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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连许陆都这么说,可见她做得到底有多差劲了。
一顿饭吃得相当沉闷,夏初觉得搞人事工作真难!大有死人好查活人难缠的意思。
下午许陆果然是外出了,未时刚过,喻温平就被带到了府衙。
夏初看见他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这喻温平也不知道是病情沉疴还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白里透黄,嘴唇干巴巴的暴着皮,眼白里尽是血丝,眼下乌青一片,看上去苍老而颓废。
“夏捕头。
”喻温平缓慢地拱了拱手,虽中气虚弱不堪却仍没有失了礼,甚至还勉强地堆出了一个笑容来。
夏初也勉强地笑了笑,心里竟泛出一丝同情:“喻东家这身体还没好利索?” 喻温平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夏初让王槐和裘财把喻温平先带去班房,自己则跑去找蒋熙元,问问他要不要来一起听听案子。
夏初到了蒋熙元的书房敲了半天的门也没动静,路过的府衙杂役见了,说蒋熙元半个多时辰前就出门了。
夏初一听也只得作罢,心里倒是有点不太踏实,一路往班房走一路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评。
细想蒋熙元对自己是相当不错的,领导做到这个分儿上跟妇联主任也是有一拼了,从生活到心情关心得很全面。
夏初反观自己,的确是差了一些。
可是…… 她仰头看了看天,浅蹙眉头。
客观上她应该做出调整,对蒋熙元要尊重礼让,那是个恩人来的。
但主观上却好像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就这样挺好。
这样的相处模式,好像很……安全。
安全?这个词合适吗?夏初挑挑拣拣也找不出一个别的词来形容微妙的感觉,如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或者说,这更像是她的一个直觉。
她分析不出来,也无法像那时推断柳槐实那样去推断自己,因为她连个立足点都找不到。
所谓医不自医,自己想弄明白自己,实在太难。
走到了班房的门口,夏初敛吧敛吧发散的思绪,推门而入。
王槐和裘财都跷着腿坐在凳子上,喻温平靠墙而立,半低着头,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夏初看见王槐后发自内心地有点不自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怎么说才算是对的,她轻咳了一声,目光在裘财和王槐身上扫了一个来回后,对裘财道:“去搬个凳子让他坐下。
” 王槐挺了挺脊背,呼了口气,坐姿都松快了几分,道:“头儿,没必要吧?他来的路上还好着呢,这会儿装得半死不活的。
” 夏初笑了一下,想反问他,是不是让别人站着自己坐着,特别威风?她动了动嘴,又想起许陆说的话来,终于还是把这句讽刺给咽了回去。
裘财还是听夏初的搬来了凳子,让喻温平坐下了。
夏初带着一点儿同情,问话问得相对比较温和。
喻温平的情绪恹恹的,问什么回答都是“不记得了”或者“夏捕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喻东家是个倔强的人呵。
”夏初笑了笑,喻温平虽然呈现出一种消极抵抗的态度,但她倒也不急不恼,“没关系,记忆时常会有差错,但有些东西不会。
” 夏初让裘财把喻温平带去牢房羁押,让牢头给他床被子,添些热水。
王槐看着喻温平被带走,讽刺道:“这老东西嘴倒是硬。
” 夏初嗯了一声,耸耸肩:“你去牢里看看,喻家两个少爷还有祥伯是不是还关着呢,是的话……”她想了想,“先放回去吧。
” “头儿你干什么去?”王槐跟着夏初走了一步。
夏初回头对他笑道:“我回家啊。
从管阳回来直接就过来了,回去收拾收拾。
有什么急事的话……”她本想说先找许陆商量,觉得不妥,便摆了摆手,“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急事,不行就去家里找我吧。
” 天气越来越热,夏初走回家时已是一身的汗,进门便赶紧担水烧水洗澡。
洗过澡又洗裹胸布和中衣,晾晒的时候她琢磨了一下,便把裹胸布拿了下来在里屋找了个地方挂了起来。
她怕苏缜再像上次那样突然造访,总不能次次拦着不让进门。
