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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闻言,先谢过不责之恩,当下纷纷提着兵器,应命而去。
这时,几个伺候郡主的侍女更是吓得战战兢兢,须知郡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首当其冲地要被处极刑,当下纷纷围了过来,仔细查看,见郡主并无任何伤害,方稍稍放了些心,拥着宫主回去。
晓霞郡主实在心中忧郁,当下将诸人遣回,自己却痛心疾首,一想到慕容焉心伤欲绝的模样就不禁芳心如同刀绞,见外面安静下来,急忙提剑出去,悄然出了王宫。
她已经不能再忍受了,她想立刻和慕容焉相认,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馥雪妹妹,她掠动身形向驿馆方向走去。
当她行到一处街心,对面房上突然射下一道人影,渊凭岳峙地立在了她的面前,背对着她,拦住了她的去路,晓霞郡主心中焦急,但看此人俨然是冲自己而来,料躲不过,遂急急地道:“你是谁,为什么挡住我的去路?”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却是一张气质非凡,面貌一般的男人的脸。
这人道:“我叫卓北庐,是慕容焉的结义二哥。
” 晓霞郡主一怔,但她也曾听慕容焉说过此事,当下遂一抱拳,道:“原来是卓二哥,我……我现在要去找你三弟,你带我去吧。
” 卓北庐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带你去。
” 晓霞郡主急道:“为什么?” 卓北庐望了她一眼,道:“我三弟此次出使令支,乃是为了三国议和大事。
如今你若以郡主的身份前去找他,首先是段王要杀了他,接着慕容也会将他视为罪臣,三国的百姓会将他视为为一己之私而辜负天下人仰望的千古罪人,这件事是你希望的吗?” 晓霞郡主闻言怵然一惊,娇靥惨淡,良久眼中泪下,凄然地道:“但……但我怎么忍心看他如此伤心啊……” 卓北庐仰天一叹,道:“当年我们三兄弟结义之时,就曾立誓要矢志于三国苍生,如今经过三弟苦心孤诣的努力,三国议和终于有望,三国百姓无不额手称庆,而姑娘先前不认我三弟,不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么,如今眼看三弟大业将成,三国千万苍生将要过上好的日子,你忍心就此将他的志向覆灭了吗?” 晓霞郡主闻言浑身一震,猛然沁出一身冷汗,良久无言。
不错,她先前不认他,也是为了完成他的理想,赵馥雪与他在霁霖幽谷情同夫妻,最知他的布衣之志,如今若过真和他相认,后果不实在是不堪设想。
卓北庐望了他一眼,深叹一声,道:“这件事孰重孰轻,姑娘不妨自己斟酌,如何抉择全在在姑娘一念之间,我毕竟是个外人,不适多说,就此告辞了,你若是想去寻我三弟,他如今或许就在驿馆,在下告辞了……”一言及此,他太息一声,纵身而逝,只留下晓霞郡主一人,静立在秋夜之中,久久泪流无语,终于,她咬牙做了决定,面上溢着一股吃力的坚定,转后向王宫方向而去…… 这时慕容焉并不在驿馆,他被一人救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哥荆牧。
两人出了王宫,荆牧将他放下,为他上药止住伤口,劝慰半晌,慕容焉只是怔怔不言,这时,他才想起当日段末杯所说一句话的含义:“我劝你最好不要到我京师令支”。
原来,他早知道自己与赵馥雪的关系,而这场两国的婚姻,是对他最大的考验。
段末杯料定了他要么带着心爱的人而辜负了慕容,要么将自己最爱的人送给自己将来的国君,但因为如此,他也将和慕容元真之间产生间隙隔阂,乃是一箭双雕的毒计。
这一切慕容焉虽然看得清楚,但他却并非世外之人,如今心中牵挂,却如何能放得下,这步棋沉沉地压着他的心,令他面临着痛苦与生死的抉择——但他却没有去选择的勇气。
最后,慕容焉实在不忍让大哥过于担心,凄然一笑,只道无事,并劝大哥先行回府,自己迳自折返驿馆。
荆牧知他心中苦郁,只叹自己不能为兄弟分忧,太息一声,振衣回府不说。
慕容焉一个人六神无主地不知所之,行到一处孤冷的大街之上,突然觉得很熟悉,正在这时,一道鸿影恍如无声的夜枭一般,倏地出现在了街旁一棵大树之巅,幽夜之中惟见一道长身慨然而立,只能见到一双精湛的眼睛,如一对寒星一般,闪烁地凝望着街下的伤心人。
慕容焉被那双眼睛一注,精神猛然一震,那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魄,凌厉已极。
