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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2/5)

,就能点破他好几年也参不透的技术难关。

”“我觉得咱们省内很多企业的技术工人,都需要那种被人一语点醒的契机。

在竞赛的同时,如果还能向先进企业派遣技术工人,学习先进的技术经验,即使是没能拿到专项资金的企业,也可以在这次竞赛中有所收获。

”贺处长接话说:“小叶这话有道理,比学赶帮超,除了比、赶、超,最重要的还是‘学’和‘帮’。

我原来还觉得直接给人家下战书,显得咱们太嚣张了,这种话我都不太好意思跟其他省市的同志提,万一被打了也是白打。

现在好了,加上‘学’和‘帮’,显得咱们谦虚多了。

”夏竹筠被他的幽默逗笑。

她看了眼手表说:“行了,这件事我再好好想想,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小叶,明天我跟老贺去礼堂开会,你就不用跟着了,可以自由活动,在北京城里到处转转。

”叶满枝笑道:“我送您跟贺处进了会议室再说。

”她与领导们道别,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政治工作会议是讲政治的,会议时间应该不短。

如果明天不用她跟会的话,她确实可以到处走走看看,顺便给吴峥嵘的朋友们送信。

她一边琢磨送信之前,应该给人家买点什么礼品,一边打开行李袋,翻找吴峥嵘写好的那几封信。

收信人一共有四位,两位是跟吴峥嵘一起扛过枪的战友,另两位是他曾经在北京的同事。

这四人都在吴峥嵘人生的关键节点结婚和生孩子送过礼。

他不常来北京跟人家见面,双方常年没什么走动。

叶满枝特别贤惠地想,既然她来了一趟北京,还是应该帮他好好维护一下朋友关系的。

最起码得有点礼数,当面谢谢人家当初送的礼。

所以,叶满枝下定决心,明天上街买点好东西,给人家回礼。

她从行李包的夹层里翻出四封信。

不知是封口没粘好,还是吴峥嵘根本就忘了封口,其中一封信的信纸从信封里落了下来。

信封上的收件人叫刘志峰,据说已经复员转业了,目前在北京某个区公安分局当副局长。

叶满枝弯腰捡起信纸的时候,正好瞧见了上面所写的内容。

与她想象中那种感情真挚,忆往昔峥嵘岁月的话语不太一样。

薄薄的一张信纸上,只有笔锋遒劲的一行大字【老刘,这是我媳妇,能帮则帮,下顿酒我请。

】 第136章叶满枝:我,长嫂如母 叶满枝对着四张摊开的信纸凝视良久,心中五味杂陈。

她就说嘛,那天让吴峥嵘给朋友写信,他怎么那么快就写完了!原来只在信纸上写了一句话!而且吴峥嵘那个混蛋,竟然连内容都懒得改。

除了将老刘变成了老陈、老马和冬子,后面的部分居然一模一样!这是多么真实、质朴,又敷衍的战友情啊……叶满枝抿着嘴生了会儿闷气,面前的四张信纸,让她那颗贤惠的,想要表现的心,显得有点多余。

她要是真的买了礼物上门给人送信,这几个朋友兴许还会写信或打电话调侃吴峥嵘呢。

又盯着信纸上那句“这是我媳妇”看了一会儿,叶满枝心里好气又好笑,隐约还有点愉悦。

她收起信纸,而后翻出了自己的钱包。

透明的塑料夹层后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她扒着夹层,窸窸窣窣鼓捣了一阵,不多时便从合影后面抽出一张2寸相片来。

相片上的男人穿着军装礼服,神情严肃,目光坚定,肩上的五角星和胸前的军功章一样耀眼夺目。

她将这张相片要过来时,给出的理由是,穿军装打领带的吴峥嵘比较罕见。

实则是因为这张相片上的吴大博士,看起来年轻英俊,还有种成熟男人的奇异魅力。

既有军人的威严,又有高知的睿智,反正完完全全长在她的审美上。

叶满枝捏着相片边边,与上面的男人对视片刻。

然后,她曲起拇指和中指,在对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混蛋吴峥嵘,浪费她感情!吃你媳妇一记脑瓜嘣!对着相片单方面输出了一阵,她又弥补似的在那张惹人稀罕的脸蛋子上啵了一口,掏出手绢在相片上擦了擦,无事发生一般,重新塞回了钱包夹层里。

*前一晚的小意外并没有影响叶满枝的心情。

翌日一早,刚吃过早饭,她就陪同夏竹筠和贺处长,前往开会的大礼堂了。

全国工业政治工作会议的开幕时间是周一上午九点。

九点之后,仍留在会场外的,要么是记者,要么是领导秘书。

目送夏竹筠进入会议厅以后,叶满枝并没马上离开。

秘书扎堆的地方,也是消息最多的地方。

她难得能碰到这么多外省市的干部,还想凑过去听听热闹呢。

因着时常跟随领导进京开会,碰面的次数多了,秘书们渐渐就混熟了。

其他人三三两两聊天时,叶满枝找了一个女同志比较多的人堆,自然而然地挤了进去。

几人正在谈论丝绸总公司刚在杭州举办的那场丝绸展。

二十个优秀产品中,江苏占8个,上海占4个,北方只有北京和山东各评上一个。

一位江苏女干部指向自己脖子上的丝巾,介绍说是她们吴江印染厂获奖的产品。

叶满枝仔细瞅了瞅那丝巾,打眼一瞧就是好东西。

“丝织品确实是江南的强项,不过,这几年北方丝绸的工艺也进步很多。

我之前得到一块真丝双绉的料子,好像是北京丝绸厂生产的,做夏天的衬衫和裙子特别凉快。

”“你还蛮识货的,”来自上海的大姐笑道,“去年搞生产竞赛的时候,我们市里派了师傅去北京丝绸厂做过技术指导,经过调整以后,北京这家厂的工艺确实精进了不少。

”叶满枝不关心谁家的丝绸更好,她站在人堆里旁听半天,抓住一个关键信息。

“孙主任,你们去年跟北京搞过生产竞赛啊?效果咋样?哪边获胜了?”叶满枝问。

“嗯,我们组织轻工企业竞赛了半年,今年春节前才结束的,”孙主任含蓄道,“效果挺不错的,十七家企业各有胜负,我们这边有九家企业取得了佳绩。

”也就是说,北京和上海搞生产竞赛,上海以9:8的成绩略胜一筹。

叶满枝心里隐隐有点不妙的预感。

这两个城市刚组织过大规模的生产竞赛,今年还会再次参加其他竞赛吗?……领导们的会议要开一整天,秘书不用一直在会场外面守着,凑在一起寒暄一阵,很快便散了场。

叶满枝出门时,包里并没带吴峥嵘写给朋友的信。

人家的战友关系挺铁,似乎并不需要她多此一举,而且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将那样的信送进人家手里。

