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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同一笑 到头万事俱空(3/5)

,手足无力,爬了七八级石阶,一块拳头大的碎冰顺水而下,在她膝盖上一碰,童姥稳不住身子,仰后便跌。

这一摔跌,正好碰在虚竹身上,弹向李秋水的右侧。

积水之中,三人竟挤成了一团。

童姥身材远比虚竹及李秋水矮小,其时冰水尚未浸到李秋水胸口,却已到了童姥颈中。

童姥也正在苦受散功的煎熬,心想:“无论如何,要这贱人比我先死。

”要想出手伤她,但两人之间隔了个虚竹,此刻便要将手臂移动一寸两寸也是万万不能,眼见虚竹的肩头和李秋水肩头相靠,心念一动,便道:“小和尚,你千万不可运力抵御,否则是自寻死路。

”不待他回答,催动内力,便向虚竹攻去。

童姥明知此举是加速自己死亡,内力多一分消耗,便早一刻毙命,但若非如此,积水上涨,三人中必定是她先死。

李秋水身子一震,察觉童姥以内力相攻,立运内力回攻。

虚竹处身两人之间,先觉挨着童姥身子的臂膀上有股热气传来,跟着靠在李秋水肩头的肩膀上也有一股热气入侵,霎时之间,两股热气在他体内激荡冲突,猛烈相撞。

童姥和李秋水功力相若,各受重伤之后,仍是半斤八两,难分高下。

两人内力相触,便即僵持,都停在虚竹身上,谁也不能攻及敌人。

这么一来,可就苦了虚竹,身受左右夹攻之厄。

幸好他曾蒙无崖子以七十余年的功力相授,三个同门的内力旗鼓相当,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他倒也没有在这两大高手的夹击下送了性命。

童姥只觉冰水渐升渐高,自头颈到了下颏,又自下颏到了下唇。

她不绝催发内力,要尽快击毙情敌,偏偏李秋水的内力源源而至,显然不致立时便即耗竭。

但听得水声淙淙,童姥口中一凉,一缕冰水钻入了嘴里。

她一惊之下,身子自然而然的向上一抬,无法坐稳,竟在水中浮了起来。

她少了一腿,远比常人容易浮起。

这一来死里逃生,她索性仰卧水面,将后脑浸在积水之中,只露出口鼻呼吸,登时心中大定,寻思水涨人高,我这断腿人在水中反占便宜,手上内力仍是不住送出。

虚竹大声呻吟,叫道:“唉,师伯、师叔,你们再斗下去,终究难分高下,小侄可就活生生的给你们害死了。

”但童姥和李秋水这一斗上了手,成为高手比武中最凶险的比拚内力局面,谁先罢手,谁先丧命。

何况两人均知这场比拚不论胜败,终究是性命不保,所争者不过是谁先一步断气而已。

两人都是十分的心高气傲,怨毒积累了数十年,哪一个肯先罢手?再者内力离体他去,精力虽越来越衰,这散功之苦却也因此而得消解。

又过一顿饭时分,冰水涨到了李秋水口边,她不识水性,不敢学童姥这么浮在水面,当即停闭呼吸,以“龟息功”与敌人相拚,任由冰水涨过了眼睛、眉毛、额头,浑厚的内力仍是不绝发出。

虚竹咕嘟、咕嘟、咕嘟的连喝了三口冰水,大叫:“啊哟,我……我不……咕嘟……咕嘟……我……咕嘟……”正惊惶间,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急忙闭嘴,以鼻呼吸,吸气时只觉胸口气闷无比。

原来这冰库密不通风,棉花烧了半天,外面无新气进来,燃烧不畅,火头自熄。

虚竹和童姥呼吸艰难,反是李秋水正在运使“龟息功”,并无知觉。

火头虽熄,冰水仍不断流下。

虚竹但觉冰水淹过了嘴唇,淹过了人中,渐渐浸及鼻孔,只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而童姥与李秋水的内力仍是分从左右不停攻到。

