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拓书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贰·玉面丸(2/5)

吃饭？&rdquo我也蹲下来，把带来的盐芋和茶蛋递给她。

&ldquo我是乌糍姐在路边捡回来的，只要给我口饭吃不饿死就行了。

&rdquo她憨憨地笑，我这时才注意到她身边地上有个缺了一大块的碗，碗里有点饭菜，碗口还架着筷子，我好奇道：&ldquo你怎么不吃啊？&rdquo 她似乎被我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不好意思：&ldquo我想请小弟弟们先吃。

&rdquo看我惊讶的表情，她赶紧解释：&ldquo这堵墙根下面有声音，我来这儿不久就发现了，他们在说饿&hellip&hellip&rdquo 我被她说得顿时毛骨悚然起来，&ldquo墙根下面哪来的小弟弟？&rdquo &ldquo都是姐姐们的孩子啊。

&rdquo阿浊笑道，忽然她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耳朵贴到墙上听了一会儿：&ldquo你听，他们来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谁、谁们来了？&rdquo我虽然害怕，但又好奇，只得学着她的样子也把耳朵贴上去：&ldquo&hellip&hellip哎？&rdquo还真的模糊听到一些人声，还有很多杂乱的脚步声，突然脚下两块砖头&ldquo格拉&rdquo几下动了动，阿浊立刻整个人趴在地上冲那个墙根缝隙里轻声喊道：&ldquo老虎？&hellip&hellip老青？&rdquo 默了默，那块砖头被完全推开了，里面伸出一个小手，有个男孩子含糊的声音回道：&ldquo来了&hellip&hellip&rdquo 阿浊赶紧把茶蛋递到那手里，手便缩了回来，阿浊又冲那个砖缝里说道：&ldquo我这里还有个芋头，来拿么？&rdquo 过了一会儿那小手又伸了过来，阿浊把芋头也给了他。

我惊讶地看着阿浊，也俯下身过去看那砖缝，但脸都印在泥地上了也只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ldquo这堵墙后面是哪里？他们是姐姐们的孩子？哪些姐姐们？&rdquo 阿浊摇摇头，&ldquo我只知道这墙根下面能联系到他们，但那边是哪里我可不知道，他们说自己是这个萼楼里的姐姐们的孩子。

&rdquo 这时砖缝里又传来男孩子含糊的声音：&ldquo谢谢姐姐&hellip&hellip&rdquo后面的就听不清了，阿浊趴下去听了一会儿，不时点点头，然后回道：&ldquo好、好，我会转告的。

&rdquo待到话都说完了，她像是完成重要心事一样松一大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剌剌地拿起那个缺口碗狼吞虎咽吃起来，我好奇道：&ldquo你们刚才都说什么了？&rdquo &ldquo嘿嘿&hellip&hellip老虎说今天来了个新姐姐，是好人，还叫我转告要谢谢你。

&rdquo &ldquo哦？&rdquo我心里还是困惑不解，&ldquo这个萼楼里的姐姐们的孩子是什么意思？&rdquo &ldquo不知道呢。

&rdquo阿浊无所谓地笑笑，&ldquo你都吃饱了吗？你出来这么久他们不找你？&rdquo &ldquo对啊，我都忘了！&rdquo我别了她跑回厨房去，还好大家吃完饭都在那四散闲坐着，赵不二正巴结在罗娘旁边赔笑说话，罗娘却话不多，总黑着脸不苟言笑。

赵不二正没趣，看见我就冲我伸着懒腰道：&ldquo哎哎，交五鼓了，咱回去吧，忙了一夜我都困乏得紧了。

&rdquo 于是我随赵不二一起辞了众人，从小厨房的偏门出去回头羹店不提。

&ldquo大暑&rdquo民谚有一候腐草为萤、二候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的说法，明日就是&ldquo大暑&rdquo了，今夜院子里果然就飞来好些萤火虫。

罗娘今晚宰了几只鹅鸭鸡兔，分别做几种熬肉和熏肉，赵不二则负责切肚丝、烧鳝丝，还有腰肾杂碎汤，是给各院的大人们滋补的，但因是暑气最盛的时节，所以最主要的还是做槐花凉水面和甘菊冷淘面。

钱塘这附近一带槐树不多，所以那几筐槐花据说是国舅老爷让人从北地摘好后火速快马送来的，蕊黄粉白的极好看。

乌糍姐带着几个人揉面切细面条，煮熟后就放入冰块凉水里浸漂，然后鲜槐花加盐裹面蒸熟，再拌入鸡油炸的香蕈，椒盐水酒腌渍的生青虾肉、油醋汁、香油炒的莴笋脆丝、葱芯碎等，以备吃时配那凉水面条的；还有甘菊冷淘面则是把钱塘本地有名的白菊花瓣汁和面，配以蟹粉海参段或藕梢糟鱼块，摆放精致漂亮地呈去各院。

