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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除夕夜的雪与记忆中的吻(5/5)

冷的家，还比不上清静的病房。

都说家人围坐在一起，和和睦睦有说有笑的才是过年，可这样简单温暖的幸福，在那个家里，在父母那里，他从未得到过。

周知知其实也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他的，而傅家那些纷杂的家族恩怨，她清楚，却帮不了他。

她起身离去，走到门边时又停住，&ldquo我问过李主任了，你身体恢复得不错，只要定期来复查治疗就行，不需要住在病房。

你从前不喜欢医院，现在你不愿意出院，是因为朱旧吧。

&rdquo 她酸楚地想，原来原则也是可以因人而变的。

&ldquo知知&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放心吧，&rdquo她没有回头，打断他的话，&ldquo我不会将她在这里工作的事情，告诉你妈妈的。

&rdquo 除夕夜。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热热闹闹的。

朱旧听着这些喧闹的声音，心里觉得欢喜，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些声音了，也只有在这片老旧的街区，春节里还保留着这样的热闹。

她坐在火炉边，帮奶奶一起包饺子，她手笨，努力跟奶奶偷师，可包出来的饺子，大小不一，丑丑笨笨的。

再看奶奶包的，漂亮得像是机器压出来的。

奶奶打趣她说：&ldquo丫头啊，看来你这辈子只能找个会做饭的老公喽！&rdquo 她把满是面粉的手举到奶奶面前晃了晃，哼道：&ldquo看到没有，这是外科医生的手，我手术刀舞得漂亮就够了！&rdquo 奶奶哈哈大笑。

她微怔，同样的对白，记忆里也曾有过。

听到她那样的回答，他也笑了，说，看来这辈子都只能我做饭给你吃了，没口福吃到你亲手做的了。

也好，把你的胃抓得牢牢的，你就不会跑了。

她笑嘻嘻地说，对，我要赖你一辈子！你一辈子做饭给我吃，也只能做给我一个人吃！ 吃过饺子，朱旧陪奶奶看春晚。

往年除夕夜，奶奶总是守岁到零点，给她发压岁钱，说新年祝福。

可病魔令她再也没有往日的精神，又忙活了很久，她烤着火看着电视竟睡着了。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奶奶抱上了床。

她站在床边轻轻喘气，若换做以前的奶奶，她是抱不动的，生病令她身体轻了好多。

她看了下时间，才十点多。

她走到厨房，将冰箱里的饺子拿出来，保鲜盒里的饺子丑丑笨笨的，都是她包的，这是之前煮的时候她特意留下来的。

好在煮饺子还算简单，之前奶奶煮的时候，她站在旁边看着，计算过时间的。

此刻照着那时间计算，等到饺子都浮起来，她将它们装入保温盒里。

她换上羽绒服，取过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又去卧室看了看睡熟的奶奶，才提着保温盒出门。

外面在下着细细的雪花，在路灯下轻盈地飞舞着，真冷啊，她瑟缩了下，慢慢地往前走。

她站在巷子口等待出租车，除夕夜的出租车极少，又下着雪，更是难等。

她将保温瓶抱在胸前，不停地跺着脚。

等了足足有十五分钟，才终于等到车。

车内暖气开得足，她总算缓和过来，不停地对司机说谢谢。

司机笑问：&ldquo这么晚去医院，是家人在住院吧？&rdquo 她微笑着，轻柔地说：&ldquo是啊，家人。

&rdquo 她推开他的病房门时，里面静悄悄的，只开了一盏台灯，电视机开着，里面也是春晚，却没有放出声音来。

他靠坐在床头，眼睛看着电视机，却似乎在走神。

他抬头见到她，满眼的讶异，然后，眸中便绽放出惊喜来，那样亮。

他怔怔地问：&ldquo你值班？&rdquo 问完才觉得自己傻，她之前说过，把奶奶接出院在家过除夕的，而且她也没有穿工作服。

&ldquo我来陪你守岁。

&rdquo她将保温盒放到窗边的圆桌上，见那上面摆满了糖果水果之类，还有一只小小的食盒。

他看着她的保温盒：&ldquo你带了什么来？&rdquo &ldquo饺子。

&rdquo她拧开保温盒，走到他面前递给他看，语气带了点炫耀，&ldquo我亲手包的，亲手煮的！&rdquo 他看着那些胖嘟嘟的丑丑的饺子，忍不住笑了。

&ldquo喂！不许笑！&rdquo她瞪他。

&ldquo我正好饿了。

&rdquo他忍着笑，起身。

其实晚餐吃得很饱，但那些样子并不太好看的饺子，真可爱啊，冒着淡淡的热气，真温暖啊。

她将圆桌上的东西都腾空，食盒里正好有碗筷，洗干净就可以用，保温盒的内盖里有她从家里用保鲜袋装来的醋，他吃饺子要蘸醋，她记得的。

饺子一共十只，她数好的，她喜欢这样完满的数字。

他不喜欢冬天里开空调，所以病房里温度比较低，饺子从保温盒里拿出来，没一会儿就变冷了，他却一只只吃得极慢，好似在担心吃完了，就再也没有了一般。

暖黄的光影里，她撑着头，看着他吃，嘴角挂着微笑。

两人没有说话，却并不觉得尴尬。

空气里是静谧却温暖的氛围。

饺子只剩下最后一只的时候，她忽然伸手捏起来，蘸了点醋，快速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愣愣地看着她。

