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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3/5)

归那年的文化衫、姥姥的顶针、妈获过的&ldquo北京市三八红旗手&rdquo证书、爷爷油印的福氏家谱&hellip&hellip 我赞，真棒，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妈从衣柜后面掏出一牛皮纸袋，我凑过来，&ldquo赶紧拆开，万一是新中国成立前我们老福家的房契，那可值钱啦！&rdquo 一打开，一红色丝绒的册子，妈笑了。

&ldquo这什么呀？&rdquo &ldquo相册啊。

&rdquo 一翻开，是一胖得找不着眼睛的婴儿，也是就鄙人我。

妈开始说前尘往事。

我出生时，十斤三两，当年是北京市第二胖的新生儿，大夫说生这孩子跟生哪吒一样，没准将来是个大人物呢。

我摇摇头，&ldquo谁要当大人物，出人头地太辛苦了，不划算。

&rdquo &ldquo你就不想扬眉吐气啊？&rdquo &ldquo太吃苦了，讨厌我的人，我再努力也不会对我刮目相看。

喜欢我的人，我再好吃懒做也会爱我。

&rdquo我靠了靠妈的肩膀，朝她挤了挤眼睛。

妈弹一下我的脑门，&ldquo你就没出息吧。

&rdquo 我笑了笑，几个小时前，我还是个有出息的女子呢，为了减肥肝肠寸断，这么快我就恢复本性了。

我叹口气，随手一翻相册，一张美女的照片，巴掌小脸，秀丽着呢。

妈用手摸了摸照片，摸金子似的。

我问：&ldquo这谁啊？&rdquo 妈说：&ldquo我啊。

&rdquo 我笑，&ldquo甭逗了！人家长这样！&rdquo 再翻这相册，后半本都是这女人的照片，翻到最后，我吓了一跳。

我看到一个胖子，跟这女人的合影。

这胖子太好认了，爸年轻的时候，就是头发比现在多点。

我看了看妈，又看了看照片，终于在那女人的眉眼里，发现了妈的痕迹。

以前我老说自己胖若两人，但妈这才叫胖若两人。

我大叫：&ldquo妈啊！您是被核辐射了吗？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rdquo 妈顺手给我一巴掌，附赠了一句文艺腔，&ldquo谁把我变成这样？岁月啊！&rdquo 姥姥在世的时候，曾怨恨地说，我妈结婚前可瘦可美了，自从跟了我爸才越来越胖的。

我一直不信。

我姥姥的体型像石景山，大姨小姨的体型像西山香山。

我妈？庐山，横看成岭侧成峰。

我仔细端详照片，&ldquo长得像巩俐，还是瘦一点的巩俐。

&rdquo 妈翻白眼，&ldquo我好看那会儿，还没巩俐什么事儿呢。

&rdquo说起过去的光辉岁月，妈脸上放着光，&ldquo我十八岁那年，走路下巴都不朝地&hellip&hellip&rdquo &ldquo您倒立着走是吗？&rdquo我打岔。

妈抬头，脖子伸长，像只笨天鹅，&ldquo我天天这么扬着脸走。

&rdquo &ldquo哟，这么找打呐？&rdquo &ldquo那是！人人都以为我是学舞蹈的，那年我们公交系统文艺汇演，我，独舞！独舞你知道什么概念吗？今年春晚独唱的那谁，现在有名吧，当年也就是挤在合唱队里，合照都看不清整脸。

我呢，一个人跳舞的照片登在《北京晚报》上，这么大个儿！&rdquo妈用手比量一下。

&ldquo原来我妈是当年的网红啊，失敬失敬，追您的男的得从动物园排到八宝山了吧？&rdquo &ldquo数量算什么，关键是质量高！电影制片厂的帅小伙，军队大院的二代，还有几个在广州倒腾衣服发家的万元户呢！&rdquo &ldquo那您眼光可不怎么样，怎么落我爸手里了呢？&rdquo &ldquo你爸胆儿大啊，其他人追我，都来文的，看个电影，送个手绢，写个情书&mdash&mdash十个有八个都抄汪国真，你爸呢，直接来武的，我在台上跳舞谢幕呢，他上来送花，强吻了我。