拾掇完了之后,夏初舒了口气,这才从包袱里把紫玉坠子取了出来,放在手里看了又看。
“黄公子,这是我在管阳看见的一个坠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夏初唇角弯出一个笑容来,把葡萄往前递了递。
房间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接过去。
夏初默默地看着前方,仿佛是看见了苏缜浅浅的笑容,听见他语气清淡却又郑重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祝你新婚快乐,多子多福……”夏初说着,笑容却微微一僵,缓缓地把手缩了回来,笑容也跟着一并消失了。
“黄公子,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其实……其实我是个女的。
”夏初对着葡萄低声地说,说完又摇了摇头,“算了,其实我是个男的。
黄公子,你要结婚了,结了婚可别忘了兄弟……” 她又摇摇头。
“黄公子,其实我是个同性恋。
”夏初说,说完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什么玩意儿啊……” 她用手指捋着嫩绿的流苏,沉默了半晌后喃喃自语道:“我还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幸好是你要结婚了吧,不然我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 她叹了口气,拉开柜子里的小抽屉。
抽屉里还静静地躺着苏缜送给他的东西,两封信,两张纸笺,两张包装纸,还有一罐药膏。
夏初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展开仔细地看了,又一样样地收好,连同那个坠子一起放了进去。
是谁说的那种屁话?什么我喜欢你与你无关?我喜欢你,就好希望你也能喜欢我,希望牵着你的手,希望月上柳梢头,希望每一天都是春暖花开,我静静地看着你,希望看见你也是如此地看着我。
可是那种屁话似乎也是真的,我喜欢你,看来真的跟你无关了。
夏初趴在床上满腹惆怅,不一会儿,睡着了。
梦中,院子里的葡萄架上结满了熟透的葡萄,一粒粒的闪着幽紫光芒,她站在架子下仰头看着呵呵地笑:“有钱了!这下好了!” 她伸手去摘,却有另一双手先她一步把所有的葡萄都摘走了,放进了一个锦盒里。
夏初急得要命,大喊那些葡萄都是她的。
蒋熙元的脸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目光灼热地看着她,就像在捕快房时那样。
“还给我。
”夏初说。
“就不。
”蒋熙元说。
她飞起一脚把蒋熙元踹在墙上,焦急地看了一眼大门:“快给我,黄公子来敲门了!我要送给他!” 蒋熙元无动于衷,那敲门声却越来越大。
夏初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伸手去抢,手一下子拍在了墙上,把她从梦里给拽了出来。
夏初睁开眼看了看灰暗的房间,梦中那焦心的情绪还没退下去,有点恍惚。
尚不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敲门声便再度传来。
不是梦? 她愣了一下,腾地翻身而起,一边冲着门外大喊等一下,一边手忙脚乱地缠上裹胸布,然后才冲了出去。
夏初还以为梦境成真,真的是苏缜来了,可门一打开却见门外站的是郑琏,不禁有些失望。
郑琏见夏初开了门,便拽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急火火地道:“头儿!出事儿了!” “怎么了?” “喻温平快要不行了!”郑琏一跺脚,重重地叹了一声。
“什么不行了?”夏初愣了愣,瞬间又反应了过来,拔高了声音道,“不行了?!怎么回事!” “先走,先走,我路上跟你说。
”郑琏拉着夏初就要走,夏初一抬手,蹙眉想了一下,“你现在赶紧去柳大夫家把他带去府衙,把情况跟柳大夫说仔细。
他清楚喻温平的身体状况。
” 郑琏犹豫了一下:“大夫?那你……” “我自己去府衙就行。
你赶紧的。
” 郑琏咽了咽,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夏初回屋拿了锁头把院门锁好,一瘸一拐连跑带颠地往府衙去了。
到府衙的时候酉时已过,但不少捕快并没有走,捕快房里还点着灯。
夏初进去看见了一屋子的人,神情各异地回头看她。
“人呢?”夏初着急忙慌地问道。