但他并未驻足。
那人冷笑一声,悄然举起了一张强弓,夜色之中搭上一箭,精钢箭镝在星月之下泛起一点孤寒,倏然一闪而逝,待那点寒星再次出现时,却已赫然到了慕容焉胸前,其快如虹,一箭至人要害,弓力之强,重愈百斤,若是寻常之人,这一箭定然穿身而过,一箭绝命。
但可惜他遇到的是慕容焉,他今日虽然精神恍惚,但本能的反映,令他倏然将手一曲一勾,那枝箭杆飞了出去,但箭镝却已被慕容焉夺在手里。
慕容焉望了那箭镝一眼,但见此镝曲齿狼牙,薄如蝉翼,当下心中了然,丢在地上,道:“原来是‘天狼箭绝’王先生,晚辈初到令支,未足拜访,前辈今日怎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名震天下的‘天狼箭绝’王良,江湖人称此人有搭弧矢、射天狼之能,箭术更是天下无双,人说他一生有三支箭,寻常人难得有缘一见。
当日段王疾陆眷对他有大恩,王良便立誓为他做十年的御夫与护位,也正是因为他,疾陆眷一生并无大的风险,以疾而终。
段王死后,他便悄然无踪,不期今日却到了此地,牵弓引箭,箭射慕容焉。
王良闻言,仰天一笑,道:“焉侯爷,你可记的此地乃是何地?” 慕容焉当然知道这是哪里,这就是陈逝川去世之时,慕容焉背着他老人家的尸体,在这条街上遇到了天下各国的高手还有行虚老人崔毖的大弟子诸霖,他长剑一出,若决江河,沛然莫御。
更在这里藏拙骗得段王相信他剑术不足诸霖一击,结果由其大哥荆牧献计,才能安然全身退出段国,东归慕容。
这些事似乎刚发生过一般,剑光未寒,造化又将他重新带到了此地。
王良感慨地道:“当日焉侯在此,义薄云天,手舒一柄长剑,以一人之力独抗天下群雄,计陷段王,安然策骑东归慕容,这是何等的气概与胸怀,举天下之无不仰而视之,侯爷今日重临旧地,仁怀依旧,但豪情不复,实在令人扼腕嗟叹。
”他一言及此,负弓仰天太息,词色之间慷慨激昂,但又黯然失色,令人不解。
慕容焉闻言,默然片晌,道:“王先生今日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王良望了他一眼,道:“我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你不必知道。
但为了这个目的,我今日牵弓引箭,要你受我三箭,三箭之后再说不迟。
” 慕容焉慨然展臂,望着树上那道人影,道:“既然前辈有意牵弓引箭,自然事出有因。
晚辈自当奉陪,就请前辈赐教吧。
” 王良道:“方才你已经接我一箭,我还有两支箭,投鹿侯要小心了。
” 慕容焉道:“晚辈也早听说过前辈的三支箭独步天下,焉心慕已久,方才的第一支箭已领略前辈深湛的功力,晚辈恭领前辈再行赐教。
” 王良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却沉静了下来,幽夜之中的街上顿时凝滞了下来,空荡荡的夜色中赫然立着两个人影,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在上的稳立树巅,高深莫测,在下的智深勇沉,渊凭岳峙。
倏忽之间,街上突然风涌气动,籁籁有声。
两人间形成了凛冽的劲气,忽卷忽散,突然间…… 树上弓弦响声又起,一道黑影陡然间一闪而至,乍看并无任何异状,但那黑点到了近前,慕容焉舒指一点,顿时被他真气击中,“啪!”地一声被激四散,却原来只是几片树叶。
慕容焉精通天下各宗各派的武功,光是指法就不下六、七种。
如今这一指更是内力精湛,但饶是如此,他突然发现自己那一指竟然并未将对方的‘叶箭’挡下,因为他一指击碎千点零星之后,后面竟然还有许多同样的黑点,而这些黑点与他以前打落的排成一条直线,乍看起来不过只是一个黑点,实际上却连绵不断地冲了过来,果然是天下少见的箭术。
慕容焉当下心中一惊,急忙运足真气,出指连连,但闻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地上树叶碎了一地,待那连绵不绝的黑点用完,后面却是一张网状的树叶群,自树上天衣无缝地罩了下来,其势如银河乍泻,挟着骇人的啸声迅如闪电般地当头击下。
慕容焉一掌挥上,却正是‘渡厄掌’,但见那道箭网轰地震碎,破碎的星星点点疾啸四射,所到之处,破金裂木,伏石饮羽,声势实在骇人。
若是一个人修为不足,被其中一片树叶沾身,定然截穴破气,惊人得很。
王良停歇了下来,地上剩下一片碎叶,一缕幽馨。
王良道:“投鹿侯的修为果然精湛非凡,王良实在佩服得很。
” 慕容焉道:“前辈的箭术才叫人击节称绝,先是弦响引人,继而叶聚如柱,再是天衣无缝,这一招才是是天下无双的箭术。
