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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皓白(4/5)

道师轻轻挥笔,青光闪过,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个支架。

“这是不匮支架!架上的纸取之不竭,拍一拍就能出来。

你们可以在课堂里练习,也可带回寝室。

”天皓白笑了笑,“写符时要当心,不要引火烧身。

” 学生们按捺不住,举起符笔,纷纷大书特书,可纸张飘来飘去,多数人连符字也写不上去。

好容易写上去,那纸张忽又燃烧起来。

方非试了半晌,一个字也没写上,一瞧简真,大个儿攥着乌号在那儿发狠,可他越是用力,笔上风声越大,只将那张纸推得更远。

再看远处,天素下笔如飞,一眨眼写了七八张之多,张张都叫火焰吞没。

少女沮丧气恼,拍地纸架东倒西歪。

以皇秦为首,角字组四人,个个端坐不动,等到夔龙鼓响,纸架也统统丢下,一个也没带走。

由于没有测验收吕品整堂课都在睡觉,下课的鼓声才把他惊醒。

三人扛起纸架返回寝室。

一路上,方非想着隐书,心中不胜忐忑。

忽听嗡嗡声响,三人抬头一看,齐声惊叫起来。

惊叫的原因各不相同——吕品、简真吃惊的是,天上这个东西,两人从没见过;方非吃惊的是,震旦的天空里居然出现了一架小小的电动直升机。

直升机悬在天上,轮桨呼呼狂转,忽然抬起机深射出一枚飞弹。

少年向后一仰,险些摔倒,飞弹忽地停了下来,啪得展开,原来不是武器,而是一卷小小的纸条,纸上写了一行天青字迹—— 苍龙方非,请来敝处一叙! 天皓白 方非的心子夺得一跳,字条嗤地一声,化为了一溜火焰。

“天道师找你干吗?”简真不胜诧异。

“不知道!”方非一抬头,直升机模型向前飞去。

他的心里一半沮丧,一半吃惊,将纸架塞给简真,默默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走到一栋小楼前方,小楼白墙青瓦,木门斑驳,门首挂了一个牌子,写着“皓庐”两字,直升机刷地一声,钻进了门边的一扇小窗。

方非当然不能爬窗进去,他呆了呆,举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笃笃声响,有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吱嘎,门开了,方非定眼看去,吓了一跳——门后站了一个青木玩偶,与他身高仿佛,长手长脚,五官俱全,青郁郁的面庞上,嵌了一对水绿色的眼珠,披肩的长发,全都是嫩绿的枝叶。

“您好!”木偶开口说话,声音轻柔动听,活泼的眼珠里流露出一丝质询,“请问您找谁?” 木偶灵气十足,方非心里惊奇:“我、我是苍龙方非,天道师约我来的。

” “苍龙方非!”木偶绿眼放光,忽地大叫一声,“九星之子!”叫着伸出硬邦邦的大手,握住方非的右手一个劲地抖动,“我是树妖碧无心,天哪,九星之子,幸会幸会。

” 方非大为狼狈,支吾说:“碧先生好!” “碧先生!”树妖大声尖叫,“天啦,你叫我碧先生?太荣幸了!”他激动起来,抓住少年的左手,又是一阵抖动。

“我,我……”妖怪的热情,让方非不知所措。

“来吧!”碧无心说,“天道师等着您呢!” 门里一股陈旧气息,门廊的左侧,有一个老大的博物架,靠门的架上,摆放了一个烧瓷的美人,长得白白胖胖,舒展长袖,在那儿咿咿呀呀地边舞边唱,仔细听去,似是什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方非听得耳熟,倒忘了这词儿出自哪里,瓷美人儿的旁边,放了一只青铜的古鼎。

鼎面上兽纹狰狞威严,方非刚一走近,兽纹眼珠轮转,大嘴开合,发出一阵金铁交鸣:“妖木碧灵,此乃何人?” “九星之子!”碧无心喜滋滋回答。

“九星共曜,乃是人乎?”兽面纹瞪着方非,目光诧异。

“没错!”碧无心笑着说,“老商鼎,你是不是又该作首歪诗?” “吾不做大雅久矣!”老商鼎清了清嗓子发出铿锵有力的吟诵声,“喈喈吾子,北斗芒芒,天降命尔身会正御彼四方,雷鼓渊渊,灵帜鹰扬,烈烈如火,则莫我敢遏……” “喂,老商鼎!”瓷美人给这古诗搅得走腔窜调,不由得两手叉腰,大声娇嗔,“你没见我在跳《霓裳羽衣曲》吗?” “靡靡微调,怎及我黄钟正始之音。