虚竹只觉窒闷异常,内息奔腾,似乎五脏六腑都易了位,冰水离鼻孔也已只一线,再上涨得几分,便无法吸气了,苦在穴道被封,头颈要抬上一抬也是不能。

但说也奇怪,过了良久,冰水竟不再上涨,一时也想不到棉花之火既熄,冰块便不再融。

又过一会,只觉人中有些刺痛,跟着刺痛渐渐传到下颏,再到头颈。

原来三层冰窖中堆满冰块,极是寒冷,冰水流下之后,又慢慢凝结成冰,竟将三人都冻结在冰中了。

坚冰凝结,童姥和李秋水的内力就此隔绝,不能再传到虚竹身上,但二人十分之九的真气内力,却也因此而尽数封在虚竹体内,彼此鼓荡冲突,越来越猛烈。

虚竹只觉全身皮肤似乎都要爆裂开来,虽在坚冰之内,仍是炙热不堪。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间全身一震,两股热气竟和体内原有的真气合而为一,不经引导,自行在各处经脉穴道中迅速无比的奔绕起来。

原来童姥和李秋水的真气相持不下,又无处宣泄,终于和无崖子传给他的内力归并。

三人的内力源出一门,性质无异,极易融合,合三为一之后,力道沛然不可复御,所到之处,被封的穴道立时冲开。

顷刻之间,虚竹只觉全身舒畅,双手轻轻一振,喀喇喇一阵响,结在身旁的坚冰立时崩裂,心想:“不知师伯、师叔二人性命如何,须得先将她们救了出去。

”伸手去摸时,触手处冰凉坚硬,二人都已结在冰中。

他心中惊惶,不及细想,一手一个,将二人连冰带人的提了起来,走到第一层冰窖中,推开两重木门,只觉一阵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只吸得一口气,便说不出的受用。

门外明月在天,花影铺地,却是深夜时分。

他心头一喜:“黑暗中闯出皇宫,可就容易得多了。

”提着两团冰块,奔向墙边,提气一跃,突然间身子冉冉向上升去,高过墙头丈余,升势兀自不止。

虚竹不知体内真气竟有如许妙用,只怕越升越高,“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四名御前护卫正在这一带宫墙外巡查,听到人声,急忙奔来察看,但见两块大水晶夹着一团灰影越墙而出,实不知是什么怪物。

四人惊得呆了,只见三个怪物一晃,便没入了宫墙外的树林中,四人吆喝着追去,哪里还有踪影?四人疑神疑鬼,争执不休,有的说是山精,有的说是花妖。

虚竹一出皇宫,迈开大步急奔,脚下是青石板大路,两旁密密层层的尽是屋子。

他不敢停留,只是向西疾冲。

奔了一会,到了城墙脚下,他又是一提气便上了城头,翻城而过,城头上守卒只眼睛一花,什么东西也没看见。

虚竹直奔到离城十余里的荒郊,四下更无房屋,才停了脚步,将两团冰块放下,心道:“须得尽早除去她二人身外的冰块。

”寻到一处小溪,将两团冰块浸在溪水之中。

月光下见童姥的口鼻露在冰块之外,只是双目紧闭,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眼见两团冰块上的碎冰一片片随水流开,虚竹又抓又剥,将二人身外坚冰除去,然后将二人从溪中提出,摸一摸各人额头,居然各有微温,当下将二人远远放开,生怕她们醒转后又再厮拚。

忙了半日,天色渐明,当即坐下休息。

待得东方朝阳升起,树顶雀鸟喧噪,只听得北边树下的童姥“咦”的一声,南边树下李秋水“啊”的一声,两人竟同时醒了过来。

虚竹大喜,一跃而起,站在两人中间,连连合十行礼,说道:“师伯、师叔,咱们三人死里逃生,这一场架,可再也不能打了!”童姥道:“不行,贱人不死,岂能罢手?”李秋水道:“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虚竹双手乱摇,说道:“千万不可,万万不可!” 李秋水伸手在地下一撑,便欲纵身向童姥扑去。

