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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哪是那么好养的!郑东妹是个能干的姑娘,但赵强这婚结得,负担也太重了。
而且郑家老两口惯会拿捏儿女,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些话,穆兰只能在心里想想,人家是来领证结婚的,大喜的日子不能给人添晦气。
“赵强那小伙子不错,跟你父母和哥哥应该能相处得来,有个顶事的男人在家,你也能安心了。
”郑东妹连忙点头说:“赵强和我爸妈都相处挺好的,最近还带着我爸出门拉活儿了呢!”闻言,大家再次震惊了!郑大爷连糊纸盒的工作都不愿意做,他能出去拉活儿?“你爸真出去拉活儿了?他身体能受得了吗?”“赵强说我爸总在家待着,骨头都硬了,得让他出去松散松散,所以每天早上拉活的时候,把我爸也带上。
”众人:“……”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无论如何,郑家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街道众人内心还是替他们高兴的。
穆主任了解过情况后,就放心回去工作了。
郑东妹看着叶满枝填表,时不时还要眺向窗外,寻找赵强的身影。
临近午休时,办公室的木门被人大力拉开,一股寒风顺着棉布帘子钻进来。
坐在门边的叶满枝正要提醒来人随手关门,那人却一把拉住郑东妹的手臂说:“快别等了,赶紧跟我出去看看!”郑东妹认出他是车队的,急忙问:“怎么了?”“郑大爷跟赵强因为拉活的事吵了起来,郑大爷拦着赵强,不让他跟你扯证。
赵强那小子手上没轻没重,”来人尽量小心地措辞,“他真是不小心的,不小心把你爸的门牙打掉了……” 第51章“我对象就是你吴叔叔。
” 结婚登记当天,新姑爷把老丈人的门牙打掉了。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街道干部,也是头一回听说这种奇葩事。
恰巧快到午休时间,眼见外面有热闹瞧,街道的一群小干部全都放下饭盒,紧随郑东妹的脚步追了出去。
赵强是在赶来领证的路上,与郑大爷发生争执的,街道办距离事发地点不远。
一行人赶过去时,郑大爷早已被人抬到了三轮车上躺着。
他下巴和耳朵上都是暗红血渍,三轮车周围的雪地上,也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可见当时的出血量不算小。
郑东妹对外人不假辞色,对父母却十分孝顺。
甫一见到她爹这副惨样,腿都有些发软。
她心里对赵强有气,说出口的话便横冲直撞的,“你怎么把我爸打成这样啊?”赵强一脸冤枉:“我没打他呀,他拽着我衣服,阻止我跟你领证。
咱们不是约的十一点半吗,眼瞅着就要迟到了,我一着急就推了大爷一下。
地上有点滑,他没站稳,磕到三轮车车把上,就把门牙磕掉了。
”他指着车把说:“你看这里,还有他的牙印呢!”他当时手下确实加重了力道,但也不至于把老头的门牙打掉啊!老头掉了牙,根本原因还是磕的!郑东妹扒开亲爹的上嘴唇,发现左边的门牙已经不翼而飞了。
右侧的那颗门牙似乎也有点松动,她伸手在那颗牙上摸了摸,惹来亲爹杀猪般的嚎叫。
郑大爷之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告状,就是因为这颗要掉不掉的门牙。
他每次开口说话,都感觉那颗牙在左右活动,被舌头一碰就疼。
郑东妹暂时顾不上追究责任,焦急地问:“这牙怎么办啊?”刘金宝凑上来瞧了瞧说:“找个牙医拔了吧,大爷这牙一碰就疼,肯定影响吃饭。
这种牙留着也没什么用了!”郑东妹跟亲爹商量:“爸,我先带你去拔牙吧?”郑大爷不舍得拔牙。
到了他这个年纪,嘴里没剩几颗好牙了,拔一颗少一颗。
但他也知道这样硬挺着不行,只好含恨点头。
赵强像是要将功补过,拉着郑东妹说:“医院还挺远的,而且拔牙也不便宜,要不我帮大爷把牙拔了吧?”“你会拔吗?”“那有啥难的!他那颗牙已经松动了,轻轻一拽就能下来,隔壁金旺的坏牙就是我帮着拔的!”大家不知金旺是谁,以为他有过给人拔牙的经验。
郑东妹寻思去医院拔牙的目的也是要把牙薅下来,于是点头让赵强试试。
只有跟他一个车队的车夫知道,金旺是他家隔壁金家的老狗。
郑大爷心里恨死赵强了,怎么可能让他给自己拔牙!他捂着嘴呜呜呜,不许赵强靠近。
见状,赵强随手往天上一指,说:“快看!”郑大爷下意识抬头看向空中,还没看清天上有什么,就感觉自己嘴里骤然一疼,那颗半掉不掉的门牙,一下子就被赵强眼疾手快地掰了下去!围观众人都随着他一哆嗦。
叶满枝更是直接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啊啊啊,我打死你这个混蛋!”郑大爷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没有牙齿的顾忌后,追着赵强踢打。
赵强躲到郑东妹身后说:“你看到了吧?大爷刚才就是这样打我,不让我跟你领证的!”郑东妹觉得她爸有点无理取闹,皱眉说:“爸,我跟赵强领证的事,你们不是同意了吗?怎么突然就反悔了?”郑大爷往雪地上呸了一口血,口齿漏风地说:“我们之前没看清这小子的真面目,现在看清了,当然不能让你们结婚!”“大爷,你不就是为了拉活的事,看我不顺眼吗?你自己说说,我把你带出家门以后,让你干过活吗?”赵强义愤填膺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天天搁家待着,像话吗?大娘也在家待着,你看我说啥了?东妹现在是理发大师傅,你这样多给她丢人啊!”郑东妹眼神复杂地看了亲爹一眼,什么也没说。
