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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奇谋破敌将军苦 儿戏降魔玉女瞋(4/5)

送棺材、奏乐的各人,都说是一位公子爷差他们来的。

滕一雷抄起铜人,说道:“快追!”三人闯出店去,四下搜索,哪里有甚么公子爷的踪影?滕一雷道:“快向前追,抓住那丫头把她细细剐了。

”他们仍道是霍青桐捣鬼,怒不可遏,拚命赶路。

这天到了凉州,在客店歇下,到得半夜,后院忽然起火,三人跳起来察看。

滕一雷见烧去的只是一堆柴草,一怔之下,猛然醒悟,说道:“老二、老四,快回房。

”赶回房内,果然三个包裹已经不见,炕上却放着三串烧给死人的纸钱。

滕一雷跃上屋顶,不见人影。

顾金标拍案大骂:“有种的就光明正大见个输赢,这般偷鸡摸狗,算他妈的甚么好汉?”滕一雷道:“这一来,明天房饭钱也付不出啦!”顾金标怒道:“得快想法儿除了这贱货,否则给她缠个没了没完。

”滕一雷道:“不错,老二、老四,你们想怎么办?” 这三人武艺虽好,头脑却不灵便,想了半天,只想出一条计策,那就是晚上睡觉大家不脱衣服,轮流守夜,一见敌踪,立即跳出去厮杀。

滕一雷明知这办法并不高明,可是三个臭皮匠无论如何变不成一个诸葛亮,也只索罢了。

哈合台道:“房饭钱怎么办?现下出去弄点呢,还是明儿一早撤腿就跑?”顾金标道:“反正以后还得用,我出去拿些吧。

” 他飞身上屋,四下一望,看准了一家最高大的楼房,跳了进去,心想不论偷抢,弄到几百两银子好走路。

见一间房里有灯光透出,伏身察看,忽然身后拍喇喇一声响亮,一叠瓦片抛在地下跌得粉碎,有人大叫:“捉飞贼啊,捉飞贼啊!”叫声娇嫩,却是女音。

顾金标吓了一跳,但自恃武艺高强,并不理会,跳进房去,只见几个佣仆正在赌钱,桌上放了几百文铜钱,见他进来,吓得齐声大叫。

顾金标暗叫:“晦气!”正想退出,外面梆子急敲,火把明亮,十多人持刀拿棍赶来,忙破窗而出,跃上屋顶,只听得飕的一声,脑后生风,他回手一叉,把掷来的一块石子砸飞,一纵身间,已抢到投掷石子之处,人刚扑到,迎面一剑刺来。

微光下见那人身穿黑衣,身手矫健,顾金标连日受气,始终找不到敌人,这时那里再肯放过,刷刷刷三叉,尽往敌人要害刺去。

那人正是李沅芷,见顾金标出叉迅捷,拆了数招,虚晃一剑,回身就走。

顾金标持叉赶去,见那人回手一扬,一阵细小暗器嗤嗤之声,破空而至,他在孟津郊外吃过苦头,知道金针厉害,当即一个筋斗翻下屋顶。

下面众人吆喝拥上,顾金标钢叉挥动,众人刀棍纷纷脱手。

他再上屋顶追寻时,敌人早已不知去向。

顾金标回归客店,气愤愤的说了经过。

哈合台连连叹气,道:“早知道我就和你同去,两个人总截得住他。

”滕一雷道:“还说甚么?这就走吧,别等天明付不出房饭钱,面子上太也过不去。

”刚结束定当,忽然有人拍门,三人相望了一眼,各持兵刃在手。

哈合台去开门,进来的却是店中掌柜。

他手中拿了烛台,说道:“小店本钱微薄,请客官们结了房饭钱再走。

”原来他在梦中给人推醒,告诉他这三人没钱付账,就要溜之大吉。

他披衣坐起,推醒他的人已不知去向,忙来拍门,果见滕一雷等要走。

顾金标发了横,说道:“老子没钱使啦。

柜上先借一百两银子再说!”钢叉当啷啷一抖,迫着掌柜的去拿银子。

掌柜苦着脸转身出去,忽然外面喊声大作,一群人大叫:“别让飞贼跑了!”三魔从大门中望出去,只见店外灯笼火把齐明,人声喧哗,总有百十来人,一叠声的大叫:“捉飞贼啊!捉飞贼。

