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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头人发出一声哀号,松开双手,抱头狂跳。
呼,空中黑影一闪,撞在方非身上,少年仰天栽倒,滑出三米多远。
方非几乎昏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子一沉,烂脸人骑了上来,怪眼一闪一闪,溃烂的牙床发出一股恶臭。
他的大手扣住了方非的脖子,少年扬起尺木,抽中他的肩头,可是软弱无力,烂脸人只一晃,手上的力道更强。
“杀了他,杀了他!”癞头人受了重创,在一边咆哮嘶吼。
“我要死了吗?”方非的脖子剧痛,眼前一阵发黑。
咻,青光迸闪,烂脸人发出了一声闷哼,跟着方非的脖子一松,眼前黑影晃动,烂脸人手舞足蹈地飞了出去。
少年一定神,只听砰的一声,烂脸人撞上了一面断墙,软绵绵瘫倒在地。
青光再闪,怪人又倒了两个,可是更多的人扑了上来。
求生的意念回到了脑海。
方非挣扎起身,忽觉右臂一紧,给人牢牢扣住,他挥棒要打,来人一声锐叫:“别动!” 声音清冷熟悉,方非只一呆,连人带木飞了起来。
断手佬号叫一声,蹿起老高,张开五指狠狠抓来。
一刹那,他抓住了方非的衣角,可那羽衣如烟似雾,从他的指间无声溜走。
断手佬捞了个空,身子失去平衡,砰地摔在地上。
方非身子悬空,低头望去,下面的怪人蹦着跳着,怪叫连连,叫声凄厉悠长,叫人不寒而栗。
他不由别过头来,一道剑光跳入眼帘,又短又小,暗淡昏黄。
小黄精剑!方非心头一动,明白是谁到了! 废墟有如一排浊浪,飞似的往后奔涌。
不一会儿,锈色渐渐褪去,光彩一涌而出,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壕,分开了玉京和废墟,二者的界限分明,恍如光明与黑暗。
两人落在了光明的一侧,天素放下方非,面孔微微泛红,方非尽力爬起,浑身说不出的困倦酸痛。
“你来忘墟干什么?”天素冷冷看他一眼。
“忘墟?”方非一呆。
“哼!”少女脸上的红晕褪去,肌肤冷如冰雪,她一指身后,“就在那边!” 方非望着废墟,回想刚才的凶险,浑身打了一个寒战,他本想说明原因,可是一瞧天素脸色,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反问说:“你呢?你去忘墟做什么?” 天素一怔,脸涨得通红:“我上哪儿去,关你什么事?” “是啊!”方非故作心平气和,“我上哪儿,跟你也没有关系!” “咦!”天素认真打量方非一眼,皱了皱眉,冷冷地说,“不错,这样很公平!”她一甩手,转身要走。
“请留步!”方非忍不住叫了出来。
“还有什么?”天素扬起眉毛,很不耐烦。
“这个!”方非小声说,“借我点儿钱好吗?” “要钱做什么?” “我飞不起来了,我赶着坐车回家,钱……晚上拜斗的时候还你!” 天素看他一眼,皱眉说:“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赶着回家!”方非的脸色红里透紫,羞得快要抬不起头来。
“我的意思是,坐车还要用钱吗?” “龙马车……” “龙马车?真奢侈!”天素的眼里闪过一丝鄙,“你不知道吗?玉京里有种车是不花钱的!”方非茫然摇头。
“跟我来!”天素转身就走。
穿过一条长街,两人在十字街口停下。
街头竖起一根透明的圆柱,柱身弯弯曲曲,两边触须横生,活是一条巨大的蜈蚣。
圆柱两边,几条无腿长椅飘在半空。
椅子上坐满了年轻男女,头发幻得花花绿绿,脸上描画心情文身。
有人吃着零食,有人捧着书看,还有的人正在通灵。
街上车流如织,飞剑来来去去,方非站在那儿,只觉不胜迷茫。
他的脑门隐隐作痛,思绪乱成一团。
下一步该做什么——他扪心自问,可是全无答案。
忽觉有人拍肩,一回头,天素冷冷地说:“车子到了!”方非团团乱转,不见有车,只见蜈蚣形的圆柱化为了明亮的红色。