风露人间的饭食现在都依例由我送去，我一个人拿不了太多，便求阿晋跟我一道去，两样面食，还有赵不二做的鸭血瓤糯团、乌糍姐做的蛤蜊油饼等小菜点心就装了两大提盒子，我和阿晋都小心费力地慢慢走，还好这几日已经把萼楼里大概的路径摸熟了，顺着流溪回廊走下去，看到长石铺的台阶上去就是。

阿晋来萼楼做事的日子只三个多月，其实并不比我长许多，为人嘴巴有些轻佻但做事麻利，心眼又很好，厨房里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都会主动过来没有二话的；这会儿走着路，他嘴皮也不闲着：&ldquo你知道住在花坞那个国舅吧？嘁！什么国舅啊？你知道？大明朝已经完了！他哪个姑姑亲姨是皇贵妃也没用！再说他哪有什么亲戚是当皇妃的？&rdquo 我好笑道：&ldquo你听谁说的？&rdquo 阿晋坏笑一下，&ldquo花坞的蕙姐姐说的呗，那国舅是个嘴里吃着、手里攥着、眼里还得看着的老色鬼！花校书不在眼前一刻钟他就往蕙姐姐、芸姐姐她们房里钻。

我常去蕙姐姐那送东西，她没事的时候也爱关起门来单独留我喝两盅&hellip&hellip&rdquo &ldquo呸！呸！&rdquo我听不下去了就啐他，&ldquo你瞎编的吧！他再糊涂也不会说自己不是真国舅啊？&rdquo &ldquo他有次喝醉了时说的，他有个表妹是新入宫不久的选侍，按说有机会亲近龙颜吧，可没几天这皇帝老儿就遭难啦！他们家因为有官路门道做生意，所以钱多得是，逃到南边来仍旧能过他的好日子&hellip&hellip&rdquo这时两个人迎面走过，阿晋立刻压低了声音，我没当他说的是真事，听过也就罢了。

&ldquo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

动悲秋&hellip&hellip&rdquo袅袅的歌声如水一般传来，我的脚步不由地慢了：&ldquo可惜当年&hellip&hellip落花流水忽西东&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雪鹓屿的梅夫先生在唱柳三变的词《雪梅香》。

&rdquo阿晋也听得一脸神往。

我有点惊讶：&ldquo你懂那唱词？&rdquo &ldquo咳！这有什么，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校书们唱的曲儿我从小就听过不少。

&rdquo他不无得意地说着，这时我俩已走到回廊尽头，路旁一棵大半藏在夜影里的桂树荫里忽然闪出一人，&ldquo你们来得真慢。

&rdquo 我和阿晋都吓了一跳，把灯笼举起定定照一下，看那细挑儿高个身段、穿一袭绿地缠枝金茶花披甲、手中执一把纨扇半遮着脸的女子，原来就是风露人间的云香！ 她似乎正因促狭吓到我们而高兴得&ldquo嗤嗤&rdquo笑，阿晋向来与各院的姐姐关系洽好，便靠过去：&ldquo云姐姐，你竟躲在树后面吓人！&rdquo 那云香不笑了，却仍用扇子挡着脸把身子往树荫里退了退：&ldquo今晚有贵客来阁中与我们风校书消夏，茶过三巡只等吃面，小月，你还不快走着两步，再晚点挨骂了。

&rdquo &ldquo哦，好！&rdquo我赶紧答应着走，不曾想云香却叫住阿晋：&ldquo你先站住，把食盒交给小月先拿上去，我那边几人还在赶做玉面丸，急着缺味引子，你来帮忙做一副好了。

&rdquo 阿晋看看我，其实我晓得他能有这样差事心里早乐开了，只是碍于帮我提食盒，我虽为难但不好逆云香的意思，空出一手：&ldquo给我吧，就这几步台阶而已。

&rdquo 阿晋把食盒给我，又把灯笼把柄别在食盒的把手里，不忘叮嘱两句：&ldquo好生走路，到了上面就喊人接过去。

&rdquo 我一一应了，他随云香走另一条路，我继续拾级而上；敞轩外早有人迎候着接过东西，我站在那里歇下脚的当儿，一阵风挟着大捧茉莉花清冽的香味便扑面而来，我不禁用力吸了吸鼻子，旁边年纪和我相仿的小玉香小声道：&ldquo香吧？今天来的客人白日里特地包下近郊所有花农田里的茉莉，叫织娘把鲜茉莉花串成四大张帘子，这会儿将风露轩四面都悬挂起来，不论东南西北风轻轻一吹，都香得什么似的。