”老商鼎摇头晃脑,“吾乐哀而不伤、乐而不淫、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 “去、去!”瓷美人翘起嘴巴,“你这个食古不化的老东西!” 上面一格,有个大肚细颈的青花瓷瓶,瓶肚上立着个青花美人,这时挥舞团扇,娇滴滴叫唤:“贵妃姐姐,这老东西可恶透了,天天号丧,害得我睡不着觉!” 青花瓷的右面是一匹羊脂玉马,应声大叫,撒开四蹄冲过来。

那木隔板活是一团幻影,玉马一穿而过,跑到一副小号明光铠面前。

铠甲腾得跨上玉马,高声大叫:“瓷贵妃,青夫人,谁又招惹你们了?本帅来教训他。

” “老商鼎!”两个女的齐声叫唤。

“嗐,嗐!”铠甲跨着马跑来跑去,忽地哀哀叫唤,“我怎么下去?”它左右瞧瞧,一指方非,“喂,小东西,快把本帅弄到下层,本帅重重赏你。

” “甲将军!”碧无心冷冷说:“你跑慢一些,别把青夫人又撞倒了,上次你把她撞成几十块,天道师还没跟你算账!” “哼!”甲将军大声叫嚷:“什么话,以本帅的骑术……”话没说完,整副甲胄从光溜溜的马背上摔落下来,跌得四分五裂,两块腿甲在地上胡蹦乱跳,胸甲丢了腿,爬来爬去,一味挣扎哀号。

方非瞧得不忍,捡起腿甲,放到胸甲面前。

铠甲凑成一副,忽又挺胸凹肚、神气起来:“小东西,你救了本帅,功劳有加,我封你做个帐前参将如何?” 方非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碧无心笑着说:“别理他们!这都是天道师从红尘里带来的小玩意儿,整日无聊,就知道胡闹。

” “原来是红尘来的。

”方非心想,“难怪这么眼熟!”他目光一抬,吃惊发现,那一架直升飞机,赫然停在博物架的顶层。

经过门廊,才近客厅,就听两个声音在里面叫嚷,一个呱呱地说:“三张花妖牡丹。

”另一个嘎嘎应道:“四张鬼眼青蝠……” 进了客厅,方非一面走,一面瞅那声音来处,还没找着,就听下面有人大叫“小子,当心你的脚,一对老魅精邪,轮到你了……” 方非低头望去,不远处支了一张矮桌。

矮桌一边,坐了个面盆大小的白色蛤蟆,后腿撑地前腿两只小爪子,捏了一叠纸牌。

白蛤蟆对面,蹲了一只金毛乌鸦,个头大如公鸡,可奇怪的是,它有三只爪子,两只落地,一只长在胸前,趾爪灵活修长,也捏了一叠纸牌。

蛤蟆乌鸦,正在斗牌! “一对夔龙!烂木头,这小子是谁啊?”白蛤蟆神气活现,抓起旁边的小烟斗,吸了两口香草。

“他看上去挺傻,呵,三张獍犸!”金乌鸦出完了牌,从旁边盒子里抓起两只紫红蠕虫,丢进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他是九星之子!”碧无心喜滋滋地说,“他还叫我碧先生呢!” “九星之子?”两个小怪物停了牌局,认真打量方非。

“这是虫老虎。

”碧无心指着白蛤蟆介绍,“那是九阳君!” 虫老虎吐了一口烟圈:“九星之子,也不怎么样!三张穷奇,乌鸦嘴,接着出!” “没错儿。

”九阳君大剌剌地说,“他脸上的晦气很重。

一对帝江!臭蛤蟆,瞧你怎么办!” 虫老虎眨巴眼睛,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思考。

九阳君拍着翅膀招呼:“烂木头,来玩两盘?” “我没空,我要带他见天道师,完了还要做饭!” “树妖就是老实!”虫老虎哼哼两声,“喝,一张百头蛟王!” 方非看得出神,冷不妨额头刺痛,不由哎哟大叫。

