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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向窗户,稍推开护窗板,窥视下方的花园。
那下面站着一个警卫,衣着打扮他从来没有见过。
在这个警卫离开之前,他们没有任何用绳索逃跑的可能。
“我们被困在这儿了,”他低语道,“至少现在是这样。
” 达伍德点点头:“继续观察。
也许他们不会马上就上楼来。
” “我很高兴一切都进展顺利。
”一个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尽管约瑟夫辨认不出这个口音来自哪里,他马上就讨厌起它来。
“圣殿骑士一直都对集市抱有兴趣,当然了。
能够在需要时藏身于市井之中的不只有刺客组织。
现在,我们有了永久摊位了。
” 刺耳的笑声传了上来。
达伍德与约瑟夫彼此对视着,恐惧不已。
这个眼神冰冷的新店铺业主在布置某种间谍网?刺客组织?圣殿骑士?他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些说法。
但对达伍德来说,它们似乎确实具有某种意义。
这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少年脸色变白了。
他在发抖。
“达伍德?”约瑟夫说,但达伍德将一支手指放在嘴唇上。
他碰了碰耳朵,表示让约瑟夫继续听着,随后移到床边,自己去瞥向那名守卫。
他所看见的景象似乎让他颤抖得更厉害。
对话继续着。
“你准备要成为这城里最有钱的人之一。
”第一个说话者继续道。
“之一?”新商铺业主说。
“我想苏丹大概会多那么几个钱币,”第一个说话者说,“无所谓,这值得庆祝一番。
” “啊,既然我将要成为君士坦丁堡最有钱的人之一,让我拿一瓶特别为这种场和珍藏的佳酿来分享。
它在楼上,在我房间里。
我把它锁在那儿,因为你绝不能信任那些仆人。
等我去拿一下。
” “走。
”达伍德陡然说道。
他的脸转向门口,拿着那把约瑟夫开玩笑地抛给他的细匕首,将刀鞘滑下:“拿上那些口袋。
你的速度比我快,而且你还有你的刀。
你能逃走的。
我不行。
我会尽可能地拖延他们。
” “达伍德——” 他们两人都听到皮靴踏上楼梯的声音。
“商贩们都指望着你了,”达伍德嘶声说,“有那么多东西我希望自己能有时间能告诉你,但是——快走。
活下去,藏在阴影里,保护集市!” 约瑟夫站着,动也不动。
门打开了,所有的事似乎都发生在同一瞬间。
达伍德发出一声吼叫,冲向那个新业主,举起匕首,将它扎下。
尽管惊愕不已,这个眼神冷硬的男人仍及时转身,刀刃没有刺中他的胸口,只扎到了他的肩膀。
他冷冷地用右手拔出匕首,尽管受了伤,却难以置信地用左手抓住了达伍德的头发,重重地拽住,让这个男孩转过身面对约瑟夫。
约瑟夫恐惧万分,直盯着他朋友的眼睛。
达伍德大叫:“快跑!” 商铺业主举起匕首,将它直刺下来。
血红。
约瑟夫所见的只有一片血红。
红色从他朋友被刺穿的喉咙中喷涌而出。
谋杀者的手上,戴着一只装饰有红色十字架的戒指。
约瑟夫想要留下来一战,想要死在他朋友的身边,胜过了一切。
但他已经没有了这个选择了。
达伍德为了商贩们和他们的家人,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他的。
约瑟夫哭泣着、照着达伍德所说的做了——他逃跑了,拿着两个袋子跃入黑夜之中,用他父亲传给他的刀刃逃走了,逃入了安全的地方,而他的朋友则在那美丽的地毯上流血至死。
第二天,那个眼神冷硬的男人被人发现已经死去,要买下那些商铺的交易也莫名其妙地落空了。
约瑟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所知道的仅仅是,他会把生命全部献给这份他的朋友为之而死的事业。
他将藏身在阴影中,保护那些无法保护自己的人们。
而他将会观望着、等待着,等待另一个戴着红色十字的人出现。
实验体: 穆萨 “他一向很棘手。
”一个男性的声音说。
