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牲醴与他二人直抬至灵感庙里排下,童男童女设在上首。
众人叩首祈福烧纸屋纸马喧嚷了半晌后散去。
周遭静下来,行者一时间想不出说什么,一秤金也不开口,只是有时恒定可是楚致地看他,看得行者有点觉得自己当真和陈关保一般年幼了,现世如今,显出千年前的他的童年那是一种多么不可一世而孤独落寞。
过了一会儿一秤金道:"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不怕。
"行者道:"不怕就好。
"谁知一秤金又道:"我是叫你不要为我担心才说的。
其实我怕得很。
"行者道:"怕什么?"一秤金道:"怕死。
"行者心中一动。
一秤金接着说:"我知道你是神仙,神仙怕死么?"行者道:"怕。
我怕的。
"一秤金嫣然一笑道:"不要怕,不死就是了。
"行者点点头。
正说间,一阵幽然清香飘了进来,行者知是那妖怪,却奇怪那香气中似曾相识,念及好像佛堂香烛烟灰又带着几分莲花莲子的气味,这妖怪已来到面前,竟是个生得很好的男子模样。
不是一般的好。
这个男子一头长发随意披散,腰间垂着玉带丝绦,身上懒懒地披着一袭织金锦绣袍,华丽间掩不住整个人身上浓浓的恹气,狭长的眼睛里含不住的悒色,还有几许残艳。
灵感望了两个孩儿一眼,口中轻轻"咦"了一声。
就走过来抱两个孩儿。
行者开口问:"你要带我们去哪里?"灵感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笑得如此之浅,以至于行者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笑过。
一秤金道:"你不吃我们?"灵感又那样笑了。
一秤金道: "那么去哪里?是不是不会死?" 灵感道:"花园。
"伸手向一秤金。
行者大声问道:"你究竟是不是妖怪?" 灵感道:"什么叫妖怪?怎样算妖怪?"一言一行轻描淡写,就要抱起一秤金。
行者断喝:"魅惑世人就是妖!"现出原型一棒从灵感面门扫去,灵感大吃一惊,退后闪过,眼里的悒郁骤深三分、艳丽尤酽七分,轻轻一笑,"魅惑世人?" 行者提棒又打,灵感欺身还是要来抱一秤金,行者抢先一手揽过一秤金,另一手舞棒逼走灵感身势。
灵感道:"孙悟空?"行者听人叫破名号,道:"正是。
"灵感忽然停下来,道:"你护送唐僧西天取经?"行者见他问的似有蹊跷,硬生生收住招式,道:"如何?" 灵感道:"你可知道西天在哪里?" 行者一懵,无力细想。
灵感又道:"世人执迷,怎么又说我不是?你把那女孩儿给我,你自去你的西天。
" 行者冷笑道:"妖孽!" 灵感道:"不是妖孽,是红尘迷瘴,五百年你还勘不破?"话音未落,化作狂风钻入通天河内。
6 灵感的水域里长满了珊瑚,他来到他的花园游荡,这些珊瑚曾一度开遍所有水域使海无所遁形爬到岸上,淹没长安宝塔上的铃铛,那些铃铛在风吹过的时候发出大雨倾盆而下的声响,后来大雨真的下了,因为龙王为了他的一个好朋友,为他的醉生梦死长歌当哭舞了一场。
传说人间就生灵涂炭了。
但是五百年过去,人间还没有结束。
灵感把每一个孩子放在珊瑚的中央,然后看他们安详地睡去,他认为这是美丽的花朵,睡和死亡,生命和不断延伸的骨骼,死去之后的生长和积累,死亡背后的盛开。
当骨骼与骨骼亲和。
当生与死相互交好,缠绵无尽。
灵感是一个孤独的王子。
是一个被流放的囚徒因为流放而自由。
是在逃的偷儿。
所以他要在他的花园里得到慰籍,也使孩子得到慰籍。
所以灵感的忧郁随着珊瑚的一寸一寸积累坚固。
他看到他的红珊瑚,那时他为他的小公主而留,她将是人间最游刃有余的可爱生命,他要带她来这里,告诉她这是她的床榻,她能够在此永远安然入睡。
