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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凤翔,阴雨绵绵,真把人的心都浇透了。
一早,赵长安便被程守纯请去城外的太华寺,与住持参禅。
其实,他更愿待在后院与子青耳鬓厮磨,但子青劝他,还是去的好。
赵长安不愿拂了她的意,当即笑道:“是!遵命,世子妃既已发下话来,奴才又怎敢不从?”一伸头,不待她反应,已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箭步抢出门外。
待他离府,子青擎伞下楼,三拐两绕,到了府东头的宜桂山堂。
淡幽的桂花树荫中,掩映着几间精舍,游凡凤拥被倚坐在湘妃竹榻上,望着竹帘外无边的雨丝怔怔出神。
听到脚步声,他亦不回头:“子青姑娘有事?”子青凝望他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只说是来看看他的身子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养了这些天,我已经不要人扶就能自己走了。
哦,对了,他呢?”他看看子青,“你不陪他,倒来看我?”说完诡秘地一笑,眼中有一丝戏谑。
“殿下到城外的太华寺参禅去了。
”子青被他看得心中突突乱跳,不由得低头,却听游凡凤轻叹一声:“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年儿身份虽高,可他却从不看重这些。
”他似是自言自语,又用戏谑的眼光,看了看面颊已慢慢红起来的子青,“我要是个女孩子,才不管什么地位、身份,早就设法跟他成就了好姻缘。
切莫像我……”他怅惘地望着帘外一院在雨中寥落的参差桂树影,“落得个老大徒伤悲,既耽搁了别人,也误了自己。
” 子青目光一闪,问道:“先生说的别人,是谁啊?” 游凡凤没留意到她脸上古怪的神色,缓缓吟道:“清江一曲雪压枝,三十年前吹笛时。
自别玉人雪舫后,何颜临水对幽姿?” 子青轻声问:“先生这诗,说的好像是梅花?” 游凡凤黯然点头:“三十多年前,我武功初成,求名心切,是以就孤身一人,仗剑行天涯。
这一闯就是八年,直到名也有了,人也疲了,这才想起,姑苏还有个人在等我。
一旦想起,就觉得连一刻也不能再拖,就找了匹最快的好马,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只恨不能长出双翅膀,一夜就回到她身边。
可才过辽境.就遇到了寻仇的彭家八虎、青云观灭欲道人、辽西铁威镖局和万杀门一帮人,我跟这几伙人斗了整整十六个日夜,最后虽然把他们赶尽杀绝,可自己也重伤晕倒在乱石滩上。
” “既然先生现下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说话,想是当时有人救了先生?” 游凡凤目注虚空,叹了一口气:“唉!她这一救,也不知是好是坏,是对是错,可……从此以后,大家都被我给害了!” 子青声音发颤:“害了?怎么先生这话,子青听不明白?莫非,先生竟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游凡凤痛苦地闭眼:“我不是有心,但却并非无过。
恩人她是真心待我,而我当时却只是一时的心性……唉!在恩人府中养伤的七个月里,我念念不忘的,还是远在千万里之外姑苏府中的她。
所以,忽然有一天,我就不告而别了。
” 子青不禁咬牙:“先生你……也太狠心了,你一走了之,难道就从没替……恩人想过?”游凡凤凄然点头,黯然垂首:“你说得对,我岂止狠心,根本就是个畜生!扪心自问,当时还真没替她想上一想,只因……当时我还不明白……”两人各怀心事,一时俱怔在了堂中。
半晌,子青轻轻问道:“听说,世子殿下的母亲,宸王太后,未出阁时的闺名是梅意?” “是!”游凡凤瞅了她一眼,“子青姑娘怎会晓得她的名字?是年儿告诉你的?他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她不答反问:“那……姑苏的那个人就是王太后了?那先生怎么又没跟她成就了好姻缘,‘花开堪折直须折’呢?”游凡凤呆愣良久,方低喟:“只因为……等我终于赶回姑苏后,才发觉太迟了,已经无花可折了……” 一言未毕,帘外檐下一声冷笑,风声疾起,“嗖!”一条黑影猛扑进来。
