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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苍白,大口喘气,水怜影心头一沉,忍不住问道:“你受伤了?” 乐之扬微微摇头,转眼望去,一个男子抓着莲航正向后退。
他纵身上前,举剑便刺,不意微风吹来,异香扑鼻,乐之扬脑子一空,手脚发软,当即反手挥剑,嗤的一声,剖开一把宫扇,扇后的妇人不意迷香无功,神气不胜愕然,乐之扬左脚突起,正中她的小腹,妇人坐倒在地,脸上一片血红。
乐之扬头昏脑涨,扫眼望去,四周人影憧憧,莲航早已不知去向。
他心往下沉,忽又想起水怜影,回头看去,一个屠夫越众而出,右手握着尖刀,左手抓向水怜影的衣襟。
乐之扬救援不及,正觉焦急,忽听一声猫叫,水怜影的怀里蹿起一团白影,闪电般扑在屠夫脸上。
那人惨叫一声,左手缩回,拼命抓向脸上的白猫。
惨叫声中,白猫忽地跳开,屠夫满脸爪痕、深可见骨,一只眼珠脱出眼眶,血淋淋挂在脸上。
他不胜其苦,丢了尖刀,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北落师门一击得手,回到主人肩上,身如弯弓,颈毛如箭,蓝汪汪的眼珠迸射凶光。
乐之扬望着白猫,不胜惊喜,这时人影晃动,推车人和磨刀匠双双赶来,扑向女子。
乐之扬大喝一声,使一招“天元式”,平平一剑,刺向磨刀匠的腰腹。
磨刀匠识得厉害,正要向后跳开,不意狂风压顶,飞雪扑了下来。
磨刀匠慌忙举刀护头,这么顾此失彼,真刚剑乘虚而入,刺中了他的小腹,剑尖顺势而下,又在大腿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磨刀匠失声惨叫,推车人听的心慌,仓皇后退,不意轮子一沉,多了个白花花的东西,定眼看去,正是北落师门。
推车人见过屠夫惨状,慌忙摇晃车轮,想要甩掉白猫,这一来章法大乱,玉笛长驱直入,点中他的心口,推车人“咕咚”一声,也摔倒在地。
紧要关头,一隼一猫成了助力。
乐之扬正想夸赞两句,忽然乌光一闪,飞来一只秤砣。
乐之扬挥剑挑开,忽间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拎着秤杆冲了上来。
秤杆熟铜打造,挑刺间暗合枪法,秤盘上下翻飞,使的却是流星锤的招式。
乐之扬使一招“天冲式”削断秤杆,又使一招“飞影神剑”里的“浮光掠影”,玉笛架开秤盘,长剑乘虚而入。
掌柜惨哼一声,倒退数步,站定之时,绸衫裂成两半,肌肤上多了一道血痕。
这一剑再进数分,势必开膛破肚,掌柜心有余悸,双腿一阵发软。
这时狂风大作,一个妇人举着纺锤扑来,乐之扬闪身让过,尚未还击,忽听刷的一声,飞雪纵身扑下,利爪所过,女子右手迸血,纺锤掉在地上。
掌柜如梦方醒,扯着妇人退入人群。
乐之扬也收起笛子,挽着水怜影大步向前。
可是无论到哪儿,总是有人拦路:有厨子右手持锅,左手拿铲,能攻善守,有模有样;有老者挥舞两串草鞋,势如两条长鞭;另有采桑女子,挽竹篮,提桑枝,左刺右击,凌厉无比;更有算命先生,一手舞动长幡,右手摇动卦筒,筒里的竹签如有灵性,箭矢一般跳将出来。
乐之扬寸步难行,但觉满街都是敌人。
危殆之间,他的心神越发专注,灵感好比蜘蛛之丝、章鱼之足,四通八达、延伸不尽,觉出敌人节奏,立马奋力反击。
飞雪、白猫一天一地,也是全力护主。
三方合作无间,一路向前,眼看突出重围,乐之扬忽觉左脚一痛,低头看去,足踝上赫然蟠了一条小蛇。