“你看哪个大老爷们总在家里守着?我怕外人说咱家闲话,才把你带出去一起上工的。
但我也没让你干活啊!车是我蹬的,货也是我搬的,给你买肉包子吃,我吃菜包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围观众人觉得赵强这小伙子说得在理,姑爷能做成他这样真挺不错了。
然而,郑大爷却差点背过气去。
他确实没蹬车,但他走路了呀!赵强那瘪犊子,自己坐在三轮车上,让他在后面跟着。
上坡的时候,还得帮他推车。
现在正是冬天,他那棉鞋在雪地里走上半个小时就被冻透了。
他一辈子也没遭过这种罪啊!这小子刚来他家的时候,说得挺好,说什么把他们老两口当成亲爹亲妈照顾,对郑东也像亲大哥一样。
他刚开始确实表现不错,家里一些重体力活都是赵强帮着干的。
可是,自从两人决定领证以后,事情就开始不对了。
这小子不但鼓动他出门干活,还想给他老伴也找个工作!今天更是当着那么多车夫的面,呵斥他一起推车!直觉告诉郑大爷,这亲事结不得,所以在他赶来领证的路上,郑大爷反悔了。
郑东妹听了事情原委,生气地说:“爸,你怎么回事啊?家里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咋又闹腾起来了?赵强又没让你干活,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她这人认死理,谁的话在理,她就听谁的。
她爸今天明显是想耍赖,胡搅蛮缠了。
郑大爷气愤道:“反正我不同意你们结婚,他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你要是还敢跟他结婚,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你说这种气话有啥用?不认我的话,谁供你吃喝!”郑东妹拉上赵强,气呼呼地说,“走吧,人家小叶干部把表格都填好了,赶紧去把证领了!”赵强乖乖任她牵着,扭头问:“小叶干部,现在还能领证不?”“嗯,我加个班,加急帮你们办了吧,”叶满枝往郑大爷脸上的血迹瞟一眼说,“领了结婚证,你们赶紧带郑大爷去医院看看。
”一行人回到街道办,给郑东妹和赵强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
叶满枝将结婚证递给他们,真心实意地说了一长串祝福语。
赵强拿着结婚证连声道谢,笑着问:“小叶干部,我老丈人不愿意跟我出车,我也不想勉强他。
咱们街道的煤炉厂不是在招工人吗?能不能让他去煤炉厂干活?”叶满枝婉拒:“煤炉厂的工人暂时只招45岁以下的,你来煤炉厂正合适,郑大爷的年纪有点大了。
”*领了结婚证的郑东妹,带着亲爹去了趟卫生站。
据刘金宝透露,这新鲜出炉的翁婿俩,在卫生站又干了一架。
叶满枝一下午都在听郑家的八卦,跟着大家一起哈哈哈。
下班在院儿里碰上林青梅的时候,笑意还挂在唇角上。
“你傻笑什么呢?”林青梅挎着她的臂弯说,“人民体育场那边浇了冰场,咱班不少同学相约周末去滑冰,你也一起去呗。
”“但我不会滑冰呀!”叶满枝对所有娱乐活动都很感兴趣,她其实挺想去滑冰的。
不过以前市里没有冰场,想滑冰只能去冰封的江面上滑。
由于每年都有孩子掉进冰窟窿的新闻,老叶严令禁止自家孩子上江面玩耍,所以叶满枝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滑过冰。
“我也不会滑,到时候咱俩一起学!”林青梅搭着她的肩膀说,“自打你跟吴团长谈了对象,整天形影不离。
你能不能把他甩掉,单独出去玩一天啊?”“我俩没形影不离吧……”吴峥嵘最近在搞新项目,她在忙煤炉厂,每周能碰上两三次就不错了,其余时间大多靠飞鸽传书。
林青梅翻个白眼,“咱们音乐会最近的几次排练,吴团长好像都来了吧?”“嘿嘿,他下午要送我去党校学习,去音乐会只是顺便的。
”“我不管,你就说这周末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学滑冰吧!”林青梅一脸梦幻地畅想,“等咱俩学会了滑冰,也能像我二哥似的,滑得飞快,称霸冰场!”叶满枝爽快地答:“能!”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御风飞行,称霸冰场的场面了!不过,她要跟班里的同学一起玩,自然不能带吴峥嵘。
这个小可怜就只能自己过周末啦!翌日与对方见面时,她试探着问:“这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军代室要在周末组织拉练,预计中午才能结束。
”“怎么又要拉练啊?”叶满枝原以为军代室那些军官偏向文职,主要搞搞产品验收什么的。
与吴峥嵘相处久了才发现,他们的训练任务还挺重。
三不五时就要搞一次拉练,而且冬天比夏天更频繁,每次拉练回来以后,棉袄都是湿透的。
吴峥嵘简短答了句“任务需要”,望向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得知他要参加拉练,叶满枝在心里偷偷窃喜了一下下,故作遗憾地说:“哎,人民体育场新开了冰场,青梅喊我去滑冰,我本来想跟你一起去的,既然你还有正事,那就只能算了。
”她每次言不由衷的时候,总会摇头叹气,吴峥嵘早发现了她这个习惯。
眼见对方又开始摇头,他敛起唇边笑意,认真地说:“那我把拉练时间延后吧,先陪你去滑冰。
”“咳咳咳……”叶满枝被热水呛了一口,放下茶缸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可不能耽误你的正事!你还是去拉练吧!”她已经答应青梅一起学滑冰了,要是吴峥嵘也去了,她到时候先陪谁啊?吴峥嵘却自顾自地说:“最近陪你的时间确实比较少,还是去滑冰吧,我滑冰水平还可以,能陪你多玩一会儿。
