的帝王披上了一件辉煌夺目的长袍。
“白璎,不要担心,好好养伤吧……外面的事情有我来担当。
我已经和慕容修拟定了新的计划,等这个计划施行完毕,便能有效的遏止破军。
” “我以我血发誓:空桑必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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