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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苏韵锦再没有睡意。
她在浴室里冲洗了很久,仿佛想要将昨天的混乱随水流冲走,过去的回不来,明天却躲不过。
她到公司一向很早,同事们并不惊讶,陆路今天又迟到了,苏韵锦再偏袒她也不得不将她叫过去板起脸来警告了一通。
陆路脸上明显有没睡好的疲倦,眼袋看上去比苏韵锦这个大清早就醒了的人还要深。
苏韵锦让她为迟到做出解释,她居然说自己睡过头了,简直荒谬,可是接下来怎么问,她都一口咬定怪自己贪睡,哭丧着脸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苏韵锦有时也搞不懂陆路,明明再简单明朗不过的一个小女孩,却时常有些难以解释的诡异行径。
但她不爱窥人隐私,只告诫陆路下次不许再迟到,便没再追问。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韵锦遇见徐致衡,他欲言又止。
看得出他一直试图寻找机会单独和她谈谈,但她却巧妙回避。
没过多久,苏韵锦收到徐致衡发来的短信,让她下班后约个地方一块儿吃饭,她道歉,称自己已约了朋友。
下班后,苏韵锦大老远地跑去找莫郁华吃饭,正好莫郁华今天轮休,就在家里随便做了几个菜,两人正边吃边聊,又有客来访,竟然是周子翼。
周子翼想必也没料到苏韵锦会在这儿,脸上有些不自在,不过他掩饰得极好。
自来熟地不等主人招呼就坐到了餐桌旁,笑着说:“来蹭饭的人看来不止我一个。
” 莫郁华没说什么,苏韵锦却没给周子翼太好的脸色。
作为朋友,她无权干涉郁华的私生活,却不齿于周子翼的行径。
早在四年前,苏韵锦就知道周子翼和莫郁华之间保持着联系。
那次同学聚会之后的第二天,他回上海处理公司的事,深夜里喝高了,开着车在公路上蛇行,结果撞到隔离墩上,不但心爱的保时捷撞成了一坨废铜烂铁,自己也基本上成了个破败的玩儿偶。
送到医院特护病房后,他那有钱的老爸老妈给他找了最好的医生和特护,给他用最贵的药和治疗,但却只来看了他两次。
他的未婚妻陈洁洁倒是常从国外给他打越洋电话,但是这并不能让他的状况改变分毫。
旧时的同学也都去医院看了他,唯独莫郁华没有去。
她在他住院的第三天,丢下手边实习的工作,跟导师交代了一声,也不管是否能得到同意,就只身飞往上海,在周子翼病床前衣不解带地伺候。
周子翼当时觉得不好意思,可不能否认,在那种情况下,他需要她。
时莫郁华为不能陪在同样住院的苏韵锦身边而心存歉疚,打电话向苏韵锦道歉,但苏韵锦只是替莫郁华不值。
周子翼是什么人,连她都忘不了高三那年,他拒绝莫郁华的表情是多么让人难堪,就算旧事不提,当他事业爱情双丰收,风光得意的时候永远不会想到莫郁华,今朝有难,凭什么坦然接受一个他永远不会选择的女人的好意。
莫郁华伺候了周子翼两个月,直到他可以下地行走。
她的专业知识和任劳任怨对于那时的他而言不啻是天降救星,他如此依赖她,半夜醒来病床边不见了她,都要心急如焚;不是她端来的饭菜,都没有吃的欲望。
可他的伤终究是会好的,他出院的那一天,来接他的父母、朋友、下属将病房挤得水泄不通,他都不知道莫郁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当晚,他给莫郁华打电话,他说:“郁华,我感激你,永远都不会忘记,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风里来火里去我都会为你做的。
” 莫郁华何等聪明,但她知道周子翼更是个精明人,什么都有个价码。
从上海回来后,苏韵锦也看到了周子翼送给她的那个手镯,这是他给她的“心意”,更像是感激她衣不解带地在病床前照料他的“谢礼”。
莫郁华不喜欢戴首饰,但她收下了那个手镯,她说这样做,周子翼就不再认为他欠了她的,在他商人式的思维里,他们两清了。
莫郁华也不需要他的歉疚,她愿意让他释然,更让自己释然。
周子翼病愈的半年后,老同学们都收到了他的结婚喜帖。
美丽的未婚新娘终于游学归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不过今年年初开始,他和陈洁洁又闹僵了,苦闷之下,冷静又理性,而从不会拒绝他的莫郁华再度成为他的避风港。
因为周子翼在,苏韵锦也没有久留。
莫郁华送她下楼,分别前,苏韵锦对她说:“你们……唉,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听说他也离婚了?” 莫郁华答道:“他结婚跟我没关系,离婚又与我何干?” 话说出口当然轻松,苏韵锦很想说,真没有关系的话,你又何苦一再推迟出国的时间。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无论结婚还是离婚都只是个过客的男人,又是为了谁?女人有时候真傻。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多心,从莫郁华家出来后不久,苏韵锦就感觉一辆黑色的卡宴一直尾随在她车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因为程铮的关系,她现在对同样的车异常敏感,偏偏那天失魂落魄的,也没留心他的车牌号码。
她试着加快车速,却始终摆脱不了那辆车。
好不容易将车开回了她所在的小区——她住得相对偏远——过了门卫值班岗,从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那辆车的踪影,她的不安才逐渐消散,不由地怀疑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他跟着她干什么,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从停车的位置走向电梯口的一段路虽然不远,灯光也明亮,可毕竟是个单身女人,入夜后,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回响,难免有些心跳加速,苏韵锦暗自加快了步伐。
就在快到电梯口的时候,一个黑影从一侧暗处闪了出来,一把拦住她,原本心慌意乱的她吓得惊叫一声。
“韵锦,你怎么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来,长吁了口气,“徐总,你在这儿干吗?你吓到我了。