”“等我学会滑冰,你再陪我玩吧。
”叶满枝将挎包里的围巾拿出来,试图转移话题,“给你的围巾已经织好了,你先试试围巾。
”她觉得吴峥嵘这样的大美人,戴红色或是白色的围巾肯定很好看。
但他整天穿军装,军绿色的衣服配上红围巾有些奇怪,白色又不耐脏,所以最终还是选了比较容易搭配衣服的黑色。
叶满枝帮他把围巾系好,对佩戴效果挺满意,点点头说:“等我再买点毛线,给你织一条烟色的,搭配军装应该也很好看。
”吴峥嵘戴上了新围巾,没再提尚未兑现的毛衣毛裤和手套。
垂眸往针脚细密的围巾上瞄了一眼,语气略显遗憾道:“收了你的围巾,又不能陪你一起去滑冰,总觉得对你有些亏欠。
”叶满枝生怕他又要更改拉练时间,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说:“你以后对我好点就行了。
”她艰难地把这一篇儿翻了过去,之后的两天再不敢提滑冰的话题。
然而,周六晚上,踩着门禁的最后五分钟走进自家楼道时,吴峥嵘突然问:“明天真不用我陪你去滑冰?”“不用不用,我跟青梅在一起就行。
”“嗯,那把这个给你吧,”吴峥嵘将手里的小箱子递给她,“就当是我缺席的补偿。
”那是个藤编的小型手提箱,叶满枝见他提了一路,以为是他的工具箱。
她满腹狐疑地打开箱子,借着外面路灯的光亮看清内里的白色冰鞋时,难以控制地“啊”了一声。
“你怎么送我这个呀?”叶满枝眼里迸出惊喜。
冰场门口有租冰鞋的窗口,她还是新手,其实租一双冰鞋就行。
“第一次上冰,总要有双像样的冰鞋吧?”吴峥嵘帮她把毛线帽子往上推了推,露出那双清亮的眼睛,笑着说,“明天玩得开心点。
”叶满枝合上手提箱。
惊喜、激动,还有一点点愧疚的情绪一起涌上来,让她不顾场合地抱住对方,踮起脚在他下巴和脸颊上叭叭叭亲了好几口。
“峥嵘哥哥你可太好啦!”她险些激动得邀请对方一起去滑冰,不过想到青梅的叮嘱,以及他的拉练任务,又难受地把话憋了回去。
吴峥嵘只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便松开手说:“万一在家门口被人撞见,你又要埋怨我。
上楼去吧,明天好好学滑冰。
”叶满枝眯着眼睛许诺,“等我学会以后,带你称霸冰场。
”“嗯,那就等着小叶同志带我了。
”*第二天上午与青梅汇合时,叶满枝心里满是称霸冰场的豪情壮志。
林青梅却在体育场门口拉住她说:“咱班的大多数同学都来了!”“那挺好呀,人多热闹!”“周牧也来了!”林青梅压低声音抱怨,“不知道谁通知的他,真是……”“他不是去鞍山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周牧的留苏资格被取消以后,似乎消沉了一阵子。
有一次在马路上远远遇见,对方居然提前绕路避开了她。
她对这种举动倒是能理解,周牧在她面前向来要面子,留学资格被他自己作没了,确实不是什么体面事。
叶满枝当时也只当没看见他,目不斜视地走了。
之后她就没在大院里见到过周牧,听说被周大姐接去了鞍山。
林青梅低声道:“好像是最近回来的,陈琳说他要参加明年的高考,前几天去学校报名了。
”周牧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要不是被选进了留苏名单,今年夏天就参加高考了。
“冰场那么大,人家想来不是咱们能阻止的,”叶满枝无所谓道,“走吧,咱们各玩各的。
”当初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她才不会主动避让对方呢。
人民体育场的冰场确实很大,几乎整个体育场都被浇成冰面围了起来。
冰场里全是人,各路高手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过,有的还能在冰面上旋转跳跃,堪比专业花滑运动员。
而叶满枝和林青梅这种菜鸟,只能在新手专区,扶着栏杆艰难地挪动。
林青梅摔了几个屁股蹲后,坐在冰面上吐槽:“我怀疑全市的高手都聚集到这里了,臭显摆什么呀!”叶满枝去拉她,结果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她还是中肯地说:“我要是也能像人家那样在冰上飞,我也要显摆的!”“早知道就把我二哥喊来教咱们了!”叶满枝被另两个同学扶着胳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刚将手心撑到栏杆上,就听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说:“妹妹,我会滑冰,要不我带带你吧?”“谁是你妹妹啊?边儿上玩去!”叶满枝不搭理他,挥挥手让那人赶紧滚蛋。
见他穿着军大衣,戴着护耳军帽,还以为对方也是军人,结果这人一开口就流里流气的,听得她直撇嘴。
他们这一片都是初学者,有很多年轻姑娘。
尤其叶满枝穿着白色的花滑鞋,系个红围巾,与同学说话时,白皙漂亮的脸上笑容明媚。
刚与女同学们走上冰场,就引来好几个小青年在附近来回游荡。
这会儿见到有人主动出头搭话了,其他人也纷纷围上来。
有个大高个滑到林青梅身边说:“同学,我带你滑一圈吧,包教包会,学不会我就终身负责。
”“用不着。
”“你要是不跟我学,这冰场里恐怕没人敢教你。
”林青梅嘁了一声,拉着叶满枝说:“赶紧报公安,这里有人吹牛逼,场面控制不住了!”叶满枝被她逗笑,要不是还扶着栏杆,可能已经摔到地上去了。
大高个被林青梅怼得没面子,见叶满枝笑得灿烂,又改了主意,想伸手邀请她一起滑冰。
然而,他的手还没伸出去,便被一个青年大力攥住了。
来人二话不说,伸手就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拳。
