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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玉别(5/5)

坠落下来,慌慌地跳个不停,她意识到丈夫恐怕真的不行了!泪水像泉眼似的涌流出来,想忍也忍不住,她低下头,把脸贴在丈夫的手上,滚滚热泪冲刷着这双为了奇珍斋、为了妻儿老小操劳一世的手,不舍得放开。

可是,她心里明白,就是抓得再紧也没有用了,丈夫恐怕真的就要撒手离她而去了!“他爸,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啊!要紧的是‘知感’主,托靠主,求主的‘慈悯’,求主的‘祥助’(保佑)!” “我……”韩子奇死死地抓住妻子不放,脸上的皱纹在痉挛,“我怕的就是……就是……” “是什么?”韩太太诧异地盯着丈夫那双惊恐的眼睛,她的心怦怦地跳,不知道韩子奇在这个时候要说出什么话。

唉,眼下连命都保不住了,还有什么事儿让你怕成这样儿呢?“你说,你说,把心里的话都跟我说……” “人死了,不是要去见真主吗?”韩子奇喘息着,嘶哑的声音在颤抖,“我怕,我怕……” 韩太太心头又是一震:千怕万怕,说到底,人最怕的就是一个死!是啊,世间什么人不怕死?活着再难,再苦,但得有一线活路,也愿意活着,哪怕是那些口口声声要寻死的人,死到临头,也还是舍不得走!可是,这能由得了你自个儿吗?这些话,她当然不能直说,面对着行将咽气的丈夫,她不忍,只能强压着悲痛,轻声说:“他爸,别怕!咱们的这条命是真主给的,那就把自个儿的一切都交给主安排吧,穆斯林的一辈子就是一心敬主,一心归主!” 这番话,虽然说得委婉,说得轻柔,其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韩子奇当然明白“一心归主”意味着什么,这是他的结发妻子璧儿对丈夫的最后嘱咐,提醒他在生命的尽头,要坚信至高无上的主,带着“伊玛尼”——崇高的信仰去见真主。

可是,说到容易做到难,现在要去见真主的不是梁君璧,而是他韩子奇,他有这个胆量吗? “我……我不敢……不敢去见真主……”韩子奇恐怖地战栗着,“我……能算个穆斯林吗?” 韩太太一愣:“说什么呢?怎么犯糊涂了?咱们回回,当然是穆斯林!” “我不糊涂,心里清楚着呢。

吐罗耶定巴巴早就跟我说,穆斯林的一生应该怎么度过,可是我呢?” “你怎么了?吐罗耶定巴巴是筛海·革哇默定的嫡亲子孙,你是他的真传弟子啊!” “我现在还能算是他的弟子吗?我不配!”韩子奇茫然地望着床铺上方的顶棚,眼空无物,几十年的往事却涌上心头。

他至今清清楚楚地记得吐罗耶定巴巴的教导:《圣训》规定的念、拜、课、斋、朝这“五功”是每一个穆斯林必尽的基本义务。

念功就是立誓信教;拜功就是每日五次向着麦加方向礼拜;课功就是完纳天课,乐善好施,把自己的财富和孤寡穷困的人们分享;斋功就是每年的斋月戒食把斋;朝功就是在有生之年至少一次前往麦加朝觐天房。

最了解韩子奇的是他自己,虽然他自幼立誓信仰真主,此后的一生都没有动摇,但是,做一个穆斯林,这是远远不够的,当年的朝觐之旅半途而废,后来前往英国时穿越苏伊士运河都没有去瞻仰近在咫尺的麦加,他大半辈子没有坚持每日五次的礼拜,没有持之以恒地每逢斋月戒食把斋,曾经富甲一方的“玉王”虽然也周济过穷人,但那些施舍比起他当初的财富还是微乎其微…… “惭愧啊,”他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痛彻肺腑的叹息,“这五功,我一样也没能完成,怎么能算个合格的穆斯林呢?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真主?我不敢啊!到了那个世界,这一切都要清算的,更何况,我还……”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布满皱纹的脸痛苦地扭曲。

