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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纸盒,盒子里放了一本书、一根金色丝线、一块硕大的钻石。
“拿起书。
”周观霓大声说,“翻到第一页!” 方非拿起那书,书本清皮錾银,写着‘至高抟炼术’五个大字。
书名下面,列了一大串响当当的头衔——八非学宫资深道师、抟炼研究会副会长、工部丹药师首席顾问……写了足足三行,作者这才粉墨登场,‘周观霓’三个字威风八面,比起书名还要醒目。
“一切法物,都要经过抟炼,你们脚下的飞轮飞剑,身上的神甲羽衣,乃至于手里的符笔,无一不是抟炼而成的。
抟炼是一门至高无上的学问,哼,可是偏偏有人瞧不上眼。
” 周观霓激愤起来,一拳砸在讲台上面“他们居然认为,练几天元气,学两道符法,懂一点儿鸡零狗碎的东西,抟炼就能水到渠成。
这个念头荒唐透顶。
八非天试早该设立抟炼科了,我向斗廷申请了多少次,每次都是石沉大海。
试想一下,没有抟炼,浑天城飞得起来么?如果老天有眼,浑天城活该掉在积明湖里,给那些官老爷洗个冷水澡,好叫他们清醒清醒!” 矮道师大发牢骚,拳头左右飞舞,咋的桌子咚咚作响。
砸完桌子,他又瞪起牛眼,高叫一声“皇秦,你来说说,抟炼最常用的三条符咒是什么?” “无明沸水符,九转阴阳符,抽铅添汞符!” “没错!皇秦同学,你该跟令尊说说,抟炼这一科,必须加入八非天试。
天素!”周观霓又叫,“抟炼最常用的六种材料是什么?” “元胎、紫液金、神龙血、帝女玄霜、双麟芝、沙棠果!”天素一气答完,周观霓不置可否,一挥手,“九星之子,你来说说,鬼眼明沙是什么东西?” 方非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答不上来?”周观霓尖刻冷笑,“你真是九星之子吗?瞧你那个呆样儿,北斗九星认错了儿子吗?” “他是北斗九星的私生子!”钟离焘尖声怪叫。
哄笑声更响,老家伙笑容可掬,一扬手,“喏,钟离焘,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鬼眼明沙,就是鬼眼蝠的大便!”钟离焘一面回答,一面瞅着方非,那眼神仿佛在说:得了吧,什么九星之子,你就跟鬼眼明沙差不多! “答对了!”周观霓哈哈大笑。
接下来,矮道师天马行空,东拉西扯,一会儿说他炼的驱水珠揣在身上,能把海水赶来赶去;一会儿又说他炼的破山锥,能把山也扎个窟窿;还有他炼的七宝金丹,包治百病,万试万灵,好几个至人院的老院士都受过他的恩惠。
上次浑天城的下坠事故,他也出了一点儿小力,这力气小到几乎让他做了星官。
吹了一个钟头,周观霓才想起了正事,于是三言两语,交代了八卦炉的用法、五行循环的作用,至于文火、武火、无明火三种火焰如何运用,老道师十分高明,他把这个当成问题,统统留给了在场的学生。
接下来是个小测验,题目是把金刚石的特性转移到英招尾毛上去。
那尾毛黄澄澄的,足有一米多长,金刚石又大又亮,少说也有二十克拉。
抟炼的辅料是三钱鬼眼明沙、两钱百眼羊妖的眼髓、四钱尖吻犬妖的鼻血。
周观霓说地语焉不详,方非翻书找了半天,才找到了抟炼过程。
这过程复杂的惊人,要用到四个符法和六个五行循环。
方非尝试画符点火,画了几次全都失败,惹来天素一轮白眼。
没过多久,天素第一个完成抟炼,她从热腾腾的八卦炉里抽出尾毛,尾毛变了颜色,细白光亮,放在暗处,好似一段冰雪,放在明处,又如三尺阳光。
周观霓接过尾毛,啧啧称赞,他拿来一段木棒,尾毛轻轻一挥,卡擦,木棒应声断成两截。
“好!”周观霓高叫,“甲之上,三十分!” 不一会儿,角字组全体完成了抟炼,四根尾毛一起交了上来。
皇秦炼的最出色,得了满分;巫袅袅、司守拙不相上下,各得二十八分;就连钟离焘受了皇秦的帮助,也得到二十五分。
天素一边瞧着,气的发抖,瞪着方非、吕品,眼里火光直冒。
可她跟方非较上了劲,心里又气又急,可就是不肯援手。
很快氐字组也完成了抟炼,周观霓接着宣布,下课前不能完成抟炼,全都记为零分。
各组不敢怠慢,群策群力,互帮互助。
吕品乱七八糟一顿折腾,夔龙鼓响以前,居然也把抟炼完成,尾毛成色平常,只得了十五分。
唯独方非最惨,八卦炉冷冷清清,整整一堂课,连炉火也没生起。
