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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5/5)

三个学生去国营饭店下馆子,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

然而,当她们来到最近的国营饭店时,却发现饭店门口排起了长龙。

从店门口,一直排到了街拐角。

叶满枝好奇地问:“这家饭店怎么这么火爆啊?有啥拿手菜吗?”排在前面的大姐说:“哈哈,没啥拿手菜,但我们街道刚发通知了,在国营饭店吃饭,不要粮票!那大家肯定拿着饭盒来国营饭店吃饭呀!”听说国营饭店不要票了,叶满枝四人也很高兴。

可惜队伍排得太长了,这顿庆功宴终究没吃成。

叶满枝回吴奶奶那里抱上自家娃,空着肚子返回光明街的时候,发现光明街上的国营饭店也排着长队。

她走到正在维持秩序的赵二贺身边问:“咋回事啊?国营饭店怎么突然就不要粮票了?”“嗐,”赵二贺掩着嘴小声说,“最近有人质疑粮食增产,这不是为了证明咱丰收了吗,国营饭店就不要票了。

”叶满枝顾不上探究国营饭店因为啥不要票了,她想回家喊上吴峥嵘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这比去食堂吃饭还划算呢。

可是,她刚抱着孩子回到大院,就看到张勤俭在东门组织群众大会,动员广大青年和革命干部加入市里的夺煤大会战,去郊区的矿上挖煤。

作为大院儿居民,吴峥嵘也在大会上听讲呢。

她挤进人群,站到吴峥嵘身边问:“每家都要去夺煤吗?”“好像是吧,现在炼钢缺煤,厂里的煤也不太够用。

”吴峥嵘语气轻松道,“咱俩没时间去夺煤,可以把吴玉琢的名字报上去。

人家是替父从军,让她去替父夺煤。

”“讨厌,净出馊主意,”叶满枝用手肘拐他一下,“给她报名,还不如给我四哥报个名呢!” 第115章毕业去向 为了“以煤保钢”,市里的夺煤大会战开展得如火如荼。

吴玉琢小朋友并没能加入战斗,但她四舅叶满桂,被全家人推举为夺煤英雄,去煤场挖煤了!四哥以为这场大会战顶多搞一两个月,就能把需要的煤凑齐。

然而,煤是机器的源泉,工业的粮食,市里正在大力发展重工业,煤就没有能凑齐的时候!他第一次去参加夺煤大会战时,叶满枝还在大学二年级死磕物理。

后来他又代表全家陆陆续续参加过好几次大会战。

等他第七次去煤场当夺煤英雄的时候,叶满枝已经是大四的师姐了。

“叶来芽,你跟我说实话,你一直推脱,不让妹夫帮我介绍工作,是不是为了让我替你去挖煤?”四哥刚从煤场回来,就跑来了妹妹家里。

叶满枝在闺女的小揪揪上摸了摸,让她别受干扰,继续拼七巧板,瞪四哥一眼说:“咱俩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你去挖煤又不是代表我去的!”“那妹夫咋还没给我找到工作?”四哥真的快愁死了!他以前的日子多逍遥啊,在家有吃有喝,还能用兴趣爱好赚钱。

可是这两年粮食紧张,他那些老主顾都没心思搞花鸟鱼虫了,这就让他彻底喝起了西北风。

老叶嫌他在家吃白饭,所以大院里每次号召夺煤的时候,都让他去当夺煤英雄。

煤场里的伙食倒是挺好,但架不住挖煤辛苦啊!他现在不求别的,只想赶紧找个正经工作。

“吴峥嵘介绍你去煤场开车了吧?是你自己干了两天就不干了。

”叶满枝斜睨着他说,“咱妈让你去肉制品加工厂当工人了吧?你嫌灌肠的调料味呛得慌,也不肯干。

”就像老叶说的,她四哥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娇贵毛病忒多了。

四哥问:“你说我现在去肉制品加工厂上班咋样?”“不咋样,晚了!”肉制品加工厂的规模不大,常月娥刚带头办厂的时候,厂里只有九个人。

她想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既然已经把老五弄去当会计了,那索性把老四也招进来,混个工人身份。

她这把年纪了,不怕别人蛐蛐她谋私。

但当时四哥鼓捣花鸟鱼虫还能赚钱,不想进这种小厂苦哈哈地当工人。

如今四哥反悔,再想进厂,却已经晚了!这两年城里粮食短缺,白酒厂的酒糟,榨油厂的豆渣,早就不往街道农场送了。

农场里的猪,从八十多头锐减到二十多头,而且一个个长得贼苗条。

没有了生猪来源,肉制品加工厂一直在倒闭的边缘徘徊。

之所以没能倒闭,是因为五哥劝常月娥转变了经营策略。

以前他们只为街道农场加工香肠,如今又拓展了为城市居民代加工香肠的业务。

城里的肉禽水产供应紧张,市里号召市民自力更生想办法,多养多食,少养少食,不养不食。

光明街上的每个居委会都想办法养了二十多头猪。

因此,加工厂就开始承接为个人或单位灌制香肠的业务,勉强能维持收支平衡将厂子办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常月娥是厂长,也不可能把四哥招进去上班。

叶满枝埋怨四哥,“谁让你之前一直挑三拣四的!现在大多数单位都在减员增效,人家原有的工人都去农村种地了,咋可能再另外招人!你再等等吧,我跟吴峥嵘都帮你留意合适的工作呢。

”四哥郁闷地叹口气。

抓起桌上的橘子,刚要剥皮就被叶满枝一把抢了回去。

“这是我们有言的橘子,你不许吃。

”叶满枝换了一个又小又丑的国光苹果给他。

四哥咬了口苹果,被酸得说不出话来。

眯着眼睛缓了好半晌才问:“有言咋还不会说话啊?我家起球只比她大四五个月吧?现在都能叭叭告状了!”“我们有言能说,就是不爱说话!”叶满枝给四哥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别当着孩子的面乱讲。

她家吴玉琢小朋友,两岁多还不会说话。

除了在十个多月的时候,喊过两次妈妈,之后就再没开过口。

一度让叶满枝怀疑自己当时听错了。

两岁多的孩子不会说话,放在整个大院都是西洋景。

原本有个工程师家的男孩,能跟她做伴,俩孩子一起不开口。

可是那家的孩子突然就在1962年的大年初一开口了。

这就把吴玉琢衬托成了掉队的落后分子。

不少人在背后嘀咕她跟吴峥嵘,两个大学生居然生出一个小哑巴!他俩带着孩子将滨江的大医院都跑遍了,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他们回家再观察观察。

