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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鹤楼在武昌汉阳门外,蛇山之上,面对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揽楼远眺,别是一番胜景。
相传仙人吕纯阳,曾在楼头壁间,画一黄鹤,以为乞酒之酬,嗣后此鹤每逢客至,造飞下衔壶送脑,一时酒楼名声大噪,宾客云集,数载后,吕纯阳仙驾再临,举手一招,跨鹤登天而逝。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搂。
”之句,流诵千古,而此搂亦得不朽矣! 这一日为“武当”掌门松月道长,假黄鹤楼广邀各大宗派好手,共商要务,是以一太早,江畔即为玄门习士所布满,武当弟子,无论俗道,均有职司,忙忙碌碌地来往迎宾。
直到近午,楼头座位已无虚席,客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可是这些江湖豪客,不但没有谈笑风生,反之一个个脸色庄重,偶尔窃窃私语,也都声音绝小,而且脸上都流出一种企盼的神情,好似在等什么重要的人物似的! 主座上除了“武当”掌门松月外,另有他的师叔无为道长。
“昆仑”名宿钟二先生,“少林”涤坐大师,“峨媚金顶”侠尼天心,“峻峭”知非子,“点苍”掌门孙无害,“终南”柳长青等。
其他尚有数人,虽在上次与韦明远出头邀约,却因为辈份所关,委屈在边座上去了! 知机子与古白水不见踪迹涸为他们在前夜受人暗算身死,陈尸荒野,死法很是奇特,胸前若受重击,衣衫尽焦如火烁,身旁以血书大宇:“犯我者死”字迹,分明又是“天龙”传人韦明远! 所以当一个武当弟子上楼来,在松月道长的耳畔轻轻说了一阵话后,松月脸色微微一动,站起宣布道:“来了!” 楼下已有人唱名道:“‘太阳神’韦明远!‘天香玉女’杜素琼。
” 韦明远与杜素琼刚走到门口,听见他们的唱名,不由大吃一惊,这本是二人开玩笑时互取的名号,不知“武当派”的人何以知晓!当下韦明远立刻对那唱名的弟子问道:“方才兄台所报在下与杜姑娘的名号,系从何根据?” 那人诧道:“二位远在数十文外不是先命尊价投帖,在下按帖唱名,未知有何不妥之处?” 韦明远与杜素琼面面相舰,啼笑皆非。
那弟子将名帖朝二人面前一递道:“名帖尚在,难道是我杜撰不成!” 韦明远瞧那帖上并排两行字,与所唱报的丝毫不差,而且赫然又是自己笔迹,不由大吃一惊,忙问道:“那投帖的人呢?” “尊价投完帖后,即行离去,我们接待的是韦大侠与杜女侠,难道对尊价尚需接待……” 韦明远不理他话中的莫落,依然急问道:“那投帖的人是什么样子?” “韦大使连尊价的样子都不清楚,我怎么会记得……” 韦明远顿足道:“我子然一身哪有什么仆从!这人关系极大,怎么让他溜了,他往哪去的?” 这时松月道长已在楼头现身,冷然道:“韦大侠杜女侠确是信人,既来赴会,不上楼一叙,却与门下弟子一味罗索则甚?” 杜素琼一扯韦明远的衣襟道:“这人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居然不露痕迹,可见心机武武功俱在我们之上,此刻要找也找不到了,还是先应付日前的处境为要!” 韦明远无可奈何,只有朝松月一拱手道:“江湖小卒,辱承六大门派相邀,敬来践约。
” 松月道长也回了一稽首,漠然道:“二位请上楼。
” 韦明远也不在乎他的冷漠,与杜素琼二人并肩上了黄鹤楼,四座群豪并无一人起立相迎,而且投过来的,俱是恶毒的眼光。
