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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粗能细,但她还是特意挑了些适合他口味的辛辣蔬菜。
当瓦罐里的猪蹄翻着奶白色的大花朵时,当一碟碟精致的小炒都已切好、配好,只待史荆飞到家后下锅翻炒即行时,看看时钟,已到下午两点。
韵椰这才净了手,坐在镜前,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挑了一套深蓝色的裙装。
当韵椰整个人如同阳台上照射进来的余晖,将整个室内的空间变得生动、明媚起来时,史荆飞回来了,他将一包脏衣往洗手间里一放,看看她说:“你好了吧?” “好了!”韵椰沏好茶,转身去厨房,“你先喝杯茶歇会儿!汤煨好了,我去炒几个小菜就可以开晚饭了!” “别,别!”他摆着手,“我有几个战友来云海旅游,约好今晚一起吃个饭!” 韵椰垂下了眼睑,恳求的声音几乎在打颤:“要不,你带战友回来一起吃?我准备了将近一天了,足够几个人吃的。
” “嗨,酒店他们早定了!转业后近二十年没见的老战友,少不了神侃海灌,在家里谁放得开?”他摆摆手,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失落、心中的委屈。
“你……能不能早些回?”她欲言又止。
“唉,都老夫老妻了,不就是出去吃顿饭吗?看你这个样子,好像我是要赴刑场似的。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看,看看,他们都到齐了,就等我……”他丝毫没注意身后期期艾艾的韵椰,即使是注意到了,他也会不解,他对她的一切问题其实只有三分钟的热度。
一旦超过三分钟,他便是不耐。
也许,将一切埋在心里,让那段屈辱长成她心中的一颗毒瘤,永不出唇的好!她倚着门,望着他志得意满匆匆忙忙下楼的样子,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夕阳的余晖随着史荆飞的身影一点点在朱韵椰面前消失,眼前的一切也随之暗淡下来,鲜活的期望突然变得琐碎、困倦不已。
她草草咽了点晚餐,就蔫蔫倦倦地倒在床上。
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黑暗的寂静中悠悠扬扬飘来的古乐,似投在她宁而不静的心湖里的一颗石子,百感交集的波涛霎时风起云涌。
是不是史荆飞在餐桌上又接到了矿区的紧急电话了,是不是在突发事故面前跟她匆匆打个招呼又要投身危险之中?她心惊肉跳地打开灯,伸手去取手机。
屏幕上闪动的号码,竟然是她早已删除、但还是有些熟悉的一串数字。
章华熙,他还想找她做什么?他们之间的一切,随着孩子的夭折,随着她身心的巨痛与绝望,已是烟散灰灭。
她想想,按下拒听键;再响,再按。
而对方锲而不舍的拨打,竟然使她的拒绝变成水里的葫芦瓢,她越按他越打。
好不容易,对方安静下来,她竟然期待着古曲再度响起。
然而,这次手机是真的没再响起。
她呆呆地跌坐在床头,凝视着屏幕上的时间:午夜2点。
心里的怨气浮现在眼帘,就变成了委屈的泪水。
作为妻子,丈夫为工作忙,她能无悔;丈夫为国事忙,她能无怨;丈夫为父母尽孝,也能理解;丈夫为矿工忙碌,她已习惯……可是现在,她不知道丈夫到底是在跟谁接触,到底是在跟谁喝酒! 失落,委屈,孤寂,还有一种淡淡的不安全感齐涌韵椰的心头。
敲门的声音适时而起,一种本能的惊喜表情已掩饰了所有不满的情绪,睡裙掀起一阵风,她已扑到门边打开了门。
“啊?你……”她愣住了,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是的,既然她能反复拒听电话,却并不关机,并且他凝神静气地也听不到任何争吵声,于是他判断,此时此刻她是独自一人在家。
为此,他打电话七弯八拐地得知:史局长在与战友欢聚,并且还骂了今晚值班的副总,原因是副总为讨好史局长,想将这次的食宿以单位的形式予以报销。
史荆飞却偏偏不领情,又是吹胡子瞪眼又是拍桌子的,坚持要私人掏腰包…… 哈,这世界上就三种人话最多:一是满世界跑的记者,二是精力永远充沛的当过兵的人,三是靠唾沫过日子的老百姓。
史荆飞,那个从唾沫里滚出来的兵油子,平日里在官场装深沉,现在一遇到战友,不聊个通宵才怪!章华熙挂了电话,冷哼一声,一种势在必得的冷笑挂在嘴角。
他盯着她,细长的双眼发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比愧疚更折磨人的痛惜在他心中升腾。
他拥住她,嘴唇里呵出的热气,轻轻舔着她的耳廓:“你瘦了!” 她像被施展了魔法般,偎依着他,没有挣扎,没有躲闪,她确实累了,倦了,于是,他出现在她眼前。
史荆飞虽然是一个挺负责任的人,却时在天涯,好不容易回到同一座城市,她却更难触及到他的温度。
面前的人虽然不负责任,不可信任,却给予了她亲切可感的温度,令她无从拒绝。
当他的吻从她的额头缓缓移到嘴唇时,她原本僵直的躯体慢慢被融化,她展开藕节般的双臂拢他入怀。
虽然瞬间她也有过羞惭,却也欲罢不能。
章华熙已为韵椰的顺从变得更加疯狂,他终于明白他贪婪这个40多岁女人的身体的原因了,不仅因为她是史荆飞的老婆,还因为她独特的女性魅力。
他拥入怀抱的,是一个脸上没有皱纹,但阅历却非常丰富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易激起男人的幻想和挑战。
他更加疯狂地俯下身,亲吻着她。
这个吻轻柔而绵长,夹杂着烟草的香味,几乎使她不能喘息,只能顺从内心的回应。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她羞惭不已。
她回应抚摸着这个男人的面部棱角、他的每一寸肌肤,她全神贯注地吻他,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痛楚撕裂了她的心,夜色如同人鱼鳞片,在两个交融的身躯上洒下点点光晕。
忧伤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她,眩晕的灯影下,心底那个虚缈的自责开始光晕般一点点扩大、扩大…… 4 风平,浪静,潮退,雾散,他内心突然升腾起一种要带她私奔的冲动。
