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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鬼船(4/5)

到塔楼之后,鲛人始终和须弥子说话,根本无暇顾及他,自然也无从谈及解除契约咒之事。

“虽然我总在心里诅咒你,不过你可最好别死啊,”宇文公子低声自言自语,“不然我就得给你陪葬了。

” 安星眠正在猜测两人会用什么方式来进行比拼,须弥子已经当先回过身走出了塔楼,他的尸仆们跟在身后。

一行人连忙也跟着走了出去。

甲板上很快空出一大片地方,只剩下须弥子的一名尸仆和鲛人的一名尸仆,以及旁边的一排武器架。

须弥子的尸仆是一个羽人,但比普通羽人的身材更瘦小,胳膊细得就像芦柴棒,实在是貌不惊人,鲛人的尸仆则是个蛮族人类,同样个子不高,也并不显得肌肉纠结,不过看起来要壮实得多。

“三局两胜,第一场,一对一较量武术。

”须弥子说,似乎是为了重新确认规则,也似乎是为了向周围几位幸运的旁观者说明一下。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安星眠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就是各出一个尸仆对打而已。

这样的尸仆单对单,在前年的尸舞者大会上就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但雪怀青却显然不那么想。

她死死盯着这两个实在不像什么厉害角色的尸仆,目光里充满了兴奋和紧张。

一羽一蛮两名尸仆对面而立,足足站立了一炷香时间,却都没有挪动分毫。

正当安星眠心里有些微微的不耐烦时,须弥子的羽族尸仆突然发难,它右足在地上一蹬,整个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弹射出去,左掌拍向对方的胸口。

鲛人的蛮族尸仆气凝如山,挥拳一架,两具行尸掌拳相碰,随即分开。

仅仅从这一个回合,安星眠就看出了两位尸舞者大师的厉害之处:这两具尸仆的武技,即便和九州大地上那些活着的高手相比,都丝毫不逊色。

羽人所拍出的那一掌,看似轻飘飘没有什么力道,却暗含了至少七种不同的后招,只要稍微应对不当,就有可能被一击致命。

而蛮族人所格挡的那一下,偏偏把对方所有的后招都算计在内了,几乎是唯一一个可以安全格挡的方位。

两具尸仆很快缠斗在一起,羽人的身法轻灵迅捷,动作快得几乎连安星眠都看不清楚,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蛮族人则以慢制快,以静制动,虽然处于守势,但对每一招的防御都无懈可击,几乎不露任何破绽。

激斗片刻后,两具尸仆双掌相交,砰的一声响,羽人的身子被弹飞出去。

它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地,随手从身旁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柄长枪,挺枪向蛮族人刺过去。

蛮族人闪身避开,也抢过一把长刀,两具尸仆从空手肉搏转入兵刃相交。

安星眠擅长关节技法,很少使用兵器,但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

须弥子的这个羽人尸仆拿上兵器后,武技风格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出枪沉稳厚重,每一枪刺出看似速度不快,却都隐隐含着风雷之响。

相反的,鲛人所操控的蛮族人反而使出了炫目的快刀刀法,刀光在空气中闪耀出无数白色的弧光,给人一种水都泼不进去的错觉。

两具尸仆棋逢对手,激斗了小半个对时仍然不分胜负。

在此期间,它们已经各自更换了数次兵器,每用一件不同的兵器都能施展出截然不同的招法。

但它们并不是活人,而是完全没有思想没有意志的死尸,它们的每一记招式,都是由各自的主人通过精神联系来操控的。

许多普通的武士穷其一生都未必能练好一套功夫,但对于两位尸舞者大师而言,绝妙的武艺就像是连绵不绝的流水,通过两具尸仆的拳脚动作流淌而出。

这才是真正顶尖的碰撞,安星眠想,原来我对尸舞者的了解还是太少,就算是我上阵,面对着这么厉害的尸仆,也抵挡不了多久。

他又想,以须弥子这样的能耐,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直和风秋客不分胜负,风秋客也不愧是羽族第一武士。