“千夫所指,不疾而死!”那滋味是不好受的! 松月道长身为主人,仍是耐着性子,将他们迎到主座的空位上坐下,然后向四周朗声道:“本来贫道柬邀诸位,乃是为共商对付‘长白派’新任帮主白冲天之策,然而事起仓促,近日武林中又有一件重要的事,巫须解决的,现在人已到齐,就请各位提出一谈!” 韦明远立刻站起来道:“各位所说的事,必是关于在下伤害‘点苍’吴云磷,韦明远敢对天盟誓,那事绝非我所为!” “歧烟”长老知非子站起来,愤然作色道:“那事绝非阁下所为,则敝师弟知机子与‘终南’古白水大侠之事又系何人所为?明人不做暗事……” 韦明远听得莫名其妙,惊问道:“他二人怎么了?” 知非子冷哼一声道:“怎么了!陈尸荒郊,而且又欣见阁下豪书再现!” 韦明远一听,知道又让人栽了赃,不由得急道:“在下这三天来,未离黄赃旅睬一步,那店中伙计俱可为证,这事怎么又牵扯上我?” 知子冷笑道:“阁下好利的嘴,那些俗人能看得让你韦大侠?再说,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人会‘太阳神抓’?我很奇怪,阁下敢在尸旁留名,却没有胆子在天下英豪面前承认!” 韦明远更惊奇道:“他们伤在‘太阳神抓’下?” “胸前一击!衫上焦痕,除你韦大侠‘太阳神抓”之外,难道尚有第二人擅此等工夫?!” 韦明远大声地道:“此人绝不是我.但我已有线索!”当下把有人代为投帖之事说了一遍。
松月道长目注名帖,半晌道:“黄道绝不偏袒任何一方,韦大使何妨将此名帖当众再画一遍,他人学步,东施效绍,总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 韦明远把名帖再看了一遍,觉得这暗中陷害之人,心思之狠,方法之密,简直无懈可击,不由得长叹道:“不必再多此一举了,即使我自己写,也不会比它更像了,唯一的办法,请道长问令弟子,或许稍有端倪!” 松月尚未开口,“终南”掌门柳长青已接口道:“阁下何必再弄玄虚,这种肤浅的障眼法,连三岁孩童都瞒不过,韦明远,你还是趁早认罪吧!” 韦明远愤怒填鹰道:“你们认定是我所为的了!韦明远若非父仇未报,我就立即自绝于此,也好让你们负疚一生!” 知非子却冷笑道:“你若不死我们才不得安宁,‘太阳神’‘天香玉女’好响亮的名头啊,扬名之道甚多,我就不明白你们何以要出此下策,引得人神所共愤!” 韦明远知道再无可辩,索性将心一横道:“就算是我所为!血债血还,台端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办,问必还要旁人多作饶舌! 杜素琼也是满睑悲愤地站起来道:“希望各位慎重行事,切莫轻举妄动,以使亲者痛,仇者快,我担保韦师哥绝未做那些事!” 柳长青哈哈长笑道:“杜女侠,你的名字也在内,自顾尚且不暇,别再费心替令师兄洗刷了!我最难相信的是,韦明远并非当今绝世高手,人家问必要冒他的名字,学他的字迹呢?” 韦明远气怒之极,厉声道:“琼妹,别再说了!这些人自命为侠义道,其实比猪狗还不如!今日若是不死,我发誓要真正做几件事情给他们看看,也让他们知道逼人上绝路该得何种后果!” 大家见他出声谩骂,俱都愤怒得站起来,韦明远却视若无睹,朝四周退然一顾,惨笑道:“黄鹤楼千古胜景,韦明远虽死,却不愿做破坏名胜的罪人,江畔辽阔,正可一搏,走吧!” 说完领先下楼,杜素琼默然相随,群豪一哄跟上。
“少林”长老涤尘走在后面,合掌道:“阿弥陀佛!但愿我能相信他是无辜的!” “峨媚”侠尼天心在他身旁亦低声道:“我倒真相信他是无辜的,群情激愤,奈何!” 两位高人,惟有相视一作苦笑!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昼夜呜咽的江水,翻着泥黄的浊浪,流去无数英雄豪杰的足迹,只留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作为后人们凭吊浩叹的资料。
