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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衍等人脸色惨变,腾地站了起来,正要冲出门外,忽见两道人影掠了进来,一个红袍光头,一个道服飘逸。
乐之扬一瞧,心火上蹿,怒气贯顶,不是冤家不聚首,这一僧一道,正是大觉尊者和扶桑道人。
二人看见乐之扬,也是齐齐一愣。
忽听数声冷笑,冷玄白衣小帽,背着手从后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锦衣卫,绣服长刀,形容刁悍,只看气度步伐,均是罕有高手。
冷玄乍见乐之扬,稍一错愕,左顾右盼。
乐之扬知道他的心意,也是转眼望去,忽见梁思禽人去桌空,登时心头一沉。
冷玄不见梁思禽,神色稍稍松弛,眯起一双老眼,冷电似的目光在乐之扬身上转了转,忽又若无其事,向着道衍笑道:“和尚,你逃命的功夫当真了得,害我跑死了两匹快马,一个昼夜也没合眼。
” 朱氏兄弟脸色苍白,手持刀剑,神色惊慌。
道衍也是眉头紧皱,左瞧右看,似在搜寻什么。
一个锦衣卫摘下腰牌,扬声说道:“官府捉拿逃犯,无关人等,一概退下,若不然……”指一指桌上人头,“这个就是榜样!” 说完这话,忽见店中男女无一起身,均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
锦衣卫心中大怒,噌地拔出长刀,一个虎跳,来到乐之扬面前。
他长年办案,眼力不凡,一眼看出这群人中乐之扬便是首脑,擒贼擒王,先拿他开刀。
武功招式有虚实之分,卖关子、丢破绽屡试不爽,可是内力运转,却无花巧可言。
锦衣卫劲力一动,何去何从,快慢虚实,乐之扬一听便知,待他刀落之时,轻轻伸手一抓,拿住那锦衣卫的“关元穴”。
这一穴位,既是这一招劲力运转的枢纽,也是至为虚弱的破绽,锦衣卫登时半身瘫软,噗通,跪在乐之扬面前。
“官爷!”乐之扬笑道,“何必行此大礼,小民承受不起。
” “小杂毛……啊哟……老子……哎哟……”锦衣卫咒骂一声,惨叫一声,痛得面庞扭曲,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淌了下来。
冷玄暗暗吃惊,这锦衣卫也是好手,虽说敌不过乐之扬,可也不该一招受制。
乐之扬端坐不动,随手一抓,出手之准、劲力之巧,均是妙到毫巅。
另一名锦衣卫眼看同伴受制,不知厉害,拔刀要上,冷玄反手按住刀柄,将他拦在一边,口中笑道:“乐之扬,你坐着干吗?莫非腿脚不便?” 乐之扬哼了一声,手上内劲迸发,咔擦,将那锦衣卫的手臂硬生生拗断。
锦衣卫一声惨叫,乐之扬挺身而起,一脚踢中他的小腹,锦衣卫活是一只皮球,嗖地飞出,直奔冷玄。
冷玄万料不到乐之扬双脚痊愈,躲闪不及,想也不想,抓住身边的锦衣卫向前一挡。
砰,两人相撞,响起一串骨骼碎裂之声。
冷玄微微后退,一撒手,身前二人委顿倒下,均是口吐鲜血、挣扎不起。
乐之扬也不料冷玄阴毒至此,竟把同伴当做盾牌,皱了皱眉,冷笑道:“冷公公,好手段!在下意犹未尽,还想领教高招。
