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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状书(4/5)

干净一分。

不求尽善尽美,但求问心无愧。

” 王朝和马汉打探归来,又带回两条突破性的信息。

一是就在几日之前,闻说王大户将女儿王绣许了城西刘家的独子刘彪。

二是这刘彪虽是一介书生,但他的老爹早年却是镖局的一名镖师,认识不少江湖上的匪寇。

至此,案情已有七分明了。

当日那掷刀杀人的道士,只怕不是道士,而是刘家延请的江湖人物。

是夜,文水县衙大张灯火,夜审梁文祈一案。

文水县地处偏僻,百姓平日里精神文化生活极为贫瘠,难得逢上名满天下的包青天审案,自然挤破了脑袋也要一睹风采。

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包大人,展昭、公孙策及四大校尉各有拥趸,只可惜王朝、马汉留在客栈守着端木翠——但这并不妨碍这一夜县衙内外拖家带口济济一堂,分外热闹。

王大户虽是一方大户,但也从不曾见过这等架势,战战兢兢立于公堂之上,一抬眼看到堂上包公肃容满面,竟不自觉联想到森罗殿的阎罗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包拯执起界方,重重拍于案台之上。

界方落下,王大户的身子又是一阵哆嗦。

“本府问你,梁文祈之死,可有隐情?” “回大人,其中并无隐情。

”王大户连连叩首,“小女重疾缠身,那一日忽有个游方道士上门,言说王家有妖孽盘踞。

小人依着道长之言,在家宅之内设坛捉妖,文水县百余乡亲都看在眼里……” 说到此,旁观的百姓之中,便有那好事之徒鼓噪有声:“王老爷说得没错,那梁文祈就是个妖怪。

” 包拯不语,展昭手按巨阙,转身向人群之中扫了一眼,目光凛冽冷峻。

诸人心头一唬,竟再不敢出声。

因着方才有人附和,王大户的胆子亦壮了一壮,抬头看包拯道:“草民所言,句句是实,还请包大人明察。

” “句句是实?”包拯声色俱厉,“单凭游方道士一面之词就断定梁文祈是妖,何其荒唐!那游方道士何在?” “游、游方去了。

”王大户额上渗出冷汗。

“可知他道号为何?从何而来?在何处道观挂居?” “这……”王大户傻眼了,半晌才嗫嚅道,“当时小女病重,小民情急之下乱投医,直把那道士当成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得这许多。

现下听大人如此说,的确是有些……有些……” “大人,可否容小民一言?”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的大汉越众而出。

“堂下何人?” “草民刘天海,王刘两家今日刚结了亲家,犬子刘彪,不日将迎娶王家独女王绣。

” 包拯不动声色:“你有什么话说?” 刘天海满脸倨傲之色,双手朝着堂上一拱:“适才听大人所言,这梁文祈一案可能另有内情。

然而梁文祈是那游方道士所杀,王家老爷并不知情,大人不去追缉那游方道士,反在这儿对王家老爷苦苦相逼,未免……” 刘天海故意不把话说完,面上挑衅之色毕露。

围观的百姓为他所煽,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况且,”刘天海愈说愈是得意,“大人不由分说,将王家老爷提到堂前,人说对簿公堂,却不知原告何在?” 包拯一愣,此案的确并无原告,只有端木翠托人千里送上的半封状书。

若照着平时,包拯必不会草率接下,但既是端木翠差人所送,开封府上下都料定必无差池,这才远道而来异地开审,不提防刘天海有此一问。

若说原告是端木翠,未免太过不合常理,况且端木翠生死未卜,未必能够现身与刘天海一辩。

正踌躇间,就听展昭朗声道:“原告自然是梁文祈。

” 此言一出,莫说是围观诸人并同刘天海、王大户凉气倒吸,连包拯、公孙策等都愣怔住了。

展昭向包拯道:“请大人传梁文祈上堂。

” 包拯略一沉吟,见展昭胸有成竹,于是依言点头:“传。

” 这一传非同小可,人人均知当日梁文祈被收妖的道士斩杀,如何还能前来对簿公堂?因此上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唯恐错过好戏。