”滕一雷铜人一摆,叫道:“上屋!”顾金标扭断了柜台上的锁,抓了一把碎银子放在袋里,三人上屋而去。

关东三魔心想掌柜半夜里来要账,这许多人来捕拿,一定也是霍青桐捣的鬼。

顾金标和李沅芷当面交过手,见他是个汉人少年,不是回族女子,只道敌人另有帮手,不敢托大,三人每晚真的轮流守夜。

口中污言秽语,自不知骂了多少脏话。

这天快到嘉峪关,滕一雷道:“此去是敌人的地界,可要加意小心。

”后半夜是哈合台轮值,正有些迷迷糊糊,忽听屋子后面两块小石投在地上,知道夜行人“投石问路”探听动静,忙悄悄推开窗子,掩到后面去想生擒敌人。

等了好一阵,始终不见有人跳下房来,前面顾金标却大叫起来。

哈合台一惊:“糟啦,又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忙奔回去,只见滕顾两人手中拿了烛台,逃出房外,十分狼狈。

哈合台拿烛台往窗口一照,吃了一惊,只见屋里地上、炕上、桌上都是青蛇与癞虾蟆,到处乱蹦乱跳,窗口有两个竹篓,显是敌人用来装青蛇、虾蟆的。

滕一雷骂道:“也真难为这臭丫头,捉了这许多丑家伙来。

” 他们又怎知道,李沅芷因余鱼同对她无情,心中万分气苦,这事用强不行,软求也不行,满腔怨怒,无处出气,一路上尽想出诸般刁钻古怪的门道来和他们为难。

这些青蛇与虾蟆是她花了钱叫顽童捉的。

虽是儿戏胡闹,却也令三魔头痛万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所以受到这种种困扰,竟是因那丑脸秀才不肯爱这位提督小姐而致。

几次三番的一闹,关东三魔晚上不敢再住客店,尽往古庙农家借宿。

李沅芷知道自己武功与他们相差太远,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招惹,希奇古怪的恶作剧却仍是层出不穷。

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万里独行,黄沙侵体,相思磨心,若不拿三魔来出气泄愤,只怕途中早就病倒了。

就这样,四人前前后后的来到回疆。

众人听李沅芷咭咭咯咯的说来,又是好笑,又是吃惊,都为霍青桐担心。

陈家洛道:“事不宜迟,我马上寻她去。

”徐天宏道:“关东三魔不可轻敌,得多去几人。

总舵主两位先去。

李姑娘和他们最熟,第二拨接应,唔,一个人去太危险,请十四弟同去。

我们夫妻第三拨接应。

四哥四嫂和其余各位在这里守着张召重。

”陈家洛道:“好!”骆冰把白马牵过来让他乘坐。

香香公主骑了红马奔来,道:“走吧!”两人并辔而去。

不久余鱼同与李沅芷、徐天宏和周绮两拨,先后离了大营,向东北方追去。

当日午后,文泰来等正和木卓伦在帐中闲话,回兵来报,和尔大被人救去,看守他的四名战士都被人杀了。

木卓伦吃一惊,和文泰来等同去察看,见三名回兵中剑而死,另一名胸口插着一柄匕首,柄上缚着一张白纸,上写:“张召重拜上红花会众位英雄”十二字。

文泰来一股怒气从心中直冒上来,将字条揉成一团,力透掌心。

卫春华要讨来看,文泰来摊开手掌,字条已成片片碎纸,随风如蝴蝶般飘出帐外。

木卓伦心下惊佩:“上次与他们无尘道长交了手,只道天下英雄尽于此矣,哪知这位文四爷却也如此了得。

”文泰来对木卓伦道:“木老英雄,你在这里围困清兵,我们去追张召重那奸贼。

”木卓伦点头称是。

文泰来率领卫春华、章进、骆冰、心砚四人,在大漠中辨认马蹄足迹,连夜追踪。

霍青桐大胜之后,心中反觉说不出的寂寞凄凉。

那天晚上在帐中思潮起伏,听帐外回人弹着东不拉,唱着缠绵的情歌,更增惆怅,想起父亲对自己怀疑,意中人又爱上自己妹子,妹子是己所深爱,决不愿和她争夺情郎,柔肠百转之下,悄悄起身,留了一信给父亲,带了兵刃和师父所赐的两头巨鹰,上马向东北而行,心想:“还是去跟着师父,随二老在大漠中四处飘泊。

这个身子,就在茫茫黄沙中埋葬了吧。

” 她病势不轻,仗着从小练武,根基坚实,勉强支撑。

在大漠中行了十多日,离天山双鹰所居的玉旺昆还有四五日路程,已是疲累不堪,当晚见一个沙丘旁生着些干枯了的铁草,便让坐骑咬嚼,张开了小帐篷过夜。

睡到半夜,忽听远处有马蹄之声,三乘马从东而来,走到沙丘之旁,坐骑去吃干草,不肯走了,三人便下马休息。

他们隔着沙丘没瞧见霍青桐的帐篷,三人说起话来。

霍青桐听他们说的是汉语,当时迷迷糊糊的也不在意,忽听一人骂道:“这翠羽黄衫害得咱们好苦!”霍青桐心中一震,忙用心倾听,又听另一人怒骂:“这贼婆娘,老子抓到她不抽她的筋、剥她的皮,老子十八代祖宗都不姓顾。