“往后看。
”天素十分不耐。
方非一回头,后面危墙高耸,挂了一条巨大的蜈蚣。
蜈蚣百手干足,通身透明,肚腹的中间,隐约可见人头人脸。
“啪”,蜈蚣脊背裂开,露出来一排排坐椅。
坐椅上紧巴巴的,挤满了不少乘客。
这时有人起身,踏着背壳走了出来,他们走在垂直的墙面上,就像上街闲逛一样随意。
方非恍然明白,这条“蜈蚣”是一辆车,而这一面墙,正是任意颠倒墙。
候车的道者纷纷起身,快步走到车里。
天素一心急,扯住方非的衣袖,飞似的跑到了墙上。
世界颠倒过来,一条大街落到了身后,另一条好似瀑布倒挂,落在了斜左前方。
赶到时车厢已满,天素怒道:“这下好了,磨磨蹭蹭的,你活该站着回家!” “天素!”方非沉默一下,轻声说,“谢谢你!” “你住哪儿?”少女好似没有听见。
“玄武会馆!” “记得在伏羲大街下车,哼,别又忘了!” 方非一点头,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望着天素,他的心中乱如麻,咽了一口唾沫说:“那么,晚上见?” 天素看着他,目光冷冷淡淡。
方非的心收缩了一下,默默走进车厢,身后的背壳轻轻合拢,这时间,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晚上见!” 声音轻不可闻,方非应声回头,天素俏立车前,身影若隐若现,仿若窗外的冰花,美丽而又飘忽,时刻都会融化。
一刹那,方非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悔恨,恨不得马上冲了出去,向天素坦白一切,求她救救简真——可是已经晚了,车身晃动起来,大蜈蚣百足齐挥,一眨眼,少女就消失了! 世界开始颠来倒去,蜈蚣车无声向前,它巧妙地扭动身子,紧贴住一面高墙。
这也许不该叫墙,而是应该叫路,这一条任意颠倒路,隐约藏在玉京的深处。
越过高高的围墙,蹿上危楼的尖顶,大蜈蚣摇头摆尾,顺着陡峭的墙壁向下滑行。
那面峭壁光光溜溜,也是一块巨大的通灵镜。
镜子里面,水光光眉飞色舞,有说有笑,浑不知大蜈蚣钻过她的耳朵,爬过她的双眼,顺着鼻子往下,在她的嘴边滑了-跤,跟着一头扎到了下方的屋顶。
方非身边的座位空了满,满了空,眼前忽明忽暗,掠过一片青茫茫的文字,每个字都如一根尖刺,扎得他两眼生痛—— “想见到雷车后面的人吗?那就来考八非学宫吧!” 拜斗成功,就能进入八非学宫,进了八非学宫,就能见到燕眉——一换在以往,为了见到少女,哪怕只是一眼,他也甘愿付出一切。
可现在,简真也许再也拜不了斗、再也进不了八非学宫,往坏处想,还会丢掉小命。
抛下他去拜斗,自己又算什么?忘恩负义?还是卖友求荣?简真不肯出卖朋友,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他呢,他又该怎么做? “下一站,伏羲大街!”一只大黄鹦鹉尖声报站,蜈蚣车滑行一段,缓悠悠停了下来! 方非恍惚下车,呆了呆,一握拳头,向着会馆跑去。
赶到住所,两个男人已经醒了,各叼一只烟斗,正在那儿吞云吐雾。
两个女子并肩坐着说话,只有简容无事可做,呆在一边闷闷不乐。
看见方非,众人全都吃了一惊。
申田田叫到:“小家伙,你的脸膛怎么比锅底还黑?” 方非一摸脸,黑乎乎尽是泥灰,他喘息两下,大声说:“简真、简真被人抓走了!” 这消息突如其来,众人齐刷刷站了起来。
少年上气不接下气,把经过讲了一遍。
方非说完,简怀鲁嘿地出声,敲灭烟斗,冷笑说:“好家伙!还有这一手?” “谁这么缺德,出这种阴招?”申田田眉眼泛红,几乎快要落泪。
“怪不得别人!”简怀鲁狠狠一皱眉头,“只怪我们防范不周。
” “怎么办?怎么办?”申田田活似一只大鹅,上了烧红的铁板,踱来踱去,方寸全乱。