所以,她索性就不去送信了,节约时间多逛几个景点。

首都的柏油马路宽阔又平坦,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叶满枝挎着照相机,独自漫步在初夏的长安街上。

从会场一路溜达到人流如织、店铺林立的西长安街。

瞧见“大地西餐厅”的招牌时,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阵。

独自跑来北京吃西餐,似乎有点奢侈。

不过,反正周围没人认识她,她腰包里还因为“穷家富路”,带了三百块现金,奢侈一回应该无妨吧?本着再苦不能苦自己的原则,叶满枝并没迟疑太久,推门便走进了“大地西餐厅”。

她早上在驻京办吃过早饭,其实并不饿,点了一份奶汁烤杂拌配酸面包,又在服务员小姑娘的建议下,加了一杯咖啡,就将菜单还了回去。

上午来西餐厅用餐的客人并不多,除了她这个外地客,只有隔壁桌坐着两个女同志。

“队长让你排什么戏,你就排什么戏,跟他拧着来,对你也没好处。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更年轻的姑娘说,“我的《四郎探母》排得好好的,他说换就换,非得排什么现代戏。

你看那现代戏排出来有几个好看的!”另一人劝道:“有人在报纸上说《四郎探母》丑化杨家将,美化了叛国投敌的杨四郎。

你说这出剧目还怎么演下去?队长的话不无道理,咱们排一出现代戏,宣扬‘一厘钱’精神,其实也很有意义。

”非礼勿听。

叶满枝没想偷听人家的谈话,但是她们两桌并排靠着玻璃窗,身后的对话自个儿往她耳朵里钻。

距离大地西餐厅不远,有个长安大戏院,叶满枝猜测,隔壁这二位也许是京剧演员。

她学着人家的样子抿了一口咖啡,被药汁子似的味道苦得咳嗽。

斟酌着加了两勺砂糖,又把喝剩的半杯牛奶倒进咖啡里,折腾了半天,总算没那么苦了。

叶满枝暗暗吐槽自己花钱遭洋罪,翻开手边的《北京日报》,找到早上匆匆扫过一眼的那篇报道《从“一厘钱”精神谈起》。

一边喝着加了糖和牛奶的咖啡,一边认真浏览这篇报道。

所谓的一厘钱精神,其实就是勤俭建国,增产节约。

最先提出这个口号的是北京墨水厂,这个厂从每件包装材料节省一厘钱做起,实现了扭亏为盈。

而后又有其他厂举一反三,从节省一厘钱,变成节省一分钟,或是一根火柴。

从两个姑娘的谈话来看,报纸上宣传“一厘钱”精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事儿在北京应该挺火的,否则他们那个队长不会专门排一出现代戏,配合一厘钱精神的宣传。

宣传一厘钱精神,确实比《四郎探母》有意义。

如果戏院真的有这出剧目,她愿意花钱进去看一看。

叶满枝吃了自己点的奶汁烤杂拌,又就着那杯咖啡,把一份日报看完了。

终于舍得离开环境清幽的西餐厅,前往下一站。

到北京看一折子京剧还挺应景的,经过长安大戏院的时候,她特意瞟了眼门口的节目表。

今天有两出剧目,《赵氏孤儿》和现代戏《一厘钱》。

叶满枝精神一振,毫不迟疑地买了张门票,走进戏院看了《赵氏孤儿》。

不是她不支持一厘钱精神啊,可是,来北京欣赏京剧,还是传统剧目更有韵味呀!*领导们开会从早忙到晚,叶满枝像接送她家吴玉琢似的,早上把人送进会场,晚上去会场门口接人,白天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两天的时间,她去了天安们、故宫、王府井,斥巨资吃了烤鸭、炸酱面和卤煮火烧,本来还想约小姑子吴岫岚一起吃老北京涮肉,但是电话拨过去无人接听,她便只能作罢了。

按照她的计划,第三天可以乘车去天坛或颐和园参观。

然而,第二个会议日的夜里,夏竹筠却突发紧急状况,毫无征兆地开始上吐下泻。

叶满枝担心她误食了海鲜,眼见止泻药不好使,连忙联系驻京办的同志,连夜将其送进了医院急诊。

万幸的是夏竹筠并不是海鲜过敏,只是水土不服,需要在医院挂水。

“小叶,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再过来就行。

”夏竹筠躺在病床上,催促叶满枝回去。

“我问过护士了,旁边的病床没人,我在这陪着您,您要是还想上厕所就喊我。

”叶满枝当然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了,在异乡生病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别说夏厅是她的领导,哪怕只是普通朋友,她也不能把人独自扔下啊!“我带了一斤咱们滨江的大米,我妈说吃家乡的饭能治水土不服,明早我回去给您熬点大米粥,您吃上就好了。

”夏竹筠被折腾得脸色蜡黄,虚弱地笑道:“你准备得还挺充分。

”“我也是第一次来北京,以防万一嘛。

”叶满枝自己大吃大喝啥事没有,那一斤米倒是给经常出差的夏竹筠用上了。

夏厅是队伍的主心骨,她倒下以后,叶满枝和贺处长只能分头行动。

她负责照顾领导,贺处长去出席最后一天的会议。

夏竹筠对这场会议非常重视,将贺处长喊到病床边叮嘱了半天。

她不是重视会议内容,而是重视参会人员。

这次的会议是全国性的,各省市的工业厅和工业局都派了代表出席。

她在会议的前两天,已经联系了北京、上海、天津工业局的领导,透露了想要组织轻工系统同产品竞赛的意思。

但是,除了天津的一个副局长表示出了明显兴趣,另两个城市都没松口。

她想让贺处长再找机会跟北京的同志谈一谈。

相比于上海,北京距离滨江更近,双方相互派员学习的话,可以节省路费和时间。

不过,最后一天的会议结束后,贺处长却并没能带回确切消息。

“张副局没有直接回绝,但他的意思是,北京和上海在去年已经搞过一次生产竞赛了,如果有北京的企业想要参与竞赛,那就由企业与企业直接对接联系,咱们工业厅和工业局就不要插手了。