就见两个县衙的衙差,抬了个担架上堂,担架之上白布之下依稀可见是个失了头颅的人形,入鼻尽是刺鼻的生石灰粉味道。

知道是衙差将梁文祈的尸身从地下起出,围观诸人唬得忙不迭退后。

刘天海先时尚有惊愕之色,待看清只不过是具尸身时,忍不住冷笑连连,转身向包拯道:“包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告?小民愚鲁,还请大人明示,一个死人如何告状,如何呈上状书呢?” 话音未落,就听展昭沉声道:“公孙先生,请将开封府收到的状书示下。

” 公孙策一愣,见包拯微微颔首,依言从案上取下状书,示于王大户。

刘天海失声大笑:“有?有什么?这便是状书吗?包大人,都说您断案如神,是再世青天,只怕是民间误传吧。

” 话音未落,张龙、赵虎齐齐踏前一步,怒斥道:“住口,公堂之上,不得对大人无礼。

” 刘天海生性彪悍,加上早年行镖颇沾染了些悍匪习气,是以并不为惧,冷冷哼一声,向包拯拱手道:“包大人,告状的是个死人,状书又是这般莫名其妙,依草民所见,大人实在不该为难王家老爷。

若是大人尚未查到凶手,不妨再耐心寻访几日,恕草民今日不奉陪了。

” 语毕,围观百姓又是鼓噪有声,此番倒是失望多些,因想:都传说包大人能够审权贵断鬼神,现下看来,也不过尔尔。

刘天海哈哈一笑,转身朝人群之中使了个眼色,一个灰衣书生便携了身边小僮转身向外走。

展昭看得分明,虽不知那书生是谁,但心忖其中必有蹊跷,正想上前拦下,忽地眼前一迷,就听风声大作,阴冷透骨,裹挟着沙石扑面而来。

一时间堂上飞沙走石,手肘之侧不辨人形,一干人眼睛都睁不开,唯有战战兢兢龟缩抱头而已。

俄顷风住,展昭睁眼看时,不觉心中一悸。

大堂之上,庭院之中,是夜不知举了多少灯烛,顷刻之间,竟尽数熄灭了。

一时间寂静非常,人人惊惧莫名。

公孙策忽觉手中的状书蠢蠢欲动,低头看时,那半幅状书竟摇摇晃晃似欲挣脱开去,泛出碧绿色的磷光来。

其时县衙内外一片漆黑,诸人都将目光聚在公孙策手中,公孙策心中一动,松开手,那状书飘飘摇摇,自向半空去了,未几舒展平铺开来,帛书的裂口都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覆在梁文祈身上的白布徐徐掀起,另半幅泛着惨绿磷光的状书自梁文祈怀中缓缓飞升而上。

展昭蓦地了然:另半幅状书竟在梁文祈怀中。

却说两幅状书于半空之中拼接为一,“有冤”二字赫然在目。

人群中惊呼连连,夹杂着扑通栽倒的声音,还有人失声道:“梁文祈果然是冤死的,现下找包大人告状来啦!” 包拯心中愕然,凝神看那状书,只见那“有冤”二字渐渐消弭隐去,却有淡淡的碧色雾霭,自状书之上络络不绝而下,于堂下汇聚为一团。

先时看如同沸水之上聚合的雾气,渐渐便现出成人的轮廓来,有离得近的看得明白,那却不是梁文祈是谁? 其时情状当真诡异,梁文祈虽成人形,但人人皆知其无实体,若是伸手推他,只怕手掌会穿到他身体另外一侧。

胆子小些的早已晕了过去,胆子大些的兴奋莫名,因想着:今儿可真真叫我开了眼了。

王大户早已吓得呆了,磕磕巴巴道:“你、你……” 梁文祈双目含悲,对着王大户深深拜倒,道:“岳丈,小婿当真冤枉。

” 王大户未及回答,就听包拯界方重拍,喝道:“王大户,你因嫌弃梁文祈家世清贫,遂起悔婚之意,串通游方道士以收妖为名,行斩杀梁文祈之实,是也不是?” 王大户被包拯这么一喝,脑子更是一片混沌,哆哆嗦嗦道:“草民不曾……” 话音未落,就听有女子哀恸之声:“爹,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设计杀了祈哥吗?” 展昭抬眼看时,却是一个小僮打扮之人跌跌撞撞分开众人上前,忽地想起方才刘天海曾向人群之中使过眼色,当时的书生和小僮,想来便是刘彪和王绣二人。