”原来这三人就是关东三魔,他们追入大漠,听说回人在西与清军交兵,便向西赶来。

三人不敢向回人问路,在沙漠中兜了个大圈子,比李沅芷落后了十多日,这晚说也凑巧,只因双方坐骑都要吃草,竟和霍青桐只隔一个小小沙丘。

当日陈家洛赶来报信,连日军务恍惚,霍青桐又故意避开,因此关东三魔寻仇之事没机会提及。

陈家洛眼见她在大军环卫之中,区区三魔,又何足惧?也不急于述说。

霍青桐听这三人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只道是兆惠手下的残兵败将,再听下去,却又不对。

只听一人道:“阎六弟这样好的功夫,我就不信一个娘们能害死他,这婆娘定是使用诡计。

”另一人道:“那还用说?所以我说老二老四,这次可千万别莽撞。

这里回人成千成万,咱们只能暗算,决不能跟她明斗。

”霍青桐这才恍然,原来是关东六魔一派的人到了。

大漠上一望数十里,自己又在病中,无论如何躲不开,只有见机行事,用计脱身。

又听一人道:“皮囊里的水越来越少啦,此去也不知还要再走几日才找得到水,打明儿起大家再要少喝。

”说着便在沙丘旁睡倒。

霍青桐心想:“我不如自己迎上去,想法儿领他们去见师父。

” 次日清晨,关东三魔睁开眼,见了霍青桐的小帐篷,略感讶异。

霍青桐这时已脱去黄衫,帽上的翠羽也拔了下来,把长剑衣服等包在包中,空手走出帐来。

滕一雷见她一个单身女子,说道:“姑娘,你有水吗?分一点给我们。

”说着拿出一锭银子。

霍青桐摇摇头,示意不懂他的汉语。

哈合台用蒙古话说了一遍。

霍青桐部下有蒙古兵,天山北路蒙回杂处,她也会蒙古话,当下用蒙语答道:“我的水不能分,翠羽黄衫派我送一封要紧的信,现今赶去回报,坐骑喝少了水跑不快。

”一面说,一面收拾帐篷上马。

哈合台抢上前去,拉住她坐骑辔头,问道:“翠羽黄衫在哪里?”霍青桐道:“你们问她干么?”哈合台道:“我们是她朋友,有要紧事找她。

”霍青桐嘴一扁道:“当面扯谎!翠羽黄衫在玉旺昆,你们却向西南去,别骗人啦!”一抖缰绳要走。

哈合台拉住辔头不放,说道:“我们不识路,你带我们走吧!”对滕顾二人道:“她是到那贼婆娘那里去的。

” 关东三魔见她一脸病容,委顿不堪,说话时不住喘气,眼看随时就会倒毙,没半分像是身有武功,自是毫不怀疑,欺她不懂汉语,一路大声商量,决定将到玉旺昆时先把她杀了,然后去找翠羽黄衫。

顾金标见她虽然容色憔悴,但风致楚楚,秀丽无伦,不觉起了色心。

霍青桐见他不住用眼瞟来,色迷迷的不怀好意,心想他们虽然不认得自己,但到玉旺昆尚有四五天路程,这数日中跟这三个魔头同行同宿,太过危险,于是撕下身上一块花布,缚在一头巨鹰脚上,拿出一块羊肉来喂鹰吃了,把鹰往空中一丢,那鹰振翼飞入空际。

滕一雷起了疑心,问道:“你干甚么?”霍青桐摇摇头。

哈合台用蒙古话询问。

霍青桐道:“从这里去,今后七八天的路程都没水泉。

你们水带得这么少,怎么够喝?把鹰放了,让它们自己去找水喝。

”说着又把另一头鹰放了。

哈合台道:“两头鹰又喝得了多少水?”霍青桐道:“渴起上来,一点水也能救命。

再过几天你们便知道啦。

”她怕他们下手加害,故意把道路说得长些。

哈合台喃喃咒骂:“在我们蒙古,就算在沙漠中,那有接连七八天的路程上找不到水的。

真是鬼地方!” 晚间在沙漠上过夜,霍青桐在火堆旁见顾金标的眼光不住溜来,暗暗吃惊,走进小帐篷后,拔剑在手,斜倚在帐门口,不敢就睡,等到二更时分,果然听到有脚步声轻轻走近。