” 王良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接我最后一箭吧——”一言未歇,突然弓弦猛响,慕容焉心中一惊,急忙运功察看,但却并未见到任何东西,不觉一怔,但随即恍然。
就在此时,对面忽然飘来几缕穿金裂石、无坚不摧的真气,慕容焉信手连连指点,以上乘指法一一破解,但终于还是有一缕突破了他的防线,“嗤!”地一声正点在慕容颜胸前,但闻砰地一声,顿时被击出一丈之外,嘴中悄然沥下滴滴鲜血。
慕容焉撑身而立,望着树上的王良,惨然笑道:“前辈的箭术果然天下无双,第一箭乃是一支普通的天狼箭,第二支却是由万点孤叶所成的万箭齐吟之箭,第三箭却是无形的真气之箭。
一箭胜似一箭,箭箭惊世绝俗,而最后一箭最为精绝,若是寻常之人受了前辈前两箭,第三箭即使不发,对方也必然会成惊弓之鸟,弓弦一响,必定心寒胆丧,不战而败。
但若是对方不受惊吓,那一时半刻的停歇间隔和几缕真气的突然出现,也必然措手不及,防不胜防,‘天狼箭绝’四字果然恰如其分。
” 王良闻言,却并无丝毫喜悦之情,反而仰天一叹,连道天意,道:“投鹿侯的深意,在下心领了。
你刚才明明能躲过那道真气,但却依然受了一记。
当日我受段王疾陆眷救命大恩,曾发誓执鞭坠镫,效命十载,但一直到他临死,我还未能完成此誓,段王临终前命我发誓为他杀了你报仇,以焉侯的聪明才智,定然是猜到了这件事,怕我不能完成对段王的承诺,故意受伤要保全老朽一条贱命,我说的对么?” 慕容焉心中一惊,生色不动地微微一笑,道:“前辈多虑了,适才晚辈确是力有未逮,我何德何能,要歉让前辈!” 王良慨然一叹,道:“焉侯何必如此为老夫设想,今日你受伤让老夫不负自己段王的承诺,但却让我负上了以下犯上的大罪……”一言及此,他陡然运气,手中力聚,那柄陪伴了自己良弓突然“啪!”地一声被握得从中折断,他仰天长啸一声,立刻闭口,一道真气自气海上冲心主,张口就是一道血箭,疾射而出。
这一惊变吓、发生得是那么突然,完全令慕容焉手足无措,待他惊喝一声,王良整个身形恍如长空折雁,失足自树上跌了下来。
待到慕容焉心中一惊,要救王良已来不及,少年不知他为何自废五脏自戕,但事已不容他多作思索,急忙掠动身形,飞身将半空的王良接下。
“前辈,你……你为何运气自戕?”慕容焉惊道。
王良心中剧痛,他的伤非常严重,心室已被破坏,面上先是一阵大红,接着红色渐渐褪去,带之而起的是青乏之色,浑身颤抖,慕容焉一见,心中黯然,知他的伤已难挽救,但他却依然不肯放弃,运真气为他安舒五肮,却被王良一把将他手挪开,咳得呛出一口血,道:“主上,你……你不要枉费精力了,属下……王良乃是摩利国的……护法,月前已知主上就是我国新任国君,今日我前来行刺,伤不了主上,我就负了段王,我自然无颜活在世上。
但若伤了主上,我身为摩利之臣,是以下犯上,一样是死……但……但我没想到主上肯为了属下而硬受一箭,我……我岂能苟活在世上,更有何颜面见国中兄弟……”一言未歇,口中鲜血大口大口地流将出来,浑身颤抖得厉害。
慕容焉如遭雷击,脑中轰地一声,被震呆了。
他没想到王良竟然也是摩利国的臣民,而他在受了段王疾陆眷临终遗命之时,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要死,如今回想起自己当日在段国遇到种种之事:自己在虎丘时有人丢进来很多羊将饿虎引走,以及当日凌重九前辈说起王良的话,分明早已认识他。
如今串联起来,恍然大悟,惊诧地望着这个人,眼中突然泪流,二话不说,却要为他强运真气护救,却被王良猛然的一股大力推开,这个忠义坚强的人强撑着踉跄起身,倒喘气地呵呵一阵大笑,口中鲜血直流,转身蹒跚就走,道:“主上乃……乃天纵之姿,身负了三国及摩利……千万人的仰望,所做所行当和中节,我乃摩利一介臣子,以下犯上,死……死有余辜,主上若是痛惜属下,就……就让属下自己走,只望国君去……一己之私,而行祖师墨子‘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的大志,我死何憾……”一言及此,王良连吐鲜血,但他却没有丝毫听滞,移动着他那零乱的步伐,走向了黑暗的幽夜,走向了他自己选择的命运的终点…… 慕容焉望着他的背影,眼中之泪倾泻而下。
他没有再去追上,更不想剥夺他赴死的尊严,而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安静地自己去死。
少年的心突然被堵上一团硬物,咽得他泪水横流,望着王良的背影,久久不能歇抑,口中低喃着:“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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