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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哭不闹,就那样看着他,看着那身华衣忍受不住,眸中波光闪动,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拂袖而去,挽过洛小姐,毅然决然地踏进了富贵堂,朱红色的大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斩断过往,不留余地。
她站在风中,站了许久许久,身影单薄得似一片落叶。
她忽然想起,她嫁给他时,是几年前的春天,春光明媚,她穿着大红嫁衣,过小桥,穿山冈,满心欢喜地踏进了一贫如洗的崔家。
他父母早逝,这些年孑然一身,家中冷冷清清,直到她的到来,像带来了春的生机,给那间破瓦房增添了久违的温暖气息。
书里写贫贱夫妻百事哀,她不信,拉着他浅笑盈盈,笑的满怀憧憬:“相公,我开胭脂铺好好赚钱,你也在家里好好读书,今年考不中明年考,总有一天你会高中状元,骑着大白马衣锦还乡,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她没日没夜地操劳,在街市经营着一间小小的胭脂铺,请不起人手,就把所有活儿揽过来一个人做。
如此日复一日,终于有一次,她在为张员外家送香粉时,晕倒在了火辣辣的太阳底下。
等到醒来时,她才知道她失去了什么。
他们的孩子没了,那个悄悄降临了三个月的孩子没了,他赶来时就只看见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
他坐在床边抱着她哭,哭得止都止不住,把什么读书人的斯文体统都扔一边去了。
他说是他没用,没有保护好她们娘俩,他不是男人,他是个废物,枉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 她听得心如刀割,却强忍住眼泪,喉头哽咽地搂着他不住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我们会儿女绕膝,过上好日子的……” 可一直迟迟没有等来第二个孩子,她身体一直养的不大好,大夫说她很难再有孕,知道消息后他一宿未睡,当天方既白时,她推开门,看见他披着衣裳坐在院中。
灰蒙蒙的天色中,他眼下一圈乌青,俊秀的脸庞像是一夜瘦削下去,憔悴不堪。
她心疼地一个劲地数落他,一边搓着他的手往嘴边呵气,他却忽然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心贴着彼此,声音嘶哑地响起:“芊芊,我不会负你,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负你。
” 一遍又一遍的承诺不停回荡在耳边,仿佛还是昨天,一切历历在目。
却不过物是人非。
她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洛府门前,傻傻地笑,像个疯子,伸手捂住眼睛,只摸到穿过袖间的冷风,和那些从指缝间落下的泪水。
就在那一天,她的相公死了,她的爱情也死了。
生于承德十九年的明媚春天,死于承德二十二年的萧索秋日。
(三) 芊芊遇见谢尘时,正是最狼狈落魄的时候。
热闹的夜市间,人来人往,她坐在酒馆门前,抱着个坛子,喝的酩酊大醉。
眸中水光动人,脸上晕红泛起,那别有一番风情的模样,竟引来了几个地痞流氓。
他们拉扯她的衣裳,把她推攘到了无人的小巷,她惊恐地瞪大了眼,拼命挣扎,却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就在危急关头,谢尘从天而降,一身白袍犹如神祗,将她从昏暗的小巷中解救了出来。
她趴在他的背上,夜风吹过她的乱发,她心跳如雷,后怕不已。
谢尘不住安慰她,她渐渐缓过了神,却咬紧唇,开始大颗大颗地掉眼泪,无声无息地就浸湿了谢尘的后背。
他赶紧问她怎么了,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在最凄惶无助时找到了宣泄口,无数情感汹涌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相公死了,我相公死了,我相公死了……” 不管谢尘怎么问,她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撕心裂肺的当真有如新寡。
等到再次遇见谢尘,已是三个月后,她绝色坊开张的时候。
那夜他为她找了家客栈,安顿好了后就匆匆告别,连名姓也未留下。
这回再见,他竟是来应聘坊中妆师的,雪白的宣纸上,笔走游龙,墨香扑鼻,洋洋洒洒两行字,写的漂亮极了—— 又踏杨花过谢桥的谢,何处无尘埃的尘。
他抬头望向她,四目相接间笑得光风霁月,宛若故人重逢,他说:“谢尘,我叫谢尘,为红颜绝色而来。
” 就这样相识了,立于绝色坊的招牌下,外头熙熙攘攘,却仿佛与他们毫不相关,阳光洒下,两两相望间,他们的眸中只印刻着彼此的笑容。
谢尘感叹芊芊的好能耐,三月前还是无助的弱女子形象,三月后已成为梁都最大妆坊的老板娘了。
芊芊笑了笑,不置可否,漆黑的眼眸却划过一丝怅然。
那走投无路下的孤注一掷,那豁出去的巨大代价,那些不能为人所道的秘密…… 此中艰辛,如鱼饮水,百般滋味,到底只有自己知道。
谢尘气走了洛小姐后,芊芊破天荒地早早关了店铺,提着两坛酒,架了梯子,与谢尘月下对饮。
她很久没那么畅快了,拍着谢尘的肩膀笑得前仰后翻:“你都没看到他们出门时那脸色,和我炒的猪肝差不多了。
” 谢尘难得没有跟着开玩笑,只是望着芊芊笑,像要望到人心底去:“你欢喜就好。
” 芊芊摇着酒坛,眸中已带了几分醉意,嘴角含笑:“欢喜,我当然欢喜……” 那笑看得谢尘摇头暗叹,仰头饮了一口烈酒,不由又想起芊芊上次喝醉时的场景。
(四) 那是崔子钰高中状元了,洛家鞭炮锣鼓巷敲响个不停,向外宣布喜讯,洛小姐与状元郎择日完婚,佳偶天成,恨不能全天下人都知道。
那一日梁都热闹非凡,崔子钰志得意满地骑着高头白马,打绝色坊前路过,俊秀无双的风姿不知迷倒了城中多少姑娘,他沉浸在喜悦间,压根没有注意道绝色坊二楼,倚楼而立的芊芊。
谢尘站在芊芊身旁,看着她一分一分白下去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开口,欲拉她进去。
“有什么可看的,你若喜欢,赶明儿我也考个状元回来,拱手送你,如何?” 芊芊一动不动,任谢尘怎么拉也没反应,谢尘一声叹息,终是撒了手,白玉似的脸庞沐在阳光下,半明半暗。
“不过是个负心汉,看了只会给自己添堵,世间繁华万千,何必执着一木。
” 深夜,芊芊不顾谢尘的劝说,抱着酒坛喝得东倒西歪。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推开谢尘搀扶,脚步踉踉跄跄。
她说,她要拼命赚钱,把绝色坊开得越来越大,大过洛家的财势,她要做梁都首富,做谁也不能欺侮的梁都首富。
最后她倒在谢尘怀中,酒坛坠地,哭得稀里哗啦,像个被抢夺糖果,委屈不甘的孩子。
她说,她不是铁公鸡,她不是视财如命,她只是想赚很多很多的钱,多到能买回她的相公,买回她死去的爱情。
她说,她喜欢热闹,她想以后儿女绕膝,不让他们挨饿受冻,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可她现在除了钱什么也没有了,她不想一个人孤独终老…… 泪水浸湿了谢尘的白袍,他搂着芊芊,心如针扎,带来一片细细麻麻的痛楚,他在她耳边不住道:“你不会是一个人,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那样低喃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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