“我X,你谁啊!”眼瞧着大高个被打,周围那群小年轻迅速围拢过来,将偷袭的人堵在中间。
双方就这样莫名其妙打了起来。
林青梅哎呀一声说:“周牧跟着掺和什么呀?怎么又显着他了?”叶满枝抻着脖子往人堆里张望,“他不会被群殴吧?”无论如何,人家是为了帮她,万一被这么多人打伤了,她也于心不忍。
“应该不会,何新华他们赶过来了!”林青梅往班里男同学的方向指了指。
叶满枝心说,要是真的变成群体|事件,那还不如让周牧单方面挨揍呢。
脚下的冰鞋限制了她的行动,走出两步就有可能摔倒,她扶着栏杆,哪里也去不了。
耳朵里听到周牧的一声闷哼后,叶满枝将手伸进棉袄口袋,先把红袖箍戴到手腕上,然后将哨子放到唇边,三长一短吹了好几遍。
“治安执勤!都不许打了!”叶满枝一手扶着栏杆,另一手亮出红袖箍,“凡是参与聚众斗殴的,统统带回派出所!”被哨声惊扰的小青年们:“……”大高个放开地上的周牧,滑到她身边问:“同志,你是公安啊?”“对啊,光明派出所的,要我给你看看工作证吗?”叶满枝跟民警们是邻居,不怕露馅。
大高个讪讪地摸摸鼻子,“工作证就不用看了,要不我免费教你滑冰吧?”“倒找钱我都不学。
”叶满枝又把戴红袖箍的手臂伸到他跟前,“我是今天负责执勤的,你们没什么事就进去玩吧,别给我们添乱。
”大高个跟朋友们挥挥手,一群人呼啦啦地返回冰场滑冰。
滑得远了,才跟同伴们说:“那妹妹是个大盖帽,咱还是悠着点吧。
”林青梅笑:“你挺厉害啊,还敢装民警!”“嘿嘿,形势所迫嘛,我这不是有效化解了一场群体|事件嘛。
”叶满枝瞥向默默滑到身边的周牧,“你怎么样啊?先把鼻血擦一擦吧。
”周牧随意在鼻子上抹了一把,硬撑着说:“没事,他们没打到我。
”叶满枝嫌弃道:“人家跟我说话,你突然蹿出来干嘛?”“他们那明显就是调戏你呢!”周牧愤愤道,“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那我谢谢你,这事你以后还是别干了。
我现在有对象,你这样纯属费力不讨好。
万一被人打伤了,我也不好跟周副厂长交代。
”周牧没听后面的内容,揪着第一句话问,“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他从大姐家回来也有一个礼拜了,没听说叶满枝找对象了呀。
“早就有了,连家长都见过了。
”周牧怀疑地看向她,直觉这又是对方为了跟他划清界限找出的借口。
叶满枝任他打量,停顿几秒,压下心里那种微妙情绪,似笑非笑道:“我真有对象了,这人你也认识,就是你那个吴叔叔。
” 第52章吴峥嵘VS周牧 刚刚听到的内容,让周牧坚信叶满枝在骗他。
她的对象怎么可能是吴峥嵘呢?吴峥嵘是部队在656厂的全权代表,大到技术资料的制定更改、成品验收,小到厂里的清洁卫生、财务成本,几乎全在军代室的监督范围之内。
虽然年纪轻,但吴峥嵘是厂领导!而叶满枝呢?半年前还是高中生,如今也不过是个街道小干部。
这两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生活和工作上没有任何交集!“你跟我闹脾气也要有点分寸,吴叔叔是驻厂军代表,这种玩笑可不能开到他身上!”叶满枝无语:“咱俩早八百年就退婚了,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谁跟你闹脾气啊?”要不是穿着冰鞋行动不便,她真想离这家伙远远的。
林青梅替她作证:“来芽现在的对象真是吴团长。
周牧啊,我觉得你现在特没劲!说你想跟来芽和好吧,你不声不响地消失好几个月,杳无音信。
说你把来芽放下了吧,你又突然蹦出来纠缠不清。
”她下意识往叶满枝脚上的花滑鞋上瞟去,人家吴团长早已经糖衣炮弹、攻城略地,即将修成正果了。
你还在这反复无常呢!要是真的那么放不下,你早干嘛来着?周牧蹙眉看向叶满枝,“我前阵子去了我姐那里,但每个月都有给你写信,怎么算是杳无音信呢?”留苏资格被取消,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既觉得前途未卜,又觉得丢人,住在军工大院里,似乎时刻都有人在背后议论嘲笑他。
他想暂时离开这个环境,所以去了大姐那里散心,顺便定下了明年参加高考的目标。
至于叶满枝这里,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叶家父母不着急让她嫁人,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刚跟他退婚,就立马跟别人谈婚论嫁呢?瞥见他这副瞠目结舌的表情,叶满枝心里还挺痛快的。
她没收到过周牧写的信,即使收到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这人记仇,周牧帮外人冒用她体检报告的事,她能记一辈子,复合是不可能复合的。
叶满枝觉得跟他争辩这个挺没意思,她还想抓紧时间学会滑冰,然后称霸冰场呢!她随意摆摆手说:“我没必要拿这种事骗你,你回厂里一打听就清楚了,爱信不信吧。
”而后自以为潇洒,实则步履蹒跚地搀着青梅滑远了。
叶满枝和林青梅是一伙儿的,她俩以前就经常合伙捉弄他,周牧对她们的话半信半疑,于是他跑回家跟父母打听了情况。
周振业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瞒着儿子,颔首说:“吴峥嵘确实在跟叶家那丫头谈对象。
”周牧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肯定的答复后,脑子里仍是嗡嗡的。
他提高声音问:“叶满枝怎么可能跟吴峥嵘谈对象呢?他俩不可能认识啊?”“怎么不可能?吴峥嵘到了适婚年龄,党组织要帮他介绍对象,介绍人正好就相中了叶满枝。