&rdquo 看我惊叹不已，她啧啧嘴：&ldquo这算什么？我们风校书的雅趣高贵且刁钻是出名了，越这样那些人越愿意来围着她花银子，还打趣说古有褒姒笑听裂帛，今有风娘喜画煮酒。

&rdquo说罢，她赶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去了，我想起来了风露人间这么多回，还没有正面见过风校书长什么模样呢，现如今外面世道混乱糟糟不成个道理，萼楼里倒这么一派歌舞荣华升平的景象。

一边这么胡思乱想着，我一边往回走，阿晋帮忙捶药，肯定得要一些时间，我还是自己先回去了。

&ldquo咣&hellip&hellip梆梆&rdquo远处悠忽传来打更人的敲梆声，进入丁夜四更了。

我正拿着海碗淘洗燕窝，这是待会要加入冰糖在瓷罐子里，隔水用极小的火炖下的，得一直炖到明晚。

&ldquo阿旺，你去瞧瞧阿晋回来没有？真不知道死哪去了？他明明晓得明晚的消夏节宴要做很多准备，还跑出去躲懒？&rdquo这是赵不二第三次叫阿旺出去看了，他在做夏冻鸡、酿藕，他负责的十几道凉菜，大多都得在五更前做好然后下放到井沿里冷浸着，时间紧迫，他急得两眼都要冒火星了。

这也怪萼楼的规矩，因为是入夜才开的营生，所以最迟到五更天时这里各院便熄灯打烊了，从里到外大小一道道门庭都上锁紧闭起来，我们在厨房做事的人这时也必须从偏院小门出去各回各处。

&ldquo你叫阿旺到门外看有什么用呢？小月说他是被风露人间的云香叫去的，你不如叫阿旺去那找他一趟。

&rdquo乌糍姐说完又&ldquo噗嗤&rdquo一笑，&ldquo去了这么久，那小子回来时估计腿儿也软了，还得你给他做碗补汤吧？&rdquo 一众人拿这话打趣，阿旺却不肯去叫阿晋，赵不二自己一个人更不愿去，一边骂阿晋一边赶着做完手头的事，五更敲正时与我一道回头羹店不提。

黄昏日落时，顺着桃柳荫里的湖畔走，远近明暗的水面蒲间有好些萤火虫在飞转，想来便是我满脚踩烂的草茎所化生？ 赵不二步子很快，他仍愤愤地记着昨晚的事，&ldquo待会看见阿晋那小子必定要敲他的头壳！今晚罚他洗完所有锅碗才准吃饭，还有搬西瓜&hellip&hellip各院的西瓜都由他搬去！&rdquo 突然一阵&ldquo噼里啪啦&rdquo，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照我们一头泼洒了下来，赵不二一手挡头撒丫子就跑，我跟在后面跑了几步，前面就是河沟石桥了，过桥就能看见萼楼前面的蕉树和瓜田，我刚踏上石桥的一阶石砖脚底就一滑，险些扑倒在上面，还好一手撑住，头朝下之际望见了桥底，原本那不宽的河沟都长满了杂长的草苇而已，我低头的一瞬间却瞥见草苇根底下似乎有一些眼光转动：&ldquo吓！&rdquo 我赶紧站直了身，再仔细看时，桥底下黑黢黢的，天色已经因为暴雨而完全阴暗下来，什么都看不清。

是错觉么？桥下那光景似乎哪里感觉很熟悉&hellip&hellip我已经被雨浇得落汤鸡一样，心里又害怕，连滚带爬地跑回厨房，甫冲进门，却发现厨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转到我身上，我心里&ldquo咯噔&rdquo一下子，顾不得头发还滴着水，站在那不敢动：&ldquo怎、怎么了？&rdquo 阿晋就这么不见了！ 自我昨晚与阿晋去风露人间送东西分开后，厨房里的人就再也没见他回来过。

阿旺正打算去风露人间找云香问问，想来她们也不会把阿晋留在阁中一整天。

我连忙道：&ldquo我跟你一起去？&rdquo 乌糍姐皱眉阻止道：&ldquo阿晋的事还不是第一要紧的，本来今夜要各院齐聚院中大荷花池边饮消暑宴，这会儿突然下雨，一时也不能停的模样，你不如去鸳鸯馆请示碧茏夫人的意思。

