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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月夜总是清亮,淡淡繁星漫天如雨,那夜色纯透一色,仿佛一触,便会惹得落星纷纷无数。
延康坊中,淡烟亦是袅袅,那一丝一缕的清淡,点缀满殿恰到好处的温馨雅致,红木雕花桌上一盏茗茶香郁浓浓,熏得人心意欲醉。
华衣男子执了杯,抿上一口:“果然好茶,四殿下宫里的就是不同。
” 李泰望望他,眉心却不若他一般舒展:“你倒总是这般轻松,父皇游园,邀皇子公主各宫妃嫔,你如何看?” 华衣男子不以为意,只是淡笑:“听闻徐婕妤大病初愈,陛下为宽婕妤之心而已,殿下何以如此紧张?” 李泰冷哼一声,道:“哼,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便可令父皇如此痴心。
大哥也真是费心了,到底哪里找来个如此相似母后的妖女来?” 华衣男子看他一眼,却道:“殿下此时还认为徐婕妤与太子有关?” 李泰目色清冷,手中茶杯一紧:“慕云那丫头对大哥只怕是真心,她的话只能相信三分!” 华衣男子放下手中杯盏,微微一笑:“殿下,纵是全然不能信,以我之见,太子亦不足惧。
” 李泰不解地望向他,华衣男子却依旧笑着:“自慕云死后,听闻太子终日于东宫喝得大醉酩酊,最近更加放纵言行,歌舞狩猎,着突厥装束,好玩成性,任是谁劝都是听不得,这些……可都是陛下反感之事,我看太子如今,倒大有与陛下赌气之嫌。
” 李泰凝眉而思,烛影跳动在眼眸中,许久,方道:“可若那徐婕妤真真乃太子安排在父皇身边的……只怕这些个都算不得什么。
” 华衣男子摇摇头,呷一口香茶:“不,若陛下果真是听信枕边言语之人,便不是天可汗了!” 李泰哼一声,冷冷道:“别人倒是罢了,只是那徐婕妤像极了母后,却恐怕父皇他……” 李泰没有再说下去,突地似有所觉,转而道:“对了,听闻前些日子徐婕妤失踪,此事你如何看?” 华衣男子摇摇头,终于凝眉:“此事,我倒一时没有头绪。
” “那么,李恪呢?”李泰望着他,那男子笑道:“他整日流连在‘仙淑阁’,精神似也不大好。
” 李泰将茶盏一推,撑住额头:“多留意着他,他……可不是省油的灯。
” 华衣男子点头,品味盏中香茶。
九月,金菊似织,一丛一簇的粉白金黄、深紫流红,大片大片的菊花,如同蔽荫下翻舞的亭亭少女,时而灵动,时而静若处子。
众嫔妃穿花纳锦,浓妆艳抹,午后阳光,缕缕轻盈,并不似夏日的燥热,倒有几分清爽。
阵风拂来菊花淡香,沁人心脾。
明丝华盖遮蔽淡淡金阳,大唐天子巍巍,缓缓踱步在花园之中,身边跟着杨夫人与韦贵妃,而徐惠只是婕妤,进宫时日又少,只得跟在靠后的位置。
众皇子公主随在左右,依次而行,神色各异。
晋阳公主好久未得见如此热闹的场面,尤显得兴奋,左右寻着徐惠,见徐惠隐在众人当中,忙转身奔过去,拉住徐惠的手:“徐婕妤,你怎的不在父皇身边?” 徐惠一惊,四顾望去,略略低了身,纤指轻触娇唇:“兕子乖,今日不同以往,兕子去陪父皇。
” 兕子眨着眼睛,不解。
仍旧拉住徐惠的手向前而去,徐惠轻轻挣开,倒惊动了李世民,李世民回首望去,但见徐惠面有局促,不安地望过来,心下竟是一动。
今日,她着一身纯白色素淡绫绸裙,浅草色抹衣绣了清菊淡淡,玉颜雪肤娇柔凝香,高挽云髻秀丽轻盈,与身旁浓胭艳粉、花枝招展比来,却更夺尽了这满园秋色。
眼前无端迷茫,秋水无边,潋滟眸心,那女子一双剪水墨瞳,怎不令他再忆起昔日种种? 这一身清素压群芳,这一眼明波动春情,怎不是曾深爱女子的情深注视? 记得那天,园色正好,高空明碧,无忧亦是着了雪白的一身,于这百花丛中傲群芳。
只不同的是那日是极好的春,而今……却已是秋了。
李世民眉间微微一蹙,杨若眉望见,又何其知他心意,连忙向徐惠招呼道:“徐婕妤且过来,这兕子是定要你陪着的。
“ 徐惠微微一怔,薄凉秋风,但觉倏然锋锐,便如身边那一道道眼神突如刀刃,仿佛立时便要将自己撕裂。
韦贵妃立在一边,瞥一眼杨若眉,不悦之色显而易见,哼,只你会做人吗? 随而温润一笑,道:“妹妹且来,早听闻妹妹四岁能书,八岁能诗,陛下更常常赞你才学卓秀,难得这景致好,姐姐倒是学浅,正想讨教些菊花的学问,妹妹便可过来无妨。
” 说着,径自走过去,向徐惠伸出手来,徐惠望一眼李世民,只见他唇角含笑,目光却是深的。
想着,已被贵妃拉住,便只得顺着而去,心中多少也有些故意,毕竟,在他的身边,谁都是想的。
索性自心里略去了那一道道眼神,一把把刀。
再者,贵妃与杨夫人话已至此,又谁人不知,实为陛下之意,晋阳公主又是撒娇,便纵是敢怒,亦不敢有半分作色。
贵妃携了徐惠的手,却令徐惠挨近在李世民身边,看似体贴识意,可徐惠却分明感到那温笑的背后,似有锋利的尖刀。
李世民微笑垂眸,望徐惠面带流红,那一双幽潭似的深眸,便如茫海,苍然无限,任如何也望不进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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