他们是经过组织介绍认识的!”周牧不可置信道:“厂里那么多女的,党组织为什么要把叶满枝介绍给吴峥嵘?”“她是工人家庭出身,父兄都在厂里工作,历史背景清楚,高中文化,人也长得不错,党组织把她介绍给吴峥嵘是正常操作。
”“她这个条件既然能跟吴峥嵘相亲,”周牧瞪着眼睛,气愤道,“当初你跟我妈为什么对她挑三拣四,非要把我们的娃娃亲搅黄了?”周振业冷声提醒:“叶满枝跟你退婚,不是我们搅黄的,而是你自己说错话露出了马脚。
何况她适合吴峥嵘,却未必适合你。
”他没特意打听过吴峥嵘的家庭背景,只听说他父亲也在部队工作,爷爷是省大工学院的院长。
像吴家这样的家庭,正适合找个叶满枝那样出身不高,成分好,又有些文化的儿媳妇。
而他们老周家是从他这一辈开始发迹的,他能升到656厂副厂长的位置,全靠自己打拼。
上无父母照拂,下无兄弟子女支应,单打独斗到如今,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清楚。
轮到周牧这里,与他当初的情况差不多,别说亲兄弟了,连堂表兄弟里都没有能帮衬他的。
周振业在这方面吃过亏,自然不想让儿子再走一遍弯路。
若是能有个得力的岳家支持,再有他这个亲爹帮扶,周牧以后的成就不会比他差。
但叶家那种普通工人家庭,不但不能给儿子助力,还会时不时拖一下后腿。
叶满枝已经不适合他们家了。
周振业不后悔让儿子跟叶家退亲,只是当时的手段确实粗糙了些,让他因此与吴峥嵘有了没必要的隔阂。
到了他这个位置,深知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的道理。
为了照顾叶满枝的心情,吴峥嵘不可能再与他深交,更不可能合作了。
周振业替儿子计深远,而周牧却并不领情,他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憋得他快要爆炸了。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叶满枝跟吴峥嵘好上了,所以才把我哄骗去鞍山的?”柳芸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跟你爸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安下心来考个好大学,分配个好工作,到时候什么样的好姑娘娶不到?叶满枝嫁给军代表,你也娶个身份更高的,这不比你俩凑到一起更好吗?”周牧被气红了眼睛,口不择言地说:“那你俩怎么不离婚呢?你去嫁给市长,让我爸娶个省领导的女儿,这也比你俩凑在一起更好啊!”“我看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周振业一巴掌扇到儿子脸上,“当初退婚是你自己点头同意的,现在又来埋怨父母有什么用?你有能耐就从吴峥嵘手里把人抢回来,我给你机会,绝不拦着你!要是没那个本事,你就闭嘴听话!父母总不会害了你!”儿子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没经过什么挫折。
眼瞅着就要步入社会了,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经常冒傻气!周牧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父亲。
他本就因为叶满枝找对象的事情震惊生气,他爸这一巴掌更是打得他伤心难过。
他怒气冲冲地跑回房间,将房门哐当一声狠狠甩上了。
“老周,你打孩子干嘛啊?”柳芸虽然生气,但也心疼儿子。
“我看他就是欠打!要发疯出去发,窝里横算什么本事!”父母的话被周牧听在耳里,他躺在床上,一整晚都在琢磨他跟叶满枝的事情。
他俩明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刚退婚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实感,反正他俩总是吵架,分分合合像是家常便饭。
直到今天听说叶满枝另外找了对象,对象还是吴峥嵘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叶满枝似乎真的不再属于他了。
她不会与他结婚,也不能跟他生儿育女了。
周牧心里发酸,眼眶也变得酸涩,将脸埋在枕头里趴了许久。
他觉得那俩人一点都不合适!吴峥嵘比她大那么多,两人肯定连共同话题都没有,兴许就是因为组织牵线才勉强凑在一起的。
周牧胡思乱想了一晚上。
翌日早上,父母出门上班的时候,他也穿戴整齐走出了家门。
厂领导的住房都在东门的这一片平房小院里,吴峥嵘所住的16号院虽不在周家这一排,但外出上班时,会经过周家的后窗。
周牧就等在后窗的路口处,准备找吴峥嵘谈一谈。
他看到吴峥嵘那个通信员匆匆进了16号院,没过多久又与吴峥嵘一起走了出来。
吴峥嵘似乎出门匆忙,军大衣敞着怀,一边听通信员汇报着什么,一边将黑色围巾系到脖颈上。
由于身份地位和学识修养的差距,周牧心里一直比较敬畏这个吴叔叔。
虽然做好了与对方谈话的准备,但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喊住对方。
就在他内心犹豫不决时,吴峥嵘已经走到他所在的路口。
然后,像是根本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一般,竟然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直接擦着他身边走过去了!周牧:“……” 他这是被对方无视了吗?秦祥稍稍偏头往斜后方看了一眼,提醒自家团长:“刚刚那个好像是周副厂长的儿子。