抬眼望去一只马蜂大小的黑蚊子,在天上嗡嗡乱叫。

它还没得意完,红光一闪,啪,巨蚊消失了,转眼一看,虫老虎吐舌添嘴、正在吞咽什么。

叮咬处痛痒难忍,方非伸手摸去,骇然发现,那儿起了一个鸡蛋大的肿包。

“你叫雷蚊叮了!”虫老虎说,“蹲下来。

” 方非不敢上前,碧无心捅他一下:“去呀!”方非只好蹲下身子,虫老虎伸出猩红色长舌,舔了一下患处,舌尖过处,不胜清凉,方非再一摸,肿块消失了。

“虫老虎。

”九阳君慢条斯理地说,“你养了雷蚊做点心,也该把笼子关紧一些!” 方非本想道谢,这一听不觉呆住,巨蚊由蛤蟆圈养,这虫老虎大有纵蚊行凶的嫌疑。

“乌鸦嘴!”虫老虎恼羞成怒,“有牌就出!” 九阳君叼了一张牌,恶狠狠打下:“一张狐神蓬尾!哈,臭蛤蟆,你完蛋啦!” “唉,唉!”虫老虎毁得眼都绿了,“我该先出羽圣黄鵷的,不行,从头来过!” “少来!你这张老癞皮!” 两只怪物在那儿拉扯不清,方非忍不住低声问:“碧无心,他俩在干吗?” 玩妖怪牌呗!树妖满不在乎地说,“牌上都是有名的妖怪!” 四面墙上挂满字画。

走到楼道口,忽然传来细微的厮杀声,方非斜眼一瞥,声音来自两幅书法长卷,仔细看去,两幅字乱七八糟,草书里夹杂楷书,楷书里藏着草书,更离奇的是,文字一个个都是活物,正在那儿死命扭打。

草书一方,楷书一方,两方阵营,敌我分明,以撇捺当刀剑,使横直为箭矛,远攻近守,厮杀得不可开交。

楷书数量占优,几个字围攻一个草书。

草书如走龙蛇,笔试锋利,刷刷几下,就把一个楷字分了家,偏旁找不到部首,在那儿歪歪倒倒,立脚不住;也有草书给楷书生擒活捉,东拉西扯,扪成了一条细细长长的墨线,蚯蚓似的爬来爬去。

“怎么回事?”方非惊得叫出声来。

“嗐!”碧无心满不在乎地说,“王羲之的《黄庭经》又和张旭的《古诗四帖》干上了。

” “它们、它们为什么打架?” “风格不同呗!互相看不顺眼,天天吵架,吵不明白,就要打架。

前两天杨凝式的《韭花帖》跟米芾的《寒光帖》干了一仗,米疯子的笔力可不是吃素的,《韭花帖》输得凄凄惨惨,一天两夜都没复原。

这种仗两天不打,它们就手脚发痒,除了王羲之的《兰亭序》没人敢惹,其他的可都打上瘾啦。

” 碧无心在那儿唠唠叨叨,方非却听得两眼发直,这些有名法帖,他也知道一些。

可上面的字儿互相打群架,那可真是天方夜谭。

他发了一阵呆,小心问:“这些、这些都是真迹吗?” “当然了!” “红尘里的呢?” “全是赝品!” “什么?”方非跳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碧无心瞅他一眼,似乎嫌他大惊小怪,“斗廷的红尘监察司专门干这事儿。

只要发现谁的字画写出了神气,就用赝品偷偷换走。

要不然,字画活了过来,还不把写字画画的裸虫活活吓死吗?” 方非定了定神:“什么叫写出了神气?” “就是写字画画的人用心太过,无形间把精魂气魄写进了字画。

这样的字画走了灵性,日子一久,势必成精作怪。

早些年这种事还不少呢!南朝的张僧繇画龙点睛,墨龙飞上了天,佛堂画鬼,寺里百鬼夜行。

从那以后,斗廷认为裸虫的书画越来越有神气。

迟早还会出大事。

于是设立了红尘监察司,把这一类字画收归震旦。

只不过,写出神气的裸虫少得可怜,从古至今还不到一百个。

这些年更是绝了迹,听说裸虫都不用毛笔了……” 碧无心说话时,一个草书寡不敌众,闪身跳到一旁的山水画里,以山水树木为屏障,跟一群楷书大捉迷藏。

双方刀来剑往,不慎砍倒了一棵柳树。

那画儿风云突变,雷雨大作,将那些字浇成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小墨团儿。

墨团儿狼狈鼠窜,遁入一张牧马图,不辨东西,又撞上了一条马腿。

那马儿仰首翘蹄,咴咴长嘶。

画上的牧马人勃然大怒,纵马上前,将一群文字踩得七零八落,横撇竖捺到处乱飞。

骑士还不尽兴,催马越过山水图,杀入书法长卷,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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