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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温孤苇余(2/5)

麻烦展公子了,家里人尽可安排妥当。

后面公孙先生招魂时,还望展公子多多帮衬。

” 他忖度着展昭与公孙策本是一道,既然公孙策会招魂,想来展昭也是不差的。

展昭微微颔首,算是来了个默认,四下走动看了一回,几次欲上前帮忙,死者家人只是含泪婉拒——料来至亲之人的身后事,他们并不想让旁人插手,展昭也就不再坚持,淡淡一笑便退了开去。

此时才发觉不见了端木翠,问公孙策时,公孙策道:“方才好像还在这里,一晃眼便不见了。

” 展昭又等了一回,不见端木翠回来,心下有些着急,正没理会处,忽听端木翠叫他:“展昭。

” 回头看时,端木翠正站在殿门口向他招手。

展昭快步过去,就见端木翠手中托了个盛了一半水的水钵,钵中斜搭了支小毫。

正觉奇怪,端木翠拉他向外走,道:“横竖你在里头也帮不上忙的,出来我帮你写符咒。

” 展昭了然,随她到殿前阶上坐下。

端木翠将水钵搁在一旁,从腰间取出碧玉小刀,便在中指腹处割了一道。

俄顷血珠渗出,端木翠以手作笔,在钵中水面之上迤逦写过。

展昭只见淡淡血线氤氲开来,原本平静的水面忽地便如烧沸般鼓震不休,待得重新平静下来,一钵水已然丹砂般赤红。

端木翠吁一口气,将那小毫在钵中蘸过,微微仰起脸来,先就展昭衣袖处写开。

展昭留神看她笔法,只觉行笔甚是怪异,忍不住问道:“端木,你写的是什么字?” 端木翠一边写一边道:“自然是仓颉造的字了。

传说他闻鬼神夜哭而造字,用他造的字写就符咒,那些个妖兽鬼差更敬畏些。

只是笔法太过冷僻,有些我都忘记怎么写了。

” 这话说得倒是实在,展昭见她中途几次停下,眉头颦起,只是咬住笔杆出神,便知她又忘记怎么写了。

还有几次,似是忘了符咒,口中念念有词,默念了好几次,方才续笔。

展昭忍不住想着:端木这等性子,要她记这些繁复符咒和冷僻笔画,确也不是易事。

不多时日头高起,冬日和暖阳光洒将下来,暖意似从四肢百骸而入,叫人全身心融融得分外舒服。

端木翠略略抬起头来,姣好容颜恰似镀上一层柔柔金色,面上神情分外认真沉静,较之往日,异样美丽。

展昭一时看得怔住,竟微微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端木翠一迭声唤他,回过神时,但见端木翠满目狐疑,道:“展昭,你看什么?我唤你几次你都不应。

” 展昭唇角微微上扬:“我只是觉得,你这般安静不说话时,似与平日间换了一个人,尤其的……好。

” 端木翠奇道:“尤其的好?我不说话时反尤其的好?好在哪里?” 展昭看住她,眸中笑意愈显,也不言语,只等她自说自话。

果然,端木翠自己臆想开了:“不说话时反尤其的好?展昭,你是嫌我素日里聒噪了吧?” 展昭笑而不答,稳当坐看她如何应付。

这一点上,端木姑娘从不让他失望。

“展昭,我也觉得,你不说话时,分外的好,好过你平日间千万倍。

不如这样,我们都不说话,互不理睬,索性让你好到底。

” 端木翠说到做到,除了偶尔翻展昭两个白眼之外,接下来果然再不理睬展昭——是为一言九鼎,真信人也。

展昭却也乐得自在,这几日劳碌奔波,于冥道内出生入死,一颗心几曾落过平地?忽然间便能如此安闲地坐于此间,沐着冬日晴光,旁侧美人“红袖添香”——虽然这美人只是在他袖上鬼画符,间或扔两记眼刀破坏情调——在展昭看来,已是难得奢侈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姑娘主动缄默,给他留出大幅余地,回味这几日跌宕辰光。