”虽然没明确拒绝,但也跟拒绝差不多。

为了刺激大多数企业的生产活力,夏竹筠想把事情往大了搞。

若是没有主管部门的牵头引导,零星几家企业根本就搞不起大规模的社会主义竞赛。

夏竹筠皱了皱眉,瞅了眼上方的挂瓶说:“我明天往他们工业局去一趟,亲自跟赵局谈谈。

”叶满枝劝道:“您还没康复呢,还是先顾着身体吧。

我觉得即使您亲自往市工业局跑一趟,也未必能让他们松口。

”“其实夏厅亲自出马的话,应该比我管用的。

”贺处长说。

叶满枝连忙解释说:“这跟由谁出面没关系,您二位应该还没听说去年两个城市的竞赛结果吧?”“……”“总共17家企业参加竞赛,上海有9家取得了佳绩。

双方的竞赛结果是9:8,上海略胜一筹。

”夏竹筠问:“你从哪听到的消息?”她这几天一直跟北京的同志打交道,还真没听他们提过竞赛结果。

如果上次比输了,那避而不谈就合理了。

“我在会场外面等您跟贺处的时候,听上海那边的一位秘书说的。

”夏竹筠靠在病床上叹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跟咱们搞竞赛,对北京来说好处有限,赢了是应该的,输了惹人笑话。

毕竟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

”对啊,所以叶满枝才劝她别去北京工业局折腾了。

拖着病体,去了也是白去。

贺处长却笑道:“我觉得未必没有出路,兴许人家还想通过咱们找回面子,一雪前耻呢。

”他能被夏竹筠带来出差,肯定有几分过人之处。

贺处长也是个很有闯劲的人,当即便表示明天替夏竹筠去一趟北京工业局。

夏竹筠没给他泼冷水,当面鼓励了一番,但是等人离开病房后却叹了口气。

叶满枝这种小喽啰,对高层决策束手无策。

连夏竹筠出面都不好使,她这样的小秘书就更不管用了。

她能做的,只有照顾好领导,让领导早日康复。

夏竹筠心里搁着事,当晚失眠到很晚都没能睡着。

病房里的其他病患已经出院了,叶秘书尽职尽责地陪领导聊天解闷,挑拣着讲起了这几天在北京的游玩见闻。

还提到了最近很火的“一厘钱”精神。

“北京当地的好几家报纸都报道这个一厘钱精神了,宣传特别到位,连长安大戏院都排了一出现代戏宣扬一厘钱精神……”说到这里,叶满枝扑棱一下从自己的病床上坐起来,望向对面的夏竹筠。

“领导,您说咱借助媒体的力量咋样?”“嗯,怎么借助?”“就是让报纸报道咱们想跟北京的企业搞生产竞赛呗。

”叶满枝异想天开道,“咱们在报纸上发一个类似于战书的告示,代表省内的企业向北京的企业广发英雄帖。

将咱们有意向参加社会主义生产竞赛的企业罗列出来,而北京这边,谁有意愿参加同产品竞赛谁就报名呗。

”夏竹筠没对她这个堪称大胆的想法给予评价,只是冷静地说:“本地报纸在刊印之前会由相关部门审核,如果人家不想搞这次竞赛。

你广发的英雄帖,很可能无法发表。

”叶满枝:“……”哎。

她又丧气地重新躺回了枕头上。

在同一个病房里同甘共苦了两天,叶满枝与夏竹筠已经很熟悉了。

这会儿便少了几分顾忌,直截了当地问:“领导,要是有报纸能刊登‘英雄帖’,咱们刊登不?”夏竹筠沉默了很长时间,权衡过利弊以后,爽快地说:“可以。

但是像你那样直白地跟人家下战书肯定是不行的,要好好斟酌,措辞要更委婉一些。

”“那我明天想想办法,找一家不受本地监管的报纸。

”夏竹筠在医院挂了两天水,之后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回到驻京办以后,叶满枝将她送回房间,然后跑去楼下,找了驻京办接待处的黄处长。

“黄处,咱们驻京办能联系到《人民日报》或是《青年报》这种大报的记者吗?”黄处长说:“我跟《人民日报》的一位记者有联系,不过最近市里有几个大活动,人家在外面跑新闻,未必能约得上。

夏厅再有三天就该启程回滨江了吧?”叶满枝点点头。

他们这次的北京之行总共六天,前三天开会,后三天处理社会主义竞赛的事宜。

原本时间挺充裕的,没想到会遇到意外。

北京到滨江的火车,每周只有一趟。

如果火车票改期的话,他们又得耽搁一个礼拜,夏竹筠不可能在外面逗留这么长时间。

叶满枝在心里快速划拉了一下自己的人脉。

她有俩同系师兄被分配到北京的大单位了,不过人家刚来北京两年,未必能联系到报社记者。

除此之外,她在北京只认识五个人,一个是她小姑子吴岫岚,另外四个是吴峥嵘的朋友。

相比于还没见过面的四位朋友,找小姑子吴岫岚显然更靠谱一些。

岫岚大学毕业后在中科院的化学研究所工作,兴许能有点高级人脉。

要是小姑子也没办法,她再找吴峥嵘的那几个朋友。

叶满枝打定了主意就给岫岚打了电话,这回她实验室的电话接通了。

姑嫂俩相约在研究所对面见面,然后一起去吃老北京涮肉。

叶满枝跟夏竹筠打了招呼,便乘车前往化学研究所。

她提早到了一刻钟,站在马路对面等小姑子。

望着研究所门口中科院的牌子,叶满枝不由感慨,吴峥嵘和吴岫岚不愧是亲兄妹。

老吴家这一辈唯二的两个大学生,如今的归宿都是研究所。

而且很巧的是,这兄妹俩都是婚姻困难户。

当初吴峥嵘26岁还没结婚,已经是家里的另类了。

现在吴岫岚也26岁,也没结婚,跟她哥走了同样的路。

吴家父母长辈都不在北京,想对她催婚都力不从心。

叶满枝寻思着小姑子的婚事,又望向研究所的大门,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俏丽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正想挥手示意时,却见大门边有位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突然迎了上去。

叶满枝在心里哦吼了一声。

看来她公婆不用操心闺女的婚事了,这明显是有情况呀!她站在马路对面,很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与春心萌动,风花雪月什么的不沾边。