吴玉琢小朋友能听懂大人说话,能给出正确回应,能跑会跳能吃能睡。

现在还跟着吴爷爷学了认字。

吴爷爷做了好多识字卡片,问她哪个是“火”,哪个是“我”,她都能准确把卡片指出来。

在智力上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四哥眯着眼将一个酸苹果啃完了,跷着二郎腿说:“要我说,主要是你俩给孩子取名取错了!叫‘有言’根本没用!”“怎么没用,咱妈说我跟五哥改了名以后,效果特别好!”五哥小时候胎发少,常月娥给他取个小名叫来毛,现在的头发果然很浓密。

叶满枝七八个月大的时候还不长牙,常月娥就给她取名叫来芽,如今的牙齿果然洁白整齐。

轮到吴玉琢这里,她一岁之前都叫小漂亮,果然长得粉雕玉琢,可可爱爱。

如今最紧要的是让她赶紧开口说话,所以叶满枝与吴峥嵘商量过后,又给她取了一个小名叫“有言”。

期盼她能早点说话。

四哥在外甥女的小揪揪上弹了一下,惹得有言小朋友赶忙双手护住脑袋,冲他哼了一声。

“哈哈,你哼什么哼!有本事就骂我两句!”四哥逗了一会儿孩子,又对妹妹说,“你俩就不应该给她改名叫‘有言’!‘有言’这名字虽然不错,但妹夫他姓吴啊,‘吴有言’,那不就是‘没有话’嘛!”叶满枝:“……”“小名小名,哪有连名带姓喊的?你少挑事了!”她在四哥面前理直气壮,但是,吴峥嵘回家以后,却被她埋怨了一通。

“都怪你姓吴,连累得咱闺女连话都不会说!她这话少的毛病肯定是随你的!我妈说我小时候可爱说话了,跟谁都能聊两句。

”吴峥嵘觉得闺女不开口,与姓氏无关,姓吴的人那么多,没见耽误谁说话了。

但媳妇说闺女可能随他这事,他也不好反驳,相较于叶来芽,他的话确实不多。

“刘工家那小子能在大年初一开口,八成是被炮仗声吓的,公社不是在动员10岁以下儿童去卫生所打防白喉疫苗吗,明天咱们带她去打一针,兴许也能被吓得开口了。

”叶满枝:“……” 主意馊了点,但她对女儿开口还是抱有很大期待的。

给小宝宝打针,在他们家算是一件大事。

除了陪叶满枝生产时,请过陪产假,吴峥嵘几乎从没为私事请过假。

这次为了陪女儿去打疫苗,他特意跟单位请了半小时的事假。

夫妻俩一起带着吴玉琢小朋友去卫生所了。

甫一进入卫生所的大门,便能听到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干嚎声。

吴玉琢瞪着眼睛看那些大哭的小朋友,然后又仰头看向牵着她的爸爸。

尽管没说话,但父女俩已经形成了默契。

吴峥嵘解释说:“他们饿了。

”叶满枝:“……” 她倒宁愿吴峥嵘别太懂孩子。

不说话就能被大人意会诉求,闺女岂不是更不肯开口了?夫妻俩没跟女儿说今天是来打针的,主要是想来个出其不意,刺激她赶紧说话。

叶满枝帮她露出手臂时,吴玉琢还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晃荡着小腿,好奇地盯着卫生员的口罩打量。

等到针头扎进手臂,痛感侵袭的时候,她终于回过味来,将小脸埋在妈妈怀里,哇一声就哭了。

夫妻俩都没哄她,就等着她喊妈妈或者爸爸的时候,再上前安抚。

可惜人家谁也没喊,爹妈不抱她,她打完针以后,便主动环住妈妈的脖子,趴在肩膀上独自抽噎。

自我疗愈了一阵后,渐渐收了声音。

吴峥嵘无奈叹气,看来今天的事假算是白请了。

*叶满枝将孩子送给吴爷爷吴奶奶,便转去了系办工厂。

大四的最后一学期,工业经济系没有文化课,除了完成毕业论文,就是下工厂劳动实习。

叶满枝虽然当上了系办工厂的副厂长,但该劳动的时候,还得下车间劳动。

她今天刚走到车床旁边,就被陈特冶和边鹊桥喊了过去。

“又有什么新消息啊?”叶满枝笑着问。

临近毕业分配,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陈特冶是年级团支部书记,又很能钻营,几乎所有消息都是他打听来的。

今天这个消息也不例外。

“系里要从咱们这届本科毕业生中,挑选政治素质过硬,又成绩优异的学生留校任教!”叶满枝不怎么意外地点点头。

选本科生留校不是没有先例的。

他们这一届的辅导员陈莹就留校了,现在是工业经济系的助教,负责低年级的教学工作。

但叶满枝觉得这事与他们仨的关系不大。

在叶满枝看来,给学生当老师,老师自身的专业素养也要十分过硬才行。

否则怎么教学生啊?他们仨作为调干生,成绩都不太突出,叶满枝常年徘徊在班级七八名的位置。

原本她能用俄文成绩往上拉拉分数,但俄文课在去年就没有了,她的优势随之消失。

好在物理课也不用上了,最大的劣势也一起没了。

至于陈特冶和边鹊桥,文化课排名都是倒数的。

像他们仨这样的,学校咋可能让他们留校任教?陈特冶内心清楚自己没什么机会留校,但他极力撺掇叶满枝去试试申请留校。

“你跟我俩不一样,我们当时是由单位保送的,文化课基础比较差。

你是参加高考考进来的,这几年的成绩也名列前茅。

而且系里挑人的时候会优先选择政治素质过硬的,我觉得你有很大机会能留下。

”留在重点大学当老师,对学生来说是个很好的出路。

陈特冶真心实意地想让叶满枝留校。

几个调干生的政治素养差不多,都在校做过学生工作,担任过重要职务,今年还都成了预备党员,但叶满枝的成绩比他们好点。

留校的时候,在大家学习成绩差不多的前提下,要比较政治素养。

而分配工作单位时,在政治素养差不多的情况下,要比较成绩。

如果叶满枝能留校,等到毕业分配,用人单位选人的时候,他就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别小看这一个名额。