乐之扬又惊又怒,长剑一挥,斩断毒蛇,转眼看去,弄蛇老者站在不远,脸上挂着狞笑。
蛇毒发作极快,乐之扬脚下踉跄,眼前一阵昏黑。
敌人一拥而上,弄蛇老者忽地大声叫道:“且慢!”众人应声看来,老者笑道:“困兽犹斗,大家先别动手,等他蛇毒发作。
”众人心觉有理,停下脚步,将二人团团围住。
乐之扬心中冰冷,回头望去,水怜影俏脸惨白,越发柔弱堪怜。
乐之扬不由叹一口气,伸出手来,握住女子之手,但觉纤巧柔软、凉腻如玉,水怜影似要缩手,但终究叹一口气,纤指收拢,也将乐之扬的手紧紧握住。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缕胡琴声,凄凄切切,哀怨断肠。
众人一听,都觉鼻酸眼热,平生悲惨之事纷纷涌上心头,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泪闸一开,悲苦更甚,但随琴声低回,有人渐渐哭出声来。
哭声有如瘟疫,风一般四处蔓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玄武湖边哭成一片。
哭相各式各样:有的抽抽噎噎,有的向天哀号,有人捂脸悲泣,更有甚者,趴在地上,哭得直不起身来。
这支曲子正是《终成灰土之曲》,比起千秋阁上,调子更加凄凉。
乐之扬听了一段,便觉五内酸楚、七情失驭,眼泪滚滚而出,只想大放悲声。
迷乱间,忽听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哭什么?还不走么?” 乐之扬应声惊觉,左右看看,却不见人,当即撕下衣角堵住双耳,可那琴声有如钢丝,曲曲折折,仍是不断钻入。
乐之扬捂住双耳,转眼望去,水怜影已经陷入曲子,哭得伤心伤意;其他人更是癫狂,手舞足蹈,哭声震天,兵器丢在一边,更无一人留意自己。
乐之扬挣扎起来,回头去扶女子。
谁知道,水怜影神志昏乱,只顾挣扎。
乐之扬情急之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大喝一声,将她抱了起来。
敌人看在眼里,伸手来抓二人,但为琴声所制,哭得浑身发软,出手也无气力。
乐之扬一口气冲开人群,跑了两百多步,拐入一条小巷,但觉无人追来,这才放下女子。
此时远离湖畔,胡琴声隐约不闻。
水怜影清醒过来,回想方才,不胜羞惭,转眼看去,乐之扬紧皱眉头,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乐公子,你想什么?” “奇怪。
”乐之扬撩起裤脚,蛇咬的伤口流出淡红色的血水,肿胀之势,竟也平复下来。
“不奇怪!”水怜影注目伤口,轻声叹道,“‘凤泣血露’百药之精,疗伤化毒,无所不能,蛇毒一入身体,就被血露化去了。
” 乐之扬呆了呆,回想先前吸入迷香,也未昏迷倒下,当时只觉奇怪,如今想来,也是“凤泣血露”的功劳。
意想及此,他松了一口气,问道:“水姑娘,街上那些人也是盐帮的么?” 水怜影点了点头:“他们是盐帮的‘三十六行客’。
” “三十六行客?” “三十六行客,出身三十六行,多在市井、码头出没,专为盐帮刺杀仇敌、清除异己。
” 乐之扬想了想,又问:“三十六行,共有三十六个人么?” “不是。
”水怜影摇头苦笑,“天下哪一行只有一个人呢?” 乐之扬眼珠一转,忽而笑道:“说起来,天下有一行,当真只有一人。
