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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整年。
那也是她记忆里极罕见的,见识了同一个地方的春夏秋冬,四季变迁。
中原战乱多年,四处都是逃荒人潮,到处都有荒废的屋子和地。
她们搬去一处农家草屋,修修补补住了半个月,邻家急着南下渡江,她阿娘侥幸低价盘下一台织机,从此凑合着过起日子。
小院子里有两颗沙枣树。
有些年头了,长得枝繁叶茂,秋季沙枣沉甸甸挂了满枝头。
味道不怎么好,酸而涩,但量大管饱。
阿娘日夜织布,她捕鱼抓鸟挖野菜,只能勉强供养两人糊口。
日子苦了累了,哪日地里挖不到野菜,小河里抓不到鱼虾,阿娘的心情便不怎么好,时常哭着数落她出气,骂的时候还不能停了织布的动作。
她那时还小,开始不知道如何反应,只会站在织布机边,混合着单调的梭子声,呆呆地听着阿娘边骂边哭,哭到恨时动手打她。
后来她学乖了,阿娘开始骂她,她就奔出去躲沙枣树上。
树枝高头是个好地方。
清静,遮阳,还能看得远。
看得远了,伤痕累累的大地山川展露眼底。
她能看到十里八里外的村落,别家小院里痛哭的妇人,无声无息倒在路边的饿殍。
天下受苦的并不止她们一户人家,尘埃里湮没了无数的苦难,她们家的苦难并不比别家特殊。
树上看到的那片广袤大地,足以支撑着她从树上爬下来,在阿娘崩溃的哭骂声里继续洒扫庭院,捆扎篱笆,再从灶下小心摸出一枚鸡子,煮一碗蛋羹端去给屋里。
“别哭了,阿娘。
”她轻声地劝慰说,“织布伤眼睛,别再把眼睛哭坏了。
” 阮朝汐抬手抹了下眼角。
发红的眼角没有泪。
南下避兵祸有大半年了,阿娘只留给她一支木簪和半幅衣袖,豫北小院里的两颗沙枣树成了短暂而刻骨的回忆。
那小院在何处,她已经找不回了,爬枣树学会的爬高本领却一直未曾忘记。
此时此刻,她心里憋闷,一口气爬上了云间坞庭院里栽种的大梧桐树。
……太高了。
枣树最多两三丈高,梧桐树高处怕不会有十丈高?她低头往下看,树下的人影渺小如黑点,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原路爬下树。
但为什么急着下去? 她难得爬树一遭,正好坐在稀疏枝桠间,眼前的世界天远地阔,越过下方主院,越过依山修建的整个云间坞,可以极目眺望远山。
树下的声响嘈杂起来。
她低头往下看,几个面孔熟悉的部曲汉子在树下转来转去,也不知商量什么。
荀玄微不知何时从书房里出来了,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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