多一个人竞争,对分配结果的影响非常大!叶满枝从没考虑过留校的可能,她想象不出自己当老师的样子。

所以这个消息,她听过也就算了,并没放在心上。

可是没过几天,已经升任机械厂厂长的欧阳老师,却把她喊去了办公室,询问她是否愿意留校。

“留校有利有弊,但对你来说算是比较保险的选择。

”欧阳瑾说,“去年咱们系有两个毕业生被北京的单位要走了,今年会如何分配,谁也说不好。

你爱人在滨江工作,孩子又那么小,万一把你分去了外地的单位,你可就难办了……”“老师,我真有资格留校啊?”叶满枝面上难掩惊讶。

“有啊,今年有两个留校名额,你如果有意愿的话,我可以向系里推荐你,到时候让你接替我当机械厂的厂长。

”如今的大学生,不光看成绩,还得看政治。

教师也是同理。

叶满枝在课题组和机械厂都有不错的发挥,又是工农出身的大学生,申请留校的话有一定竞争力的。

叶满枝被这样的大馅饼砸中,心里乱糟糟的,一时无法抉择。

跟老师说要考虑考虑,就匆忙跑回家跟家人商量去了。

叶守信和常月娥听说闺女能在重点大学当老师,都表现得跟吃了人参果似的。

大学老师诶,那是只有文化人才能当的!老叶家几辈子贫农,从叶守信这一辈才开始认字。

他原本把希望寄托在脑瓜灵光,又很刻苦的老三身上。

没想到他这小闺女,接连在学业上放卫星,不但考上了大学,这回还要当大学老师啦!叶守信当即就说:“这还有啥可考虑的,教书育人是多光荣的事呀!而且一旦确认留校,你就不用提心吊胆地等待分配了。

”自打过了年,叶来芽就一直惦记毕业分配的事,生怕像去年那届毕业生似的,被分去外地的单位。

不但离开了爹妈,还得跟吴峥嵘两地分居。

这回有了留校的机会,叶守信和常月娥都举双手支持了。

黄黎原本想提醒一下小姑子,留校未必是什么好选择。

但是想想叶满枝的出身,她又什么也没说。

也许目前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过个十几二十年,大学教师确实是清贵体面的工作。

她这小姑子在事业上挺能折腾的,兴许能在改革开放以后,混个重点大学的系主任或是校长当当。

她这边想通了,自然没啥多余的心理活动。

因此,叶满枝眼睛都快瞪酸了,也没能从黄大仙那里看到任何有用的提示。

返回自家以后,她拉着吴峥嵘小声问:“你对我留校有啥看法?”吴峥嵘温声说:“单纯只看留校这件事,确实是很好的机会。

但是进了教育系统不是能轻易跳出来的,你可能要在学校呆一辈子,对于要做一辈子的事业,没点兴趣很难做出成绩。

”叶满枝点点头。

“而且大学教师需要带课题,要有学术产出,你要想好自己能做哪个方向的研究。

”叶满枝在他面前实话实说,“我没想过当老师,也没想过带课题的事,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要是真当了老师,到时候总能憋出一个研究方向的。

只不过,我虽然文化课成绩能排在前十名,但除了俄文和物理,每科的成绩都很平均,不偏科,也没有太突出的特长。

”她觉得搞科研需要吴爷爷和吴峥嵘这样的天赋型选手。

像她这样的,在科研上未必能有啥建树,要是留校的话,很可能会走行政的路子。

见她将漂亮的眉毛纠结到了一起,吴峥嵘将人拉进怀里坐着,安慰道:“工作和学习都得从兴趣出发,你要是对当老师没兴趣,就不必强求。

”“不留校的话,万一我毕业分配的时候,也像去年那两个毕业生似的,被调去北京的大衙门了,”叶满枝贴着他问,“到时候咱俩怎么办啊?”“你就那么自信,能被人选去北京?去年那两个毕业生挺优秀的吧?”“我也很优秀啊!”叶满枝自信满满道,“你看着吧,除非我们这届没有进京名额,有的话,必有我的份!”她现在可是预备党员啦!这就是党籍给她的底气!吴峥嵘笑道:“如果你真的被分配去了北京,那我也跟组织上申请一下,调去北京的研究所工作。

”“真的?”“嗯。

”吴峥嵘在军事学院的副博士,读得比较坎坷。

刚开始是语言不通,与苏联教授交流不畅。

好不容易过了语言关,研究工作有了些进展,又赶上在华苏联专家被苏联当局全部征召回国。

带他上课的那两个苏联教授,也毫无预兆地离开了。

他们本人对这样的突然通知也很无奈,按照上面的要求,所有教材和研究资料都必须带回苏联或销毁。

吴峥嵘去检查教授的宿舍时,在其中一位的床垫底下,发现了一些没有销毁的数据和图纸。

不知是对方忘记带走的,还是刻意留下的。

不过,他也因为这些没来得及销毁的数据资料,在苏联教授离开,又没有其他教授能带教的时候,独立进行了之后的研究。

苏联专家离开后,北京那边对计算机的研究进度,比滨江这边快一些。

他要是申请去北京的研究所工作,有一半的可能被批准。

“所以,你就不要纠结两地分居的事了,尽量按照你的喜好选择工作。

一般来说,军属可以跟学校申请特殊照顾。

哪怕真的出现了意外,你被分去哪里,我就争取调去哪里。

”叶满枝当了军嫂,已经有了随军的觉悟,在她想来,肯定是吴峥嵘去哪里,她就要配合对方调去哪里工作。

然而,她完全没料到,居然还有吴峥嵘追着她跑的这种可能!叶满枝心里骤然涌上一股酸涩的暖意,转身跨坐在男人身上,双手捧住这张英俊的脸蛋,对准嘴唇就啵啵啵了好几口。

吴峥嵘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与她唇舌交缠,另一手伸进衬衫里,娴熟地解开苏式奶罩的精钢挂钩。

胸前的放松让叶满枝下意识靠向男人,唇贴着唇说:“没拉窗帘,你先把窗帘拉上。

”吴峥嵘拖着她的屁股去拉窗帘。

可是,两人刚来到窗边,叶满枝便用余光瞥见了院子里的小木马,她突然激灵了一下问:“有言呢?”“什么?”“咱闺女!吴玉琢同志!”“……”吴峥嵘回过神来,懊恼道,“好像还在院儿里跟出租车和起球玩呢!”他俩一直在考虑留校的问题,竟然把吴玉琢忘到脑后了。