” 徐致衡站在停车场的电梯口前,说道:“我等了你很久,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苏韵锦不愿多说,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我知道她去找你了。
对不起,她跟我吵了一架,非要到你那里去闹,拦都拦不住,她有没有伤害你?”徐致衡满脸愧疚。
苏韵锦淡淡地说道:“她伤害不了我。
相反,我觉得她才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人。
” 徐致衡轮廓分明的面容上有受到困扰的痕迹,他说:“韵锦,别用这种神情对我。
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给我些时间。
”说到这里,苏韵锦也不愿意再兜圈子。
“我不需要什么交代,徐总,真的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我们的关系不可能再进一步,你完全没必要放弃你的婚姻,就算你离婚,也和我没有关系。
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太太还是很爱你的。
” “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爱谁?”很难想象一向冷静而决断的徐致衡露出这样矛盾的神情。
“韵锦,如果我只想玩儿玩儿而已,到哪里找不到女人?你有男朋友的时候,我不好介入,可现在你早就分手了,而我前妻也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我和她婚姻失败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是至少你要明白,我是想要认真地对待我们的关系。
” “我们只是同事关系,你是我的领导!”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领导?”他仿佛恢复了商场上手腕强硬的本色。
“我只能说很遗憾,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递交辞呈。
” 徐致衡定定地看她良久,然后抚额苦笑,“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为难你。
没错,这点风度我还有,不过我还是很失望,我以为你至少被我打动过。
”苏韵锦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我确实动心过。
” “那……”徐致衡有些惊讶于她的坦诚。
“徐总,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和你太太曾经是非常相爱的。
”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太年轻,以为相爱就够了,生活在一起之后才发现两人性格差异太大,她太过要强,我也不可能放弃我的事业,吵来吵去,感情早就淡了。
”生活总是如此相似。
苏韵锦问:“你就确信我们性格合适?或许我比她更要强,更不能包容你。
” “这没问题,我可以包容你。
” “那你也同样可以包容她。
” 苏韵锦忍不住去想,假如当初的她和程铮之间多一点包容,是否会是另一番结局?徐致衡深吸口气,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坚决,“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他犹抱最后一线希望。
苏韵锦摇头,目光柔和却坚定。
“我今晚上喝多了,如果有失态之处,我道歉。
”他是极有分寸之人,话已然说开了,也无谓再死缠烂打。
“不是的,徐总……致衡,我很感激你这些年的帮助,真的,如果没有你,我也许不会有今天。
”苏韵锦衷心地说。
抛却两人之间的暧昧,她入职六年,这个男人对她既有知遇之恩,私底下说是朋友也不为过。
相识以来,她从他那里得到的远比付出更多,他无需道歉,倒是她说多少感谢都不为过。
徐致衡叹了口气,向她张开手,“我明白了。
明天回到公司,我们仍是同事。
就当对过去几年的感情作一次告别吧……最起码我曾经是动过感情的。
” 苏韵锦投进他的怀抱,紧紧拥住这个给过她无数帮助和温暖的男人,不是没有心酸,“如果我们在更年轻的时候遇见,我想我也会爱上你的。
” 世间可以匹配的男女千千万万,从不存在绝无仅有的伴侣,换个时空,换个身份,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但是这些我们都无从选择。
遇见了,爱过了,受伤了,心被占据了,就再也腾不出地方给别的人,也没有余力重来一遍,于是才有了所谓的“唯一”之说。
苏韵锦目送徐致衡的车开走之后才按了电梯,刚走了进去,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有人抢了一步挤进来,苏韵锦正低头给莫郁华发短信,看清那人是谁之后,半晌出不得声,也动弹不得。
“真巧啊。
”他竟然是一副惊讶的模样,仿佛老友久别重逢一般。
苏韵锦反应过来之后,好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脸上却不得不配合地挂上个意外的笑脸,“巧吗?你来找人?” “不是,我住在这儿,上星期刚搬过来的。
你呢,不会也住在这吧?”他笑得阳光灿烂,让她有几分错觉,好像又回到了过去两人嬉笑打闹的时光。
那是不可能的。
骗鬼去吧,他会住在这里?苏韵锦是去年买的二手房,两居室,小区环境还可以,但是离市区有一段距离,里面住的大多数是像她这样经济条件尚可但绝非有钱人的工薪一族。
像程铮这样骄娇二气俱全之人,过去和她蜗居在市中心的小鲍寓里已算屈就,章家是做房地产起家的,这几年生意更是如日中天,他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方? “别开玩儿笑了。
”苏韵锦的不相信写在脸上。
“这有什么可开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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