&rdquo 我来兴趣了，&ldquo看不出来啊，我爸当年这么热情呢。

&rdquo &ldquo热情？那可不是热情，那是不要命！20世纪80年代，拉个手都算是订终身了，他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亲公交一枝花！这不耍流氓吗？台下一群我的粉丝立即把他扭送派出所，结果我就美人救英雄了&mdash&mdash虽然你爸撑死算是个狗熊。

可我一看那阵仗，闹大了得枪毙，觉得还是放你爸一马吧。

我跟警察说我俩处朋友呢，闹别扭，他想跟我和好，都是误会。

&rdquo 我内心一阵遗憾，&ldquo啊？您就这么把自己交出去啦？&rdquo &ldquo怎么可能！我把他捞出来了，他欠我一人情，我凭什么跟他好啊！&rdquo &ldquo可您最后还不是嫁了嘛！&rdquo &ldquo那得怪你小姨！那年我们单位滑冰比赛，就在后海冰面，她非要跟去，跟就跟呗，往冰厚的地方滑啊，她倒好，哪儿没人往哪儿滑，结果遇到薄冰，咔嚓裂了，她掉水里了。

&rdquo &ldquo然后呢？&rdquo &ldquo我喊了半天，周围一大群小伙子，嘴里都喊救人啊救人，没人动手。

这把我气得，我自己妹妹，我自己救！我扑腾一下就跳水里了。

&rdquo &ldquo妈，我没记错的话，您可是旱鸭子，我水性可就随了您呐。

&rdquo &ldquo谁说不是呢！可我妹妹在水里呐，她要是淹死了，我也不活了！我托着你小姨，结果你小姨还瞎扑腾，眼看着就把我扑沉底儿了。

我心想这下子完了，结果扑通跳下一男的，先把你小姨救了，又把我捞上来&hellip&hellip&rdquo &ldquo这男的是我爸吧？&rdquo &ldquo你爸过来给我送饭，刚好赶上了。

&rdquo &ldquo他把您救上来，您感动得以身相许了？&rdquo &ldquo感动归感动，我最多说个感谢。

可你爸特酷，说甭感谢我，知道你烦我。

我天天给你送饭，你一口都不吃，看你掉水里，我想着一定得把你救上来，要不然你没吃过我做的饭就走了，我这辈子该多糟心啊。

&rdquo &ldquo哎哟，还挺骄傲的，我看是爱你在心口难开吧。

&rdquo &ldquo谁说不是呢！说完这些，你爸要走，身上都结冰了，还不忘把饭盒递给我，说快吃吧，饭都凉了，你吃一口，我就再也不烦你了。

后来我把那保温饭盒打开，煎带鱼！炸丸子！嘿，那个香哦&mdash&mdash你姥姥做饭多难吃你也知道。

&rdquo &ldquo从此您就上了贼船，然后喂成今天这样咯。

&rdquo 我摸着妈的照片，怪可惜的，&ldquo我还以为你们的爱情故事，是胖子爱胖子，哪想着是个怪物史莱克的故事，您舍身取义，跟我爸在一起，把自己吃成了胖子。

&rdquo 妈也盯着照片，&ldquo大概你爸也这么想吧，这些照片是他收起来的，怕我看了难受。

其实是他看了难受吧，我是发现了，男人啊，还是不如女人，男人太认命了，他们以为结婚后，娶了老婆，日子也就到头了。

可女人不一样，女人嫁了什么人，过了什么生活，她都不会忘了自己是什么样。

就像我，现在就是个胖大妈怎么了？我身边有你爸，我看到他，就能想到那个十八岁在台上跳舞的自己。

我在最好的日子，把自己给了他。

&rdquo 妈看着我，突然来了兴趣，&ldquo哎，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支持你和他在一块？&rdquo &ldquo哼，还能为什么？貂皮大衣呗。