军工大院里不会出现丢孩子的情况,但他俩也不会心大到留一个不会说话的两岁娃在外面那么长时间。

夫妻俩赶紧穿好衣服,出门找孩子去了。

两三岁的孩子活动范围有限,这会儿三兄妹正聚在楼栋附近的大树下。

叶满枝找过去的时候,吴玉琢正在伤心地抹眼泪。

三哥家的出租车坐在一个男孩身上不起来,那小男孩躺在地上哇哇哭。

比起自家闺女,叶满枝更担心被出租车压住的那个男孩。

军工大院里住的大多是工人,生活条件比外面的人好很多,即使这两年粮食紧缺,大院里的孩子,也没几个特别瘦小的。

但是,像出租车这样胖乎的,也没见到第二个。

黄大仙囤积的东西本来藏得挺好,偶尔吃点小灶,外人应该看不出来。

但也不知她是咋回事,竟然把出租车养得跟重型卡车似的。

苦苦掩藏的那点存货,全被亲儿子暴露了。

若不是单独开了小灶,谁家孩子能养的这么壮实啊?跟他年龄相仿,吃同样伙食的起球,也没胖成这样呀!叶满枝让亲爹哄闺女,她则赶紧把出租车拉起来,真担心这重型卡车把人家孩子坐坏喽!“怎么回事啊?”她让口齿最伶俐的起球陈述事实。

起球先指向那个被压在地上的男孩,“他说我妹妹是小哑巴,把妹妹惹哭了,哥哥就说要一屁股坐死他!”叶满枝:“……”行了行了,都赶紧回家去吧!她不能跟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计较,只能各打五十大板,每人批评两句,让他们各回各家去。

她家吴玉琢只是不会说话,又不是脑子不好使。

当面被人喊小哑巴,能不伤心吗?她把小屁孩都撵走了,吴峥嵘则沉着脸将闺女抱回了家。

吴玉琢这次是真伤心了,趴在爸爸宽阔的肩膀上流眼泪,从姥姥家哭到自己家,泪水还没收住呢。

吴峥嵘用带着薄茧的指腹给她抹眼泪,“都被人喊小哑巴了,你也不知道回个嘴!自己哭有什么用?有本事就让别人哭!”被批评的小朋友,转而张开手投向妈妈的怀抱,小脸上挂着两颗大泪珠。

“行了,她不是不会说嘛,”叶满枝哄道,“咱们有言就是不会说,等她会说了,肯定有本事让别人哭!”小孩子之间难免有小磕绊,她见得多了,随口哄两句,很快就让闺女雨过天晴了。

叶满枝根本没把小孩的打闹当回事,当晚还跟军代表同志做二休一来着,导致次日的叫起工作困难重重。

吴峥嵘出完早操,从食堂打了早饭回来,一边喂闺女吃饭,一边喊媳妇起床上班。

她如今在系办工厂实习,跟正常上班没两样,早上需要去工厂打卡。

不过,接连喊了好几个回合,床上的叶来芽都一直没动静。

吴峥嵘吃掉闺女剩下的小半碗鸡蛋糕,又将吃饱喝足的小不点抱到大床上,随口吩咐:“替我把妈妈喊起来!”吴玉琢小朋友手脚并用,唰唰爬到枕头旁边,观察一阵就扑到被子上,冷不丁地说:“妈妈,起床上班啦!” 第116章毕业分配 吴玉琢小宝宝突然开口说话,让毫无准备的爸妈又惊又喜。

“她刚才喊妈妈了吧?”叶满枝拥着被子问。

“嗯,”吴峥嵘在一大一小的头毛上都摸了摸,眼里有不容错识的喜悦,“她不但喊妈妈了,还让你起床上班,赶紧起床吧!”叶满枝梦游似的起床洗漱,被凉水激得彻底清醒以后,激动地一把将闺女抱进怀里。

“宝宝你怎么突然就会说话啦?你好厉害呀,居然会喊妈妈了!”她在女儿软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好几口,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现,“我就说嘛,我们有言会说话,才不是小哑巴呢!”有言双手抱着布老虎,认真点头,用稚嫩的小嗓子说:“不哑。

”叶满枝瞅一眼被晾在一旁的军代表同志,笑着问:“咱闺女开口说话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那么四平八稳,一点也不激动啊?”“她又没喊我爸爸,我激动什么?”叶满枝推了推闺女,“快喊声爸爸,你爸都吃醋了!”闻言,吴玉琢小朋友踮着脚尖冲她爸张开了双臂。

吴峥嵘同志幼儿神态及肢体语言十级学者很轻易就读懂了闺女的意思。

但他这回没动,只等着女儿开口喊他以后,再给出回应。

吴玉琢踮着脚尖站了半天,也不见她爸来抱她,终于开口说:“骑脖脖!”叶满枝和吴峥嵘:“::::::”“哈哈哈,”叶满枝安慰郁闷的男人,“可能是我总说骑脖脖,她记住了。