“唉!”禹封城伸了个懒腰,“也没什么大不了,把人夺回来不就得了?” “你说得轻松!”申田田气恨恨地盯着他,“玉京这么大,上哪儿去找人?” “是啊!”简怀鲁脸色阴沉,“但愿他们只抓人,不灭口!” 禹封城哼了一声,扬声说:“笑笑,那东西我带来了,就在壁橱里面。
”禹笑笑转身拎出一个笼子。
笼子里的东西受了惊动,扑啦啦响个不停。
“什么?什么?”简容两眼放光。
禹封城一摆手:“关上门窗,不要透光!” 关了门,拉上窗帘,屋子一团漆黑。
禹笑笑抽出符笔,一指笼子,上方的黑布飘了起来。
“蛮!”笼子里发出一声怪叫,黑暗中燃起荧荧的绿光,光亮幽淡柔和,笼罩着一只古怪的大鸟。
“蛮蛮鸟!”吹花郎瞪大双眼。
怪鸟一身绿毛,发出荧光,仔细看去,它两头两身,两只眼睛,一对翅膀,六只爪子——两只长在背上,两只长在腹部,四爪相扣,将两个身子抱成一团。
剩下两只爪子,一边一只,与寻常的鸟儿无异。
这怪鸟是一只,还是两只?方非看来看去,不禁糊涂起来。
“吹花郎,好见识!”禹封城挑起大拇指,“许多道者见了它,只怕都要发呆!” “我以为……”简怀鲁惊疑不定,“我以为它已经灭绝了!” “这鸟儿雄不离雌,雌不离雄,一旦分开,必死无疑!况且又是夜间出没,太阳一照,就能把它活活烧死。
它飞得又慢,胆子又小,天敌数也数不清,这样的鸟儿能够活下来,真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什么是蛮蛮鸟?”简容想要伸手入笼,将那鸟儿揪出来瞧个究竟。
“别动!”简怀鲁拦住儿子,“这蛮蛮之鸟,相传是远古一对怨侣化成的。
这一对男女,生前极其相爱,可是机缘不巧,终生无法结合。
那一股哀怨之气郁结在三魂七魄中间,死后精魂不散,化为了一对怪鸟。
小容你看,蛮蛮鸟不是一只,而是一对,雌鸟和雄鸟共享一对翅膀。
一对眼睛,只要分开,它就飞不起来,剩下的一只眼睛也看不见另一边的敌人!” “那它不是死定啦!”简容大叫。
“对啊!”吹花郎轻轻叹气,“它们弱得可怜,很难存活下来!” “是笑笑救了它们!”禹封城一脸得意,“当时一只三眼雕追赶这鸟,已将雌鸟抓住,雄鸟掉在地上,摔坏了翅膀,在那儿使劲地哀叫。
笑笑听到了叫声,从三眼雕的爪子下面把雌鸟活活夺了回来。
两只鸟都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我也只当活不成了,可笑笑不信邪,治了一个半月,竟又活过来了。
” 众人听了这话,望着禹笑笑,对这少女好生佩服。
鸟笼里有两只小碗,各放食物清水,雄鸟啜了水,来喂雌鸟,雌鸟嗫了食儿,又喂雄鸟。
两只鸟儿亲亲热热,相依为命,众人看在眼里,都是莫名感动。
简容小孩心性,不懂什么男欢女爱,更不知什么相濡以沫的大道理。
只觉这鸟儿长得虽怪,可是本领太弱,忍不住小嘴一扁:“它有什么了不起?哼,连三眼雕者都打不过,还能去救哥哥吗?” “你可不要小瞧它!”简怀鲁轻轻摇头,“百短之物,必有一长,百弱之人,必有一强。
古时候道者里有这么一句话:‘山都眼,不可掩;蛮蛮鼻,不可瞒;神称六耳,千里听风,天生混沌,帝江六通!’” “什么意思?”简容好奇又问。
“这话是说,什么云里雾里,都骗不过山都的眼睛;蛮蛮的鼻子,是震旦里面最灵的;神猕的六个耳朵,听得到千里以外的风声。
可他们都比不上妖王帝江,老帝江一样感官都没有,照样兼有前面三者的本事。
” 禹笑笑和方非都领教过帝江的厉害,听了不由对望一眼。
“哼!”简容瞪着蛮蛮鸟,“难道它的鼻子比犬妖还灵吗?” “只嗅气味,双方不分高下。
可是,蛮蛮鸟有一种本事,别说犬妖比不上,就是妖王帝江也让它三分!” “什么本事?” “它能嗅见道者的元气,再微弱的元气,也瞒不过蛮蛮鸟的鼻子!” 简容眨巴眼睛,心想这算什么本事?禹封城却叹了一口气,苦笑说:“可惜这鸟儿白天出不去!” 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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