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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磨在队伍最前面挥舞着砍山刀,刀下一片一片巨大的蕨叶被从中劈开,低矮的灌木和爬藤中被犁出一条路来。
开路是老磨的绝活,祁烈就是为了这个把这个老兄弟重新找了回来,彭黎的钩刀杀人再利,要在云荒的林子里赚钱活命,却不是靠杀人的身手,而是找路。
马帮的后面乌云又追了上来,中午才下过一场大雨,伙计们浑身还是湿透的,眼看下一场雨就要来了。
商博良拉着黑骊在队伍的最后面压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云层,知道他们已经难以在雨下下来之前找到避雨的地方。
这几天的雨太大了,原有的道路全都变成了泥水地,祁烈只能凭着感觉找路。
而且林子越来越密,已经不像在黑沼以南,那边的林子多半都是高大的蕨树,而这里不但有大蕨,还有带刺的灌木和浑身血红色的地爬藤,这些杂草下半截都被泥水泡着,可是钻出来的枝条要么碧绿,要么鲜红,颜色艳丽动人,很多带着有毒的刺。
即使靠着老磨一把锋利的砍山刀,他们每天能推进的路程不过是十里路。
而且很难确定在林子里是不是走了直道,他们很少能看见阳光,难以确定方向。
离开黑水铺已经是第五天了,一路上他们再没见过一个人。
彭黎和祁烈带着自己的牲口靠近商博良,他们三个现在俨然都是这马帮的头目了。
彭黎找他讨论,商博良也不推辞。
他不熟悉云州,可确实是极有经验的旅人,说话不多,却往往能够一言中的,彭黎很赏识他的冷静。
“再走两三里就必须歇了,火把已经不太够,夜路不好走。
”彭黎说。
“连着五天都没有找到别的巫民镇子,也看不见人,看起来倒不像是三峒之间有冲突的样子。
”商博良说。
“难说,”祁烈摇头,“五天都看不见人,才是最糟的事情,这些巫民都干吗去了?你能说他们不是去驯蛇炼蛊磨刀了?”“老祁,我们这么往前,到底是要去哪里?”彭黎问,“这巫民的镇子,就这么稀稀落落,几天看不见一个?”祁烈的目光在老磨砍下来的蕨叶上逡巡:“我们避开了别的镇子,鬼知道那里现在住着什么人,没准儿我们赶踩进人家的镇子里,又看见几十条大蛇游过来。
我们要去的地方,只能是鬼神头。
”“鬼神头?”商博良问。
这还是祁烈第一次说到这个名字。
“就是蛊母所在的镇子。
可我没有去过。
”祁烈说,“我是听以前的一个伙计,后来他去别的马帮了,可还是走云荒。
他说有一次不小心摸进了蛊母所在的镇子,叫做鬼神头,说是这一带最大的镇子。
又说里面的巫民说蛊母和毒母蛇母有仇,所以不愿和她们一起住在紫血峒,所以自己出来,带着一帮追随她的人建了新的镇子,因为蛊术是鬼神之力,这些巫民又有蛊母这样的大人物撑腰,就把镇子起名为鬼神头。
”“如果是大镇子,该不会轻易错过。
”彭黎说。
“看我们有没有这个命,”祁烈摇头,“这个鬼神头,至今也只有我那个伙计说去过。
去别的巫民镇子,还有路标,巫民自己会摆石头阵指路。
不过这鬼神头,去那里是什么路标都没有的。
说是蛊母怕毒母和蛇母找上门来打搅她修习蛊术,所以只有她最亲信的一帮虎山峒巫民能够进入,每个能进去的人都是凭着脑子好找路,里面的人也很少出来,更不准任何人偷画鬼神头的地图。
这镇子里住了三母之一,在巫民心里就神圣起来,位置是不能暴露给外人的。
”“没有路标,老祁你也没去过?”商博良不禁有些担心。
“是,不过只要是人走过的路,总会留下一些痕迹,好比路上有脚印,我们追着脚印走就好了。
”祁烈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说。
彭黎看了看自己脚下,皱着眉:“雨太大,人踩出来的路早都看不见了,哪里有脚印?”“不是那种脚印,彭头儿你想,巫民要从这里去鬼神头,他们会怎么走?”“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知道地方,走就是了。
”“不,他们跟我们一样,得持一把砍山刀把路砍开。
”祁烈指着一旁的蕨叶,“砍蕨就是他们不小心留下来的路标!”彭黎看着那些老磨新砍下来的蕨叶,迷惑不解,又顺着祁烈的手指看向头顶的大蕨树。
他的目光忽地锐利起来,凝视片刻,微微点头。
“那里被人砍过。
”彭黎说。
商博良也看清了,大蕨离地一人半高的地方,一根粗壮的叶柄上却没有蕨叶,末端枯萎发黑了,隐隐约约却可以看得出那断口一半是平整的,就像是被刀砍过。
不用心却根本看不出来,这里自然脱落的大蕨叶子无处不是。
祁烈用烟杆比了一个往下劈的动作:“蕨树长得极快,那个地方几个月前还只有人那么高,一定是挡路的。
我们想,那巫民势必跟老磨一样拿一把砍山刀开路,在蕨树枝子上一刀砍开个缺口,再把叶子扳下去弄断。
我们寻着这些少了叶子的大蕨走。
”商博良深吸一口气,赞叹:“这样的路标,不是老云荒怎么认得出来?”“可怎么就知道这是去鬼神头的路?不是去别的巫民镇子的?”彭黎不放心。
“不会,如果是去别的镇子,巫民肯定会留下更可靠的路标。
而且,”祁烈神情里透出不安来,“昨天夜里忍着没敢说,我们怕是已经迷路两天了。
”“迷路?”彭黎大惊。
“没错,这片林子我觉得是我从来没走过的。
我是靠着偶尔出太阳来找方向,我那个有命从鬼神头回来的伙计只说这路是一直向东向北,沿着阴虎山的山脚转。
可是我一路摸过来,越来越认不出路来,以前我到的地方,从没有这么多这样古怪的爬藤,要是我猜得没错,这里是饮毒障。
”“饮毒障?”商博良问。
“其实是片林子,据说林子里满地都生红色的藤子,叫蛇骨藤,我猜就是这种藤子。
巫民都说这种藤子的刺有毒,所以有的蛇没毒,就来这片林子里,把身子缠在蛇骨藤上,让刺都扎进自己身体里,这样只要几个月,那蛇就会慢慢转作鲜红,蛇骨藤的毒也都流进它的血里。
这些蛇虽然没有真正的毒牙,可是满身是毒,别的东西也就不敢吃它。
所以是蛇取毒的地方,就叫饮毒障,这里本该是最难走的路,没有任何镇子,即使巫民走路也要远离这地方,可为什么居然有人砍蕨开路?”祁烈转头看着彭黎和商博良两个,“只能说是我们碰巧已经撞中了,这里就是鬼神头,蛊母筑的新镇子,她藏在这里,便谁也不方便找她寻仇。
”“那这里不是蛇窝了?”苏青凑了过来,脸色难看。
“说是这么说,巫民也说这里是蛇窝,可是我们一路上也没看见多少蛇。
而且你仔细想想,满地爬藤,长虫在这里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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