”吴峥嵘在闺女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我整天带着你骑脖脖,也不见你喊我一声。

”叶满枝将孩子交给她,让父女俩私下交流去,她自己坐到桌边,快速吃了早饭。

“食堂的窝头实在是拉嗓子,咱家还有几袋麦子,找个时间磨成粉,咱们自己蒸点馒头吃吧?”大清早就吃干巴巴的窝头,让叶满枝没啥食欲。

吴峥嵘回头说:“那窝头不是给你吃的,你嫌拉嗓子就吃别的,旁边的油纸包里有个面包。

”叶满枝打开油纸包,果然看到里面有个圆面包。

“你疯啦?有买面包的钱,还不如买几个白面馒头呢!”市里对糕点面包这类高油高糖,还需要使用细粮的食品,一律实行高价政策。

前两年买一个圆面包,只需要一毛五和二两/粮票。

去年开始,圆面包就涨价到一块钱了。

叶满枝偶尔会嘴馋想吃面包,但她之前囤了不少饼干和水果罐头,她给自己定了一个月吃一包饼干和一罐水果罐头的标准,也能靠着这些甜食解解馋。

“不是你昨天说的想吃面包吗?偶尔吃一次没事,咱吃得起。

”吴峥嵘自己对伙食不挑剔,食堂做什么他吃什么。

656厂食堂能保证每天按三餐供应伙食,已经很不错了。

但食堂昨天挂出了这个礼拜的菜谱,每天早上的主食都是窝头。

像叶来芽这样娇气的同志,吃两三天窝头还行,让她连续吃一个礼拜,她肯定不乐意。

所以,吴峥嵘干脆给她买个面包改善一下伙食。

既然已经买回来了,叶满枝肯定要好好享受的。

她给自己泡了碗奶粉,还加了一勺白糖,配着面包吃。

上次吃这种奢侈品,好像还是沾她闺女的光,吃了吴爷爷给重孙女买的面包和糕点。

吴爷爷花钱从不抠搜,他觉得自己已经这把年纪了,想吃啥就应该吃啥。

经常和老伴一起带着重孙女,去供销社和副食品商店转悠。

吴有言不会说话,但她肢体语言丰富,相中什么就伸手指向柜台。

托闺女的福,叶满枝吃过吴爷爷买的,五块钱一斤的炉果,三块钱一斤的江米条,两块八一斤的蛋糕。

号称五块钱的炉果,以前只卖五毛五一斤,要是让她自己花钱买,她绝对舍不得这么奢侈。

想到这里,叶满枝瞅一眼还在骑脖脖的父女俩。

大方地把这个昂贵的圆面包,与两位吴姓同志一起分享了。

*吴玉琢小朋友终于开口说话了,对两边的老人来说都是大事。

叶满枝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吴家二老,请他们尽量多陪孩子练习说话。

放学以后,又带着闺女回姥姥家,跟叶家人也通报一声。

然而,母女俩手牵手进门的时候,老叶家的气氛却并不太好。

她让女儿与两个哥哥一起去屋里玩,然后坐在常月娥身边问:“妈,家里发生啥事了?我爸咋生那么大的气?”常月娥悄声说:“老三老四想把自行车卖了!”“那自行车不是我三哥三嫂的吗?我爸生什么气啊?”三哥成为工程师以后,厂里奖励给他一张自行车票。

自行车几乎是三转一响中,最受欢迎的产品,多少人都梦想拥有一辆自行车呢!有了这张自行车票,三哥两口子大手笔地花了167块,给家里添置了一样大件。

自行车刚买回来那段时间,三哥对爱车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车身被他擦得锃亮,远远瞧见一个水坑都要提前下车,将自行车扛过去。

常月娥掩着嘴说:“车虽然是老三两口子的,但买车的时候你爸出了50块钱。

他寻思大家在一个屋檐下住着,那自行车买回来了,其他人难免要借用,一来二去的容易产生矛盾,所以就出了50块钱。

自行车还是老三两口子的,他出50块,以后家里其他人要想借用也好开口。

”叶满枝了然颔首,老叶这样做确实能提前化解一部分矛盾。

“那我三哥为啥要把自行车卖了啊?他那么宝贝自行车,怎么突然就要卖了?”“你四哥回来说,”常月娥语不惊人死不休,“有人愿意出600块钱,买一辆自行车!”“多少?”“600块钱!”叶满枝瞠目结舌:“我的妈呀,那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四哥听了她的感叹,晃着二郎腿说:“人家没疯也没傻,自行车的市场价就这样!”“黑市已经把自行车炒到600块了?”叶满枝的第一反应是,“那工商得管管吧?”“呵呵,不是黑市的价格,这就是商店里的正常价格,明码标价,上海永久520元,滨江本地的孔雀牌550元。

三哥的自行车是孔雀牌的,零售价550,再加上自行车票的钱,人家出600块,这就是现在的行价!”“你弄错了吧?三哥买自行车不是才160多吗?这才两年时间,咋可能变这么多?”叶满枝仍是不信。

计划经济下,商品价格很少会有那么大幅度的波动,米面粮油的价格,七八年都没怎么变过。

这自行车怎么突然就涨到550块了?不过,她想想五块钱一斤的炉果,一块钱一个的圆面包。

六百块的自行车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四哥继续晃着脚说:“这事怎么可能弄错?你要是不信,自己去商店里看看!要我说三哥这辆自行车还是卖了吧,一转手就能赚四百多块,多划算啊!”“划算个屁!”叶守信一拍桌子,“你现在用600把自行车卖了,还能再花600买一辆新的回来不?你有自行车票吗?有工业券吗?买自行车不光是钱的问题,主要是券怎么凑?”老三买自行车的时候,只需要钱和自行车票。

但今年市里搞了工业券,包括自行车在内的很多日常用品都要用工业券购买。

工业券的数量与工资挂钩,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老叶是七级焊工,工资将近九十块,但每个月也只能得到四张工业券。

而一辆自行车需要50张工业券,连他都得攒一年,轮到那工资低的年轻人,兴许得攒上两三年才能买到一辆自行车。

家里的车虽然归老三两口子所有,但他也出了钱,他对外都说那车有他的一份,在车间里特别有面子。

这会儿老三老四被那600块的价格迷了眼,他们咋不想想,车卖了以后要怎么买回来呢?“满桂,你干嘛撺掇三哥卖车啊?你看把咱爸气的!”沈亮妹坚决站在公公这边,“咱爸也出了钱的,他不同意,这车可不能卖!”她觉得自家男人有点傻,那自行车是三哥和老叶一起花钱买的。

他们两口子没出一分钱。

哪怕真的把车卖了600块,人家也不会给他们分钱。

那还不如不卖车呢。

车搁在家里,老叶还为这辆车出过钱,她跟满桂也可以偶尔用用。

这样多好呀!叶满枝瞅瞅四哥,又瞥一眼四嫂。

合着这两口子还没达成一致呢。

四哥撺掇三哥卖车,八成可以从买家那边收点好处,否则他干嘛那么卖力啊?车留在家里,他也能免费骑。

四哥只是懒散,又不是傻子。

“三哥,你要卖车的事,跟我三嫂商量了吗?”黄大仙还没下班,叶满枝只能侧面打听一下黄大仙的意见。

她这个嫂子,从来不在钱财上吃亏的。

三哥颔首说:“知道啊,她同意卖的,还说卖了钱以后,跟咱爸平分,每人三百。

”若是双方平分,老叶还赚了呢。

按照之前的出资比例,他能得到200块就不错了。

“我不稀罕那三百块钱!”叶守信还是那句话,“我给你600,你能给我按原样弄回一辆自行车不?”四哥吐槽:“你哪有600啊?”老叶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我没有600是被谁害的?养你们这几个混账,哪个结婚的时候不得花出去两三百?六个孩子花了一两千块!老子还得供你的吃喝,你要是有份正经工作,我能攒不下六百块吗?”眼见老叶要收拾儿子了,屋里的麦多带着三个弟妹,扒着门框看热闹。