“别说了!”韩太太赶紧打断了他,她当然知道,丈夫要说的,是他当年跟玉儿的那件事儿,触犯了教规,这是丈夫的罪,是玉儿的罪,也是韩太太心中永远的痛处。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愿意让韩子奇当着儿孙的面再揭那块伤疤吗?“他爸,过去的事儿就别再提了。

老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是啊,一辈子灰星儿没有,谁也做不到,羊脂玉上还保不齐有点儿‘渣儿’呢。

在真主的眼里,咱们都是他的儿女,哪有老家儿不疼孩子的?孩子有什么过失,自个儿知道错了,改了,真主也就原谅了。

再者说,真主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也记着你的好处呢!你这一辈子,不坑人,不害人,从不欺软怕硬,挺直了脊梁做人,凭着自个儿的能耐,做出了大事业,给咱们回回争了光!” 韩子奇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的赞誉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昔日“玉王”的辉煌早已被历史的尘埃掩埋,在度过如履薄冰的晚年之后,他将悄然离开这个世界,淡出人们的记忆。

可是,妻子璧儿却仍然记着他当年的非凡作为和赫赫业绩,给了他中肯的评价,让一个濒死的人得到了些许安慰。

但他心里仍然惶惑不安,他更渴望知道的是,最终作出裁判的真主将怎么评价他的一生?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如果功过不能相抵,他将受到怎样的惩罚? “要是……我的罪过得不到真主的饶恕呢?”他两眼痴痴地盯着梁君璧,仿佛在押的囚犯企盼着开释的赦令。

“不能吧?”韩太太不假思索地说。

此刻,她自个儿也已经心慌意乱,毕竟她只是一个凡人哪,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活着的人谁也没经历过那个世界,不曾面对真主的审判,她只能尽量往好处想,祈求至慈至仁的主宽恕丈夫的过错,接纳他进入天园。

“他爸,快向主作‘讨白’(祈祷),快念清真言,就算一辈子有什么不是,也就都赎清了!” “噢……”韩子奇茫然地答应着。

他知道,这将是他一生最后一次向真主祈祷,念着清真言死去,是一个穆斯林最圆满的结局,也是他面前惟一的路了。

他用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虔诚地念诵着清真言,“俩依俩海,引拦拉乎;穆罕默德,来苏伦拉席(万物非主,惟有安拉;穆罕默德,主之使者)。

” 他不知道是否已经赎清了自己罪孽?但他只有往前走了。

他看见了黄土中的七尺坟坑,看见了那黑幽幽的“拉赫”,他的面前将是无边的黑暗,无尽的长夜…… “给我……蜡……”对黑暗的恐惧,使他本能地祈求光明,他希望能有蜡烛给他一点儿光亮,照着他往前走。

“蜡?你要蜡?”韩太太的泪水滴在丈夫那骨瘦如柴的手上。

那双手颤抖着伸在她的面前,向她作最后的索取,乞求给他一点儿光亮。

她不能不满足他这小小的要求。

守在一旁的天星这才猛醒,意识到还能为父亲做点儿什么,转脸朝着淑彦喊道:“还不快去找蜡?” 蜡烛找来了,这本来为防备停电用的,不承想给父亲送终了。

陈淑彦哆哆嗦嗦地把蜡烛点燃,让青萍和结绿送到巴巴的床前。

韩子奇干涩的两眼涌出了泪水。

他向一双爱孙伸出枯槁的手,接受后辈人最后的一点孝心。

两枝白色的蜡烛握在韩子奇的手中,两朵淡黄的火焰在风雨之夜摇曳。

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深陷的眼眶里,一双灰暗的眼球闪烁着两点荧荧光亮,在风雨声中飘忽不定,随时都会烟消火灭。

这微弱的烛光将伴他远行。

他那痉挛的双手紧紧攥着蜡烛,怀着忏悔也怀着遗憾,怀着恐惧也怀着希望,战栗着向黑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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