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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砚道:“什么闹鬼,必然是有人搞鬼。
” 乔书令神色凝重:“可是大人,据说,那笔筒被锁在空屋内,屋子的门窗锁都是好好的!是密室!若是有人搞鬼,那人要怎么做到?” 王砚嗤地一笑:“密个鬼的室!人都进去了,把笔筒换成骨灰,还叫密室?这种障眼法无需理会,只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 乔书令道:“大人说得甚是,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砚道:“十有八九,是有人想借几年前陈子觞的案子翻点波浪。
不知尚书大人会怎么查?” 乔书令神色闪烁了一下:“这个……下官也不知道……” 王砚笑了笑,乔书令一向是陶周风的传声筒,恐怕是陶周风对这个案子全无主意,才会让乔书令过来探口风。
果然,到了下午,陶周风就把王砚叫过去,说大理寺那边弄到一桩大案,需要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陶周风要顾那个案子,便顾不上柳远家这一桩,因此由王砚接手。
王砚欣然接下,又向陶周风道:“下官手里还有马进士被杀那件案子,可能办案时会少些虚浮的礼节,稍微快一点,还望柳大人不要怪王某唐突。
” 陶周风道:“放心,柳大人脾气好,你若早些查出来,他更安心,这个雷厉风行的作风,正是你的长处,好好发挥。
” 王砚道:“谢大人赞赏,下官一定尽情发挥。
” 一出务政殿,王砚立刻吩咐属下:“让毕捕头带人去一趟柳府,将那笔筒变成的骨灰取过来,把在柳府做事不满七年的下人统统带回刑部。
再着人到礼部,只说本部院急用,调马廉与陈筹的卷宗过来!” 这厢刑部众捕快奔向柳府,那厢乔书令到礼部调档。
兰珏亲自替乔书令取了卷宗,王砚只调马廉与陈筹的卷宗,兰珏猜出,王砚定然是要盘查马廉被杀一案与六年前陈子觞一案有没有牵连。
六年前陈子觞冤案,罪魁祸首是马洪,六年后,马廉被杀,嫌犯之一名叫陈筹。
都是马与陈这两个姓氏,如斯巧合,的确令人生疑。
只是,兰珏隐隐觉得有些蹊跷,若非柳远愿意,陶周风不会把柳府的案子转给王砚。
京兆尹冯邰和大理寺卿邓绪都与柳家有交情,亦都擅长断案,尤其邓绪。
一个笔筒闹鬼,说不上大事,为何柳远要把这个案子报到刑部,让王砚来查? 捕快们牵着浩浩荡荡一长串柳府的下人走回刑部,引得许多人在路边观望,啧啧赞叹:“王侍郎不愧是太师的公子,家学渊源,抓犯人都跟他爹征兵一样,一抓一串!” 张屏等人在牢里蹲着,只见捕快们推着黑压压的一堆人进来,分着关在各个牢房里。
陈筹惊诧道:“爷爷呀,这是哪个案子,竟有如此多的嫌犯!” 有几个人被关进了他们隔壁的牢房。
陈筹凑过去与他们攀谈:“诸位是怎么进来的?犯了哪个案子?” 其中一人有气无力地道:“我等是吏部侍郎柳大人家的仆役,我们家老爷前几天买了个笔筒,连连闹鬼,刑部的老爷疑心是我们搞鬼,就把我们给弄进来了。
” 陈筹的精神顿时振奋:“笔筒怎么能闹鬼?” 那人左右看了看,低声说:“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但听说,我们老爷当年判了一个冤案,让一个书生屈死了,这个笔筒就是装他骨灰的。
他的冤魂回来报仇了……” 几个书生的眼睛都直了,张屏从粥碗上抬起头,陈筹愕然:“难道是指陈子觞那个案子?” 柳府的下人进了天牢不多久,吏部侍郎柳远的轿子也停在了刑部门外。
“王侍郎,你行事雷厉风行,固然令人钦佩,但抓敝府的这么多下人进牢房,是否有些不妥?” 王砚抛下手中的卷宗:“极妥。
柳大人,我怀疑这桩案子与六年前的陈子觞一案有关,且和我手上的另一宗案子有些牵连,为了早日破案,不得不激进些。
恰好柳大人亲自过来了,我正要过去拜望柳大人,有句要紧话想问——柳大人是怎么得到那个笔筒的?” 柳远轻叹一声:“实在是无意中得到……前些日子,我因一些公务,去了一趟鬼市……” 今上刚刚亲政,要整顿吏治,朝廷收到举报,有些官员收受贿赂,收来的名贵物品府中堆放不下,就私下卖掉。
京城郊外,有个鬼市,原本是一些破落大户人家的子弟,把家中的东西拿出来变卖,又拉不下脸,便趁着夜深之后,在市集中摆摊,摊子上只有一盏油灯照亮,买东西的人看不清卖东西的人是谁,后来这样的市集逐渐成了气候,变成了特定的黑市,一般三四更天开,五更快天明时收。
御史台得到风声,这个黑市成了某些官员变卖贿赂的特定场所,背后有一股势力操控。