叶满枝不想让闺女目睹四舅挨打的经过,于是跟常月娥招呼一声,抱起闺女回家去了。

*翌日是周末,一家三口难得一起留在家里学习。

吴峥嵘在书房研究他那些需要保密的工作。

叶满枝在卧室修改毕业论文。

吴玉琢小朋友靠在梨花身上,数她那些识字卡片。

阳光从玻璃窗子流泻进来,温暖了满室的静谧。

“妈妈!”小姑娘完成了任务,又开始喊妈妈。

“嗯。

”叶满枝将笔帽拧紧,随手从床上拿起一沓识字卡片数了数,“果然每一沓都是十张,宝宝你太棒啦!”她抱着孩子去敲书房的门,“吴博士,你工作搞完了没?咱闺女会说话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得热烈庆祝一下啊?”吴峥嵘瞄一眼墙上的挂钟,正是午饭时间,心知她这是想找个借口出去下馆子了。

“你想吃什么,咱们今天出去吃点好的。

”叶满枝纠结了一阵,迟疑着说:“要不去永安饭店吃涮羊肉?”他俩平时下馆子通常会选择家附近的国营小饭店。

但永安饭店是市里比较有名的回民饭店,跟福泰楼、江南春、三八饭店差不多,都属于大型饭店,菜价不便宜。

她想去永安饭店,主要是想吃一口羊肉。

他们可以在市面上买到猪肉,却极少能吃到牛羊肉。

只有隔壁苏工家那样的回民家庭,才能凭票买到特殊供应的羊肉。

普通市民若想吃羊肉,就得花高价去回民饭店用餐。

吴峥嵘在闺女的小揪揪上摸了摸,问:“有言,你想吃羊肉吗?”小屁孩自打出生就没吃过羊肉,根本不知道羊肉是啥,但还是使劲点头:“想!”“那行,庆祝吴玉琢小同志成功开口说话,咱去永安饭店撮一顿!”一家三口骑着自行车去了永安饭店。

吴峥嵘负责驾驶,叶满枝在后座负责跟司机聊天解闷,吴玉琢坐在安装在大梁上的竹制座椅里,瞪着眼睛看热闹。

叶满枝原本心情挺轻松惬意的,可是坐进饭店,看清菜单上的价格后,她就轻松不起来了。

一份羊肉半斤的量,加上锅底和调料,每份3块5!相当于七块钱一斤啊!可是苏工他们买一斤羊肉,才一块四毛六啊!这饭店的毛利率也太高了吧?叶满枝用菜单掩着嘴,小声说:“建议市里开高价饭店,让货币快速回笼,稳定市场,还是我们省大经济系那位徐主任跟市商业局提的。

不知道他本人来饭店,看到这么高的菜价是啥心情。

”吴峥嵘安慰她:“既然已经来了,就别管菜价了,咱俩也有一年多没吃过羊肉了,这次正好解解馋。

”话虽如此,但叶满枝还是很克制地只点了一份羊肉,两大一小吃半斤尝个鲜就算了。

等待铜火锅开锅的时候,叶满枝跟他分享了昨天在娘家遇到的新鲜事。

“我三哥四哥想把自行车卖了,但我爸不同意。

他就是虚荣,当初自行车买回来,他在车间里炫耀了好长时间呢!”其实,以老叶家的情况,全家人的工作都在光明街上,哪有那么多机会骑自行车出远门啊?把自行车卖了换600块钱,是个挺划算的买卖。

可惜老叶太虚荣,生怕卖了自行车以后,就再也买不回来了。

叶满枝给闺女为了点水,突发奇想地问:“老叶不愿意卖车,你觉得把咱家的自行车卖了咋样?”“……”“咱家那辆是上海永久的吧?四哥说商店里的永久牌要卖520块,而且还没有货。

”叶满枝问,“你当初买车的时候,花了多少钱?”尽管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但吴峥嵘还是准确报了价格:“165块。

”“咱这辆车没有三哥的那辆新,估计价格没那么高,但是,如果能叫价到550块?你卖不卖?”“卖。

”“这么痛快?你都不犹豫一下啊?”吴峥嵘笑:“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自行车票虽然珍贵,但找找门路还是能弄来的,我当初的自行车票也是花二十块钱找关系买的。

50张工业券也没什么,咱俩的工资加到一起,每个月能攒8张工业券,半年就能攒够一辆自行车了。

”至于自行车的价格,他觉得不可能一直处于这种虚高的状态。

同样是三转一响,手表和收音机的价格没有太大变化,自行车的价格却翻了将近两番。

最大的原因也许是自行车对钢材的需求量太大了。

吴峥嵘自己就是工厂的,钢材的情况他很清楚。

闻言,叶满枝若有所思地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在资源紧缺的情况下,肯定要优先照顾重工业的生产任务,而自行车这种轻工业品,对国防和居民生活的影响都不大,降低产量是必然的。

不过,等到市场形势好转以后,自行车提高产量,价格应该还会回落吧?”黄大仙同意把自行车卖掉,也算间接证明了他们这种推测。

“那我真把自行车卖啦?咱们不用出面,让我四哥帮忙联系买家!”“卖吧。

”吴峥嵘随意点点头,往沸腾的火锅里指了指,“马上就要有五百多块的进账了,咱们能再点一份羊肉吗?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

”叶满枝知道他饭量大,要是敞开了吃,二斤羊肉都不够他造的。

想想即将到手的五百多块,她爽快地挥手,让服务员再给他们这桌加两盘羊肉!*一家三口在永安饭店吃了两斤半的羊肉。

吴玉琢小宝宝还是小鸟胃,在饭桌上起到一个捣乱和镶边的作用。

叶满枝眼大肚子小,完全没有发挥出她想象中的战斗力。

好在她是跟吴峥嵘一起吃饭的,她多点几种不同的菜品,每样吃几口,剩下的都由吴峥嵘解决,没有半点浪费的可能。

尽管吃得满足,但一顿饭吃了将近二十块钱,叶满枝回过味来以后,还是心疼得直抽抽。

赶紧让四哥帮忙联系买主,以540块的价格,把吴峥嵘骑了六年的永久牌自行车卖了。

以防人家过几年反悔,吴峥嵘还很厚道地将自行车彻底检修了一遍,附赠一条备用车胎、一把价值两块七的自行车锁,以及一个竹制儿童座椅。

没有了专属座椅,吴玉琢以后就只能骑脖脖了。

但失去自行车,对叶满枝的影响不大,反正她每天都是搭乘公共汽车上下学的。

这天来到系办工厂的时候,班长通知所有同学去学校大礼堂开会。

可以出厂放风,同学们都特别响应号召。

有人打听今天的会议内容。

班长就说:“这次是全校所有毕业生一起开会的,孙副校长要做毕业分配动员报告!”听说是跟毕业分配有关的,大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快速赶往大礼堂开会。

