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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正香的河蚌,心里难免便找了个由头——她不过是只河蚌,或者,也可以不用那么讲究吧。
这么一想,他很快又醒过神来,将这河蚌抱到密室里,想想又扯了被子给她盖上,这才回得卧房。
他累了几天,这一沾枕难免就睡得熟。
及至那河蚌是什么时候摸上床来的也不知道。
待醒来后他也吓了一大跳,好在那家伙仍旧是一只四尺大河蚌,他略略松了口气。
自此,他与河蚌约法三章——若是要在他的榻上睡,就必须变回河蚌。
若要变成人身,就回密室睡牙床! 这河蚌的密室里那张床其实甚为考究,但河蚌明显对容尘子更感兴趣,日日睡在他榻上。
真要睡也罢了,但她一变成河蚌就合不拢壳,经常睡着睡着就流口水!而且这家伙是水生物种,体内绝对水分过剩,一流口水就流半盆。
以至于最近前来铺床叠被的道童看着雪白床单上泛滥的痕迹……总是神色微妙…… 这天,容尘子受邀参加一场法会,要离观三四天。
他决意带二弟子清素一并前往,临走时怕河蚌又要跟着去,就没告诉她。
交待完观中琐事,他又嘱咐清玄:“为师房中……那只河蚌估摸着要睡到未时末,若她醒来,记得送饭。
她是妖身,易感人间浊气,喂食之前要先喂祛邪符水,房里的驱邪避难香不要停。
” 清玄不怕主持观中事务,可是一提起这个吃货,他就一个头两个大:“师父,万一她醒来见你不在,又闹将起来……” 容尘子也是叹气:“有甚办法,她要什么你哄着她就是了,莫起争执。
符水里面记得加砂糖,实在不行就喂蜜饯,她喜欢甜食。
” 清玄点头记下了,他这才下得山去。
河蚌一直睡到申时初,清玄就怕她捣乱,赶紧地就送了四人份的饭菜。
她左右观望,很快就发现不对:“容尘子呢?” 清玄陪着小心给她挟菜:“师父外出,很快就回来了。
” 她倒是没闹腾,悻悻地往嘴里填东西。
傍晚时分,清玄领着观中师弟做晚课,冷不丁一抬头,就见这家伙蹦蹦跳跳地行来。
她黑发及腰,羽衣纯白像天鹅的羽毛,平日里吃得虽多,腰身却极纤细,更糟糕的是赤着足,行走时踝间金铃声若金玉。
观中都是男弟子,何曾见过这般风情,立时所有的眼睛都瞪成了乌鸡——这这这,这就是师父传说中的鼎器?啧啧,别看我们师父平日里清心寡欲,欣赏女人的眼光却也是一绝呀…… 清玄叫苦不迭,也顾不得念经,忙不迭迎上去,低声问:“怎的出来了?师父走时说了,叫你莫要乱跑。
” “谁让他出去玩不带我!!”河蚌冷哼,声音也渐渐大起来,“格老子的,前些天睡觉时说得好好的,一起床就不着数!我再也不相信他了!!” “……”观中诸人经也不念了,苦于大师兄没有吩咐,不敢起身,耳朵却竖得老长。
乖乖,原来我们一向冷静自持的师父,在榻上也有信口开河的时候…… 清玄几乎昏倒:“小声!你先回去好么,这次师父就是去念经,一点都不好玩。
下次出门的时候肯定带你。
他老人家不带我也求他把您带上成么?” 河蚌柳眉倒竖、杏眼圆瞪:“不稀罕!”她气哼哼地在空出的蒲团上坐下来,羽衣的裙摆层层铺开,如同盛开的百合。
清玄赶她不走,又恐真惹恼了她,只得任她坐着。
那一日,诸弟子念经念得特别有劲。
夜间,这货要和诸人一起在膳堂用饭。
膳堂有点类似于后来宫观里的食堂,一个大厨房,外面一排石头的大水缸,里面有个可供百来人伙食的大灶台,有个陶制的大米缸,面粉、豆子应有尽有。
厨房外有个菜园子,观中弟子每天早上轮流挑水、劈柴,还要经管菜园子。
与厨房一墙之隔,就是十余张大圆桌,旁边的案台上摆着巨大的木桶,里面是米饭。
她以前的饮食,都是由厨房里单独做了送到容尘子卧房的。
今日要在这里吃,火工道人也不敢含糊——就算是鼎器,也是师父用的呢。
真要论起来那可是师娘哎,且她看上去娇滴滴的,平素里师父面子上严肃庄重,私下里肯定也疼爱得很。
如今师父不在,万万不能饿着了她。
因着这层想法,几个掌勺的火工道人拿出混身解数,做了些拿手菜,另外替她摆了一桌,自然也没人敢和她同席。
周围弟子三不四时就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清玄悲苦地摇头:“你们别看了,会幻灭的呀……” 结果这货在百来双眼睛之下,竟然只吃了半碗饭,随后她搁了筷子:“他们老看我,我吃不下!” 清玄松了口气:“那你先回师父房里,待会我送过来。
” 河蚌点头,出来半天,她又有些犯困了,蹦蹦跳跳往容尘子卧房方向走。
而当天晚上,容尘子不过前脚离开清虚观,后脚就有妖怪来捣乱。
河蚌睡得正香,就听外面闹得厉害。
她打了个呵欠爬起来。
见清虚观内灯火辉煌,诸小道士四处贴符。
她漫无目的地在观中逛了一圈,清玄正和领着两个得力的弟子四处查看,其他弟子就不好与她搭话,只得任她乱晃。
三清殿、四御殿、玉皇殿这些地方,妖邪之物是不敢轻易靠近的,偏她修的是正道,倒也不畏真神。
四下里逛了半天,发现原来清虚观里还养着许多被人遗弃的小猫小狗。
她蹲在地上和它们玩了一会儿,天更晚了。
清虚观里已经安静下来,殿里的灯火也开始熄了。
她瞅见一个小道士在黑暗里踽踽而行,脚步蹒跚,立时就上去拍拍他的肩:“你们在抓什么?” 那小道士猛然转身,项上竟然空空荡荡,他声音阴森:“我的头……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头……” “……”那河蚌一愣,随后摇头,“你在找头啊,那我们分头找吧。
我找吃的顺便帮你找头,你找头的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吃的……” 无头鬼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满意,当下就伸手欲掐她脖子,她似乎没什么法力,却好在一时半刻也掐她不死。
挣扎了半天终于叫了一嗓子,把清玄给嚷了出来。
清玄睡前去房里看她,见她不在也正在四处找。
他是容尘子的大弟子,对付个无头鬼还是小菜一碟的,瞬间就用坛子将那东西收了。
这河蚌还在叫嚷,清玄也纳闷了——这海皇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好歹也是妖吧,被一个小鬼吓成这样! 然后河蚌不这么认为,她拼命地擦着自己的脖子,一脸不敢置信:“清玄,它掐我的脖子!!呜呜,它掐我的脖子!!” 清玄用黄符封住坛口,随口安抚她:“我这就去把它烧了!” 那河蚌一把扯着他的衣袖,一脸愤慨:“它掐我脖子!!日它仙人板板的,它怎么能掐我脖子,它都没洗手呢!!” 清玄绝倒。
天色快亮了,在清虚观的树林里,两个道人收好法器、黄符和小鬼,悄悄潜走——看来那个女人,确实不是海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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