“穆萨还是巴蒂斯特?”一个平静的、几乎带着关心的女性声音问道。
“两个都是。
”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他们两个都是相当复杂的个体。
” “如果巴蒂斯特的记忆被某些毒素所影响,他会让回溯变得更加复杂。
” “记忆总是很难以处,哪怕没有被化学影响所改变也是一样,”那个女性声音说,“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它们从来都不是完全准确的。
我们看不到那里所真正存在的东西。
我们只能看到他所看到的。
” “就像我说的……他一向都很棘手。
” “开始回溯。
”那个女人说。
回溯:圣多明各,1758年 鼓声。
当他们还是他人的财产时,鼓声是被禁止的,是圣多明各逃奴们的自由之声。
弗朗索瓦·麦坎达深知这一点,他将这个事实也教给了那些受他训练和解放的人们。
麦坎达曾教给了这个男人这一点,以及如此多其他的东西。
这个男人现在正眺望着数十个麦坎达的跟随者,他们在他面前,在这丛林深处他们的基地中舞蹈着、痛饮着。
巴蒂斯特看着他们,又喝下了一大口朗姆酒。
这里有三处篝火,一处位于空地的中心,另两个较小的在对面两侧。
舞者们黝黑的皮肤上汗水淋漓,在光线中微微闪烁着光芒。
舞者中的有些人巴蒂斯特自十三岁起就认识了。
那时他和阿加特从他们的奴隶人生中逃跑,加入了麦坎达,一起追随他那热情、愤怒的追寻之旅——追寻自由以及仇恨。
那时他们成为了刺客兄弟会的正式一员。
阿加特。
阿加特,与他一起在种植园长大,与他并肩作战。
巴蒂斯特总是认为他们会并肩而死。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看到阿加特在今天早先所做出的事。
回忆让他的胃开始纠结,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又喝了一口酒,这次是一大口,试图减轻当他想起那个男人时,那混杂着震惊、白热的怒火,以及在他心中翻搅的羞耻与痛苦的感情。
但是毫无效果。
阿加特。
这两个男人曾亲如兄弟。
曾经。
但麦坎达挑选来接受训练的第三名种植园奴隶……她毁掉了这份亲密。
麦坎达一直趁着夜色秘密地前来种植园,没有人出卖过他。
那些能够——或者说有胆量——的人们偷偷溜去参加集会,在集会上,他告诉他们,离开种植园、离开奴役,他们将能够拥有怎样的生活。
一开始,他只是说话。
告诉他们他自己的人生,自由,能做想做的事。
随后,他教这些迫切渴望着的奴隶们读和写。
“我会与那些值得的人分享许许多多,”他承诺说,“而这,也许是我能够给予你最有力的武器。
” 轻浮的小珍妮,她喜欢这些。
她也喜欢阿加特。
曾经有一次,巴蒂斯特撞见他们手拉着手。
他嘲笑他们,警告说麦坎达会不高兴的。
“你不够坚强,”他鄙夷地告诉珍妮,“你所做的只是让阿加特从他的训练中分心。
” “训练?”她看着他们两个,这样问,“用来做什么?” 巴蒂斯特绷着脸,将他的“兄弟”拽走,去同麦坎达私下会面:“她永远也成不了一名刺客,”他告诉阿加特,“她不是我们中的一员。
不完全是。
她的心底里不是。
” 麦坎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一些时日之后。
她学会了读写,但再无其他。
他从未邀请珍妮加入那些真正的训练。
当巴蒂斯特意识到麦坎达,这名还在孩提时就因甘蔗压榨机上发生的一次事故失去了一条手臂的前任奴隶,不仅仅能够逃离、还能够领导人们的时候,他的心中溢满着骄傲。
在这种特殊训练中,巴蒂斯特和阿加特学习了如何使用武器——以及如何不用武器进行攻击。
如何调制毒药——以及如何下毒,比如将粉末掺在饮料中,或在飞镖上涂厚厚一层。
这两个男孩学到了如何杀人——公开地,或是从阴影处下手。
甚至,如麦坎达所展示的那样,只用一条手臂就做到这些。
而当他们最终留下懦弱的珍妮、逃离种植园时,他们确实杀了人。
鼓声变强了,将巴蒂斯特的思绪从快乐的过去带回了冷峻的现实。
今晚,他,巴蒂斯特,将会主持这场仪式。
这,同样,也是麦坎达教给他的。