” “且慢!”冷玄摆手说道,“我有公事在身,你我的账改日再算!” “公公脸皮之厚,真是古今少有。
”乐之扬皮笑肉不笑,“你暗算我的时候,怎么不改个日子?讲算账,好啊……”乐之扬环视四周,手指大觉尊者和扶桑道人,“你们两个一人欠我一掌,今日就来了断了断!” 他说打就打,呼地一掌拍向大觉尊者。
大觉尊者马步微沉,大喝一声,抡掌劈出,一股灼热胜火的掌力汹涌而出,乐之扬头一歪,竟从热流缝隙间钻过,掌势不变,拍向大觉尊者胸口。
大觉尊者慌忙抬起右掌,当胸一拦,啪,二人掌力相接,大觉尊者马步虚浮,后退半步,面皮微微发红,身子摇晃一下,吐出一大口浊气。
乐之扬硬碰一掌,但觉对手掌力柔中带刚,门户重重,一重掌力之下,竟有三五层暗劲,当即转阴易阳,随手将其化解,借他一掌之力,飘然横移,嗖地一脚,直奔扶桑道人的小腹。
扶桑道人吃了一惊,略略后退,挥掌斜斩,不防乐之扬脚尖一缩,避开掌力,忽又向前弹出,踢向他的左胁。
扶桑道人身子一歪,手掌上挑,啪,足尖对上手背,乐之扬只觉一股暗劲从扶桑道人体内发出,势如激流,绕过他的足尖,涌向他的小腿。
“好!”乐之扬顺势缩脚,翻身向后,人在半空,刷刷刷连出三掌,掌力狂飙天落,分别击向大觉尊者的双肩、头顶。
扶桑道人占了上风,心头却很吃惊,方才看似平常之极的一撩,暗蕴“大至流神通”里的“漱石劲”,顾名思义,即是交手之时,所发暗劲有如流水,对手的劲力则如水中顽石,内劲绕石而过,避实击虚,攻击对手侧翼,这是扶桑道人生平绝学,招式看似平常,内劲暗藏玄机,不知多少高手为他招式迷惑,栽在这一“漱石劲”上,身败人亡,至死不悟。
谁知乐之扬想退便退,脱离暗劲陷阱不说,还能借他之力猛攻大觉尊者,这等对手扶桑道人从未见过,惊诧之余,又生恼怒,不待乐之扬落地,挺身跃起,使出一路“飞鸥逐浪手”,双手犹如一群鸥鸟,纷纷扬扬,向乐之扬扑到。
扶桑道人劲力一动,乐之扬不用回头,听其劲,知其行,招式快慢缓急,早已了然于心,当下也不转身,先把一招“抚琴掌”使完,大觉尊者避过两掌,第三掌扫过额头,他头脑一闷,体内真气乱蹿,所过有如火烧。
大觉尊者不胜骇然,这情形古怪之甚,颇有“虹化”先兆。
吐蕃密宗,修炼“大圆满心髓”的高手,往生之前散去神通,体内贯注至阳之气,身子无火自然,直至烧为灰烬。
想到这儿,大觉尊者忘了反击,尽力向后一跳,凝神压制真气。
乐之扬从容回肘,使出“暮鼓拳”,嗖嗖嗖,拳走流星,每一拳都落在扶桑道人新旧劲力连续之处,“飞鸥逐浪手”以轻捷飘逸见长,遇上乐之扬的拳法,却觉处处受制,劲力滞涩不堪,每要发力,拳头已到要害,无奈回手格挡,再也无力进击。
扶桑道人原本攻势如潮,不想三招两式,落入防守境地,两人凌空交错,换了数招,乐之扬一记“洞箫指”发出,嗤的一声,正中对方左肩。
扶桑道人半身痛麻,仓皇后退,尚未站稳,乐之扬一旋身,脚步纷纭,“抚琴掌”又对上了大觉尊者的“大手印”。
大觉尊者、扶桑道人一派宗主,当日奉命偷袭乐之扬,尽管得手,深以为耻,不过经此一事,乐之扬的斤两二人一清二楚,自恃一人足以制服,两人联手颇失身份,故而事后对冷玄多有埋怨。
而今再次交锋,惊觉乐之扬武功大进,一举一动,洞悉先机,大有以一敌二、横挑强梁的气势。