叶满枝等人从工厂赶往礼堂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孙副校长在报告中首先让大家认清当前的形势,鼓足干劲,藐视艰险,弘扬艰苦奋斗的精神,克服前进中的困难。

提到各地急需高素质建设人才时,他对所有毕业生鼓励道:“你们是迎着第二个五年计划,在跃进中读大学的一届毕业生。

今年的毕业分配,咱们还是按照一贯的原则,服从国家计划分配,定量为用人单位供给。

在国家需要和个人意愿上可能会存在一些矛盾,比如家庭、婚姻、气候冷暖、生活水平等等,有些南方同学也许不习惯北方的气候,一些来自大城市的同学不适应小城市的生活。

”“但是希望大家能够解放思想,以事业为重!从六亿五千万人民的需求出发,服从国家计划分配!争取到国家最需要,人民最需要,环境最艰苦的地方去工作……”孙副校长的动员报告做了一个小时。

叶满枝与边鹊桥代表工业经济系的毕业生写了服从分配的决心书以后,匆匆赶往吴家老宅。

她想跟吴爷爷这种大学内部人士,研究一下毕业分配的事。

主要是,她还没拒绝欧阳老师那个让她留校的提议。

吴爷爷当然想让她留校,到时候重孙女就可以天天来他这里玩了。

但他沉吟一阵说:“你参加高考那一年,全国高校都扩招了。

去年会从省大调配毕业生去北京工作,是因为人家那边供不应求。

但你们这届毕业生是前两年的两倍,人家当地的生源供应充足,干吗还大老远从滨江调人?你要是不想留校,就不要纠结,直接回绝系里,等着服从国家分配就好了。

”若是一般的学生听说能留校任教,恐怕早就欢天喜地,当场答应了。

他这个孙媳妇,为了留校的事犹豫不决,显然对当老师不感兴趣,又怕错过机会,被分配到外地去。

听了吴爷爷的建议,叶满枝又回家跟父母和吴峥嵘认真商量了一次,最终还是回绝了欧阳老师的留校提议。

然后每天提心吊胆地等着学校公布最终的毕业分配结果。

毕业答辩结束以后,各院系的毕业生便开始陆续接到通知了。

工业经济系的58级毕业生不多,两个班加起来也不过六十人,由于没有被中央部委调剂,他们今年的毕业去向算是最早一批被定下来的。

留在本省且被分去省级单位和市级单位的毕业生,最先收到了通知。

叶满枝正在办公室里坐立难安,焦灼地等待消息时,被人通知去学生处报到。

十几个学生挤在学生处的办公室里,由老师依次点名。

轮到工业经济系时,有个女老师问:“你们系的叶满枝同学来了吗?”叶满枝赶紧举手喊到。

那老师一面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一面笑着说:“叶满枝同学,省工业厅!” 第117章奔向祖国各地 省大58级的毕业生中,有两人被分配到了省工业厅。

一个是叶满枝,另一个是经济系的调干生邬杰。

而工业经济系这边,因着毕业生人数少,人才供不应求,大多数毕业生都进了工业系统,有的去了省市机关,有的去了大型工厂。

一班的另两名调干生,边鹊桥被分配到重型机械厂,陈特冶则去了滨江市工业局。

单看陈特冶的去向,其实挺好的。

但凡事就怕有对比。

重型机械厂是中央直管的单位,国家大力发展重工业,大量资源向那边倾斜,工厂干部的福利待遇,比省市的机关干部好很多,厂里过年过节发的苹果都比别处的大上一圈。

而在省厅工作的好处就更不用提了。

陈特冶酸溜溜地说:“咱小叶厂长马上就是省领导了,我们市局的顶头上司,以后还得请你多关照呢!”“你快别酸了!”叶满枝剥着花生壳戳穿他,“陈铁,不是我说你,刚进大学那年,你就整天忙着炼钢,文化课也不好好学。

你在学生工作上表现得那么出色,要是成绩再好点,人家省工业厅肯定点你的名啊!”他们班的分配去向全都定下以后,班里组织了一次茶话会。

大家的粮票肉票都不够用,一时没能力凑出30人的散伙饭,所以就用最后的班费买些花生瓜子和水果糖,每人自带茶水,在教室里开个茶话会。

马上就要毕业了,陈特冶不介意跟同学说几句真心话,“我坐进大学教室那年,距离我中学毕业都快十年了,以前学的知识早就忘光了。

这四年能学成这样,我也算知足了。

”边鹊桥说:“咱俩的情况差不多,但毕业以后就是新的起点。

无论是进了省厅的,进了市局的,还是我这样进了工厂的,咱们都一样,争取多为祖国做贡献!”“你这话说得有道理,但起点也有高有低啊!”陈特冶又适时展现了他包打听的能力,“人家省厅那边连科员都少见,正科副科遍地走,只要满足了任职年限,副科就能直接升正科。

虽然现在大多数省直单位都精简机构,取消科室了,但你只要职级升了上去,到我原来的单位都能当局长了。

”叶满枝不客气地翻个白眼:“我现在就是副科的职级,而且咱调干生大学期间领工资,还计算工龄,你说我去了你原来的单位,能当个副局不?”“现在肯定不行,我就是打个比方。

”“照你这么说,省厅里的所有干部都有资格去地方直属局里当个局长副局长,那他们咋不去呢?”叶满枝抓了一把瓜子给他,“陈铁,你就知足吧!读个大学就从区工业局调到市局了,兴许你很快就能变成陈科长了。