&rdquo 妈特利索地承认自己虚荣，&ldquo那身貂的确加分！不过最关键，是我觉得你活得有劲儿了，这才像个女人，这才不像他家蔫了吧唧的遗老遗少。

你活了三十年了，终于不是那个怂嗒嗒、傻乎乎、永远认命的大福子了。

&rdquo 妈从来没夸过我，我有点不适应，&ldquo妈您好好说话，千万别夸人&hellip&hellip&rdquo 妈踹我一脚，&ldquo别给你点好脸你就往上贴，我还有一棒子没抡你呢。

你这劲儿吧，悠着点使。

减肥可没那么容易，好多时候，不是你努力，就能得偿所愿&mdash&mdash不是这样的！别人饿了就能瘦，就你这基因，你得付出比别人高百倍的代价。

不过，失败了也没事，大不了你继续回来住这破屋子，妈在这儿，你爸也在这儿。

&rdquo 我张开双臂，要给妈一个拥抱&hellip&hellip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妈突然问我，&ldquo哎，你饿不饿，陪我吃点泡面？&rdquo 我崩溃了，&ldquo不要在这么柔情的时刻，说泡面这么低俗的话题行吗？泡面最胖人了！您还让不让我减肥！&rdquo &ldquo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啊。

&rdquo 妈气坏了我，气得我吃了两包辛拉面。

泡面犹如安眠药，我仿佛一个不羁少女，躺在床上直犯困。

不行，还不能睡。

我给老牛的助理发信息：&ldquo你说的那个泰国减肥药，好买吗？我想试试。

&rdquo没错，肥还得减。

妈起码还有个十八岁的样子撑着她胖，我呢，总得给自己留点念想吧。

〔五〕 泰国减肥药特别好，我过上了今儿瘦三斤明儿胖五斤的好日子，整天提心吊胆的，性格也变得特浓烈&mdash&mdash我为自己点赞，浓烈这个词儿用得真恰当。

我眼睛开始不容沙子。

什么是沙子？瘦子就是沙子。

有一次，我和老牛在星巴克买咖啡，排队呢，轮到我们时，一特瘦的网红脸插队，老牛说她，她还特理直气壮，嚣张得很。

这网红脸太瘦了，瘦得我想替天行道。

我伸出胳膊，把她拽到队伍后面，&ldquo整容了也得排队啊。

&rdquo 老牛吃惊地看着我，眼神的意思大概是&ldquo行啊你&rdquo。

网红脸瞪我，&ldquo有病吧你，谁整容了？&rdquo 我端详她，如数家珍，&ldquo鼻子垫了鼻翼缩了眼角开了&hellip&hellip你出门拿什么包啊！钱啊卡啊藏在你这欧式大双眼皮里算了。

&rdquo &ldquo死肥猪你说谁呢！&rdquo 在我减肥减得痛不欲生的时候，敢提肥字，算你命薄。

那网红脸伸手要挠我，老牛还没反应过来，哪想着我应声倒下，扒着那女的腿，愉快地捂住肚子，&ldquo哎哟，要流产了&hellip&hellip&rdquo 老牛跟网红脸都愣了。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老牛的反应特渣，连忙解释，&ldquo不是我的！&rdquo 网红脸打着滚似的逃走。

已经被吓着的星巴克店员问，&ldquo谁&hellip&hellip谁的美式&hellip&hellip&rdquo 我起来，跟没事人一样，&ldquo哦，我的，能帮我打包吗？&rdquo 后来参加一局，一穿旗袍的女的，是画廊经纪，一见我，就演1987年版《红楼梦》，&ldquo早就听说姐姐了，今儿才得见，果然是一顶一的人尖儿。