裘财用下巴指了指一个角落,有人闪开视线,夏初便看见了坐在角落椅子上的王槐。
她啧了一声:“我问喻温平呢?” “还在牢里。
”许陆走了出来,沉声对夏初道,“看上去不太好,我们也不敢动他,你去看看。
” “头儿!”裘财大声地喊了一句,许陆回头对他皱了皱眉,裘财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夏初也没顾上看这许多,跟着许陆往牢房去了。
进了监牢夏初让牢头开门,见喻温平躺在干草铺上,身上盖着床破被子,脸色看着比被子还破败,浑身紧绷绷地抽搐,气若游丝。
草铺旁边一滩污物,应该是吐出来的。
“怎么回事?”夏初蹲下去看了看,回头问许陆。
“病着,不扛打。
”许陆道。
夏初一听就火了,站起身来推了许陆一把,吼道:“谁让你们用刑的!我说了多少次了!” 许陆没说话,牢头在一旁插话道:“夏捕头,不是许老弟打的。
” “谁?!” “下午王槐过来,说您交代他把喻家那三个人先放了,我就去提人。
”牢头道,“后来他又让我打开这个牢房,说要问喻温平话,我寻思着应该也是您交代的,就给他开门了。
等我回来,就这样了。
” “混账!”夏初转头往外看了一眼,见王槐不在这儿,也不知道该骂谁,只得暂时按下怒气,对牢头道,“你赶紧去看看郑琏回来没有,来了赶紧把柳大夫带过来。
” “夏捕头,这本就是个杀人的嫌犯,咱给他操的什么心呢?”牢头指了指喻温平,“反正也是该死。
” “放……”夏初把那个屁字生生地咽了回去,“让你去就赶紧去!” 牢头这才悻悻点点头,返身出去了。
柳槐实来得还算快,步履匆匆一脸急色地跑了进来,进门一看见喻温平的样子,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东家?东家……” 夏初拍了拍柳槐实的肩膀:“柳大夫,您先稳稳情绪,救人要紧。
” 柳槐实点点头,抹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将身上的褡裢拿了下来。
夏初看了一会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让许陆在这盯着。
牢房门口站着几个捕快正闲聊天,看见夏初出来了,便都噤了噤声,夏初扫了一眼:“王槐呢?” 其中一个捕快笑了一声,有点幸灾乐祸地说:“捕快房呢,裘财看着他呢。
” 夏初白了他一眼,亦是冷笑了一声:“看见共事的闯了祸,你倒挺高兴啊?”那捕快不说话了,夏初甩袖而去。
进了捕快房,王槐站起身来,刚开口喊了一声头儿,夏初冲过去就给了他一拳,把他后面的话都打了回去。
“王槐!能耐大啊你!”夏初指着他怒道。
王槐擦了下脸,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初,沉默了片刻后大声吼道:“怎么了!怎么了!我替你问供审犯人我还错了?!”他从桌上抄起两张纸来,又重重地一拍,“你问不出来,我问出来了!我他妈的哪儿又不对了?” 夏初把口供拿起来,两手一攥,用力地掷在地上:“我他妈的用不着!我说了多少次,府衙审案不能用刑讯!你当我说话是放屁?!” 王槐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团,怒气勃然:“我为什么!我他妈的难道不是为了办案!”他扬手一指监牢的方向,“他杀了人,死了也是活该!” “他杀了人自有审判,只有律法能让他死!你算个屁!”夏初指着王槐,恨道,“我告诉你,今儿喻温平要是死在牢里,你就是杀人犯!” 王槐愣了一下,打开夏初指着他的手,有点歇斯底里地喊道:“放屁!我没杀人!他自己病了那是他的报应!他死了也是他的报应!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我做什么错什么!我做什么都不对!” “错了就是错了!你狂妄自大,目无法纪,执法犯法,你想让我怎么看你!”夏初气得嘴唇直抖,“冯步云为什么被流放,前任赵捕头还在死囚牢里关着,你都忘了是不是!” “我没杀人!我是捕快!我是为了办案!”王槐一步站到夏初面前,红着眼瞪着夏初。
裘财一看,赶紧上前把王槐推到一边:“你还来劲了你。
” 王槐被推了个趔趄,靠在墙角似哭似笑,指了指夏初又指了指裘财:“王八蛋!你们都看我笑话,你们这群王八蛋……” 夏初心情败坏,烦躁到了极点,转身出了捕快房。
外面天已经黑了,夏初往牢房方向走了一段后,在廊下倚着墙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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