面对忽然冒出来的男人,吴岫岚脸上显见的不耐烦,与对方交谈几句就想绕过人离开。

年轻男人仗着身高挡在她身前,将去路堵得死死的。

吴岫岚尝试了几次都没能脱身,脸色愈加难看,拧眉与年轻人说了什么。

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不断有熟悉的同事走出研究所大门,从纠缠的两人身边经过时总要好奇张望两眼。

叶满枝原本不想插手小姑子的感情问题,可是看到这一幕时,下意识便蹙起了眉头。

有什么事不能换个地方说?非得堵在单位门口,影响女同志的名声!吴岫岚本就是大龄未婚女青年,在单位也算是名人。

经过今天这一出,不知又会传出多少风言风语来。

叶满枝避让着往来车辆,快步穿过马路。

来到两人身后时,不但看清楚了小姑子涨得通红的脸和冒火的眼眸,还听见面前的大高个用调笑的口吻说:“你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回家呆着,能跟谁有约?你哥说你没对象啊……”叶满枝走上前,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同志,有什么话不能去别处说?干嘛非得堵在研究所门口?那么多人瞅着你,你怎么不知道害臊呢?”“你谁啊?”年轻人丢了面子,语气不善道,“我们在哪讲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叶满枝上前几步,挡在小姑子面前,十分有长嫂风范地说:“你听她哪个哥说过她没对象?我是岫岚的亲嫂子,长嫂如母,你想跟她说话,得先经过我同意!”“……”吴岫岚眼神复杂地望向母鸡护崽似的叶满枝。

这位比她还小一岁呢,而且明明是她二嫂…… 第137章吴玉琢:我要去北京啦! 叶满枝只听说过川剧变脸,至今还没看过,但她觉得真的川剧变脸,可能也不过如此了。

面前的青年听了她的自我介绍后,变脸比翻书还快。

刚刚的不耐烦旋即被热情的笑容取代,“您是岫岚的嫂子啊?之前怎么没听说嫂子来北京呢?”叶满枝态度不变,像个严肃的教导主任,用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两眼,板着脸说:“我早就来了,最近一直在北京,过阵子她二哥也会来。

”这青年其实长相不赖,浓眉大眼国字脸,是很多丈母娘会满意的长相。

但他说话时拖腔带调,带着点玩世不恭似的调笑。

结合他话里透露出的信息,越看越像那种家境优渥,被家长惯坏的纨绔子弟。

青年笑呵呵道:“我叫程学松,嫂子难得来北京一趟,我请您跟岫岚吃个便饭吧?”要不是见过他之前那副嚣张嘴脸,叶满枝还真可能被他蒙蔽了。

她不为所动道:“不用了,我约了岫岚谈事情,吃饭就免了。

不过,小程,有几句话我得跟你说道说道。

”“……”吴岫岚不合时宜地扬起唇角。

程学松比她还大一岁呢,到了她二嫂嘴里,就成“小程”了。

叶满枝没管这两人是怎么想的,让程学松跟她走出研究所的大门,自顾自说道:“小程,岫岚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在她的择偶问题上,无论是父母,还是我们这些哥哥嫂子,都完全遵从她的个人意愿。

我们是革命家庭,岫岚本身也足够优秀,容貌漂亮,大学生,还是中科院的研究员,以她这种条件,别说她现在才二十来岁,哪怕等到三十来岁再结婚,我们家也不着急。

”“她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挑选一名优秀的伴侣。

小程,咱们是第一次见面,我还不清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过,能与岫岚的哥哥相熟,想来你也是一名很优秀的男同志。

”“但我觉得你今天的行为非常不可取,岫岚还要在研究所工作,你在她单位门口跟她拉拉扯扯,很容易被她的领导和同事撞见。

岫岚在事业上是有追求的女同志,在单位里一直有成果产出,闹出男女关系的绯闻,掩盖她在事业上的光芒,对她来说是很沉重的打击。

”“无论是普通朋友间的来往,还是你主动的追求,都应该拿出诚意,主动为她的处境考虑……”叶满枝巴拉巴拉讲了十分钟,程学松几次想插嘴反驳,都没能找到机会。

等到她彻底停下的时候,由于想说的话太多,程学松反而不知该先说哪句了。

他张了张嘴,在心里暗骂一声“卧槽”。

他瞅瞅吴岫岚这个嫂子,瞧着好像年纪不大,可是讲起话来怎么跟他那个当妇女干部的妈似的?叶满枝瞥他一眼说:“小程,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单位找岫岚了。

”程学松这回终于有话说了,“她这么大的人,交朋友的事你也管啊?”“交朋友我不管,但你不要来单位跟她交朋友。

这是她工作的地方,不要因为私事影响她的工作。

”叶满枝摆出夏厅的经典抱臂动作,昂着下巴说,“你下次要是再敢来单位纠缠岫岚,我们就报公安,说你耍流氓!”她对小姑子的交友问题不想过多干涉,有些人可能表面不靠谱,芯儿里其实还可以。

但是在单位门口闹绯闻是绝对不行的。

还是那句话,吃饭的地方不拉屎。

岫岚这份工作多好多体面啊,凡是有可能影响饭碗的事情都要及时掐灭。

叶满枝完全不在乎程学松的脸色好看或是难看,不怎么客气地将人敲打了一番,就拉上小姑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按照之前的约定,去了吴岫岚推荐的馆子吃老北京涮肉。

点好了锅子和涮菜以后,叶满枝问:“那个小程是什么来头?他是你哪个哥哥介绍给你的?”反正肯定不是吴峥嵘。

她家吴大博士向来眼高于顶,不屑于跟这种纨绔子弟为伍。

“不是我哥介绍的。

程叔叔跟咱爸是老战友,双方父母有点来往。

”吴岫岚将羊肉放进锅子里,皱眉说,“程学松前几个月刚被调来北京工作,程叔叔想让我俩交个朋友,相互关照一下。

”吴程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吴岫岚最初并不排斥与对方来往。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先以交朋友的名义相互认识一下,没什么不好。