想不到王绣竟扮作小僮,混于人群当中听审。

王大户被王绣这么一说,更是失了方寸,强自镇定道:“胡说,我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 王绣不答,眼中不住滚下泪来,旁观诸人便有看不下去的,冷嘲热讽道:“王家老爷,人说不见棺材不掉泪,现下你姑爷都告上堂了,还如此嘴硬,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王绣直直盯住王大户许久,眼中尽是凄绝之色,俄而转身向梁文祈道:“祈哥,是我王家对不住你。

” 梁文祈不答,只是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忽地露出一个古怪之极的笑容来,道:“绣妹,你的身上缘何如此浊臭?” 王绣一愣。

其实何止是王绣,堂上众人中十个倒有八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王大户计杀梁文祈,梁文祈怎么反嫌上了王绣? 正莫名间,展昭跨前一步,沉声道:“王绣,你串通外人杀害梁文祈在先,公堂之上混淆视听,试图嫁祸生身父亲在后,如此泯灭人性,还不低头认罪?”未及王绣回答,展昭转向包拯道:“包大人,梁文祈被杀,王绣嫌疑,远在王大户之上。

” 包拯点头:“展护卫可是发现了什么?” “之前属下前往城西乱葬岗寻找端……和梁文祈,起坟之时,发觉两人都备具薄棺下葬,问起王家下人李三时,他也说是王大户念及翁婿一场,不忍将梁文祈草草入葬。

” “若是王大户设计杀梁文祈,他完全不用如此善待梁文祈的尸身。

因此,属下当时就曾怀疑,王大户虽然不是很喜欢梁文祈,但是也不至于要杀他,此其一也。

” 包拯暗暗称是。

“其二,属下记得端木姑娘说过,世间烟火气重,常人嗅觉受阻,只能分辨人间五味。

然若能跳脱皮囊之外,是可以嗅出灵台清浊的。

灵台之味,洁净有之,甘醇有之,酸腐有之,浊臭有之,想那王绣若不是身造杀孽,如何会被梁文祈嗅出浊臭之味?王绣,你的精心布局或许瞒得住世人耳目,但断避不过幽冥之眼。

” 王绣紧咬双唇,默然不语,只衣袂微微颤动,显出内心极为不宁。

梁文祈惨然道:“绣妹,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竟是你要杀我。

” 王绣仍不答话,脸色渐转煞白。

王大户看看展昭又看看王绣,一脸的不可置信,急道:“绣儿,当真是你设的局?若不是你,你快说句话呀。

” 王绣凄然一笑,淡淡道:“是我。

” 围观诸人哗然,包拯暗自叹息。

就见王绣泰然自若,伸手理顺鬓发,又略略整了整衣襟,方正色道:“是我,是我想出这法子,一心一意要杀了你。

” 梁文祈踉跄着退了两步,伸手指向王绣,颤声道:“绣妹,你说什么?” “我是富甲一方的王家长女,自小锦衣玉食,没受过半分委屈,凭什么为着早年的一纸婚书,就要嫁给你过一世衣不蔽体的穷酸日子?” “爹爹怕人说他嫌贫爱富,虽然心中不喜,仍不愿悔这门亲事,我却不甘心。

一想到今后要与你同床共枕了此一生,我就恨得夜夜不得安眠。

后来我与刘公子邂逅,我心中喜欢他,便愈恨你,你若不死,我如何能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 “因此上我假作重病,设下这收妖之计来杀你。

杀了你之后,我不知多么痛快。

没想到你活着不让我好过,死了也不让我安生,还要告状拉我一起死。

也罢,这一世,我王绣就把这条命赔给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与你姓梁的再无干系!” 开封府诸人先前讨论案情之时,都以为是那王大户起了悔亲之意害人之心,哪曾疑到王绣身上,现下听王绣如此说,俱都愣怔住了。

展昭心道:设下如此毒计杀人,不惜嫁祸老父,现下还如此言之凿凿毫无悔意,这位王姑娘,的确是个狠心之人。

想那梁文祁不过一老实文弱书生,哪里是她对手? 梁文祈木然呆立于当地,良久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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