”吴峥嵘随口“嗯”了一声,接着问:“工作组里有没有女同志?”“听说政治部的那位宣传干事张庆琳中校,还有车辆处的工程师李晓琴中校,是女同志。
其他组员都是男同志。
”“那你给这两位女同志单独安排一下,尽量住在条件好一些的周转房里。
”秦祥点头表示记下了。
临近年底,上级领导要带着工作组下基层检查指导工作,656厂的军代室也迎来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工作组。
他正想汇报一下昨天打听到的工作组情况,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声“吴团长”。
脚步声快速逼近,周牧很快就赶到了两人身边。
“吴团长!”“小周啊,今天不用上学吗?”吴峥嵘停下脚步,笑容算得上温和,好似刚才故意无视对方的人不是他。
周牧以前也经常被他关心学业,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知道他跟叶满枝的关系后,他感觉对方就是在故意嘲讽他,提醒他还只是个没出社会的学生。
他眼里噌地一下生出两团怒火,语气不太客气地问:“吴团长,我能跟你谈谈吗?”吴峥嵘听他喊自己吴团长,心知这小子应该是回过味儿来了。
他态度还像从前那般和气,笑着问:“小周,你打算以什么身份跟我谈话呢?”“我就以周牧的身份,跟你谈谈。
”吴峥嵘的个子比他高出半个头,敛眸看人时,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小周,你在我这里只有两个身份,一是周副厂长的儿子,二是叶满枝的退婚对象。
”周牧:“……” 他连自己的姓名都不配拥有吗?吴峥嵘并不介意给年轻人造成心理伤害,毕竟叶满枝也很年轻,同样被面前这个人伤害过。
“如果你以周副厂长儿子的身份与我谈话,我想咱们没什么可谈的,有关工作的问题,我会跟你父亲当面交流。
如果你是以叶满枝退婚对象的身份站到我面前,那就更没必要了。
有关叶满枝的事情,我可以与她私下进行沟通。
”言外之意,无论以什么身份出现,你都没资格跟我谈话。
秦祥瞅瞅脸色涨红的副厂长儿子,还有他那突然攥紧的双拳,若是这小子恼羞成怒与自家团长打起来,他是袖手旁观啊,还是袖手旁观啊? 第53章小叶干部的业绩是真是假? 吴峥嵘无视情敌,与小周同学错身而过的时候,叶满枝已经坐在办公室里,愉快地织起毛衣了。
尽管她的滑冰技巧不怎么样,但那双白色冰鞋让她在冰场上特别拉风,所以她决定先把俏绿俏绿的毛衣安排上,尽量让吴峥嵘在过年时穿上新毛衣。
瞧见她这副悠闲样子,刘金宝酸溜溜地说:“咱们小叶厂长算是媳妇熬成婆了!”叶满枝了然地问:“你那动员返乡的任务,还没完成啊?”“没有,这个月咱们光明街可能又得吊车尾。
”区里让光明街在春节前动员六百人返乡,而且每个月都要上报成功返乡人数。
上个月光明街的动员人数是全区最后一名,穆主任从区里回来后,黑脸好几天。
要求单位所有人员都要重视劝返工作,当然,这所有人员里,不包括凤姨和叶满枝。
凤姨就不用说了,人家是特殊分子,穆主任从最开始就没给她安排过劝返工作。
最让刘金宝受不了的是叶满枝。
因为搞了一个煤炉厂,吸纳了街道的闲散劳动力,叶满枝居然也不用参与劝返工作了!早知道办厂有用,他也应该想办法办个厂的!这个劝返工作,算是他工作以来遇到的最难啃的骨头!街道众人羡慕叶满枝早早脱离苦海,但她这个厂长当得着实不轻松。
工厂规模扩大以后,经营管理有了难度。
各种报税啊,利润提留啊,工人工资啊,全都要从头学起,闹得她焦头烂额。
她每天上午守在街道办搞民政工作,下午的时间几乎都被这个小厂占据了。
不过,只要想想劝返工作的苦,叶满枝就格外珍惜她的煤炉厂。
除非劝返工作彻底结束,否则她是不会把厂长的位置拱手让人的!刘金宝见不得她悠闲织毛衣,敲了敲她的桌子问:“先进个人的申报材料,你写完了吗?借我看看!”“咱俩的工作内容又不一样,你看我的有什么用啊?”话虽如此,但叶满枝还是拉开抽屉,将自己昨晚刚写完的材料递给了他。
刘金宝当然知道不能照抄她的申报材料,他主要是看看对方写了多少内容。
每逢这种写材料的时候,叶满枝总是所有人里写得最多的。
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多废话!被她这样一衬托,自己好像什么工作也没干似的,实际他每天都快累成死狗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干活干得好,不如材料写得好!刘金宝随手翻了翻她这次的申报材料,惊讶地问:“你怎么才写了七页啊?”他也写七页。
叶满枝一边费劲地织一个花样,一边小声说:“咱们才参加工作不到一年,我感觉先进个人轮不到咱们这种新人,大概写一写就得了。
”每个街道可以往区里报两个先进个人的名额。
然后按照排排坐分果果的惯例,各单位会有一人获得区级先进个人的奖项。
穆主任在报奖这方面比较公平,区里让选两个,但她让单位所有人都写一份材料交上去。
正副主任与他们不在一个赛道,凤姨主动放弃评奖,所以光明街道办可以报五份先进材料上去,让区评奖委员会自行筛选。
叶满枝那个煤炉厂办得还行,但别人分管的工作也不差,她在评奖方面吃了资历浅的亏,没什么特别大的优势。
所以,这种汇报材料,她只大概写了写,没有展开啰唆太多。
刘金宝觉得她此话有理,所以他也不打算修改自己那份了,将申报材料交上去以后,又出门搞劝返工作去了。
*叶满枝织了一上午的毛衣,抽空练会儿字,下午又去银行给工人汇了这个月的工资。
从支行出来时,距离下班还有半个钟头,她不想回办公室,便钻进对面的电影院,花5分钱看了场《我这一辈子》。
结果笑着进去,哭着出来。
