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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笑嘻嘻说道:“钱粮珠宝,‘毒王宗’并不稀罕,但如姑娘这样的美人儿倒是少见。
如不然,你留在谷里跟我作妾,我就为你的同伴解毒如何?” 叶灵苏一方无不惊怒,楚空山正要发作,叶灵苏使个眼色将他止住,冷冷说道:“乌兄,你说你爹是宗主?” “对呀!”乌子都越发得意,“这地方我老爹说一不二,你跟了我,那是一步登天……” “是么?”叶灵苏微微一笑,越发清艳动人。
乌子都看得咽了一口唾沫,待要说话,叶灵苏身影消失,跟着咽喉一凉,青茫茫的剑锋横在他的脖子上。
叶灵苏倏忽隐现,如光似电,“毒王宗”众人还过神来,首领已然受制。
附近一名矮个儿弟子反应最快,一扬手,袖口吐出一股青黑色的毒水。
叶灵苏头也不回,云袖一拂,毒水反激回去,比箭还快。
矮个儿不及转念,毒水已经钻入口鼻,他闷哼一声,忙从怀里掏出解药瓶子,张开嘴巴倒入药丸。
其他弟子本要发难,见状稍稍迟疑。
叶灵苏下手不容情,素手一扬,金针漫天,众弟子要穴中针,扑通扑通尽数倒下。
“拿来!”叶灵苏冲着乌子都摊开手掌。
“什么?”乌子都狂妄自大,命在人手,居然旗枪不倒。
“尸蜂的解药!”叶灵苏冷冷说道。
“没有!”乌子都厉声说道,“本少主浑身是毒,不瞒你说,刚才说话的当儿,你已经中我七八种绝毒。
你若识相,乖乖地把剑挪开,如不然,一旦毒发,生死两难。
” 叶灵苏哑然失笑,说道:“管你几种毒药,我只要一剑,就能要了你的狗命。
”微一用力,割破肌肤,鲜血流淌出来。
乌子都本是虚言恫吓,对方非但不惧,更施辣手。
他才知遇上硬茬,害怕起来,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瓶子说道:“这瓶药只能延缓蜂毒,不能彻底解除。
” 叶灵苏一抖手,剑尖颤动之间,刺中乌子都“膻中”、“神阙”两穴。
乌子都动弹不了,龇牙咧嘴。
叶灵苏用剑尖挑起瓷瓶,问道:“为何不能彻底解毒?” “所有的解药都在我爹手里。
”乌子都傲气尽扫,一老一实地回答。
“说谎!”楚空山喜好养花,多与蜂蝶为伍,深谙养蜂之道,“养蜂难免被蛰,你被蛰了怎么办?” 乌子都白他一眼:“我被蛰了,先服药暂缓毒性,再进谷里向老爹讨要解药。
” 众人面面相对,叶灵苏注视乌子都片刻,忽道:“吃几颗?” “她中毒不轻,少说要服两颗。
” 叶灵苏转过剑尖,用衣袖裹住药瓶,乌子都讥讽道:“怎么?你怕本少主在瓶上涂了毒药?” “不!”叶灵苏淡淡说道,“我嫌你脏。
”不顾乌子都一脸恼怒,倒出三粒药丸,欲给花眠喂下。
乐之扬忍不住说道:“当心药丸有假。
” “假不了!”叶灵苏瞥他一眼,“倘若有假,我就宰了他。
” 她说得轻描淡写,乌子都却觉冷入骨髓,想要干笑两声示强,可是面孔抽搐、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倔强道:“你、你杀了我,我爹一定把你们统统化为脓血。
” 叶灵苏转过头来,目光生寒,一挥剑,刺向乌子都的心口。
乌子都吓得闭上双眼,忽觉胸口冰凉,身子又能动弹,才知道叶灵苏这一刺并非杀人,而是解开了他的穴道。