周观霓验收成果,把方非尽情挖苦了一通,发现简真旷课,又给危字组一个零分。
天素气得无法可想,下了课掉头就走。
吕品也抄着两手离开。
丢下方非一个,受尽了白虎人的冷嘲热讽。
方非赶到太极坪,不想对头抢先布好阵势。
司守拙用心体贴,钟离焘无微不至,方非没出第五层,就给利利索索送回了云巢。
禹笑笑前来助阵,可惜寡不敌众,就给巫袅袅打落了下去。
白虎道者人多势大,了的那个是又使了心眼儿,每一组都有白虎学生,纵有学生心生不平,也不好与本组的成员为敌。
加上方非资质平庸,偏偏拜亮了九星,嫉恨他的也大有人在。
这群人乐得看戏,小度者越凄惨,他们就越高兴。
桓谭与禹笑笑是一路,可他为人滑头,又见太叔明带人参与,心虚胆怯,不敢尽力,装模作样地周旋一番,眼看禹笑笑掉落,也就顺势叫人打了下去。
司守拙将人马分成了两拨,一波拦截禹笑笑,一波专门对付方非,他铁了心不让方非离开云巢,比的小度者走投无路,每次到了最后,只有返回云巢。
五行磴拦截对手,在八非学宫属于合法。
如今危字组四分五裂,禹笑笑有心无力,道师们碍于规矩,也不能主持公道。
整整一个时辰,方非也没能越过第五层,直到酉时将至,白虎人才一哄而下,跟着?龙鼓响,满天飞磴停了下来。
小度者孤单单落在草坪上,身子疲惫不堪,心里灰心丧气,可是老天爷还不罢休,不一会儿,潇潇洒洒的飞起了细雨。
方非站在雨中,仰望天上飞磴,那儿空空荡荡,似乎整个世界都将他遗弃。
雨水落在脸上,丝丝渗入心底,化作一股酸热,又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雨越下越大,方非走回教室,室门已经关了,外面风雨如晦、雷声隐隐,走廊上却空荡荡的寂无声息。
方非心里起了一股寒意,乐当时的话时断时续,在他耳边响起:“不许在云巢过夜……比起任何惩罚都要严重……那就是——死亡……” 他的背脊仿佛过了电,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这是,他仿佛看见了一样东西,走廊的墙壁上无中生有,悄然出现了一行字迹,色泽暗红,好似干涸已久的鲜血—— 云巢夜间生存守则 甲.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
乙.不许越过许愿台。
丙.如果独自一人,听见有人叫喊自己,切记不许回答,也不得搜寻声音的来源。
丁.以上三点,如有违背,后果自负。
八非学宫道师团 某年某月某日 望着字迹,方非眼前发黑,他的身上冷嗖嗖的,像是结了一层冰。
他已经两顿没有吃饭,为了脱困,又在五行磴上耗尽了力气。
看了守则打一条,他不敢离开走廊,不一会儿,倦意阵阵涌来,方非倚墙坐下,一不留神,昏沉沉睡了过去。
蒙蒙眬眬,他又落在五行磴上,四面大雨如注,他在尽力飞翔。
前后左右,白虎人追赶正急。
方非左冲右突,摆脱了钟离焘,绕开了巫袅袅,将司守拙抛下时,那家伙发出一连串歇斯底里的吼叫。
因为是在做梦,他在五行磴上跳来跳去,飞得十分神勇。
突然间,狂风扑面,皇秦面无表情的直冲过来。
方非掉头就跑,可是无论飞得多快,始终避不开白王太子。
两人首尾相连,皇秦的呼吸似在耳边。
方非心惊肉跳,回头一看,忽的不见了皇秦,乌云压顶而来,化为了一张浓黑的人脸,鼻高眼深,面颊突出,嘴巴张得老大,其中萦绕着长长的闪电。
人脸大声狂笑,声如巨雷,一刹那,空茫茫的眼窝里射出两道电光,方非来不及躲闪巨脸龇牙咧嘴的向他扑来…… “啊!”方非猝然惊醒,嗓子又干又痛,脑子里似有一把锤子。
飞磴、怪脸、乌云、闪电,统统消失不见。
他躺在走廊的角落,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地板冰冰凉凉,墙壁发出淡淡的青光,长廊半明半暗,一股阴森气息,冲他扑面压来。
这时走廊尽头,出现了一团亮光,跟着响起了缥缈的歌声—— “百叠漪漪水皱,六铢纵纵云轻,植立含风广殿,微闻环佩摇声。
” 曲调忧伤淡淡,一股冷香随歌而来。
方非只觉鬼气森森,恐惧莫名。
他挣扎欲起,可是身子酸软,动弹无力,那光亮一路飞来,云光迷离,香气浓郁方非沐浴其中,身子也似漂浮起来。
“咦!”光亮里传来了一个柔媚的女声,“谁在那儿?” 白光淡去,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方非面前。