他们原本就是一个共同体,哪怕那爱会把他勒住,哪怕那爱会让他无法呼吸甚至死亡,哪怕那爱没有办法获得幸福,只要能相互取暖,他们也要迎向黑暗。
在矿界,在商场,表面上他像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疯子,实则他的内心总是在某种特定的时刻,围绕着她滋生出各种版本的表演。
他曾想象着自己会杀了她,想象着她在自己的富有面前的羞惭,想象着报复她的快感,可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会重新爱上这个女人! “是你,让我成为了一部挣钱的机器!”他说,“后来,又死去多年,现在,总算又活了回来!” 她已整好衣襟,回头看着他,眼睛里的迷茫和无辜实实刺疼了他。
他咬牙切齿的恨意,像扎在一个瘪瘪的皮球上,霎时疲惫下来。
“不是吗?你能想象一个离开故乡,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生存的人的痛苦吗?皮肤不同,语言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周围的一切一切全他妈的不同,”他盯着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求生存求发展的人,与死有何区别?” “后来,我们的矿井开在一个偏僻的小城市。
我在那举目无亲的陌生地域里,一个人奋斗。
一次,异乡漂泊的失落感和孤寂感袭来时,我突然看到小饭馆的一块中文店牌,家香菜馆四个汉字立刻就像一团火,像一盏灯,将我吸引到店里,将我带到了许润莹面前……”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你知道,许润莹后来就成了我的老婆。
可是我现在才弄明白,我跟她之间根本不是爱情,而是特殊环境里寻找到的熟悉的乡音,她能让我抛却一切疲惫和迷茫,找到一种归乡的亲切,可……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没有……” 她突然将食指轻轻地放在他的唇边,他便立即遭到电击般噤了声。
那根嫩笋般的小小食指在他唇边小草般微微颤栗着,轻柔却坚毅地宣告着:“她在等你回家,你该走了!” 他像遭到催眠术般木然,目光与她对抗了一瞬,他竟然乖乖地收起满腔的激荡,在理智的提示下,站起了身。
这个女人,永远不会离开家的。
他在手握门柄的同时,盯着她:“我们还会有下一次吗?” 她摇摇头,听着楼梯间传来一阵铿锵的脚步声,脸色苍白,急切地催促他:“他回来了!你快点,快点!” 他反倒不急,返身靠在门背上,盯着她:“怕什么,是他夺我女友在先,我夺他妻子在后!” 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楼梯间传来的阵阵脚步声犹如千军万马,踏碎了夜,震塌了楼,她的世界瞬间变成一堆粉齑。
他倾听着上楼的脚步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还能见面吗?” 纷乱的恐惧之中,她连连点头,虽有应付的意思,他却知道她拒绝他其实很难。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才赫然一笑,打开门,蹑手蹑脚几步已窜到楼上,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朱韵椰这才松了一口气,全身疲倦地靠在门框上。
回家的史荆飞惊讶不已,感慨不已:“哎呀,不就是偶尔陪战友吃个饭,回来晚点吗?多大事儿啊,还不快睡,还要等着?”拽着韵椰进屋,“男人嘛,不总要有点应酬,总要在人前要点面子!” 当大门砰的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当史荆飞毫无察觉地走进洗手间时,韵椰在这一瞬间是真的要感谢丈夫的粗心大意。
章华熙一直沉迷在自己恣意妄为的回忆中,他丝毫也没有料到,他的四周已秘密地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公安、特警已在树林中向他悄然靠拢。
这个肩负着几十条人命的特大矿难主要负责人,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降临,他仍然沉浸在往事之中。
他每当产生空虚就会邀请韵椰挣脱家庭的樊笼,与他一起悄没声息地私奔。
只是,他却从没想过,她这样做是否出自本意,是否发自内心,似乎她的每次约会都充满艰难,她既要迎奉又要争取,既要热情又要内敛,还必须小心翼翼在自爱、自尊与幸福中之间走出一条窄窄的路。
“唉,孽缘!”他喟然长叹,“她总算解脱了!” 突然,静谧的四周使他心里发出一阵警报,但他的表情还是竭力镇静。
他极目四望,四周露出了一双双猫头鹰般犀利的眼睛,他的一举一动果然进入了被监视的范围中。
章华熙突然间暴发出一阵狂笑,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当他在机场华丽转身时,就已经没打算活着走出去。
他拿起手枪,对着天空一阵猛射,“砰砰”两枪之后,世界突然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他长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压迫着的神经和紧张的情绪,在子弹对空射击的一瞬间全部放开。
就在他手中落下的枪被足下的海涛吞噬的瞬间,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
“出来吧,出来吧!”他站在礁石上,张狂地挥舞着双臂。
他虽然为钱会不择手段,他虽然为开掘矿井不遗余力地实行“糖衣炮弹攻击人”和“豪取巧夺掘宝藏”的方略,他的钱虽然来得不是很光彩,但在此时此刻,他还是敢作敢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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