童姥双手回圈,凝力待击。

哪知李秋水刚伸腰站起,便即软倒。

童姥的双臂说什么也圈不成一个圆圈,倚在树上只是喘气。

虚竹见二人无力博斗,心下大喜,说道:“这样才好,两位且歇一歇,我去找些东西来给两位吃。

”只见童姥和李秋水各自盘膝而坐,手心脚心均翻而向天,姿式一模一样,知道这两个同门师姊妹正在全力运功,只要谁先能凝聚一些力气,先发一击,对手绝无抗拒的余地。

见此情状,虚竹却又不敢离开了。

他瞧瞧童姥,又瞧瞧李秋水,见二人都是皱纹满脸,形容枯槁,心道:“师伯今年已九十六岁,师叔少说也有八十多岁了。

二人都是这么一大把年纪,竟然还是如此看不开,火气都这么大。

” 他挤衣拧水,突然拍的一声,一物掉在地下,却是无崖子给他的那幅图画。

这轴画乃是绢画,浸湿后并未破损。

虚竹将画摊在岩石上,就日而晒。

见画上丹青已被水浸得颇有些模糊,心中微觉可惜。

李秋水听到声音,微微睁目,见到了那幅画,尖声叫道:“拿来给我看!我才不信师哥会画这贱婢的肖像。

” 童姥也叫道:“别给她看!我要亲手炮制她。

倘若气死了这贱人,岂不便宜了她?” 李秋水哈哈一笑,道:“我不要看了,你怕我看画!可知画中人并不是你。

师哥丹青妙笔,岂能图传你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侏儒?他又不是画钟馗来捉鬼,画你干什么?” 童姥一生最伤心之事,便是练功失慎,以致永不长大。

此事正便是李秋水当年种下的祸胎,当童姥练功正在紧要关头之时,李秋水在她脑后大叫一声,令她走火,真气走入岔道,从此再也难以复原。

这时听她又提起自己的生平恨事,不由得怒气填膺,叫道:“贼贱人,我……我……我……”一口气提不上来,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险些便要昏过去。

李秋水冷笑相嘲:“你认输了罢?当真出手相斗……”突然间连声咳嗽。

虚竹见二人神疲力竭,转眼都要虚脱,劝道:“师伯、师叔,你们两位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儿,别再劳神了。

”童姥怒道:“不成!” 便在这时,西南方忽然传来叮当、叮当几下清脆的驼铃。

童姥一听,登时脸现喜色,精神大振,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短管,说道:“你将这管子弹上天去。

”李秋水的咳嗽声却越来越急。

虚竹不明原由,当即将那黑色小管扣在中指之上,向上弹出,只听得一阵尖锐的哨声从管中发出。

这时虚竹的指力强劲非凡,那小管笔直射上天去,几乎目不能见,仍呜呜呜的响个不停。

虚竹一惊,暗道:“不好,师伯这小管是信号。

她是叫人来对付李师叔。

”忙奔到李秋水面前,俯身低声说道:“师叔,师伯有帮手来啦,我背了你逃走。

” 只见李秋水闭目垂头,咳嗽也已停止,身子一动也不动了。

虚竹大惊,伸手去探她鼻息时,已然没了呼吸。

虚竹惊叫:“师叔,师叔!”轻轻推了推她肩头,想推她醒转,不料李秋水应手而倒,斜卧于地,竟已死了。

童姥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小贱人吓死了,哈哈,我大仇报了,贱人终于先我而死,哈哈,哈哈……”她激动之下,气息难继,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但听得呜呜声自高而低,黑色小管从半空掉下,虚竹伸手接住,正要去瞧童姥时,只听得蹄声急促,夹着叮当、叮当的铃声,虚竹回头望去,但见数十匹骆驼急驰而至。

骆驼背上乘者都披了淡青色斗篷,远远奔来,宛如一片青云,听得几个女子声音叫道:“尊主,属下追随来迟,罪该万死!” 数十骑骆驼奔驰近前,虚竹见乘者全是女子,斗篷胸口都绣着一头黑鹫,神态狰狞。

众女望见童姥,便即跃下骆驼,快步奔近,在童姥面前拜伏在地。

虚竹见这群女子当先一人是一个老妇,已有五六十岁年纪,其余的或长或少,四十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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