但是接触了几次以后,她觉得自己与程学松相处不来,两人并不合适。

程学松性格强势,为人自我,而且情绪总是阴晴不定,上一秒对人恶语相向,下一秒就能玩笑似的抹过去,重新换上笑脸。

吴岫岚独自在北京生活了好几年,几乎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工作上,她哪有精力揣摩对方的心思啊?再者,就像二嫂说的,她家是革命家庭,她又是吴家最小的孩子,父母兄姐都很娇惯她,尤其她还是家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女孩,向来是别人哄她,她从来不用哄别人。

程学松仗着出身好,又有几分姿色,行事非常自我霸道,好似全世界都得迁就他,围着他转。

吴岫岚觉得双方不是一路人,反正只是刚认识的普通朋友,接触两次就渐渐疏远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莫名其妙开始追求她了,还从她堂哥那边打听了她不少私事。

程学松像今天这样来单位找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频繁的纠缠让她有点心烦,碍于双方父母的交情,她又不好真的撕破脸。

叶满枝盯着咕嘟冒泡的锅子,建议道:“你应该把北京这边的情况和你的想法如实告诉父母,否则咱爸妈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想撮合你俩呢。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要给咱妈写信提一提了。

你独自在北京生活,要注意安全。

”她瞧那程学松有点纨绔性情,被岫岚拒绝后,不像是能轻易善罢甘休的。

吴岫岚“嗯”了一声,“我找机会跟咱妈说说。

”叶满枝沉吟片刻,从包里翻出吴峥嵘写给朋友的信。

然后用钢笔,把其中一封信上的“媳妇”二字涂掉,在下面重新写下“妹妹”。

“呐,这几个人是你二哥在北京的好朋友,你独自在北京生活,身边没个亲人,要是再遇上小程这样的人纠缠你,你就去找这几个人帮忙。

其中有一个还是公安局的副局长呢!”叶满枝一直生活在滨江,父母、亲戚朋友、男人孩子,全都在身边。

她其实很难想象小姑子这种独在异乡的生活要如何过。

吴岫岚接过那几封信,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这是我哥给你写的啊?”“嗯,这几个朋友跟他关系都挺好的,你有事找人帮忙,他们能帮肯定会帮的。

”吴岫岚哈哈笑道:“我哥居然会帮你写这种信,对媳妇就是不一样。

这个刘志峰我早就认识了,当初我二哥可没有这份耐心,他没帮我写介绍信,只给了一个地址和一个单位电话就把我打发了。

”叶满枝被调侃得不好意思,故作正经道:“你哥当了爸爸以后,性情大变,现在内心可柔软了。

”这话不知又戳中了吴岫岚的哪个笑点,刚夹起的涮肉掉回锅里,她又呵呵笑了起来。

她二哥当了爹以后,每年来北京出差时都会与她见面。

她咋没感觉出他内心柔软呢,明明还是以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死样子。

叶满枝转移话题,说起了此行的正事,“岫岚,你认识报社的记者吗?”“认识,我有个朋友在《北京晚报》当编辑。

嫂子,你找记者干嘛?”叶满枝大致介绍了她们面临的情况。

“除了这个同学,你还认识其他大报的记者不?就是《人民日报》和《青年报》那种大报社的。

”“那种的不认识。

”吴岫岚想了想说,“要不我帮你问问我老师吧?她认识的人多。

”“也行,你帮我问问吧。

”叶满枝没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小姑子身上,吃完涮肉,又一起夜游了中山公园以后,她回到驻京办好好规划了一下,准备明天上午去拜访一下吴峥嵘的朋友,请人家帮帮忙。

然而,次日一早,她刚送夏竹筠和贺处长出门,便有个《光明日报》的记者将电话打到驻京办找她。

对方在电话里说,十点之前有空,可以跟她聊聊新闻线索。

叶满枝没什么新闻线索,但还是大胆答应下来,问清楚对方所在的方位后,与她约定在大地西餐厅碰面。

那边环境安静,她可以请记者朋友喝咖啡遭洋罪。

……小姑子帮她引荐的这位记者叫祁俪,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进入西餐厅以后,打量着内里的环境问:“叶同志,您经常来西餐厅吗?怎么约在这里?”她当记者的时间不短了,很多人更习惯将谈话地点约在茶馆里。

来西餐厅的可不多见。

叶满枝没要菜单,很洋气地直接点了两杯咖啡,笑着说:“我第一次来北京,待了还不到一周呢,怎么可能经常来西餐厅!说起来也真是巧了,我寻思好不容易来一次北京,无论如何得下一次馆子吧,当时正好走到这家西餐厅门口,我就误打误撞走进来了!”祁俪笑笑说:“嗯,这里环境不错。

”“呵呵,我请您来可不只是因为环境清幽,”叶满枝伸手向窗外指了指,“距离这边不远,有个长安大戏院,您知道吧?”“嗯。

”祁俪是老北京,对这一带很熟悉。

“我上次来吃饭的时候,偶遇了戏院的两名京剧演员,无意间听说他们排了一出名叫《一厘钱》的现代戏。

出于好奇,我打听了一下戏剧的内容,这才听说了北京墨水厂,以节省一厘钱的精神,实现了扭亏为盈。

”“后来我找到报纸,翻阅了近期的相关报道,深入学习了‘一厘钱’的精神以后,不得不感叹首都不愧是首善之都,北京墨水厂的做法很好,首都媒体记者的宣传工作也做得很好。

像我这样初来乍到的人,只靠一篇报道,一出现代戏,就学习了一厘钱的精神。

”祁俪在本子上简单记了几笔,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听到现在,她其实还没搞懂这位叶同志,想给她提供什么新闻线索。

不过……她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这杯咖啡还是值得花费时间等待的。

叶满枝感叹了一番首都的繁华和首都人民思想作风上的进步,终于切入了正题。

“祁记者,我是跟随我们省工业厅的夏副厅长,来北京开会的。

我们夏厅长听了首都这边‘一厘钱’精神的事迹后,也很受触动。

很想把首都的先进精神带回我们滨江去。

”“其实,我们省里正准备与北京、天津、上海等大城市,展开轻工系统的同产品竞赛。

”祁俪放下咖啡杯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四个省市搞产品竞赛,算是个大新闻了,要是真有这样的决定,她不可能听不到风声。

“目前还在筹备阶段,”叶满枝笑道,“各省市搞社会主义生产竞赛,组织比学赶帮超活动,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们本省内部几乎常年在搞竞赛。

但是大家以前的侧重点是什么呢?是看比赛结果,也看哪个厂提前完成生产计划了,看的是比、赶、超。

”“主席同志教导我们,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我们这次活动的侧重点准备放在‘学’和‘帮’上,深入开展比先进、学先进、赶先进、帮后进的运动。