巫毒。
不是真正的仪式,不,而是其表象。
符号的力量,以及并非魔法、却形似魔法的力量。
“让他们对你感到恐惧,”麦坎达说,“让那些恨你的人。
哪怕是那些爱你的人。
尤其是那些爱你的人。
” 今夜的仪典将会改变一切。
必须如此,否则,麦坎达曾为之奋斗的一切——巴蒂斯特为之奋斗的,以及,曾几何时阿加特曾为之奋斗的——都将分崩离析。
参加仪式的众人喝下了许多他给的朗姆酒,并未意识到杯中除了酒还有别的。
很快,他们将准备好接受仪式,准备好目睹那些否则他们绝不可能目睹的景象。
去相信那些否则他们会质疑的事。
去做那些否则他们不会做的事。
鼓声逐渐激烈,攀上一阵近乎狂暴的渐强鼓点,随之一声哭嚎、一声怒吼从一边传来。
一头公牛被领了上来,粗壮的脖子上围了一个花圈。
它被下了药,保持着平静,将完全不会挣扎。
巴蒂斯特站起身,有力的手指紧抓着砍刀刀柄。
他是个高大、肌肉强健的男人,而他以前也为麦坎达的典礼做过同样的事。
他轻巧地跃下平台,大步走向那头野兽。
早先,在他的命令之下,它已经经过了沐浴,并涂上了从某些前任奴隶主那里偷出来的香油。
现在,它转过长着角的脑袋,大睁着的大眼睛凝视着他。
他拍了拍它的肩膀,它发出轻哼声,温和如同一头老牛。
巴蒂斯特抓着砍刀,转向他的人民。
“是开始典礼的时候了!我们将对罗阿(4)奉上祭品,请他们来到我们中间,告诉我们,兄弟会该怎么做才能继续前行!” 这些语句离开他的嘴边时带来了一阵痛苦。
麦坎达。
二十年来,从十三岁到三十三岁,巴蒂斯特和阿加特一直在他身边作战。
他们了解了导师对兄弟会的愿景——一个没有被仁慈或怜悯这种不合时宜的理念所冲淡的愿景。
他如此向他们保证,而他们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那些是弱点,而不是力量。
没有人是真正无辜的。
一个人如果不是支持你,那就是反对你。
用某种方式来说,一个人如果不是刺客,就是圣殿骑士。
一名不会鞭打奴隶的奴隶主依旧是一名奴隶主。
一名所有者。
即便是那些并未拥有奴隶的人,依照法律,他们仍然可以拥有奴隶,因此他们是有罪的。
他们服侍于圣殿骑士,即使他们自己不知道。
麦坎达的世界里没有他们的位置,巴蒂斯特的世界里也没有。
而这就是为什么,巴蒂斯特——和那些现在停下了舞蹈、转而面向他的人们——在几个晚上之前,试图向那些他们被迫与之分享这个岛屿的殖民者投毒。
但他们失败了,而他们的领导者代替他们付出了代价。
“弗朗索瓦·麦坎达是我们的导师。
我们的兄弟。
他启迪了我们,并以身作则。
而他到死都没有背叛我们——他被折磨而死,他的尸体被火所吞噬!” 咆哮声四起。
他们已经醉了、被下了药、并且愤怒,但他们正听着他的话。
这很好。
照巴蒂斯特的计划,很快,他们所做的将会更多。
他继续道:“而在这哀恸和愤怒的时刻,我的兄弟——你们的兄弟——之中的一个,也离开了我们。
他并非在一场争斗中被杀,他也并未受到火焰的折磨。
他只是离开了我们。
离开了我们!阿加特像个懦夫一样地逃跑了,而不是接过弗朗索瓦·麦坎达以他的生命所换来的遗赠!” 更多的咆哮。
哦,是的,他们确实愤怒。
他们几乎就和巴蒂斯特一样愤怒。
“但我在这里,作为你们的祭司,向罗阿恳请以求他们的智慧。
我没有背弃你们!我绝不会背弃你们!” 他举起手。
砍刀长长、钢制的刀刃上反射着火光。
随后,巴蒂斯特将它劈下,迅速、利落,将他身体里的全部力量都放入这一击。
血液从这个牲畜被劈开的喉咙中如泉水般涌出。
它试着要发出声音,却发不出来。
它身下的大地因这公牛的生命之源而变得血红、松软。
但它死得很快。
也许比它在一个种植园主的屠宰场里所可能遭受的要迅捷得多,巴蒂斯特想到。
痛苦则肯定更少,因为那些药剂的作用。
他在兽皮上擦净刀身,随后用手指蘸入热血之中,用它描画自己的脸。
他抬起双手,做势邀请。
现在他们涌上来了,麦坎达的人们用那猩红为自己涂画,将死亡置于自己的身上,一如它触及他们的灵魂。
过一会儿,这具尸首将会在中央的巨大篝火上被烤熟。
人们会用砍刀切下大块美味、多汁的肉。
生者将借由死亡而继续生存。
但在那之前,巴蒂斯特有个计划。