”水怜影奇道:“哪一行?”乐之扬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紫禁城的皇帝不就是一个人吗?” 两人才脱险境,他又故态复萌。
水怜影好笑之余,也觉佩服,点头道:“受教了,原来还有一个皇帝行。
这么说,该叫做三十七行才对……”说到这儿,忽又闷闷不乐,“也不知莲航和岚耘怎么样了。
” 乐之扬道:“我方才急着脱身,不曾看见她们,但只要井长老还在西城手里,盐帮一定不敢为难她们。
” 水怜影点了点头,含笑道,“无论如何,公子舍命相救,水怜影没齿不忘。
”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乐之扬说到这儿,忽地脸色一变,“不好,胡琴声停了。
”当下腾身站起,拉着水怜影快步向前。
“那胡琴是什么来路?”女子不胜疑惑,“为何听来如此悲伤?” “那是一位前辈。
”乐之扬边走边说,“他自号‘落羽生’,与我曾有一面之缘。
水姑娘,你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号么?” “落羽生?”水怜影想了想,摇头说,“恕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 两人出了巷子,又到三岔路口,忽听脚步声响,回头一瞧,“三十六行客”追赶上来。
乐之扬加快步子,转过街角,扫眼一看,一迭声叫起苦来,原来赵见淮带领多人,堵在前方街口。
一愣神的工夫,行客赶了上来,三三两两,围住两人。
乐之扬拔剑在手,极力思索脱身之法。
这时忽听有人叫道:“道灵仙长!”乐之扬回头望去,远处奔来十余人马,为首之人,正是朱高炽、朱高煦兄弟。
两个皇孙鲜衣怒马,身后一干侍从也是龙虎精神,其中一个僧人格外扎眼,他缁衣白马,年约五旬,脸色焦黄枯槁,好似久病之人,然而不怒自威,目光锐利逼人。
乐之扬喜出望外,高叫道:“二位殿下安好,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朱高炽翻身下马,笑道:“我和二弟去魏国公府上赴宴……”方要上前,缁衣僧一伸手,忽地将他拦住。
朱高炽一愣,问道:“大师干什么?”缁衣僧抬眼望天,忽而笑道:“奇怪了,深秋季节,怎么还有苍蝇?”朱高炽左右瞧瞧:“哪儿有苍蝇?” “近在眼前!”缁衣僧一步跨出丈许,闯入行客之间,出手如电,抓向弄蛇老者的心口。
老者本是“三十六行客”中的“弄蛇客”,一扬手,袖里窜出一条黑蛇,长约三尺,粗约酒杯,露出尖锐毒牙,咬向和尚面门。
缁衣僧不躲不闪,信手一挥,弄蛇客发出一声惨叫,咕咚倒在地上。
众人定眼一瞧,黑蛇有如一条绳索,七缠八绕,反将他的双手牢牢困住。
毒蛇受惊,反噬其主,死死咬住了弄蛇客的手腕,老头儿面如死灰,吐着白沫又抖又颤。
和尚出手奇快,众行客均未看清他的手法,忽见同伙受伤,纷纷一拥而上。
缁衣僧哈哈大笑,闯入人群,双手起落,行客们的兵器纷纷脱手。
和尚抓到一件,立刻转手奉还,剪刀插进“磨刀客”的肩窝,铁车轮卡住了“搬运客”的脖子,竹签扎穿了“算命客”的手心,鱼叉钉住了“捕鱼客”的脚掌。
只听惨叫连连,和尚转了一圈,伤了七八个行客。
“宫扇客”见状不妙,挥扇送出一股迷香,不意缁衣僧转过头来,鼓起胸膛,尽力一吸,迷香一丝不落,全都进了他的鼻子。
“宫扇客”正觉惊疑,忽见和尚口唇微张,喷出一口长气。
女子躲闪不及,只觉异香扑鼻,登时头晕眼黑,扑通摔倒在地。