许是性格使然,劫后余生,展昭更喜静坐一隅,将凶险之途细细梳理,酸甜苦辣,诸多情愫,该扬弃者自扬弃,该收藏者自收藏,歇得一回,缓过劲来,重又整装上路。

旁人看来,还是往日形貌,殊不知心中自又沉淀许多——数十年来,习以为常,哪一次真缺了这一环节,反周身各处都不自在,直觉少了些什么,恁地怪异。

因此上,此时此刻,更觉分外宁静、别样安详,略略展目,远处屋舍之上,偶有炊烟扬起,也不知是哪户懒起人家,误了早膳时辰,此刻方才急急生火起炊。

人生起伏,一起需得一伏来平;世事悲喜,悲处需待喜处熨帖。

就如方才经历大劫,必得眼前这样的大安宁大祥和大平静方能抚慰,否则永处骇浪,频经谲险,他纵是铁打筋骨也吃不消。

心念至此,胸中五味杂陈,一时间喉头发酸,双目亦随之发涩——他总是如此,笑对生死淡看沉浮,却常为身边寻常细小事感动如斯。

轻轻合上双目,静静压服下突如其来的情感上涌,这才叹息般低声道:“端木,这样真的很好。

” “哈!”端木翠扬起脸来,一脸烂漫笑意,“展昭你输了,说好了互不理睬的,你先开口,你就输。

” “是,我输了。

”展昭微微点头,“若得眼前景长久,我愿多输几次。

” 端木翠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今日变作了文人吗,说话都如此拗口。

” 说话间,忽听巷口悲恸声起,两人齐转头看时,却又有一户人家抬了担架往这边过来。

啼哭的是旁侧依着担架的素衣妇人,身后跟了两个才总角的小儿,牵着那妇人衣角哀哀而泣,一行人急急忙忙进殿去了。

展昭暗自叹气,看端木翠时,却见她面上竟似有羡慕之色。

“人若死了,需得这样哭哭啼啼方才热闹。

” 展昭愕然:“端木,人之殁亡于家中亲人,是一大不幸。

” “我知道啊。

”端木翠眸光黯淡下来,将手中小毫在钵中搅来搅去,“可是我若死了,连个为我哭的人都没有,想想都觉身后凄凉。

” 展昭笑:“你是神仙,与天地同寿,安康长久。

” “那也未必,前些日子,狸姬擅入瀛洲,不就戕害了瀛洲女仙?还有今日早些时候,在冥道之中,我也险遭不测。

谁敢说安康长久?” 展昭竟不知如何出语安慰于她。

又听她低声道:“展昭,我希望我身故之后,有人将我风光大葬,有儿孙为我披麻戴孝,出殡时沿路哀哭撒下纸钱,年年有人为我上坟烧纸,时时念叨起我,这样才热闹些。

可是能为我做这些事之人,朋友也好,亲人也好,都死在我的前头。

有时候想起他们,连面目都记不清了,实在是隔了太久太久了。

” 展昭低声道:“瀛洲的日子,不尽如人意吗?” 端木翠摇头道:“不是不尽如人意,是太冷清了些。

我有个大哥叫杨戬,他远在天庭,被封作司法天神,事务繁忙,隔着很久才能来看我一次。

有时候想想好生无趣,生也孑然死也孑然。

世间那么多人想要登仙,登仙有什么好,一个人孤零零的,纵有行天走地翻江倒海的本事又能怎样?” 展昭笑道:“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生也孑然死也孑然?我不是你认识的人吗?公孙先生不是吗?还有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他们,不都是吗?” 端木翠看住展昭,好生认真道:“展昭,我若死了,你会好好安葬我吗?” 向来只有托生,望君好生照顾云云,未料到竟从端木翠口中听到截然相反的话来,展昭知她并非说笑,但若真要说出“好好安葬于你”的话来,又觉匪夷所思违背常理,是以左右为难,只是说不出口,如此踌躇好久,忽地抬眼见到端木翠眸中满是期冀,心中一悸,已有了计较,将她拉近身前坐下,柔声道:“自然会的。