当聚集来的每个人都用祭品为自己染血后,巴蒂斯特宣布道:“我将啜饮毒药,并要求罗阿降临于我。
他们会降临,一如他们曾经降临。
” 当然,他们从没降临过,也没有降临于麦坎达过,尽管他们两人都经历过一些有趣的幻象。
他所准备的的合剂在到达某种剂量后将会致命,而摄取少剂量会引起不适,但无害。
而巴蒂斯特深谙为了不同的目的分别需要多少剂量。
现在,他在两手间碾碎芳香的药草,闻到那干净、清新的气息混合在血之中。
随后,在旁人看来他似乎是凭空变出一个小小的毒药瓶。
人群中掠过一阵惊喘。
巴蒂斯特藏起笑意。
他是灵巧把戏的大师。
他挥舞着它,并大喊:“今夜,当死亡与我们的记忆如此接近,我将这头强壮公牛的死亡献给戈地·罗阿!今晚是谁将通过我给予智慧?是谁将告诉我们这些麦坎达的人民应该怎么做?”随即他将这苦涩一饮而尽。
三次呼吸之后,世界开始改变了。
颜色变幻,似乎开始闪烁。
鼓声响着,鼓声,但却没有人在击鼓.那个声音失真,混杂着某种因狂喜或折磨发出的尖叫。
噪声渐强,压倒一切,巴蒂斯特在痛苦中呻吟着,双手捂住耳朵。
随后他意识到了这响声来自于哪里。
那是他自己的心,击打着他的肋骨,叫嚣着想要出来。
随后它确实出来了,撕开他的胸膛,躺在他面前的地上,鲜红、搏动着、散发着热血的恶臭。
巴蒂斯特低头注视着它在自己身体上撕开的那个洞,惊骇万分。
是因为那毒药。
我喝得太多了。
我会死。
恐惧席卷了他全身。
尽管他知道这是个幻觉,却愚蠢地伸手去抓他那仍旧在跳动着的心。
它从他血淋淋的双手中滑出,像一条鱼,四处跳动着。
他冲它追去,它跳着逃脱。
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
这种梦境状态—— “这是因为这并不是个梦。
”一个声音说道,流畅、充满了幽默,那种幽默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一种残忍。
巴蒂斯特抬起双眼,看见那个骷髅在冲他微笑。
并尖叫。
他抓挠着自己的双眼,逼迫自己看清楚,但尽管他的视野变得清晰,那个影像却并未离开。
骷髅的身体慢慢变形,长出血肉和隆重的着装,看起来像是那些优雅、有钱的种植园主中的一名,如果种植园主有着黑皮肤,以骷髅为头的话。
“巴隆·萨枚第(5)。
”巴蒂斯特低语。
“你要求被一名罗阿附身,我的朋友,”巴隆以丝般的声音回答,“你在邀请人参加派对时应该小心。
” 在巫毒教中,罗阿是人类和遥远神祗庞度之间的媒介灵魂。
戈地·罗阿是死之灵魂。
而他们的首领是墓场之王——巴隆·萨枚第。
现在,这名罗阿大步走向这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的刺客,伸出一只手。
“我想,对你来说更合适,我的脸比牛血更合适。
”他说,“从今天开始你将佩戴它,明白吗?” 巴蒂斯特抬起他血淋淋的双手,触摸自己的脸。
他没有感觉到温暖的、活生生的肉体……只有干涩的骨头。
骷髅俯视着他,狞笑着。
巴蒂斯特闭上双眼,疯狂地揉着,但他的手指抠入空空如也的眼眶。
他哭泣起来。
他的脸——巴隆·萨枚第拿走了他的脸—— 别像个小孩一样,巴蒂斯特!你是清楚的!你自己调制的这副毒药!这只是个幻觉!睁开你的眼睛! 他照做了。
巴隆仍旧在那里,狞笑着,狞笑着。
而在他的身边,站着麦坎达。
巴蒂斯特的导师看起来一如生前那样。
高大、肌肉虬结、骄傲而强壮,比巴蒂斯特大十岁左右。
就如在活着时一样,他没有左臂。
“麦坎达。
”巴蒂斯特低语。
眼泪从他的眼中涌出——欢喜、解脱以及惊异。
他的双膝仍跪在血淋淋的地面上,朝他的导师伸出一只手,去抓他穿着的长袍。
他的手碰到了什么并非布料的柔软东西,并穿了过去。
巴蒂斯特猛向后缩去,震惊地盯着一只沾满烟尘的手。
“我死了,被那些本应死于我手上的人们所烧死。
”麦坎达说。
这是他的声音,他的嘴唇动了,但那些字句似乎漂浮在这名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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