&rdquo 我粗俗惯了，猛听这种说话方式，跟让人抽嘴巴似的。

&ldquo别的本事我是没有的，不过是略懂些字画收藏，不比姐姐&hellip&hellip&rdquo 我刚吃完减肥药，亢奋正无处发泄呢，看着她那水蛇腰就不顺眼。

我开口：&ldquo巧了，我也爱好收藏。

&rdquo &ldquo收藏什么？&rdquo &ldquo人民币。

&rdquo 老牛听闻，联想到我最近的行径，忍不住说：&ldquo你近来怼人有点上瘾啊？&rdquo 我犹不解恨，&ldquo嘚瑟的瘦子，都应该怼死！死！&rdquo &ldquo最近圈内都传，郝泽宇的宣传总监，特会怼人。

&rdquo 当事人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ldquo不能够啊！我是别人捅我一刀，还会帮忙拔刀生怕累到别人的那种人呀。

&rdquo &ldquo要不是我知道你这是吃减肥药吃得性情大变，还以为这是大明星的女朋友在跟我叫嚣呢。

&rdquo他想了想，&ldquo这减肥药真够逗的，你这种人吃了都会怼人了。

&rdquo 我不忿，&ldquo那您这辈子可能长期服用这种减肥药。

&rdquo 老牛翻了个高贵的白眼，&ldquo那是我的前半生，自从郝泽宇红了之后，我可心平气和了。

&rdquo他转了转眼珠，一脸幸灾乐祸，&ldquo我也让你心平气和一下吧，郝泽宇花了一百万买张画，这事儿你知道不？&rdquo 不知道这一切的我，立即杀到了郝泽宇那儿。

啊！好久没说我和郝泽宇的事儿了。

其实也挺奇怪的。

现在，我&hellip&hellip挺烦郝泽宇黏我的。

以前，刚在一起，我俩能在床上黏一天&mdash&mdash哎，别误会我俩是色情狂。

我俩光看对方的脸，就能看一天。

我看他，以一种看艺术品的心态，这人怎么长的，长这么好看。

他看我，像是看《聊斋》，&ldquo你怎么长的？长这么有趣！&rdquo说完就猛揉我的脸&mdash&mdash话说我脸老瘦不下来，就是他揉胖的。

当然这种情况是昨日黄花了，现在，有时候一天不跟他在一块，我跟放假似的。

我俩的恋爱模式，就是待着，在家待着。

他这人，大概是好不容易谈次恋爱，把所有小事都讲给我听，小时候买不起香蕉啃香蕉皮的故事，我都听十遍了。

以前我什么舒服穿什么，披个麻袋都能在沙发上瘫一天。

现在我讲究了，在他面前也不放松，化个妆就得一小时，穿衣服还只穿大牌子，大牌衣服跟铜墙铁壁似的，穿的时候要讲究仪态，也不敢瘫&mdash&mdash一团肉还瘫，能看吗？ 可能是吃减肥药吃的，我最近心慌得很，再加上郝泽宇厨艺尚佳，太不利我实施减肥大计了。

最重要的是，我减肥减得性欲全无，他这人又有肌肤饥渴症，没事爱跟你撩来撩去的。

得，我还是躲着他走吧。

我很满意这一点，看，跟天杀的大帅哥谈恋爱，我也没沉迷于肉欲。

跟大明星谈恋爱，我还怕他黏着我。

我是多么不一样的烟火呀！ 带着自我表扬的心态，我跟彭松假装苦恼。

有了性生活（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性生活对象是男是女）的彭松，十分不耐烦，他说装个屁啊，你这是要脸了，不敢把你那一团肉露给他看了。

哼，我才不信他说的，我就是怕郝泽宇黏着我，这段感情，我有主动权了！ 哪想着，我这才有主动权几天啊，他竟然花了那么多钱买画！到他家时，我杀气腾腾，正撞见他抽着雪茄欣赏墙上的画呢，我更来气了。

我骂道：&ldquo还抽雪茄？你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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