不但风光大葬,还要年年上坟烧纸,时时心中记挂,不会让你觉得地下冷清,日子寂寞。

” 端木翠怔怔看了展昭良久,嘴唇微微翕动,反说不出话来,末了垂下眼帘,将小毫在钵中又蘸了一蘸,拉过展昭另一只衣袖继续为他写上符咒,只是心神不定,写了几行又停下,将展昭衣袖在手中攥揉了许久,这才低声道:“展昭,你这个人,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唉,你这么好,将来莫要被人欺负才好。

” 展昭失笑:“有谁会欺负到我?” 端木翠摇头:“我也不知道,不是老说人善被人欺吗。

以后当真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会好好整治他。

” 展昭逗她:“那你若不在了,我去找谁为我出气?” 话甫出口,便觉后悔,只因着方才端木翠提起身后之事,他一时未跳将出来,这才脱口而出。

虽说知道端木翠不会介意,但心下总觉怪异,似是故意出语咒她一般,不觉有些讷讷。

端木翠反认真起来,颦眉想了一回,喃喃道:“这倒也是……” 越想越觉理不出头绪,不自省自己思绪混乱,反觉得眼前提问之人分外多事,索性脸色一沉,没好气道:“展昭,你这个人真是麻烦。

别乱动,我在写字。

” 于是顷刻工夫,展昭由“很好很好的”变作了“麻烦”。

所谓冰火两重天,想必亦如是。

是夜,月洗中庭。

在聚客楼匆匆用了晚膳之后,公孙策、展昭并端木翠三人便回到城隍庙。

李掌柜先还陪三人坐了会儿,不久疲乏上身,被公孙策劝了回去休息。

近子夜时,陪同在侧的逝者家人也三三两两离去,走之前少不了过来又拜谢公孙策一回,目中殷殷期待之意。

公孙策未曾施力便受人大礼,心中不知暗道了多少声惭愧。

丑时初刻,偌大城隍庙,便只剩了这三人。

日间劳碌,本就乏人,丑时又是一天内最疲困的时辰——偏这三人浑无睡意,一个赛一个地清醒。

端木翠就不用说她了,神仙构造,体质异于常人,虽说也会乏会困,但耐久力绝对一流,再撑个几晚也不成问题。

至于展昭,他是心中有事——这一趟言说是并肩作战,实则兵分三路,“主战场”完全不同,两两之间无法策应,公孙策和端木翠,哪一个都让他足够忧心。

再说公孙策,他实在是给……吓精神的。

胆子小不是缺点,从某种意义上说,更利于侧面提醒我们谨小慎微热爱生命,公孙策一介书生,闲时磨磨墨浇浇花研究一下岐黄之术,子不语怪力乱神若许年,平生做过最为凶险之事估计就是在刺客来袭之时保持镇定兼与大人互相掩护着撤退,忽然间被许以大任,要在群魔乱舞之间独立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心下波涛翻滚、忐忑难安是绝不奇怪的——昏昏欲睡饱暖思温床才叫不正常。

再说了,大半夜的,坐在这破败的城隍庙门槛上,身后是一殿的死尸,时不时还有阴风袭背,回头看时,殿内漆黑一片,借着夜色,勉强能辨出躺着的一具具人尸,尸体首尾处的油灯内,盛着满满的泛着怪异光泽的槐树油……这场景,搁着谁谁都瘆得慌。