直到回了家,还在为电影里“我”的遭遇伤怀。
常月娥瞧见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等得急死了!”“什么事啊?”常月娥把她拉进房间,悄咪咪地问:“你那些稿酬没乱花吧?”“没有啊,你不是说要给我买房子嘛,我存银行的活期有奖储蓄了,一分钱都没敢花。
”她连买公债,都是用吴峥嵘的存款买的。
“我本来想带你去看看房子,结果你回来这么晚,天都黑了,还怎么看房啊?”叶满枝不敢说自己溜去看电影了,哼哼哈哈地说:“买房子着什么急呀,我那些钱放在银行还能吃点利息呢!”“人家小吴的奶奶都给你见面礼了,我能不着急嘛!”常月娥比闺女有见识,一看那翡翠镯子的水头,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给闺女在婚前置办一套房产,好歹算是一样拿得出手的陪嫁!叶满枝看了眼手表说:“今天肯定去不成了,你给我讲一讲那房子的情况,咱们明天午休的时候去看看也行。
”“我这阵子给你找了三套房子,一套在你三姨隔壁,守着江边,开窗就能看到江面。
”“哇,这个好,”叶满枝满意颔首,“我爱看江景,夏天还能去江里游泳,就这套吧。
”她上次去参加吴峥嵘的同学聚会,就觉得人家那套木格楞江景房挺好的。
常月娥踌躇道:“江景好是好,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遇上洪水就麻烦了。
洪水倒灌的话,最先被淹的房子都是沿江那一片的。
”被她这样提醒,叶满枝也犹豫起来,她对小时候遭遇的洪涝灾害还记忆犹新呢。
“那其他两套呢?”“第二套在你四姨家附近,省大南边,乘车差不多三站地的距离,第三套在你姥姥家那边。
”叶满枝问:“你找的房子怎么不是挨着三姨四姨,就是挨着我姥姥家的?”“你要是不常去住,甭管是出租还是闲置着,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帮忙照应,选在她们附近最方便!”叶满枝竖个大拇指,追问道,“后面这两套房子,哪个便宜点?”“省大南边的1500,你姥姥家附近的1250块。
”“那还是去看看1250这套吧,我就愿意挨着我姥姥和我大舅!”她总共只有八百块钱,父母给她贴补三百块以后,还有一百五的缺口呢,不知价格能否再谈一谈。
第二天午休时,叶满枝和常月娥乘车去看了那套房子。
青砖灰瓦的两间屋子维护得还不错,有厨房和菜窖,还带着一个小院儿。
院儿里栽着一棵柿子树,一棵山楂树。
虽然没有连接市政自来水,但原主人自己打了一口水井,不用去街头的水站买水吃。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让叶满枝比较满意的是,这院子的院墙是砖砌的,而且高度喜人。
不特意跳上去观望的话,根本看不见院子内里的情况。
这比吴峥嵘那套篱笆墙小院更有安全感。
“舅妈,这房子的原主人是干什么的啊?”叶满枝将舅妈拉到柿子树下,小声问。
虽然瞧着不像,但她还是要确认一下,别买到资本家的房子。
“放心,原房主跟你姥爷是一个厂的,小儿子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牺牲了,他们两口子算是烈属。
”“那他们为什么卖房子啊?这房子应该有些年头了吧?”“滨江只剩他俩了,人家想把房子卖了,去南京投靠女儿。
”叶满枝对房子没什么可挑剔的,就是价格太贵了,这样的房子在他们光明街上顶多四百块钱。
舅妈抬手往马路上指了指,笑道:“大外甥,你怎么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段!步行二十分钟到江边,紧挨着中国大街、菜市场和百货大楼!这能是你们那小旮旯能比的吗?听你妈说,你未来婆家住在省大那边是吧?从这里乘车去省大只需要四五站路,交通多方便呀!”“关键是我手头的钱不够用呀,舅妈,这价格能再谈谈不?”“我早帮你谈过好几回了,房主最多再降五十,这还是看在你姥爷的面子上。
我们这一片的房子很少有私房了,东边有一户是去年卖的,只比这个院子多一个柴房,卖了1520块。
”舅妈拉着她问,“你还差多少钱?”叶满枝老实地答:“一百块。
”“那妥了,”舅妈笑道,“你姥姥早就放话了,不够的钱她给你补上。
一百块的私房钱,老太太还是有的!”叶满枝从小跟姥姥学琵琶,祖孙感情自不必说。
她没假客气,笑嘻嘻道:“那我回头多给姥姥送几本时装书,让她跟邻居好好显摆显摆。
等到春节拜年的时候,我还得多磕几个头呐!”与光明街相比,这里车水马龙,算得上是花花世界。
叶满枝有了城里的房子,偶尔也能带吴峥嵘进城见见世面啦!*双方很快就办理了交割手续,由于叶满枝还要上班,所有手续都是常月娥帮她跑的。
叶满枝只在最后时刻,负责签字和交钱,还没捂热乎的八百块钱刷一下就没了。
她握着新房的钥匙,只能寄希望于院子里的柿子树和山楂树能尽快结出果子,让她吃点不花钱的水果。
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让叶满枝容光焕发,整天神采奕奕。
不过,她这份好心情只保持了几天,就被张勤简打破了。
新一周的例会上,张勤简突然提到了往区里递交先进个人申报材料的事情。
“咱们在填报资料之前,曾反复强调过,一定要如实填写!有的年轻同志是怎么回事?”张勤简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念道,“有人居然在申报材料上写‘治安水平得到大幅度提高,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你觉得这种话有人信吗?”大家一起往刘金宝和赵二贺的方向看去。
这俩人是负责治安工作的,估计就是其中之一写的。