她通身白衣,姿容秀美,气韵淡雅高华肌肤莹白无瑕。
雨夜幽宫,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子,不是艳尸,就是丽鬼。
一时间,方非的心里闪过了好些可怕的念头,可是不知怎的,望着这个女子,他就是怕不起来。
“小家伙!”女鬼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手白如雪,悠悠生凉,“你生病了?” 方非想到《云巢夜间守则》,闷着头不敢出声。
“你是学宫的学生?”女鬼又问。
方非还是不敢说话,也不敢瞧对方的眼睛。
“呵!”女鬼看出她的心思,“小家伙,我如果要害你,一定会叫你的名字,可如今,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方非一愣抬头,望着女鬼的面容,不知怎的,一句话冲口而出:“我、我叫方非!”话一出口,他就悔恨起来,——这不是授人以柄吗?女鬼知道了名字,不就有了蛊惑自己的手段吗? “怎么不回卧龙居?”女鬼又问。
“我回不去!”方非对答如流,心里只觉奇怪,怀疑对方用了迷魂法儿。
“哦!”白衣女鬼轻轻俯身,打量方非,忽的微张檀口,呼出一口白气。
这一下猝不及防,凉意透体而出,方非浑身一轻,不觉站起身来,他的心里又吃惊,又迷惑,呆柯柯地问:“你、你究竟是谁?” 女鬼一笑,飘然迫近,放飞来不及后退,女鬼如烟似雾,穿过了他的身子,一股余香袅绕不去,方非如痴如醉,一时呆住了。
“你可以叫我牡丹!”白衣女的声音柔柔软软,从他的身后传来。
“你是花妖?”方非的心子别别乱跳,“可是,花妖不会说话呀!” “不会说话?”烟云起落,牡丹又在前方凝聚成形,“你说那些奶娃娃?” 方非想起简怀鲁的话,忍不住问:“您多少岁了?” “问这干吗?”牡丹笑了笑,“女士的年纪可不能随便说!” “我听说,妖怪五百岁才会说话!” “五百岁?”牡牡丹轻描淡写,“那也只是个奶娃娃!” 方非越发吃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支吾问道:“牡丹!我能下去么?” “下去?”老花妖摇了摇头,“五行磴每天运转三次,卯时到辰时,午时到未时,酉时到戌时,你要下去,就得等到卯时。
” “你怎么上来的?” “花妖想上哪儿,化成雾儿不就行了么?”牡丹见方非无精打采,笑了笑说,“左右下不去,你陪我说说话吧!”方非无可奈何,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没吃饭?”牡丹问。
方非闻言,更觉饥饿。
牡丹随手一抓,从虚无空中拽出一盘圆饼、一瓶甘露。
“嫌弃妖怪的点心吗?”牡丹递到方非面前。
别说妖怪点心,就是妖怪毒药,方非饿字当头,也是照吃不误。
好一顿狼吞虎咽,花形饼滋味清美,甘露也是淡甜味儿,喝过之后,齿颊留香。
吃完喝光,牡丹接过空盘空瓶,向天一丢,啪地闪光,又不见了。
“牡丹!”方非有了精神,“你来云巢干吗?” “这儿归我管,打扫拂拭,整理用具,每天都有活干!” “你来这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好似两千年。
呵,活得太久,最难记住的就是时间。
套用红尘里的一句话,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云巢的人来了去,去了来,少的老,老的死,说起来,还真是一件悲伤的事呀!”牡丹说话,一如寒夜花香,总是幽幽淡淡,可是揣摩其中况味,方非又觉一阵凄然。
“小家伙,你怎么不说话?” “牡丹,你在干吗?” “打扫呀!唉,谁这么淘气,把墙炸了一个窟窿,咦,地板也坏了吗?”牡丹挥挥衣袖,带起一片白光,石墙弥合无痕,酥黑的地板也恢复原状,花妖悄然向前,身上光亮所及,上下四方,焕然一新。
方非跟在牡丹身边,默默看她展示法力。
“小家伙,你会不会吹尘呀?”牡丹回头看来。
“我……”方非羞愧难当,“我不会!” “可惜呢!要不然,倒可以帮我的忙!不过,你被困云巢,不是对头厉害,就是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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