乌子都只恐有诈,纵身向后一跳,绊着地上同门,啊哟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花眠见他狼狈,虽然难受,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乌子都羞惭无地,跳将起来,将手探入腰间的鹿皮囊中。
“别妄动!”叶灵苏冷冷说道,“动左手,我斩你左手;动右手,我斩你右手。
” 乌子都瞪眼怒视,但觉这女子不止言语凌厉,一双美眸也能射出钢针利箭。
乌子都心惊气喘,不觉又将手抽了出来。
叶灵苏指着地上两个男弟子:“将他们的金针拔出来。
” “干吗?”乌子都梗着脖子,身子却乖乖地蹲下,将二人“气户”穴上的金针拔了出来。
金针一出,二人纵身跳起,望着乌子都犹豫不定。
叶灵苏又指朱微:“你们两个,来抬担架。
” “他妈的,岂有此理……”一个男弟子暴跳如雷,作势扑上,可与叶灵苏目光一碰,忽又止步不前。
乌子都咳嗽一声,说道:“何杨,曹广义,照她说的去做!” 两个弟子愣了一下,“毒王宗”尊卑甚严,少宗主说话不能不听,只好咕哝两声,皱着眉头走到担架边。
两人并非善类,本想弄点儿手脚,可是叶灵苏目似秋水,清澈无尘,两人与她眼神一交,直觉任何鬼蜮伎俩也瞒不过她的眼睛,只好垂头丧气地抬起担架。
乐之扬心中关切,拄着树枝跟在一旁。
乌子都心怀鬼胎,踌躇不前。
叶灵苏瞥他一眼,冷笑道:“你走前面。
”乌子都一愣,笑道:“你不怕我跑了?” 叶灵苏哼了一声,足尖微动,石块尖啸射出、迅疾如箭。
叶灵苏晃身而上,剑光闪烁,石子分成数份,簌簌簌还未落地,叶灵苏早已退回原地,青螭入鞘,俨然从未动过。
“好剑法!”楚空山拍手赞道,“天上飞影,名下无虚。
” 乌子都望着下落碎石,嘴角抽动几下,苦着脸当先引路。
担架在后,众人尾随,楚空山扶着花眠,见她皱眉不乐,问道:“花尊主,你担忧什么?” “我担忧灵苏。
”花眠叹了口气,“这孩子多日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厉害?尤其那双眸子,我看了也觉害怕。
” “这也是没法子!”楚空山苦笑,“盐帮乌合之众,大多刁钻蛮横。
叶姑娘若不厉害,如何震慑得住?” “她一个女孩儿,这么厉害干什么?”说到这儿,花眠白了乐之扬一眼,心里暗暗有气:“都是这小子害的,若非他迷恋公主,辜负了灵苏。
灵苏又怎会自暴自弃,跟一帮私盐贩子为伍?她若嫁不出去,我非找着小子算账不可。
”她一生情爱不遂,唯恐叶灵苏也步自己的后尘,忧愁之余,将一团怨气都发在乐之扬身上。
当日攻打天机宫,死了镇南王脱欢,元廷为了泄愤,烧得寸草不生,推平宫外石阵。
“八百圣贤像”尽被砸碎推倒,更无一尊完好。
此刻一路走过、满目疮痍,花眠、叶灵苏本是天机宫后裔,自幼听说当年盛况,抚今追昔,不由悲从中来。
石阵暗合术数、迷障重重,石像虽然毁坏,方位并未大变,百转千回,歧路无穷。
走了两刻光景,仍在石阵中打转,叶灵苏心下生疑,问道:“还有多远?” “快了……”乌子都话没说完,忽听呜呜风响,夹杂细微铃声。
乌子都面露喜色,加快脚步。
叶灵苏直觉不妙,叫道:“干什么?”飞身赶上,绕过一堆碎石,看见乌子都的背影,那小子撒开双腿,跑得正欢。
叶灵苏冷哼一声,取出一枚金针,正要发出,忽然闻到一股恶臭,左侧狂风大作,跳出一道人影,快比闪电,来势惊人。
叶灵苏不及多想,反手掷出金针,射中来人心口。
对方并无停顿,仍是猛扑过来;叶灵苏措手不及,忙不迭后退,手中剑光一闪,刺入来人左胸,入肉寸许,居然无法刺入。