这样形容,确实有点夸张了。
刘金宝摆手说:“都看我干啥?不是我写的!”肯定是赵二贺那个二货写的!张勤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还有的同志更夸张!去年,全街家庭手工业的月平均收入才350块,这位同志在她的材料里写,自从她负责家庭手工业的工作以后,全街三个月收入3000余元,平均到每个月,几乎是去年的三倍!你咋就那么厉害啊?虚报数字也没有这么报的吧?”众人一起将视线挪向叶满枝。
重新分工以后,家庭手工业是由叶满枝负责的。
这肯定是她写的啊!“人家区评奖委员会的同志给我打电话,特意说了这两位同志的情况。
填报材料一定要如实填写,不得夸大事实!咱们在单位内部丢人就算了,不能丢人丢到区里去吧?”张勤简承认,叶满枝最近把煤炉厂搞得挺好。
但一码归一码,家庭手工业跟国营工厂可不一样,全区也没有哪个街道能让家庭手工业的月收入达到一千块。
叶满枝睁大眼睛说:“主任,我没夸大事实呀!我的数据都是如实填报的!”家庭手工业是每季度报税一次,前两月她没去报过税,对于手工业的营收情况,连她自己都没统计过。
上周她把三个月的收入总结了一下,一起去报了税。
她就是按照缴税情况如实填写的呀!赵二贺也跟着起哄:“主任,我也是如实填报的呀,治安情况本来就有大幅提高嘛!”张勤简摆手说:“你俩别跟我狡辩了,有能耐跟区长狡辩去!” 第54章新姑爷登门 叶满枝目前分管着三项工作,民政、教育、家庭手工业。
开介绍信和婚姻登记,是直接面向居民的业务,民政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
成人扫盲和小学教育,有穆主任的大力支持,如今也变成了街道办的重要工作之一。
相比前两项工作,家庭手工业就像地里黄的小白菜,虽然每次开会都被领导提及,其实没人真正关心。
而叶满枝正搞得如火如荼的煤炉厂,是大工业,不是家庭手工业。
家庭手工业是啥样的呢?顾名思义,那是在家里就能操作的手工业,不需要开工厂,也不需要工商登记。
像二姐婆婆徐大娘负责的糊纸壳小组,各居委会召集的手套小组、缝纫小组、木匠小组、制坯小组、铁匠小组等等,他们生产出来的商品,才能归类为家庭手工业。
对街道办来说,发展家庭手工业的好处微乎其微。
为什么呢?因为街道每月要给这些手工小组联系订单、分配任务,费了老鼻子劲,却不能从中截留利润,要把大部分收入留给居民,小部分交税。
而且从业人员又多又分散,特别不便于管理。
对街道办来说,家庭手工业投入大、产出小,除了能吸纳家庭妇女参加工作、拉高街道居民的平均收入,再没有太明显的优势。
主任副主任都不算太重视,叶满枝这个分管的小干部,其实也没怎么上心。
要不是张勤简突然提及,她甚至不知道去年的月平均收入只有350元。
“小叶,你填数字的时候,是不是填错了?”穆兰也不太相信小小的家庭手工业能有一千多块的月收入。
叶满枝找出她的记账本和税务所的完税证明,一起交给了穆主任。
这事也怪她自己。
她这几天沉浸在喜提新房的喜悦中,一直在瞎捉摸开春清理院子和打扫卫生的事情,再加上单位里对家庭手工业不太重视,她报完税以后就没有第一时间汇报给领导。
关键是,她当时并不觉得平均每月一千块的收入,算是什么特别大的成绩。
要是早知一千块是以前的三倍,她早就跟领导邀功了!穆兰仔细查验了她的账本和完税证明,上面的数字,确实能与她那份汇报材料的内容对得上。
那就不是填写错误了。
魏珍也将账本接过去翻看了一遍,在叶满枝接手之前,家庭手工业一直是由她分管的。
那工作有多难做,她最清楚不过。
每天拉拉杂杂一大堆事情不说,还看不到多少成绩。
偶尔还要因为几个居委会之间抢生意,出面调解矛盾。
小叶就算再能干,也不可能刚一上手就让业绩直线飙升吧?这个账本上详细记录了9月-12月的账目。
看得出来她9月刚接手时,家庭手工业的收入并没有明显起色,那个月的总收入是418.24元。
直到10月中旬以后,才突然增加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进账项目。
不但有锅碗瓢盆、菜板、锅盖、扫帚、丝线等杂七杂八的小玩意,还有木床、风箱等大件,最神奇的是,居然还有9口棺材!10月总计收入1351.43元。
“这,这……”魏珍指着“棺材”那一行问,“咱们手工小组里还承接制棺业务吗?”“对啊,第三居委会那边有个曲师傅,以前是在棺材铺做活的,年纪大干不动了就教给他儿子。
不过他儿子手艺不怎么样,棺材铺没让他子承父业。
”叶满枝解释说,“656厂扩建不是要占用坟场嘛,好多人家要迁坟,来我这里登记的时候,我就把曲师傅的儿子介绍给他们了。
”殡葬也是民政工作的一部分,居民给先人迁坟之前,要来街道办做一下登记。
叶满枝因此能掌握第一手资料。
小曲师傅虽然手艺不如他爹,但胜在便宜,对于不想在迁坟这件事上破费太多的人家,算是首选。
所以她两个月就给小曲师傅联系了17单业务。
由于订单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连老曲师傅都重新出山了。
穆兰认真看了她的账本,把每个条目的单价,总价都合计了一遍后,指着“扫帚”那一栏问:“这个扫帚是哪种扫帚?单价怎么那么高?”“就是最普通的扫地扫帚。
”穆兰讶然:“扫地扫帚的收购价能高达4毛钱一把?”如果扫帚的收购价是4毛钱,那么放到市场和供销社里,零售价恐怕要达到六七毛了。
扫帚值这个价吗?按照账本上的记录,10月份,光是扫帚这一项就卖出300把,收入120元。
叶满枝颔首说:“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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