&ldquo这样，我们就一起吃过除夕饭了。

&rdquo她嘟囔着道，饺子冷了，味道却依旧好。

收拾了桌子，他让她去烧水，他泡茶给她喝。

之前见他这里还备着成套茶具时，她调侃说，你还真把病房当家了啊！ 净手、烫杯温壶、洗茶、冲泡、封壶、分杯&hellip&hellip他泡茶时的程序一道一道的，无比专注的模样，她啧啧道：&ldquo你就算失业了，还可以去茶馆打个工。

&rdquo 上好的绿茶，茶汤清澈，茶叶在杯子里根根竖起，十分漂亮。

她低头嗅着，很香。

&ldquo很晚了，喝完这杯茶，你就回家吧。

&rdquo他说。

她埋头喝茶，不接腔。

喝完一杯，她将杯子递过去，让他继续添茶。

一连喝了好几杯，烧开的水都用完了，他无奈地说：&ldquo哪有你这样喝茶的。

&rdquo &ldquo我渴！&rdquo她没好气地说：&ldquo先前吃的饺子太咸了。

怎样，大过年的，哪有不给人喝茶的！&rdquo 他真是哭笑不得，继续烧水。

他站在饮水机前，看着水流慢慢灌入水壶，他想，是自己也心存不舍，才会赶人赶得这样不坚定。

他闭了闭眼，罢了，今晚除夕，这样清冷的病房里，就贪心地放纵自己一次吧。

茶泡了一次又一次，颜色都转淡了，她好像真的很渴，不停让他加。

彼此都没有说话，他是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得，而她，只专注地喝着茶。

夜色极静，窗外还下着雪，雪转大，一片片飘落似羽毛，在玻璃上落下，又很快融化。

他望着窗外，往日记忆扑面而来。

多年前，也是这样下雪的夜晚，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他问她想吃什么，原本打算为她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的。

可她说，想吃饺子，自己擀面自己做馅他亲自包的饺子。

他不怎么爱面食，厨房里压根儿就没有面粉，后来他们去了很远的中国超市，才买到了面粉，没有擀面杖，最后用酒瓶替代的。

那是他第一次擀面，工具不好用，做出来的饺子皮倒是又薄又好，馅是香菜牛肉，里面加了芝麻与香油，特别香，她一口气吃了十几只。

&ldquo10、9、8&hellip&hellip&rdquo 他转头看她，只见她正盯着腕表，轻轻念着倒计时。

他看着那块腕表，微怔。

&ldquo&hellip&hellip3、2&hellip&hellip&rdquo 那句&ldquo1&rdquo化成了呢喃，被淹没在他的唇上。

她的嘴唇凉凉的，将他的愣怔激醒，下一秒，又令他陷入了更大的愣怔中。

那个吻又快又短暂，当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附在他耳边轻声说：&ldquo云深，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约定过，每一年的除夕，零点钟声敲响时，就给对方一个吻作为新年礼物。

&rdquo 她退开点，捧着他的脸，望进他的眼睛里，&ldquo如果你忘记了，我帮你回忆下。

&rdquo她的嘴唇又迅速移到他唇上，恶狠狠地咬了下他的唇。

&ldquo新年快乐。

&rdquo她放开他，坐回椅子上。

她凝望着他，如同每一次她与他对视时那般的专注，漆黑的眸子里有着浓烈又明显的期盼，几乎将他溺毙。

他要用很大的毅力，才让自己缓缓地、缓缓地移开视线，窗外的雪花，白得刺痛他的眼，眸中升起淡淡的雾气。

沉默了良久，最终，他轻轻淡淡地说：&ldquo朱旧，很晚了，回去吧。

&rdquo 她闭了闭眼，忽然觉得这个房间，真的挺冷的。

她起身，戴好帽子围巾手套，提过保温瓶，走了出去。

他看着她的身影慢慢出现在楼下花园里，雪花打在她身上，寂静的白色世界里，清冷的路灯下，她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单薄、寂寥。

他当然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夜，吃完饺子后，他们坐在壁炉前守岁，古老的壁钟敲响零点钟声时，她吻了他。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也是恋情的开始。

对不起，朱旧。

他用手指贴了贴自己的唇，然后对着她慢慢走远的方向，遥遥地贴过去。

新年快乐，朱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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