此事从所未有,青螭旷世名剑,锋锐之极,任何铁甲也一刺便穿,更何况世间血肉之躯。
叶灵苏只一愣,那人撞了过来,力道千钧,刚猛绝伦。
女子虎口剧痛,不由得向后滑退,眼看撞上巨石,她一个翻身,倒掠而起,双脚踩着石头,身子屈曲如弓,猛一用力,内劲从足尖直达剑柄。
扑,一声闷响,青螭剑终于贯穿对方胸膛,那人踉跄一下,来势稍缓,这一照面的工夫,叶灵苏看清他的形貌,不觉头皮发炸,险些惊叫起来。
这人半身赤裸,光秃无毛,肌肤凸凹不平,瘢痕纵横交错,化为厚厚的角质,浑身筋络根根突兀,足见精力澎湃,两眼血红浑浊,呼吸之间,喷出一股恶臭。
叶灵苏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畸形丑怪之人,又骇异,又恶心,冷不防怪人突然抬手,死死攥住青螭剑的剑身。
剑身锋利,吹毛断发,可是怪人五指不但没断,趁着叶灵苏错愕,用力一夺,把剑夺了过去。
怪人后退两步,一抬手,拔出剑来,创口嗤嗤冒气,喷涌腥臭黑血。
怪人不觉痛苦,丢下宝剑,又扑过来。
叶灵苏稳住心神,闪身出掌,啪地击中怪人左肩,怪人斜蹿数步,摇了摇头,转身扑来,其速不减,带起一股狂风。
叶灵苏这一掌带了“大勿用神功”,看似平平,其实凌厉,千斤牯牛也一拍即倒。
怪人若无其事、不痛不痒,叶灵苏不胜惊诧,闪身让过。
怪人一爪落空,正中岩石,咔嚓,五指贯入岩石,硬生生抓下一块。
这一下力量之大、指力之强,不但超越人力,也大大超乎叶灵苏的想象。
她无法可想,使出“山河潜龙诀”,绕着怪人转圈,避免正面交锋。
怪人团团乱转,连声咆哮,接连扑击数次,都被女子躲开。
又过数合,叶灵苏恍然有悟,细看怪人脚下,暗骂自己糊涂,这怪人力大无穷、神速惊人,可是直来直去,并无章法,分明不懂武功,只是凭借本能,一味追逐对手。
叶灵苏一念及此,身法加快,忽东忽西、出没无端,怪人晕头转向,犹如风车一般。
叶灵苏趁势虚晃一招,怪人向左扑出,她却向左跳出,燕子抄水,掠地而过,玉臂轻舒,拾起地上软剑,还没直起身来,咆哮大作,风声猛恶,怪人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叶灵苏旋风一转,冲向怪人。
两人身影交错,叶灵苏闪身跳起,左脚踩在怪人胸口,一招“浮光掠影”,剑光一闪而没,刺入怪人红通通的左眼,跟着拔出剑来,脚尖发力,轻飘飘一个跟斗,掠过怪人头顶,落在一丈之外,望着怪人大口喘气。
怪人摇摇晃晃,仿佛醉酒一般,向前走了七八步,终于不支倒下,黑血从头部漫涌而出,很快积满一摊。
怪人抽搐了一会儿,终于不再动弹。
叶灵苏一颗心终于落地,刚才一阵工夫,她几乎以为遇上不死之身,好在双眼仍是命门,叶灵苏行险一击,终于得手。
也亏得是她,山河潜龙,幻影灭形,换了其他人,恐怕还没刺中,已被怪人抓住腿脚、生拉活扯,死得惨不堪言。
忽觉右手奇痒,叶灵苏低头看去,手掌发黑,微微肿胀起来,回想方才打了怪人一掌,用的正是右手。
这怪人不但神力迅猛、刀枪难入,而且浑身是毒、不可触碰。
叶灵苏暗自凛然,定一定神,潜运内功,压制毒素,想起其他人还在后面,登时芳心一紧,掉头赶回,才走十余步,就听风声急响,夹杂咆哮低吼。
叶灵苏心头一凛,应声赶去,绕过一块岩石,只见楚空山手持铁木剑,正与两个怪人纠缠。
怪人一如叶灵苏所遇,高矮不一,丑怪相似。
楚空山久经战阵,以一敌二,并不慌乱,铁木剑接连刺中对手要害,怪人全然不顾,稍一后退,又闪电扑上。