她的安然入睡也是他最大的慰籍。
然而他的忧郁坚不可摧。
不像珊瑚有着坚固的模样有时却像一千年的时光一样脆弱不堪一击,不像娇柔的生命的吹弹欲破。
他的恹气一天比一天重,加重了一千年。
他为活着的孩子痛心疾首,脸上隐约有了病容。
他见到她而不能带她来这里给她安宁,他很忧伤。
孙悟空也许是个注定要永远永远走下去的人物,西天也许是一个终点,如果找不到这个终点,那么滚滚红尘中的生灵将永远在疲惫和痛苦中殚精竭力地承受行走的苦役,人间没有终点,人类浑然不知的行走在万劫不复里。
孙悟空阻止了我,他不停下来然而他阻止了静止的我。
我很忧伤。
忧伤使我的伤寒深入骨髓,寒……整个水域的伤寒,于是,一夜之间,通天河水冰冻三丈,缘愁似个长,花园上方的余地大抵这般深厚。
那一夜,人们都冷得睡不着,开门一看,下雪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迎头落下,彤云密布,惨雾重浸,朔风从天这边刮过整个天空向天边外悲号。
师徒四人歇在陈家,厢房内,童扑扫路送汤、滚茶乳饼、炭火伺候。
八戒问:"有没有天理呀?七月,哎,不讲春夏秋冬的么?"陈澄道:"怎么不讲?可是谁规定七月不准下雪的么?"八戒呵呵一笑道:"是了是了,是我糊涂了。
" 八戒啃着饼,炉火上煨着素酒一壶,窗外雪景别样宜人,八戒迷着眼睛看着,实在觉得惬意的时候,索性就哼起歌儿来。
哼了一会儿歌见竟无人搭理他,就用筷子敲敲酒杯,道:"沙我说,你怎么不和我抬杠呢?你刚刚应该很诚恳地对我说:"师兄,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我就很有兴趣啊,说:"你说呀,什么事?"你就更诚恳地说:"你唱歌真的很难听。
"然后我就有事干啦,我可以问你:"怎么难听啦?"也可以说:"那你唱一个来听听。
"说不定你就唱了,还说不定唱得不错,我当然不能承认,就接着贬你,哎,你说这样好不好?一般像我这样一个角色,还要有一个成天和我抬杠的小师弟才对的。
对不对?--真是太对了,就这样吧,照我刚才说的再来一次?准备啊,我唱一会儿你就说。
我唱啦--" 沙道:"你唱歌真的很难听。
" 八戒道:"早了。
" 沙又望着窗外大雪怔怔出神,八戒道:"我想起一句话,四季嬗变,如人饮水,是不是有道理?" 一秤金一撇嘴道:"我不喜欢雪。
" 八戒喃喃自语道:"有道理的话通常是没人听见的。
" 八戒喊道:"陈老爷,还有乳饼没有?" 陈澄道:"有,有。
" 唐僧微笑道:"还要酒。
" 7 又歇了一天一宿,不知通天河究竟冻得如何,是等天晴化冻办船而过,还是趁此层冰早奔彼岸,难以定夺,一行人便往河边来看。
八百里通天河都冻的似镜面一般,路口上有人行走。
陈澄道:"这些人都是做买卖的,我们这边买百钱的东西,到那边可以卖万钱,那边买百钱的东西,在这边也可以卖上万钱,利重本轻,所以都冒着险跑这一路,往年五七人一船,或十数人一船,飘洋而过,现在看到河道冻住了就步行,真是不顾性命了。
" 唐僧道:"世间事惟名利最重。
像他们那样为利的,舍生忘死;我弟子去往西天,或许也不过是为了浮名,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呀,说是浮名,其实生死也不如名利重,那么生死就更是浮尘流光了。
--不知道这冰可承受得了这份轻重?" 沙小声说:"恐怕不能。
" 八戒乐呵呵地说:"对啊,不如再住几天,现在七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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