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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不住,立觉天旋地转,手瘫脚软。
晏家三子本也粗通医理,这时急忙一试他的脉象,虽仍跳动无力,但已无中毒的迹象了。
晏云礼如处梦中:“二弟,你怎么?”晏云孝看了看跪伏地下、全身血流如注的赵长安,茫然以应:“大哥,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这姓……赵长安,刚才喂我吃的……是大悲咒的解药,后来,他又用内力,把我……腰里的毒全驱除了。
”这番话若非从他嘴里说出来,六侠都要疑心自己是做梦。
但事实就在眼前,不得不相信,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晏云礼定了定神:“刚才我也一直奇怪,他功夫既然那么高,怎么才跟我们过了六百多招,就耗尽了力气?” “而且,”弘法道,“他一直都在躲闪退避,一招都没出手。
” 七人望向赵长安,就说话的工夫,他全身开始发抖,并又咳了两口血,而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洇染得大半殷红。
朱承岱皱眉,沉声道:“这个人现在是不能杀了。
”弘法颔首:“阿弥陀佛!今天这一战蹊跷得很,现若杀了他,好像不大妥当。
” 晏云礼略一沉吟,对赵长安道:“姓……赵长安,你走吧,你现在功力尽失,又受重伤,我姑苏晏府从来不做这种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勾当。
”他见赵长安白衣上的血渍在慢慢扩大,踌躇一下,从怀中掏出自家秘制的金疮药,就要上前为他疗伤。
赵长安目光一闪,笑了:“晏大侠……费尽周折,请我来,就……就是要让……晏老前辈和……小吉兄弟亲眼瞧着……你为我治伤,救我的命,以慰他们的……咳咳……”又一口鲜血吐出,“在天之灵?” 晏云礼一愣,见他已颤抖着撑站起来,这一用力,出血更多。
他的白衣、袍袖、衣袂、袍带一齐簌簌飘动,亦不知是因为梅树间翦翦的轻风,还是他那因出血过多而已不能抑止的颤抖。
“想我赵长安何许人也?诸位大……大侠,令我来,便来,赶我走……咳咳……就走?”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一株风姿清绝、花枝散漫的古梅树下,颓然坐倒,斜倚树身,举袖拭净口、鼻血渍,抬眼,痴望眼前缓缓飘落的点点雪片和片片花瓣儿,舒心地笑了,“如此良辰美景,我又何必……到别处……去安身?”阖眼,放松地摊开了四肢。
“世子殿下,属下来接您回宫。
”一个清朗的声音,冷冷地从一座假山石后传出。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个中年文士,正从数株花枝繁茂、花瓣纷坠如雨的梅树下穿过。
他青衣方巾,相貌平平,但举止间,却别具一番动人心处。
一身飘逸的长袍上,点尘不染,步履安详沉静,看起来仿佛正在深山古寺的新月下漫步寻诗。
他从花树间走过,雪随花伴,风萦雾绕,混不像这凡尘中人。
正是游凡凤。
听见是他,赵长安全身微微一震,脸上显出极痛苦的神色。
方才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行若无事,可现下,却整张脸都扭曲了。
走到他跟前,游凡凤心疼得双眼血红,出指如风,封住了他全身流血的伤口:“属下本以为就这些乌合之众,殿下一人对付游刃有余,是以就慢慢进来,谁料想……会搞成这个样子?”他掏出只小瓷瓶,将里面的丹药全倾在手心里,就要喂赵长安服下,但赵长安却紧咬牙关。
游凡凤皱眉,一捏他双耳下一寸处,他不由自主地张嘴。
喂他服下丹药,游凡凤一俯身,将他负在背上,然后向苑门走去。
六侠均想:赵长安祸害武林,这冯由也是帮凶之一,平日里遍寻他不获,今天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己方本该一拥而上,拿下此人,可赵长安现已命若游丝,要是再拖延救治的话,必死无疑。
自己既为武林中人,讲究的便是个言出必行,刚才既已答应了放赵长安走,现若再阻拦,就是食言背信了。
这时六侠互使了个眼色,闪开,让出了一条路,让游凡凤过去。
游凡凤从雕栏六孔青石桥桥头缓缓走下:“殿下心软性善,由得你们好欺侮,冯某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性。
想要传世玉章的,想为家人、朋友报仇的,还有想见识见识冯某人功夫的,统统只管放马过来。
今天,冯某人倒要瞧一瞧,是你们的命硬,还是我的剑狠!”三百多人见游凡凤缓缓行来,如避瘟疫,慌不迭地躲向两边,立刻就清出一条宽敞大道。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苑门外,良久,苑中仍静得声息不闻。
当晚,晏府四子与朱承岱、马骅、弘法、法空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耆宿们齐聚雪姿堂中,说的正是白天赵长安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行止。
在你一言我一语中,众人均隐有所感:赵长安不大像一个嗜血的狂魔,而晏府四子,特别是晏云孝,这种感受就更深了。
此时他毒虽已驱净,身体仍十分虚弱,但却执意要来参与商议。
他环视了一下济济一堂的前辈名宿,开口道:“我跟假尹延年交过手,他的身手跟世子殿下比,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今天殿下虽未曾出手一招,可他的步法之精,身法之妙,我生平仅见!假尹延年要有今天殿下万分之一的武功身法,我早死了!且假尹延年极其阴险歹毒,而今天殿下的所作所为,想来各位前辈们也都看到了。
试想,一个杀人如麻、贪财如命的人,又怎会有这样义薄云天、豪气干云的作为?” 众人听了这番鞭辟入里的话,皆连连点头。
但座中却有一人独持异议,此人就是法空。
他认为,赵长安此来的缘由可疑,疑点有二:其一,就是“大悲咒”的解药,怎么会在他身上?当初简神医说过,“大悲咒”解药,只制练此毒的人才有;其二,就是冯由的及时来救。
“在他快死时,连老衲都以为,他真是被冤枉的,可这时,冯由却来了。
哼!老衲这才察觉了他的真正企图。
这诡计非常高明,救人、受伤、逃走!这样一来,不但巧妙地洗脱了一身罪孽,还留下个侠义名声。
既然从头至尾他一招未出,那他武功天下第一的美名,也就丝毫未损。
真不愧为赵长安,这个诡计真是面面俱到,天衣无缝。
可惜,这出唱念做打均属上乘的好戏,因了那两处破绽,反而更加坐实了,他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魔头!这就叫做死棋肚里出仙着,好了得的一个苦肉计呀!” 众人面面相觑。
虽觉得法空的这一通话情理上有些站不住脚,却又不知该如何驳他。
晏云孝一腔闷火,可偏偏从法空的话中又挑不出什么漏洞,愣了半天,气道:“不管大师您怎么说,反正,我只认定了,殿下不是那种丧心病狂、滥杀无辜的奸恶小人!大哥,你说呢?” 晏云礼见一堂的人都注视着他,目光中有疑惑,有困扰,有茫然,有相信法空断言的,有不信法空臆测的,还有模棱两可、不辨东西的……他的头剧痛,直欲马上就会爆炸,不禁抬手,用力按住左额上突突乱跳的那根青筋:“罢了,罢了,现如今,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码子事了。
反正我们姑苏晏府以后是不会再去找赵长安的麻烦了。
各位前辈们以后要如何打算,只管自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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