原本三人还是饶有兴致地闲聊着,只是后来聊到“奇闻轶事”这一环节时,端木翠无端热情高涨。

公孙策敏锐地察觉出她很有显摆自己阅历非常想给大家讲鬼故事的倾向,当机立断,腰斩了谈话。

于是端木翠很是悻悻,谈兴一落千丈,懒洋洋背倚门楣,双手环膝,下巴直如小鸡啄米,在膝盖上点来点去。

待得展昭注意到时,她已经不亦乐乎地点了许久,偏还点得很有规律很有节奏,让展昭平白想起寺庙中的木鱼,也是这般隔一会儿敲一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看了一回,展昭心中好笑,忽地伸出手去盖住她膝盖,端木翠这一点恰点在他手背之上,心中奇怪,歪头看他道:“你干吗?” 展昭抽出手来,顺手将她垂落的发丝拂到耳后,微笑道:“你倒是不嫌累。

” 两人这边一说话,公孙策也从发怔之中反应过来,忽地想起什么,向端木翠道:“端木姑娘,你晚间帮我写的符咒,能写在你自己身上吗?” 端木翠摇头:“那符咒是保护凡人免受鬼差伤害的,于我没什么用。

” “若你失去法力又变作凡人,符咒不就可以保护你了吗?” 端木翠嘴一撇:“我此番带着曙光入冥道,怎么会又变作凡人?” 公孙策叹气:“话不能这么说,最中央的岔道你没有进去过,谁知道温孤苇余在里面搞什么名堂?里头没准有更厉害的妖兽,说不定就有专门吃曙光的。

” 展昭原本以为,依着端木翠的性子,必会出语把公孙策堵个够呛,哪知端木翠不但没有回口,眼中反露出诧异之色来。

展昭心中一动,脱口而出:“端木,的确是有吃曙光的妖兽是不是?” 端木翠迟疑了一下:“是有的,有一种很小的妖兽,只婴孩拳头大小,因为天狗食日,这种妖兽吞噬曙光,其状又类狗,上界称之为小天狗。

” 公孙策误打误撞,竟还打中撞中,心中说不出的得意:“你看看,如果你遇到温孤苇余,他到时候放出一群小天狗,曙光落荒而逃,你哪里还有法力?到时候还不是要凭符咒救命?” 端木翠为自己辩解:“可是小天狗不是上古时候的妖兽啊,冥道怎么会有?” “说不定是温孤苇余带进去的。

” “温孤苇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小天狗进冥道?” 这两人若如此绕下去,只怕到天亮都绕不出个所以然来,展昭叹了口气,语气略略放重了些:“端木,先生是为你好。

” “又要写字!”端木翠气苦,“还是那么冷僻的曲里拐弯的字,第三遍!” 展昭的目光在传递出同情的同时,也明明白白昭示出绝无半分商量余地的坚持。

端木翠哀怨地盯了展昭许久之后,俩字,认命。

这一次写符咒与先前给二人写时又不同,只是以手指蘸着钵中血水在面前凌空点画,那只小毫依着手指点出的笔画在她衣裳之上走走停停。

她写得起劲时,那小毫也走得雀跃;一时想不起笔画时,那小毫也巴巴停在当地。

更好笑的是有几次她写得烦恼,呻吟着将头埋在膝间,那小毫竟也如同遭了霜打一般弯下腰来,全然没了平日间“笔直”的形象。

展昭见惯不惊,公孙策却看得叹为观止,因想着万物有灵,的确不只是口头说说这么简单,扭头看城隍庙的一砖一瓦,感受亦是不同往日。

就这样有话没话,有搭没搭,辰光如涓涓细流,留之不住追之不及——转眼间,已是入曙时分。

公孙策看着端木翠唤下曙光,听她给曙光加持归去来咒,又看着那团曙光高高去向中天,竟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端木翠也有些紧张,方才大把闲暇,她都没什么话说,此刻分别在即,她反涌出许多事来要交代,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她先前吩咐过的。