宇文公子脸色煞白,低声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我这一生唯一的成就就是招募了许多高手在身边,现在看来,高手两个字,还是不要随便乱用的好。

” 须弥子和鲛人的尸仆近乎炫技地换用了无数种兵刃之后,重新抛下兵器,开始以拳脚相对抗。

到了这时候,两具尸仆各自的真正特质也一点点展现出来。

须弥子挑选的这个羽人,虽然又矮又瘦,身体的灵敏度和柔韧性却达到了顶峰,须弥子可以操控它随心所欲地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招式自然奇诡阴毒、变幻多端。

鲛人的蛮族尸仆正好相反,看起来不是很强壮,一身筋骨却坚韧异常,招式沉稳厚重,以拙胜巧。

这样的场面让人想起大漠中顶着呼啸的沙暴屹立不倒的胡杨树,不知道最后会是狂风终于吹断了大树,还是大树依旧坚挺,而狂风无可奈何地止息。

安星眠一面紧张地注视着场内局势,一面抽空瞅了两眼两位尸舞者。

须弥子仍然和平时一样,一张脸阴沉沉的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往日一直挂在嘴角眉梢的那种睥睨天下的不屑收敛了很多,看来他心里对鲛人的实力还是颇为认可的。

而鲛人由于把全副心神放在了尸舞术上,用于干扰视线的秘术大大减弱,让人们能看清楚冰块里的形貌了。

不知为何,虽然身为一个鲛人,他被封冻在冰块里的形态却是化生双腿后的人形,身体蜷缩着,脸上还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让人看不见他的脸。

“须弥子恐怕要输。

”雪怀青忽然说。

“为什么?”安星眠不解,“现在他的攻势占优啊。

” “尸仆虽然不像活人那样有体力的限制,但并非意味着一具尸体可以无限使用,”雪怀青说,“肌肉和骨骼都是有承受极限的。

这个羽人的行尸显然是须弥子的得意之作,身法的轻灵怪异加上无穷无尽的体力,几乎可以对付任何活人,所以他索性朝着这个方向去锻炼这具尸仆,把它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却没有料想到,有朝一日真的会遇到能承受住那种暴风骤雨一样的进攻的对手。

” “你是说,这样的拉锯战会让须弥子的尸仆肉体承受不住?”安星眠问。

“我不确定,但看局势,这样的可能性比较大,”雪怀青说,“这个鲛人用的尸仆体质相当特异,我怀疑是他使用了某些我没见过的深海药物浸泡过,肌肉和骨骼比寻常的行尸更加坚韧。

呀,你看!” 不用雪怀青招呼,安星眠也看得很清楚,须弥子的羽人尸仆右手五指弯曲,抓向对面蛮族人的咽喉,蛮族人这一次却并没有抬手化解,等到对方的五指快要触及到皮肤时,突然猛一低头,竟然张嘴向羽人的五指咬了下去。

这样近乎市井无赖的招式,原本只应该是须弥子才能用得出来的,但谁也没料到这个一直以招式朴实雄浑见长的蛮族尸仆也会有如此的变招,好在须弥子的反应也极其迅速,硬生生地操纵着羽人回肘撤招,堪堪躲过这一咬。

然而,这一个动作做完之后,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在没有受到打击的情况下,羽人的右臂竟然折断了。

果然如雪怀青所说,在持续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之后,这具躯体承受不住,臂骨断裂了。

鲛人自然不肯放过这个等待已久的良机。

在他的操纵下,蛮族尸仆向前踏出一步,全力一拳击向羽人的胸口。

此时羽人身形不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看来唯一的办法是用还未受损伤的左臂硬挡一记。

但这样一来,左右臂同时被废,须弥子恐怕是没有·盘的余地了。

但谁也没有料到,须弥子的尸仆做出了一个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既没有强行闪避,也没有格挡,而是迎着蛮族人的拳头反身撞了上去。