”“向北京、天津、上海等优秀城市的先进企业学习,不但要学习生产技术上的单项经验,大搞技术改革和技术革命,还应该学习人家的思想作风和管理经验。

”见到对方开始动笔记录了,叶满枝露出一个微笑。

“就像这次北京发起的学习‘一厘钱’精神的活动,也十分值得我们学习。

我们工业厅的夏副厅长已经说了,在这次竞赛中,要学习北京的先进经验,将‘一厘钱’精神,带回到我们滨江去。

如此一来,一个地区、一个单位的精神财富,就可以成为社会主义建设的社会财富了。

”祁俪颔首,搞省际竞赛还算有看点,尤其他们提出了新的观点学习先进的思想作风。

“一厘钱”精神是北京近期的热点,而比先进、学先进、赶先进、帮后进运动,也属于中央一直在提倡的。

只看这些内容的话,勉强也算有些新闻要点。

这位叶同志是陈教授介绍的关系,这种新闻虽然中规中矩,但是看在陈教授的面子上,她还是可以帮忙润色一下,找个机会发表的。

听到这里,祁俪一直以为叶满枝只是想找个国字头大报,帮他们宣传近期的工作成绩。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接着问:“你们这次的活动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开始?有竞赛签约仪式吗?大概要竞赛多长时间?”这是常规问题,她随口一问,对方如实作答就可以了。

岂料,小叶秘书却叹了一口气,一脸愁容地问:“祁记者,只听我刚才的那番介绍,您觉得我们这次活动怎么样?”祁俪能说啥,只能客气地说:“挺不错的,旧瓶装新酒,这样的工作能搞出新意不容易。

”“对呀,我们都觉得这次的活动非常有意义,也是我们向首都人民学习的一个机会。

”叶满枝凑近她,小声说,“北京这边没有直说不参加社会主义竞赛,但是工业局不会出面组织大规模的竞赛……”祁俪经常跑新闻,对这种事情门儿清。

很快便听出弦外之音,这边的工业局可能不想参与这次竞赛。

话到此处,她终于被勾起了一些兴趣,也低声问:“他们为什么不组织竞赛?”“哎……”叶满枝踌躇了一阵,用更低的音量制造神秘氛围,“您是陈教授的朋友,跟我们是自己人。

我可以跟您交个底,但您可千万别写到报纸上啊!”祁俪心里的好奇更甚,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自己人”点点头,保证不将内情发表到报纸上。

叶满枝用勺子搅和着咖啡,犹犹豫豫好半天,将对方的胃口吊得足足的,才终于开腔。

“他们去年与上海组织过生产竞赛。

竞赛嘛,有赢就有输……”祁俪出神回忆了一下。

这种竞赛活动,通常是刚发起那段时间的水花最大,各家新闻单位争相报道。

但是一场竞赛的战线要拖三个月到半年,等到竞赛出结果的时候,相关报道,大多是介绍各厂在竞赛中取得的成就。

至于最终的整体成绩,似乎很少有人报道。

毕竟有赢就有输,报道出来总会得罪一方。

祁俪问:“你觉得他们是怕输才不想参加这次省际竞赛的?”“这个不好说,”叶满枝笑了笑,“不过,北京这边不想参加,但天津的同志还挺积极的,我们夏副厅长今天去跟天津的同志商量细节了。

哎,就是可惜了这次机会。

我们来北京之前,对首都的期望还是很高的,没想到会以失望收场。

”“不怕您笑话,我之前还有些负气地跟领导说过,实在不行就面向北京的轻工企业,在报纸上发个挑战书,看看有没有企业敢于揭榜,与我们比一比赛一赛,顺便相互派员交流学习。

毕竟首都的企业,在技术和思想上都是很先进的,我相信大多数企业和职工都不会怯战。

但领导觉得这样做太不稳重了,把我批评了。

”闻言,祁俪特意抬头看向她,唇边带出一抹了然的笑。

她心说,这小叶秘书看上去是个直性子,但话里的弯弯绕可真不少。

年轻人还挺有意思的。

她看了眼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儿还有个采访。

”叶满枝问:“祁记者,我这个新闻线索能报道吗?我只是秘书,关于这次社会主义竞赛的具体内容,我了解的有限。

我帮您跟夏厅长约个采访时间怎么样?我们夏厅能讲得更全面更有深度。

”祁俪说:“那就定在今天下午吧,四点钟左右。

”*叶满枝在北京干劲十足,与记者合作,广发英雄帖的时候,滨江这边的吴峥嵘已经带着闺女坐上火车了。

父女俩并排坐在座椅里,吴玉琢小同志还似模似样地举着一张北京地图研究。

“爸爸,天安们在哪啊?咱们这次能看到天安们吗?”吴峥嵘随手在地图上的某一处指了指,认真答道:“要看时间安排,咱们不一定有时间。

”吴玉琢盯着那一点仔细瞅,果然在上面看到一个小房子的图案,而且图案上的三个字她都认识!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她又把妈妈在家念叨过的那些景点名称全都问了一遍。

在地图上找到相应的位置后,终于满意了。

她坐在座椅里安静看了会儿窗外的风景,没多久又忍不住仰头问:“爸爸,咱们什么时候吃饺子啊?”吴峥嵘瞄了眼手表,时间不早,再不吃就该下车了。

于是,从布口袋里翻出了专属于她的那只圆形铝饭盒。

饭盒盖子打开,里面躺着五只个头不大的饺子,正好够她一个人的量。

他将勺子递过去,让她自己吃。

叶来芽去北京出差以后,吴峥嵘独自肩负起了带娃的重担。

其他的都好说,就是孩子想妈妈,还有洗澡的问题不容易解决。

因着有个被评为“市级卫生积极分子”的妈妈,吴玉琢也是个相当讲究个人卫生的小同志。

这孩子天热以后每天都要洗澡。

但他们夫妻俩在照顾孩子的问题上,一直分工比较明确。

比如他负责早起接送孩子上学,给孩子启蒙学习。

而叶来芽则负责跟闺女一起吃吃喝喝,做衣服,收拾打扮孩子,给孩子洗澡。

自打吴玉琢一岁以后,吴峥嵘就没再插手过闺女的个人卫生问题。

这回叶来芽去北京出差,一走十多天,让闺女臭了两天以后,吴峥嵘带着孩子搬回吴家老宅住,将人交给了奶奶和小姑。

总算是解决了她的个人卫生问题。

但是,对于妈妈的离开,吴玉琢小朋友非常不适应。

她跟其他小孩不太一样。

其他孩子会在父母刚离开的时候问得勤,时间久了也许就渐渐淡忘了。

而吴玉琢正好跟人家相反。

叶满枝刚去出差的时候,他们爷俩相处得相当融洽。

她知道妈妈去北京出差了,并没过多打听细节。

但是,随着时间线的延长,这孩子最近两天总要询问好几遍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昨天夜里还趴在枕头上偷偷哭了。