她心中剧跳,额头冷汗直冒,心想:“数万清兵都灭了,可别在这三人手中遭到报应。

”忽觉身上一寒,一阵冷风从帐外吹进,原来帐门的布带已被顾金标扭断,走进帐来。

他怕霍青桐叫喊起来,给老大、老四听到不雅,上来就想按住她嘴,哪知却按了个空,毯子中竟没有人,再伸手到一旁去摸,脖子上一凉,一件锋利的兵刃抵住了项颈。

霍青桐用汉语低声道:“你动一动,我就刺!”顾金标空有一身武艺,要害给人制住,哪敢动弹?霍青桐道:“伏在地下!”顾金标依言伏下。

霍青桐剑尖抵住他的背心,坐在地上。

两人僵持不动。

霍青桐心想:“如杀了这坏蛋,那两人不肯甘休,只好挨到师父来救再说。

” 等了一个更次,滕一雷半夜醒来,发觉顾金标不见了,跳了起来,叫道:“老二,老二!”霍青桐低喝:“快答应,说在这里。

”顾金标无奈,只得叫道:“老大,我在这里啊!”滕一雷笑骂:“这风流的贼脾气总是不改,你倒会享福。

” 第二天清晨,霍青桐直挨到滕一雷和哈合台在帐外不住催促,才放顾金标出去。

哈合台怨道:“老二,咱们是来报仇,可不是来胡闹。

”顾金标恨得牙痒痒地,有苦不敢说,如把这件倒霉事说出来,那可是终身之羞,决意今晚定要遂了心愿,到得地头再把她一叉戳死。

到得半夜,顾金标右手握虎叉,左手拿火折,闯进帐篷,心想就算这女子会武,三招两式,还不手到擒来,火光下见她缩在帐篷角里,心中大喜,扑了上去,突觉脚上一紧,暗叫不好,待要反跃出帐,双脚已被地下绳圈套住。

他弯腰想去夺绳,被霍青桐用力一拉,站立不稳,仰天跌倒,只听她低声喝道:“别动!”长剑剑尖已点在小腹之上。

霍青桐心想:“像昨晚那样再僵持一夜,我可支持不住了。

但又不能只毙他一人,必须三贼一齐废了!”低声道:“叫你那老大进来!”顾金标惯走江湖,知她用意,默不作声。

霍青桐手上加劲,剑尖透进衣里,划破了一层皮。

顾金标知道小腹中剑最为受罪,好是好不了,可是一时又不得便死,不敢再强,低声道:“他不肯来的。

”霍青桐低喝:“好,那就戳死了你再说!”手上又略加劲。

顾金标只得叫道:“老大,你来,快来啊!”霍青桐道:“你笑!”顾金标皱着眉头,哈哈的干笑几声。

霍青桐道:“笑得快活些!”顾金标肚里咒骂:“你奶奶雄,还快活得出?”可是剑尖已经嵌在肉里,只得放大声音勉强一阵傻笑,中夜听来,直如枭鸣。

滕一雷和哈合台早给吵醒。

滕一雷骂道:“老二别快活啦,养点气力吧。

”霍青桐见他不来,低声道:“叫老四来!”顾金标又叫了几声。

哈合台虽做盗贼生涯,却不欺辱妇孺,对顾金标的行径本已十分不满,只因他是盟兄,不好怎么说他,这时只装没听见。

霍青桐暗暗切齿:“我如脱此难,不把这三个奸贼杀了,难解今日之羞。

”右手持剑,左手把绳子在顾金标身上绕来绕去,缚了个结实,这才放心,但倚在帐边,不敢睡着。

挨到天明,见顾金标居然横了心呼呼大睡,霍青桐挥马鞭将他没头没脑的抽了一顿,剑尖对准他心口,喝道:“哼一声就宰了你!”顾金标满脸是血,只得苦撑。

霍青桐心想:“这事虽已闹穿,但如杀了他,大祸马上临头,不如让他多活一时,预计师父今日下午就可来迎。

”解去他身上绳索,推他出帐。

滕一雷见他脸上血痕斑斑,大起疑心,说道:“老二,这婆娘是甚么路数?可别着了人家道儿。

”顾金标心想,这女子虽在病中,仍有劲力将自己拉倒,她身上带剑,会说汉语,决非寻常回人姑娘,对滕一雷一霎眼睛,道:“咱们擒住她。

”两人慢慢向她走近。

霍青桐见两人举止有异,突然奔向马旁,长剑疾伸,刺穿了顾金标与哈合台马背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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