“公孙先生,曙光现于何处,冥道便在哪里显形。

待会儿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冥道入口。

展昭成功放归魂魄之后,这些人首尾处的七星灯会自行燃起火焰,届时鬼差追魂而至,会想方设法灭灯。

我已在灯上设下符咒,他们无法近前打翻油灯。

最要防四个鬼差聚在一起吹灯,是为‘四面阴风’,灯灭人死,最是凶险,切记。

” 原来这就是鬼吹灯…… 公孙策心跳如鼓,唯恐漏掉什么,用心记下,不住点头。

吩咐完公孙策,待要向展昭说两句,眼前忽地一黑。

就听展昭沉声道:“冥道显形了。

” 端木翠低低嗯一声,因惦记起吩咐展昭的事来,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犹豫了一回,于黑暗之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曙光争先恐后,渐次回归,一粒粒微渺曙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极细的光痕,愈是近前愈是莹亮,随意附着于端木翠衣袂之上,起偃无序,明灭不定。

朦胧光影流转之下,端木翠的样貌忽而明晰忽而模糊,一时观之可亲,一时却又疏远陌生。

展昭忽然生出空落之感,只觉天地尤其阔大,余一颗心飘飘荡荡,上下左右茫然试探,终年累月也触不到壁。

曙光归毕,端木翠思忖片刻,伸出手指隔空向着展昭和公孙策袖上各比画了一回,顿了一顿,自两人袖上各自翩翩飞下一只蝴蝶来。

展昭心中一热,只觉分外亲切,脱口道:“信蝶!” 端木翠含笑不答,伸手弹了弹自己衣袖,低声叱道:“过去几个。

” 话音未落,就见数点曙光自她袖上起来,慵慵懒懒,与信蝶会于中道。

过了一会儿,曙光不见,两只信蝶却通体散出光来,晶莹剔透,直如明灯。

公孙策暗暗称奇,低头看衣袖时,才发觉袖口处破了一块,视其形状,正与信蝶轮廓吻合,料想展昭袖上亦如是,因胡思乱想:不知道这信蝶不飞时,是不是恰能将空处填上?若是随意寻块布料补了,便是块蝴蝶补丁——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袖上补上这么个物事,张龙、赵虎他们背后定会笑个没完…… 正如此想时,原本飞在一处的信蝶已然分开,一只停于展昭肩上,另一只却飞回殿中,立在一只七星灯的灯沿处,蝶翅微颤,连带殿内忽明忽暗,阴影憧憧欲动,说不出的怪异。

端木翠笑道:“曙光若全被我带走,你们便什么都看不到啦,留下两只信蝶,给你们照明用。

” 顿了顿又道:“那……我先走啦。

” 这一时刻终是到来。

端木翠去势极快,瞬息间已没入冥道入口。

展昭轻吁一口气,也不再多作耽搁,转身向公孙策拱了拱手,亦疾步向冥道去了。

公孙策眼见巨大阴森的黑色洞口正对着城隍庙,不由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往殿内后退了一步。

其实方才端木翠收曙光之时,周遭一切声息已然停歇,只是三人或说或话,并无明显感觉。

现下两人一走,公孙策才发觉四周静得可怕,左右看时,怕是除了自己和那只信蝶,再无活物。

战战兢兢退入殿中,寻了个蒲垫端端正正坐下,明明只他一人,却深恐自己手脚摆的不是地方,坐得甚是局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自己的心跳声慢慢放大开来,开始时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紧接着偌大殿内,不知名的犄角旮旯,似乎也有这般一下紧过一下的声音涤荡开来,将自己的心跳带得愈加急促沉重,胸口滞涨无比——心知如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妙,紧要在快将注意力转移开去。

于是跟信蝶打招呼:“在下公孙策。

” 信蝶很是安闲地停于灯沿之上,偶尔懒懒扇动蝶翼——总之是完全没有搭理公孙策的意思。

不过公孙策的紧张却舒缓了不少。

意识到这是一个不错的减压方法之后,明知接下来的对话过于荒诞,公孙策还是决定继续下去——再说了,自说自话,横竖没人看到,也没人听到。

“你读过书没有?” 信蝶沉默。

“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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