二人各各凛然,对望一眼,耸身齐上,存心以多取胜,趁这少年羽翼未丰,将他打死打残,以免留下后患。
乐之扬叫一声“好”,夷然不惧,挺身相迎,他心思专注,双耳耸动,两个对手劲力流转,宛如图画一般在他心中闪现,运劲之初,他已知晓,发劲之前,他已想好进退招数,等到化为掌风拳劲,乐之扬早已飞鸿冥冥、无影无踪。
大觉、扶桑二人越斗越惊,起初还有所保留,可是掌掌落空,拳拳无功,不觉焦躁起来,没头没脑地使出全挂子本事。
一时烈风呼啸、热浪腾空,劲如海水,漫溢四流,乐之扬听劲如神、料敌在先,化为一只鱼儿,任你惊涛骇浪,我自优哉游哉。
旁观众人无不骇然,冷玄更觉心惊。
乐之扬分明已成废人,何以东山再起、更上层楼。
更古怪的是那一双腿脚,断筋能续,冷玄闻所未闻,一时胡思乱想:“梁思禽是‘素心神医’的孙子,或有续接足筋的神术,可是看这小子足力之强,比起未断之时还要厉害数倍。
”掉头四顾,不见可疑之人,心下稍安,又想,“大觉、扶桑缠住这小子,趁此良机,我以雷霆手段,先将道衍等人收拾掉。
” 想着口中笑道:“道衍,咱俩玩玩儿。
”取出拂尘,飒地抖开,千丝万缕纵横铺张,化为一张银丝大网。
道衍长笑一声,取出毡帽挥了两下,堂中狂风暴起,众人衣发纷飞,可那拂尘上的银丝一根不乱,嗤嗤穿透劲风,仍向道衍罩落。
道衍嘿了一声,不退反进,足下踩踏奇步,迎着拂尘绕了一个大圈,刷刷两掌拍向冷玄。
冷玄反手一指,凌空虚点,道衍不敢大意,回手一拂,嗤,指劲激荡,道衍后退半步,冷玄也不理他,拂尘一挽,扫向朱高煦的脖子。
朱高煦弓马娴熟,上阵杀敌绰绰有余,江湖武斗非他所长,眼看拂尘扫到,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狂风袭来,道衍后发先至,毡帽横在朱高煦身前,一卷一扫,嗤嗤嗤,银丝刺穿羊毡,扎入道衍肌肤。
道衍的手背上鲜血淋漓,咬牙抓紧毡帽,死命扯住拂尘,运劲一带,右掌刷地劈出。
冷玄举手出指,嗤,掌力、指力相撞,二人均是一晃,继而指掌齐出,招招夺命。
冷玄拆解数招,忽觉不妙,道衍手法精奇,起初貌似“太昊谷”的“拂云手”,数招之后,越变越奇,脱出“拂云手”的藩篱,快似飞电、捷如星芒,劲力奥妙无方,卸开“阴魔指”力,接连施以反击,一拂一扫之间,威胁冷玄数处要害。
冷玄越斗越惊,又拆数招,陡然心头豁亮,冲口而出:“星罗散手,你是……”话没说完,道衍出手变快,掌如漫天星斗,闪闪烁烁,无处不在。
冷玄心中凛然,不敢分心,连催指力,指尖摇颤,莫知所出。
两人近在咫尺,一招半式关乎生死。
但在外人看来,两人马步微沉,掌指来去,仿佛行酒猜拳。
朱高煦不知厉害,偷偷绕到冷玄身后,拔出剑来,狠狠刺向他的后心,方才出手,忽听道衍叫道:“不可……”话才入耳,朱高煦便觉一股大力传到剑上,登时虎口流血,剑柄脱手,剑锋掉转,刷地一声,反向他脖子抹来。
这一下变故突兀,道衍有心相救,奈何中间隔着冷玄。
眼看朱高煦身首异处,忽然斜刺里蹿出一人,伸出一双竹筷,啪地一声夹住宝剑,剑锋停在半空,距离朱高煦不过半寸。
朱高煦望着剑锋,面如土色,扭头一看,出手的正是江小流。