阿旺自己去风露人间就是了。

&rdquo 廊庑间数盏照明的擎枝琉璃灯被夹着雨水的穿堂风吹得火光摇曳，即刻就会熄灭似的奄奄一息；莲花池中平素亮红的绢纱船灯也被雨水打灭，池中砌作莲花形态的戏台上，乐伎生旦们也不知躲到哪里避雨去了，原本喧嚣迷离醉画般的萼楼，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时间黯淡得没了活气。

我一个人打着灯笼寻摸到碧茏夫人所住的鸳鸯馆，走进院子里，也不见平时在门首接应的小丫头，且房门紧闭，屋里灯火通明，有女子的身影在灯前走来走去，像是仍在梳妆打扮。

我知道萼楼的大小规矩，到各院没有通传丫头帮忙递话，我是不好直接过去敲门的，便站在廊檐下等着，这鸳鸯馆的庭院不大，只有七八步的长宽，雨水打在屋檐垂下的木莲藤蔓，翠色的叶子发出轻微悦耳的叮咚声。

我为了避雨，把身子往里面靠些，却无意中听到里面碧茏夫人的声音：&ldquo这回做玉面丸竟那么费事，耽误这几日，差点就&hellip&hellip&rdquo声音小了下去，听不清说的什么，然后接着是露哥的声音：&ldquo今晚下的这场雨，把各处的灯都吹灭了&hellip&hellip各院校书还有丫头们只好待在各自屋里&hellip&hellip&rdquo穿堂风&ldquo咻咻&rdquo地时而掠过我的耳朵，声音又听不清了&mdash&mdash &ldquo嘿！什么人在那偷听！&rdquo突然脑后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叫一声，我吓得全身一颤猛回头，是鸳鸯馆的通传丫头阿鱼，她蓬着半边头，一只手捂着额角和散发，一只手凶狠狠地戳着我继续大叫：&ldquo夫人，夫人！有人在外面偷听！&rdquo &ldquo我，我没有偷听！&rdquo我急得连忙分辩：&ldquo我只是进来屋檐底下避雨，刚才，刚才又找不见你，我真的没偷听！&rdquo 房门这时打开了，露哥匆忙出来，看见我狼狈的模样，似乎微微舒了一口气，便朝屋里回道：&ldquo夫人，是厨房新来的小月姑娘。

&rdquo 阿鱼咬牙切齿道：&ldquo我就进屋画几笔眉毛，她趁我不在瞅空不声不响这么溜进来，肯定不知怀着什么心呢！&rdquo 露哥却走去一手拍在她肩上：&ldquo谁叫你进去画眉毛的？这个时辰来请示夫人事情的人自然会多。

&rdquo 阿鱼不服气：&ldquo今日大暑嘛！热气把脸皮都蒸糊了&hellip&hellip&rdquo露哥更用力拍她一下：&ldquo脸脏了洗！妆糊了就画！还顶嘴！&rdquo 阿鱼捂着脸进去了，露哥这才转过来，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向我道：&ldquo小月姑娘，来找夫人有什么事？&rdquo &ldquo就、就是问问下这么大雨&hellip&hellip今晚荷花池的消夏宴该办不了了，厨房的罗娘他们叫我来问夫人怎么好？&rdquo我总觉得露哥的反应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方才确实是我不对，我不做声就待在房门外，别人没把我当贼就算好的，&ldquo露哥姐姐，我真没偷听你和夫人说话，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rdquo &ldquo呵，下这么大雨还难为你跑这一趟，衣服都湿成这样子，待会儿让客人看见就不好了。

&rdquo她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似的，只自顾拉着我说：&ldquo来，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rdquo 我不好违逆她，只得跟着她来到侧边厢房，那里像是茶水间，但也有衣裳架子、五斗柜，柜台上有妆奁镜子和梳子、篦子一类物件，她让我在一个脸盆里把脸洗一下，湿发用布抹一抹干，然后对着镜子让我涂香粉和胭脂，我只得说我没怎么涂过，不太会，且也没有修眉，再说待会儿回厨房一做事，油烟气就把妆脏掉了。

她却非得拉我在镜子前左看右看，&ldquo女孩儿的皮肉就是生得好&hellip&hellip&rdquo 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ldquo姐姐&hellip&hellip看着就比我大一些，如何就夸我好&hellip&hellip&rdquo 她抿嘴一笑，又摸到我身上衣服还是湿的，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件豆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