噗的一声闷响,蛮族人的拳头穿胸而入,直接插进了羽人的胸膛,又从后背穿出。

胜负已分吗?安星眠想着,但立刻觉得不对,须弥子绝对不会是那种轻易投降的人,这样看似直接送死的举动,多半背后有诈。

果然,从羽人的体内传来几声奇怪的响动,似乎是它的骨骼发生了某些变化,导致蛮族人抽了好几次自己的胳膊,却死活抽不出来。

紧接着,一条明显的黑线从蛮族人的手臂上出现,并且迅速开始上移到肩膀,然后蔓延到全身上下,化为弥漫在皮肤上的黑气。

随着黑气不断扩散,蛮族人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呆滞,挣扎几下之后,身上的皮肤一点点裂开,黑色的脓血流了出来。

随着这些黑色血液的流逝,这具行尸的全身开始萎缩、干瘪,分裂,最后化为一堆煤渣般渣滓,散落在遍地流淌的黑血中。

而须弥子的尸仆虽被开膛破肚,却仍然站立着,还能勉强走动。

“胜负已分,”须弥子淡淡地说,“第一场我赢了。

” 鲛人久久没有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的确是你赢了。

我没有料到,这样一个纯粹按照武术的路线去培养的尸仆,竟然体内还会暗藏剧毒,而且竟然会是用来克制尸仆的化尸毒。

这一点我做不到。

” 他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的缺陷,反倒让旁观的众人心生佩服。

须弥子也难得地没有出言不逊,而是依旧淡然地说:“这是我最精心培养的一具尸仆,这一场虽然赢了,却也把它给毁了。

” “这算是……算是须弥子在夸人了吧?”雪怀青小声问安星眠。

安星眠扑哧一笑,拍拍她的头,忽然间觉得紧张的气氛似乎缓解了不少。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场了,”须弥子说,“群体秘术的比拼。

笼罩在海上的大雾渐渐散去,雾中的鬼船却早已踪影不见。

在鲛人的指挥下,行尸船工们把船一路向东驶离了海峡,已经进入了陆地东部的浩瀚海。

鲛人虽然作践尸体残酷,对活着的俘虏倒是不乏优待,安星眠等人得到了一个船舱来休息,并且还有尸仆按时送来食物饮水。

大家反正无法可想,倒也索性把焦虑抛到一边,安安稳稳地在船舱里休养。

宇文公子的两位仆从仍然很少说话,安雪两人则和宇文公子暂时抛开仇怨,每天谈天说地,表面上看起来居然颇为融洽。

宇文公子见多识广,朋友遍布九州,和他聊天倒是能增长不少见闻。

十来天之后,鬼船进入了一条凶险莫测的航道,这一片海域平时没有人敢于接近,因为鲛人常年用秘术在这里形成暴风雷电的天气,以方便他在这里藏身。

当然了,这些秘术是不会去伤害它们的施放者的。

最终,大船停在了一个珊瑚礁盘的旁边。

须弥子带领着十五名尸仆跳上了珊瑚礁。

冰块中的鲛人用秘术移动着冰块来到船舷边,并没有走上珊瑚礁,却发出了某种古怪的声音。

“那是亡歌!”雪怀青说,“他在运用亡歌放大尸舞术的效力,以此召唤他的尸仆。

” “召唤?”安星眠不解,“尸仆不都在船上吗?” “那可未必,”雪怀青说,“别忘了我们现在身处什么地方。

” 话音刚落,海水里掀起了一阵异样的波动。

一些阴影从水面下出现,很快地出现在海面之上。

那是一群鲛人,正好有十五个,显然,这些并不是活着的鲛人,而只是被鲛人尸舞者所驱策的尸仆而已。

男性鲛人的外貌往往显得十分凶恶,女性的面部线条却较为柔美,这十五个鲛人全都是女性,从海面上缓缓浮起,本来应当是一幅很美丽的图景,但一想到她们都不再有生命,只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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