黑影中裹着一道亮光,在暗淡的雨雾中,闪射出夺人心魄的杀气,令一旁的子青亦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闪电一剑,疾刺半卧榻中的游凡凤!“啊!”子青失声惊呼。
惊呼声中,剑光已到了游凡凤的咽喉。
游凡凤重伤未愈,又无一丝一毫的戒备,就在这刹那间,森寒的剑尖已刺到了他的咽喉,他颈部的肌肤被逼人的杀弋迫得骤然紧缩起来。
他一生中恶战无数,但还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接近! 刺客早伏在窗外多时了,只因他回忆往事,心神激荡,竟无丝毫察觉。
这时,刺客趁着他心境最为伤痛、防守最为松懈、反应最为迟钝时突施杀手。
眼看这一剑就要洞穿他的咽喉,他已避无可避。
忽然,子青一声尖叫,死命向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冷笑,长剑去势不减,左手手肘后撞,“嘭”的一声,跟着“稀里哗啦”一阵响,子青与一扇绿琉璃屏风一起摔翻,人未落地,已然昏倒。
但黑衣人手肘撞中她的同时,却觉上臂近肘处一麻,已被什么细小的暗器刺中了。
他心中冷笑:区区一根钢针,又能奈我何?但被她这拼死一拦,长剑的去势已缓了缓。
这一切,均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但高手相争,有时岂止是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游凡凤猛地后仰,随即“呼”的一声,黑衣人眼前一暗,一床棉被已兜头罩来。
他手腕陡振,“刷刷刷”,棉被被割得稀烂。
漫空棉絮纷纷扬扬,倒似下起了一场大雪。
白茫茫的絮花中,游凡凤长剑在手,剑光矫若飞龙,凌空直刺黑衣人面门。
但他重伤未愈,这一剑的速度却稍慢了些。
黑衣人长剑反撩,要磕飞他的剑,游凡凤连错几步,趋退如电,已避开了这一式。
黑衣人纵身疾逼向前,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刷刷刷”,已刺出了十八剑,封死了他的上盘、下盘和进击、后退的所有路径。
一时满堂雪亮的剑光,刺得他双眼都眯缝起来了。
他一凛:这人好强劲的内力,好迅疾的身法,好高妙的剑招!竟不在年儿与自己之下!若换作平时,自己也许能与之鏖战八九百回合,但此时自己重伤未愈,只怕再支撑五六十招,便会命丧对方剑下。
他一生飘零坎坷,早将生死看得淡了,但现在年儿身无内力,须有人保护,而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还未找到,自己怎能就死?但此刻自己与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自己便是不想死,也不可能。
就在这一瞬间,他已劈、削、剌、斫出三十余招,但无论他如何用力,剑尖总是离黑衣人的身子有数寸之遥。
而黑衣人却是剑剑都险些便刺中了他,若非他闪避得快,方才黑衣人自下而上的那一剑,就会穿透他的胸腹。
冷汗已湿透了他的后背,恐惧使他的手脚开始发僵。
但这时,他忽觉对方凌厉的攻势骤减,漫天的剑光立时消散,左臂下空门大开。
机不可失,他一剑横削,“哧”,黑衣人竟然闪避不开,左臂血花四溅。
黑衣人撤剑疾退,怒道:“居然使喂毒的暗器,卑鄙!” 游凡凤不知他在说什么,“嗤嗤嗤”又挥出三剑,却见对方竟将长剑劈面掷来,趁他闪身躲避之际,越窗而逃。
他经此一番剧斗,牵动伤处,胸口气血翻涌,脑中一阵阵晕眩,且他心挂子青,不敢去追。
他疾步抢到子青身旁,俯身一摸她的脉象,跳动匀称,还好,适才黑衣人的那一击,并未伤到她的五脏六腑。
游凡凤松了口气,为她推拿活血。
片刻,她轻哼一声,睁眼见他正为自己施救,苍白的脸上立刻布满红晕,忙坐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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