楚空山剑法绵密,势如筑起山墙,将怪人挡在墙外。
在他身后,花眠手扶岩石,骇然注视,除他二人之外,乐之扬和朱微均是不见踪影。
叶灵苏惊怒交迸,忽见乱石中人影闪动,又蹿出一个怪人,凶狠扑向花眠。
楚空山回身乏术,变了脸色,叶灵苏一个起落,挡在花眠之前,一剑刺入怪人左眼。
剑光一进一出,叶灵苏手挽花眠,闪到一边,怪人来势不止,砰地撞上石块,抱着石头委顿滑到,留下一行黑红色的血迹。
楚空山回头分心,一个怪人逼近,劈头抓向他的面孔。
楚空山仰身躲闪,嗤,袖袍被抓掉了半截,忽听叶灵苏叫道:“刺眼睛。
” 楚空山应声出剑,直取怪人右眼。
怪人应变神速,回手遮挡,铁木剑刺中掌心,楚空山劲力所至,扑的一声将怪人手掌刺穿。
怪人不觉疼痛,顺势抓住剑身,另一手五指张开,掏向楚空山的心口。
楚空山落入窘境,要么硬挡来爪,要么撒剑躲闪,铁木剑祖传之物,万万不可落入敌手,念头一闪而过,左手突出,扣住怪人手腕,直觉对方力量大得异乎寻常,虎口剧震,几乎脱手。
说时迟、那时快,青碧光芒从旁掠过,灵蛇似的钻入怪人的左眼。
怪人劲力松弛、瘫软在地。
楚空山拔回宝剑,举目一瞧,剩下的怪人呆立不动,忽听一阵铜铃摇响,怪人应声掉头,高高跃起,去势快比飞鸟,两个起落,就消失在乱石后面。
楚空山放下怪人尸首,微微松了一口气,忽听叶灵苏说道:“楚先生,看看你的手!” 楚空山摊手一瞧,掌心多了一团黑气,手掌微微痛痒起来。
他望着怪人尸首,动容道:“这人身上有毒?” 叶灵苏默默摊开手掌,楚空山惊讶道:“你也中毒了?”叶灵苏点头道,“我在前面杀了一个,这些怪物浑身是毒、宝剑难入,只有眼睛才是罩门。
” “好在它们不懂武功。
”楚空山皱眉道,“要不然,乐子可就大了!” 叶灵苏问道:“乐之扬和朱姑娘呢?”花眠说道:“我们忙着应付怪物,那两人抬着担架溜了。
乐公子他、他追上去了。
” “哎!”叶灵苏急得跺脚,“他瘸了腿,怎么让他去追?”忽见花眠黯然,自觉失言,沉默一下,又问,“去了哪儿?” “那边!”花眠手指东南。
叶灵苏应声直奔东南。
楚空山摇头叹气,扶着花眠紧跟在后。
三人在乱石堆里转了数圈,并未发现一人。
叶灵苏东张西望,焦躁不安,忽然一手按腰,纵声长啸,啸声清亮,仿佛一阵长风扫过石阵,在山谷之间久久回荡。
一声啸罢,无人回应,叶灵苏不胜沮丧,低下头来。
花眠忙道:“灵苏,先别着急。
这是‘两仪微尘阵’的遗迹,阵虽残破,威力犹存,稍一不慎,便会困在里面。
” “可是……”叶灵苏想到朱微昏迷、乐之扬瘸腿,眼眶一热,泪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我该怎么办?” “毒王宗就在谷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看一看天,屈指推算,念念有词。
东岛武学演变至今,多为临阵杀敌,术数日益淡薄,唯有“六爻点龙术”还须高深术数,故而东岛之内,花眠术数最精。
叶灵苏见她推算方位,只恐扰了她的算路,索性扫净杂念,盘膝坐下,运功逼毒,心中打定主意:乐之扬若有三长两短,纵使粉身碎骨,也要踏平这一个“毒王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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