等你当上科长的时候,我还在大衙门里打杂呢!”陈特冶嘿嘿笑了一声:“借你吉言吧。

”边鹊桥觉得他太过于钻营,但也没对他说什么,而是起身对全班同学说:“我在咱班当了四年支书,同学们马上就要各奔东西,奔赴祖国各地了,我想跟大家说几句心里话。

”“欢迎支书给我们讲几句!”叶满枝带头鼓掌。

边鹊桥笑道:“这四年来,大家的学习和劳动都很刻苦,像我这样文化课成绩一般的,也算是拼尽全力了,自认没有辜负录取通知书上的那句‘接受祖国交给的重要而光荣的学习任务!’”“大家即将走上全新的工作岗位,咱班大部分同学没有参加过工作,在这里我想跟大家说,祖国培养了咱们这一届大学生,不但不收学费,还给咱们发了助学金或工资。

那大家就要做好为人民服务,为祖国奉献的准备!大家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只要大家能尽心尽力工作,为社会主义事业做贡献,单位领导总能看见大家的成绩!”全班同学一起献上掌声。

她的发言结束后,叶满枝也以茶代酒,向同学们举杯,接话说:“现在说这番话还有点早,但咱班有几位同学,参加完毕业典礼的当天就要离校,奔赴新的工作岗位。

所以,我也想借着今天的机会跟同学们说几句。

”赵金花和许红豆啪啪鼓掌,“请咱们叶厂长讲话!”“哈哈,今天不是叶副厂长了,凡事有始有终,我想变回最初的叶班长。

刚入学时,咱班同学的身份比较复杂,有调干生、有应届生,还有往届生。

但毕业的时候,咱们都是省大工业经济系58级一班的同学!这四年来,咱班一共选出了四名班长和四名副班长,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咱班的班长们,无论是谁,只要有机会,就把大家组织起来聚一聚。

外地的同学在外地聚,本地的同学在本地聚,时常通报一下自己的现状!”“咱班的毕业分配结果,我和支书这里都有存档,有的同学还给我留了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这几天我会尽快做一份联络簿发给每个人。

希望大家可以保持联络,不要走散了。

要是有谁更换了工作单位,就给我和支书写信告知一声,我们可以做大家的中转站。

若是工作和生活遇上困难了,有了过不去的坎儿,也可以给我们写信。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班30个同学,总能想到应对的办法!”陈特冶插话说:“叶满枝说得对,同窗情难能可贵,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咱们都时常分享自己的最新情况。

我也留在滨江本地工作,同学们也可以给我写信!”叶满枝笑道:“对,男同学结婚以后要是怕被媳妇盘问为啥总给女同学写信,可以把最新情况告知陈支书啊!”“哈哈哈哈……”叶满枝最后说:“58年入学的时候,我跟边鹊桥是最先来学校报到的,咱班大多数同学都是由我俩迎接的,如今要毕业了,我跟边支书决定做事有始有终,到时候也会送每位同学离校,尤其是工作单位在外地,要坐火车离开的同学。

你们订了车票以后,跟我说一下出发时间,到时候我借辆马车,送大家去车站!”*送行马车是叶满枝跟五哥借的。

她以前学过驾车,但几年没用,动作有些生疏。

五哥每晚陪她驾着马车出门练习,还特意跑了一趟火车站,计算往返所需的时间。

“要不我帮你赶车得了,你独自赶车,我还是不太放心。

”“没事,我同学的出发日期不一样,你还得上班呢,哪有时间一趟趟地折腾!”叶满枝自信道,“我的驾车技术已经很纯熟啦!”毕业典礼结束,各自领了毕业证以后,同学们就真的各奔东西了。

叶满枝、边鹊桥和陈特冶,驾着马车送同学前往火车站和汽车站。

叶满枝是很感性的人,每次送别都要在站台上红着眼睛哭一通。

送别同宿舍的梁宁时,五个舍友更是在站台上抱头痛哭。

她虽然不在宿舍里留宿,但中午会回宿舍午休,与舍友的感情都挺好。

梁宁被分回了南方老家,一南一北相距千里,这辈子也许再也没有碰面的机会了。

叶满枝哭得直抽抽。

陈特冶受不了女同学哭哭啼啼,忍不住出声劝道:“谁说以后没机会见面?等大家都去了北京的大单位工作,到时候随时能见面!”几个女生停住动作,一齐回头盯着他瞧。

“陈支书,你的志向好远大啊!”边鹊桥忍无可忍,说了早就想说的话:“陈特冶,你就是个官迷!”……将最后一位同学送离学校后,叶满枝顶着两个肿眼泡回家了。

她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是红着眼睛回来的。

吴峥嵘最初还劝几句,后来发现根本劝不住。

他媳妇是各种意义上的水龙头成精,情绪上来了就收不住。

吴峥嵘索性就不劝了,转而利用这件事教训闺女。

可能是总跟太爷爷太奶奶呆在一起的缘故,这孩子吃饭特别慢。

老人吃饭细嚼慢咽,她也细嚼慢咽。

一小碗饭能吃半个多小时,有时候吃着吃着还摇头晃脑哼起歌来了。

夫妻俩打算在叶满枝去省工业厅上班以后,把女儿送去幼儿园。

她这样吃饭磨磨蹭蹭,不但耽误父母上早班,还给幼儿园阿姨添麻烦。

吴峥嵘觉得这是一种注意力不集中的表现,所以他这几天就借着叶来芽的肿眼泡,让女儿改改吃饭磨蹭的毛病。

即将三岁的吴玉琢同志已经没那么好骗了。

“妈妈在外面哭的,不是在家哭的。

”意思是,惹她妈哭的人不是她,她可乖了,跟她没关系。

吴峥嵘一直将她当成不懂事的小不点,尤其之前她不会说话,还是需要大人时刻关心保护的小娃娃。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女儿已经有自己的判断力了。

吴峥嵘没再用忽悠小孩子的话搪塞她,摸着她的羊角辫说:“虽然不是被你惹哭的,但你要是每次吃饭都快一点,妈妈会变得很高兴。

”吴玉琢抿着嘴拆九连环,没说什么,但吃晚饭的时候,速度稍稍快了一丢丢,吃完还扭头问:“妈妈,你高兴吗?”叶满枝不知父女俩的私下交流,习惯性点头,“高兴啊!”“那我今天能跟你一起睡吗?”吴玉琢又问。

叶满枝诧异地看她一眼,又看向脸色突然晴转多云的军代表同志,再次点头说:“可以。

”吴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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