吴峥嵘没办法,只能答应带她去北京找妈妈。

按照“上车饺子,下车面”的习俗,叶来芽在出发前吃了饺子,上火车时也携带了一盒。

吴玉琢对这些细节记得很清楚。

所以,这次跟爸爸去北京之前,她也要求吃了饺子,还让她爸给她往背包里揣了一盒饺子。

吴玉琢往圆形的铝饭盒里瞅了一眼,一共五个饺子。

她豪放地随手抓起一个有点破皮的,特孝顺地塞进她爸嘴里。

然后,自己握着勺子,将剩下的四个饺子,吧唧吧唧全造了。

饭盒见底时,有乘务员在车厢前面喊道:“乘客们,北京站已经到了,请大家带好随身行李准备下车!”吴峥嵘拿出手绢给她擦了擦嘴,提着书包说:“走吧,到站了。

” 第138章游泳健将 吴家老宅内。

吴奶奶坐在沙发上钩袜子,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往门外望上一眼。

“别看了,估计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吴爷爷盯着报纸说。

“你瞧着吧,有言肯定是哭着回来的。

”吴奶奶扔下钩针,埋怨道,“峥嵘真是越大越荒唐,小火车和真火车能一样吗?小火车坐上十几分钟就下车了,到时候孩子没在‘北京站’见到妈妈,岂不是更难受!”滨江的儿童公园里铺了一条两公里长的火车铁轨,小火车从“滨江站”出发,途经“山海关”,抵达“北京站”。

一趟儿童小火车,圆了很多孩子去北京的梦想。

今天是周末,吴峥嵘上午就带着有言出门,去儿童公园坐小火车了。

吴爷爷说:“他带孩子出门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拦着吗?”“我寻思有言明天过生日,坐个小火车能让孩子高兴。

不过,我刚才越想越不对劲,峥嵘说带她坐火车去北京,有言还以为能去北京找妈妈呢,早上还要求吃饺子,自己收拾了行李……”他们家习惯过阴历生日,但吴玉琢的阳历生日是7月1号。

因着跟党的生日是同一天,有纪念意义,这两年家里人一直给她过阳历生日。

本来过四岁生日应该挺高兴的,孩子还以为能去北京跟妈妈团聚呢,结果被她爸虚晃一枪,坐了趟儿童小火车。

只凭脑补出的画面,吴奶奶就已经替重孙女心酸了。

吴爷爷被念叨得烦了,摘下老花镜安慰她:“有言现在鬼精灵得很,未必能被她爸骗住,你不要瞎操心了。

”老两口在家里担忧的时候,吴玉琢小同志提着一个圆形的纸盒子从外面跑了进来。

一进门就大喊太爷太奶。

吴奶奶匆忙答应一声,回身去观察她的情况,吴爷爷也搁下报纸,留心打量孩子的表情。

瞧着不像哭过的样子,老两口放心了一些。

“太奶奶!我爸爸给我买了一个奶油蛋糕!”吴玉琢小同志献宝似的把纸盒子捧给老太太看,“咱俩,还有我小姑奶,咱们仨一起吃!”祖孙俩去饭桌上拆蛋糕盒子了,吴爷爷望向走在后面的孙子,问:“没能见到小叶,有言没哭吧?”“没有,您教她识字的效果挺好,”吴峥嵘放下书包,坐到沙发上,“我刚带着她走到公园门口,就被她发现不对了。

”公园大门上方挂着硕大的“儿童公园”的字样,下面还与时俱进地标注了汉语拼音。

即将闯入四岁大关的吴玉琢小同志,很快就发现被骗了。

吴爷爷对自己的教学成果挺得意,笑问:“那有言没跟你闹脾气啊?”“闹了。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又不傻。

”吴峥嵘想起上午在公园门口的对峙,不由露出一个微笑。

吴玉琢身前左侧挎着军用大水壶,右侧挎着自己的小书包,听说只是去公园坐小火车的时候,蹲在公园门口噘嘴生闷气。

眼瞧着她那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吴峥嵘适时解释:“妈妈再有三天就回来了,而咱们坐火车去一趟北京要花费近两天时间,等咱们到北京的时候,妈妈早就坐上回家的火车了。