柳远便同御史台、大理寺的两名官员乔装成平民百姓,到鬼市上先去转了一趟,摸摸底。
为了乔装得像一点,三位官员都在摊上随便买了点不值钱的小东西。
柳远就随手买了这个笔筒。
王砚问:“柳大人还记得卖给你笔筒之人的相貌否?为何偏偏会选这个笔筒?” 柳远无奈道:“鬼市的摊主,统统都看不见模样,听声音是个成年男子,我平时喜欢收集文房四宝,当时恰好听见他在招呼,便去看了看。
” 王砚皱眉:“摊子上都有些什么东西?” 柳远道:“笔、笔架、砚台、扇子之类,昏灯之下难辨好坏,只那个笔筒是个瓷的,也是囫囵的,要价不高,所以就买了。
” 王砚道:“柳大人几时发现那笔筒不对劲?” 柳远道:“我买的笔筒,明明上面有山水画,回家之后,却变成了白瓷笔筒,还有了一道裂痕。
” 当时柳远付了钱,摊主就拿一块黑色的布替他把笔筒包了起来,待回家后,柳远打开布包,笔筒的模样变了。
王砚挑眉:“那道裂痕,柳大人觉得像什么?” 柳远道:“大约有些花枝的模样。
” 柳远看到了这个白瓷笔筒,不由得想起几年前陈子觞一案,陈子觞的母亲撞死在刑部前,她怀中,装着陈子觞骨灰的白瓷笔筒居然没碎,滚在地上,骨灰洒落一地,笔筒和骨灰沾着陈母的血。
柳远每每做噩梦,总要梦见这一幕,冷汗淋漓。
但他在王砚面前,并没有说这些事,只道,他夫人觉得这事有些不吉利,妇道人家没有见识,就把笔筒供进了佛堂中。
王砚又问:“那佛堂,平时谁都能进么?” 柳远道:“佛堂在内院,只有女眷能进入内院,平素也就是内人在里面烧香,一两个贴身丫鬟打扫。
” 就在笔筒供进佛堂的第二天夜里,两个丫鬟哭着和柳夫人说,佛堂里有火光,她们在窗上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影子,还听到了男人的叹息声。
柳远亲自带着家丁到佛堂查看,佛堂里什么痕迹都没有,也没有新近点燃过灯烛的味道。
柳远便说这是无稽之谈,训了丫鬟一通,谁料又一天,柳夫人在佛堂诵经时,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叹息声,柳夫人吓得瘫坐在地,又听到了一个老妪的叹息。
柳夫人请寺院的高僧来念了超度经,还请了纸符镇压,把佛堂锁住。
然后到今天早上,笔筒居然变成了灰。
那些灰,王砚着仵作验看过,的确是骨灰。
王砚合上卷宗,向柳远道:“柳大人,王某初步推断,此案应与六年前的陈子觞案有关,府上的蹊跷之事,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但案犯没有伤及柳大人和其他人,尚不清楚用意何在,所以将贵府陈子觞一案前后入府的下人都带回了刑部。
也请柳大人仔细想一想,陈子觞一案前后,直到今日,除了笔筒闹鬼之外,府上有无什么可疑之人蹊跷之事?” 柳远道:“几年前那桩案子之后,柳某引咎辞官,承蒙圣上不弃,重新启用,家中事务,一向都是内人与管家打理,王大人所问,柳某也要回府查询后才能回答。
”起身拱手道,“但王大人思绪敏捷,断事犀利,柳某钦佩不已,这一案,还要托付王大人了。
” 柳府的下人们在牢里关着,依然不见提审问话。
陈筹长叹道:“看来王侍郎的爱好是抓人关在牢里看着开心。
” 正抱怨着,几个狱卒簇拥着一个蓝袍子的官走到他们这间牢房门前,打开牢门。
陈筹认得这个官是孔郎中。
孔郎中举着一张纸念道:“高扬贵、巩秦川、张屏,侍郎大人有令,你们可以出去了。
” 几个书生都愣了愣,陈筹从草铺上跳起来:“那我哩?我、韩兄、吕兄,为什么不能出去?” 孔郎中面无表情道:“你们几个不能出去,自然有不能的缘故。
”向张屏几人摆手道,“快走。
” 张屏爬起身,陈筹拉着他的衣角泪流满面:“张兄,上次是你,这次是我,你出去之后,替我查明白这件事,千万把我弄出去!王侍郎把巩秦川都放了,居然不放我们几个,我觉得刑部靠不住!” 孔郎中黑着脸,只当没听见,未同他计较。
巩秦川笑道:“侍郎大人明察秋毫,脑子自然是比陈兄你明白,知道巩某是无辜的。
我先告辞了,陈兄你多保重!”拍拍陈筹的肩膀,扬长而去。
张屏宽慰了陈筹几句,随后出了牢房。
天气闷热,张屏在牢里关了许久,浑身早已臭不可闻,街边的苍蝇抛弃了墙角的秽物,统统来和他亲近。
张屏绕到刑部正门外,徘徊了一阵,回想起牢中,柳府下人讲起的闲话。
“……我们老爷能不怕么,当年那个冤死鬼陈子觞的娘撞死在刑部门口,我们大人的轿子刚好到了刑部,那叫个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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