原来,缁衣僧吸入迷香之后,再用内力逼出,“宫扇客”迷人不成,反而中了迷香。
赵见淮见势不妙,赶了上来。
众护卫见状,纷纷挺身而上,两方剑拔弩张,一股杀气充溢街头。
朱高煦最爱斗殴,一看有架可打,心中乐不可支,挽起袖子大叫:“反了,反了,你们这些刁民,知道你爷爷是谁吗?”赵见淮也不理他,盯着缁衣僧问道:“敢问足下大号?” 缁衣僧合十笑道:“贫僧道衍。
” “病虎和尚。
”赵见淮脸色大变,忽一挥手,叫道,“扯呼!”盐帮弟子扶起伤者,转身就走。
道衍袖手微笑,也不阻拦。
水怜影咬一咬嘴唇,忽地大声说道:“赵见淮,我的丫鬟呢?”赵见淮冷冷不答,转入巷道,消失不见。
水怜影望他背影,俏脸发白,冷不防朱高煦凑上前来,笑嘻嘻问道:“怎么?姑娘的丫鬟叫他们抢走啦?”水怜影点头。
朱高煦“嘿”了一声,慨然说道:“怕什么,抢回来就是了。
”水怜影瞥他一眼,微笑道:“那就有劳了。
” 她这一笑,恰如幽兰绽放、秋月镜开,朱高煦瞧得两眼发直,好容易才回过神来,转向护卫大喝:“去,把姑娘的丫鬟抢回来。
” 众护卫应声上马,道衍冷不丁说道:“二殿下不要莽撞,对方不乏能人,这些王府侍卫,只怕不是对手。
” 朱高煦啐了一口,骂道:“狗屁能人。
”又冲着护卫喝道,“呆什么?还不快追!”众护卫拍马便走,追赶上去。
道衍目送护卫去远,沉吟一下,回头说道:“道灵师弟,幸会幸会!” 乐之扬久闻道衍之名,此人绰号“病虎”,既是席应真的高足,也是燕王府的谋主,俗家姓姚名广孝,为人特立独行,拜了席应真为师,却不入玄门,只以和尚自居。
乐之扬不意此时遇见此人,只好说道:“小弟久闻师兄风采,今日一见,名下无虚。
” 水怜影听了这话,回头看来,一脸惊讶,乐之扬不待她发问,捉住她手,轻轻捏了一下。
女子只觉被捏之处酥麻入骨,双颊染上一抹红晕,她只怕失态,匆匆转过脸去,谁知这一回头,忽见朱高煦色眯眯望着自己。
水怜影大为不快,转过目光,冷冷看向别处。
忽听道衍笑道:“我刚从阳明观出来,听师父说,师弟你在办一件大事,却不知办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
”乐之扬微微苦笑,“如非师兄援手,别说办事,小命儿也保不住。
”道衍沉吟道:“这件事和盐帮有关么?”乐之扬道:“多少有点儿关系。
”道衍“唔”了一声,皱眉不语。
朱高炽一边听见,奇道:“张士诚死后,天底下还有盐帮么?” “盐帮自古有之。
”道衍慢悠悠说道,“贩卖私盐,本是干犯国法,取利于生死之间,若非胆识过人,决计难以成功。
故而盐帮子弟,太平时贩卖私盐,遭逢乱世,就是窃国大盗。
近代有名的如张士诚,更远一些,唐末之时,黄巢、朱温都是盐帮弟子,二人祸乱天下,竟然灭亡大唐。
” 朱高炽听得动容,朱高煦却大剌剌说道:“黄巢我知道,这个朱温却没听过。
朱温,猪瘟,这名儿真他娘的大逆不道,猪遭了瘟,那不是诅咒我老朱家么?” 朱高炽脸色发青,怒道:“二弟你少说两句,圣上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朱高煦笑道:“怕什么?老头子又没长顺风耳。
” 朱高炽正要斥责,忽听马蹄声响,护卫们空着手回来。
朱高煦勃然大怒,问道:“人呢?” “殿下恕罪。
”众护卫跪在地上,一人苦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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