”吴玉琢蹲在地上想了一会儿,用手背抹了眼泪,与亲爹如出一辙的长睫毛湿漉漉地忽闪着。

“那我还能吃饺子吗?”吴峥嵘:“……” 怎么就这点出息!“能吃,还能坐小火车,那小火车跟真正的火车差不多,开到北京以后,可以在北京站照相,妈妈也在北京站照过相。

”“那我能吃奶油冰棍,喝汽水吗?”吴玉琢小同志又问。

车车哥哥给她吃过一口奶油冰棍,但当时天气有点凉,她吃完以后咳嗽了两天。

之后就再没吃过冰棍了。

“可以。

”吴峥嵘对明天就要过四岁大寿的闺女相当宽容。

妈妈不能回来陪她过生日,爸爸就可以有求必应了。

所以,小寿星吴玉琢不但坐了火车,吃了冰棍喝了汽水,在公园玩了大半天以后,还被她爸带去友谊商店,买了一个奶油小蛋糕。

如今市里对蛋糕面包类的食品,还在使用高价政策,小小一块奶油蛋糕花了四块钱,换做窝头能买好几锅。

吴玉琢自己跑去洗了手,然后将手肘撑在饭桌上,双眼紧紧盯着小蛋糕上的粉色花朵,迟迟不舍得下嘴。

她用指尖在旁边的白色奶油上沾了一点点,搁在嘴里舔了一口,欣喜地跟太奶奶挤眉弄眼。

“好吃吧?”吴奶奶问,“今天在外面没哭鼻子吧?”“没有啊,”吴玉琢不承认自己哭过,用勺子挖了一口奶油递给太奶,“我坐火车去北京啦,火车上有可多小朋友了。

”她把坐小火车当成过家家,还在车上研究了北京地图,吃了饺子,下车以后还看到了“北京站”的站牌。

好像真的去了一趟北京似的。

唯一的遗憾是没能见到妈妈。

*叶满枝是在三天后返回滨江的。

她这次去北京出差,加上花在路上的时间,总共不过十来天。

她在首都忙忙碌碌、好吃好喝、恣意潇洒,感觉日子一晃眼就过去了。

而她家小闺女却觉得时间特别漫长,搂住妈妈的脖子,好似好几年没见过一般。

叶满枝捧着闺女的小脸蛋亲了好几口,然后在她背上拍了拍说:“妈妈给你带礼物了,你自己去行李包里找找。

”她这次陪领导出差,每天有九毛钱的差旅补助,另外还补贴了全国粮票和工业券。

夏竹筠生病期间一直由她忙前忙后地照顾,所以夏竹筠把自己那份工业券也给了她。

叶满枝用那些差旅补助,给亲妈买了一双小羊皮鞋,又给闺女买了两条小裙子和一双新皮鞋。

裙子是按照大孩子的尺码买的,她回来自己改改尺寸,即使闺女长个儿了也不用担心,两条裙子能穿好几年。

吴玉琢小朋友从包里翻出一双红色小皮鞋,盯着鞋面上的蝴蝶结,发出了来自土包子的惊叹,“哇”“哈哈,好看吧?”叶满枝对自己的眼光相当满意,“这是我在王府井挑的,售货员说是上海货,我瞧着样式确实比咱们这边的洋气。

”吴玉琢小朋友穿着新鞋在屋里跑了两圈,又很珍惜地将鞋子脱掉收了起来。

“宝宝,你现在就把新鞋换上吧。

”叶满枝给孩子买的新鞋只大了半码,估计顶多穿一年就要换尺码了。

既然如此,那鞋子肯定是能多穿就多穿,天天穿才划算啊。

吴玉琢却摇头说:“我晚上睡觉再穿。

”“……”吴峥嵘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哪有睡觉还穿鞋的!做什么怪!”“伊伊穿了一双新凉鞋!她说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也穿鞋!”叶满枝:“……”隔壁周所家有四个孩子,伊伊是最小的女孩,要捡哥哥姐姐的衣服鞋子穿,好不容易有双新鞋当然觉得稀罕。

但他们家只有吴玉琢一个,想捡大孩子的鞋子都捡不到。

虽然鞋子只有那两双,可是都是新的。

真不至于睡觉还穿鞋。

尽管如此,得到漂亮新鞋的吴玉琢小同志,还是将鞋子放到了自己的小床边,新裙子也整齐地摆放在枕头旁边。

然后,连每天的娱乐项目《小喇叭》广播都没听,不到八点钟就洗洗睡了。

只盼着明天一早起床穿着新鞋和新裙子去上幼儿园。

叶满枝:“……” 裙子的尺寸还没改呢。

算了。

她帮闺女熄了灯,关了房门,从房间里退出来。

孩子睡得早,对大人还是很友好的。

夫妻俩小别胜新婚,熄灯号吹响时,他俩刚做完一套体操。

叶满枝趴在男人身上,气息平稳以后,一边抠着面前的凸起,一边跟他讲自己在北京的见闻。

“岫岚给咱家宝宝织了两件小毛衣,还给了我一盒子发夹和头花,据说是她休息的时候自己做的。

我瞧着做工挺精致,不比百货商店里的差。

”“嗯。

”吴峥嵘按住她乱动的手指,不让她抠了。

叶满枝将手挣脱出来接着抠,又问:“你认识程学松吗?据说是咱爸老战友的儿子。

”“听过,没见过。

”吴峥嵘没跟父母一起生活过,对父母的朋友圈子并不熟悉。

叶满枝把那天见到的情景讲了一遍,对他说:“我看那程学松也就家世还行,其他方面根本就配不上岫岚。

但咱岫岚的家世也不差啊,凭啥将就着跟那种男人在一起?岫岚不喜欢他,他竟然还跑去单位堵人了!”吴峥嵘皱了皱眉,对那程学松没什么好印象,更不想在床上谈论这种话题。

他被抠得心浮气躁,握住两团丰盈软瓣重新挤了进去。

而后封住她发出喟叹的嘴唇,贴着她低声说:“我明天给吴司令打个电话。

你只关心我和孩子就行,其他人的事你少管。

”叶满枝嗯了一声,听话地不再提外人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走了半晚上水路,次日去上班的时候,还能回忆起那种颠簸和晕船的感觉。

叶满枝整理好心情,先去办公室给自己和夏厅销了假。

然后拿出稿纸,写这次去北京的工作总结。

她是陪领导去开政治工作会议的,其实没什么可总结的。

但她为了省际竞赛的事宜找来了《光明日报》的记者,还让夏竹筠接受了采访。

这件事还是有内容可写的。

那天祁俪完成采访以后,并没能马上让她们的新闻见报。

一行人等了两天,直到准备乘车离开北京的时候,才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题为《如此竞赛,谁敢接招?》的文章。

叶满枝拉开背包的拉链,把那份报纸翻出来,又将新闻内容重新读了一遍。

新闻的侧重点放在这次社会主义生产竞赛的几个创新观点上。

比如只选择生产单一产品的企业搞竞赛,可以是两家企业,也可以是两个省市间的数家企业,签订同产品生产竞赛协议。

又比如,双方可以相互派员切磋技术,大搞技术革新,苦练基本功。

比赛结束后,可以举办产品实物和相关指标对比展览会。

而且夏竹筠在采访中着重强调,各企业要组成以党委书记、厂长、工程师、老工人为首的四结合班子,既要学习技术,又要学习先进的思想作风和管理经验。

叶满枝觉得这次竞赛还是有些新看点的,就是不知道北京那边是否有企业愿意主动接招。

夏厅已经与天津工业局的同志达成合作意向了,要是北京也能加入进来,那三个省市之间的工业生产竞赛一定很有意思。

叶满枝翻开台历,将后天那一页的页脚折起来,提醒自己到时候往驻京办打个电话,看看有多少企业跟驻京办联系报名了。

她与夏竹筠一走十来天,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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