他死里逃生,背脊渗出冷汗,冲江小流勉强一笑,问道:“兄台贵姓?”江小流随口答道:“免贵,姓江!”朱高煦笑道:“多谢江兄援手,朱某感激不尽。
” “殿下不用客气。
”江小流有心仕途,听说朱高煦是燕王之子,早已起了攀附之心,谄媚微笑,连连点头。
忽听一声大吼,大觉尊者身如陀螺,倒退不迭,滴溜溜转了数转,坐倒在地,双眼紧闭,脸上一半赤红如火,一半青如玄冰,左边身子热气腾腾,右边凝结了一层白霜。
“咦?”朱高煦怪道,“这和尚怎么了?半青半红的,活像个没熟的柿子。
” 江小流端详一下,说道:“像是岔了气,这喇嘛练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内功,一阴一阳,难以调和,这会儿自相攻打,闹得天翻地覆。
” “蠢货!”朱高煦失笑道,“这样的鬼功夫练它干吗?不是自讨苦吃吗?” 江小流笑道:“朱兄说的是。
” 水怜影见他二人一问一答,大有臭味相投之意,心中不快,冷冷说道:“天下自以为是的人多了,为了一己私欲,明知是个火坑,也偏要跳进去送死。
” 朱高煦听她莺声燕语,骨头先酥了一般,不顾身在险境,色眯眯地冲着女子打量,至于水怜影话里的讽刺,那是半点儿也没留意。
水怜影见他一脸孟浪,心中暗恨,要不是梁思禽严令在先,恨不得使出“恶鬼刺”将这小子撕个稀烂。
大觉尊者迷迷瞪瞪、苦不堪言,体内“大圆满心髓”和“大慈广度佛母神功”两般内力来回搅动,乍阴乍阳,仿佛冰火同炉,使出吃奶的气力也弹压不住,七窍之间不觉渗出血水。
他始终想不明白,乐之扬用了什么法子,扰乱了他的真气经脉,仔细想来,两人不过对了数掌,手臂让乐之扬拂了两下,可那掌力绵绵软软,不足为害,可是不知为何,所过之处就如火星掉进了油锅,体内真气乱蹿,端端不可遏止。
“大圆满心髓”至刚至阳、“大慈广度佛母神功”却是阴柔之至的内功,本如水火,难以相容。
大觉尊者逆天而为,早年在佛前发下宏愿,一心要将这两门密宗神通融会贯通,练成一门前无古人的奇功。
于是他费尽心力,将两门内功都练到六成,其后再难前进一步,只因再强一分,阴阳二气同时作乱,若无自焚之祸,便有凝血之危。
大觉尊者苦苦求索,始终不得其解,听说中土有和合阴阳之道、调配坎离之法,自请为活佛使者,出使大明,求访高人,然而遍寻不获、求道无门,体内痼疾却越发厉害。
乐之扬听出端倪,使出“抚琴掌”,东拉西扯,以阴克阳,以柔乘刚,将两般真气搅成一团乱麻,大觉尊者激斗之中,突遭阴阳龙战,除了罢斗运功,当真别无它法。
剩下扶桑道人,眼看同伴莫名其妙败下阵去,心中无由一乱,气势上也弱了大半。
乐之扬转守为攻,使出“灵舞”,姿态飘逸,风吹柳动,繁花迷眼,扶桑道人捉摸不透,出招越发拘谨。
乐之扬气势盈张,长啸一声,拳脚飞出,势如狂风骤雨,每一拳都落在扶桑道人劲力断续之处。
扶桑道人往往一招未完,便又无奈收回,招式还罢,最难受的是劲力一发又收,胸中说不出的憋闷。
霎时间,乐之扬攻势如潮,扶桑道人团团乱转,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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