为酒余茶闲,平添无限感慨! 今日,长江中黄色浊浪特别汹涌,拍击在岸边上,激起白色的泡沫,象征着又有一个年青的英雄要陨落了。
韦明远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显得异常的落寞,然而他毫无一丝怯懦,夷然地问道:“已经到地头了,各位是准备单打呢,还是群殴?” 以他的年纪,说这种话似是狂妄一点,然而“天龙”姬子洛英名盖宇内,“飞环铁剑震中州”韦丹当世豪侠!他学兼两家之长,以身份而论,他够资格说这种话的! 群雄互相对望了一眼,“太阳神抓”之威众所周知,谁也没有把握敢说单独接得下。
“峻峭”知非子心针最工,略一沉吟道:“三日前六大门派均有人向阁下邀约,因此今日每派至少都会有一人接待你的,我看对手干脆由你自己挑选,这样算看得起你韦大侠了! 四周人群闻言后,略微起了阵骚动,佩服知非子的心思,也有人摇头不以为然! 韦明远功力再强,到底年纪太轻,若是由各派自行派人出战,颜面侦关,他们绝不好意思叫老一辈的人下场,令韦明远自抉对手,凭年轻气做,他倒是一定会选最强的! 韦明远眼睛紧盯住他看了一眼,这年青人智慧超人,已把他的心思洞悉无遗,沉声道: “你是所有人中最坏的一个,韦明远不才,愿意先挑你独斗一场,设若侥幸得保不死,再一起领教其余五派高手!方法是你想出来的,阁下大概不至于说了不算吧!” 知非子没想到韦明远第一个就找上了他,心中虽不免略存怯意,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只好装作爽朗地大笑道:“好!好!老夫有幸,先领教‘飞环铁剑’家传绝学!” 他实在是怕“太阳神抓”,是以在对手之前,想先拿话将韦明远扣死,心计之深,实罕有其匹! 韦明远却神光湛然地长笑道:“老贼!我还不屑用‘太阳神抓’对付你呢!上吧!” 知非子被他说得满脸飞红,狂喝道:“无知小辈,你太目中无人了!” 说完一抖手中钢拐,盖天扑地而至。
知非子的铁拐在兵器中称李公拐,纯钢制就,沉重无比,他本人身列“崆峒”高手,功力自是深厚,拐影如山,隐含风雷之声,呼呼霍霍,形势确是惊人之至! 然而韦明远仅仗手中铁剑,居然敢与他的拐杖硬接硬架,而且不露败象,尤足令人惊异! 酣斗至五十合,韦明远由于功力减退三成,渐有手酸之感,而知非子仍是后劲无穷。
突然韦明远想起了等一下尚有五大门派要斗,想起了师门与父亲当年院风云的英雄岁月,不由激起万丈豪情。
奋力一剑击退了知非子的钢拐,喝道:“你注意,韦某的第二样家传武学要出手了!” 语毕,在指上纳下“二相钢环”,比在手中! “飞环铣剑”!在江湖上盛传其剑,罕闻其环,知非子在心中严密戒备,口仍轻松地道:“铁剑平平,环也不见得高明到哪,韦丹当年浪得虚名,轮到他的后人,却更不济了!” 韦明远阴沉地道:“你且慢得意,等下就可分晓到底是谁浪得虚名!” 真力提足,那一枚铁黑色的指环缓缓升起,仿佛有人托着似地,直向知非子的面前飞去! 知非子见那钢环来势虽缓,暗劲却强劲异常,不敢怠慢,忙举铁拐,蓄势以备一击! 韦明远却日含厉笑,从容而立。
铁环飞至知非子半丈远近,势于突然加速,挟着尖锐的破空之亩,电射而至,知非子大喝一声举拐击去!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拐击得其准无比,可是他们意料中的叮然一声却未曾出现! 最吃惊的是知非子本人,他以为赌准的一拐击出,那校指环竟是一个幻影,应拐化为乌有,抗力全无,念头尚未转过来,胸前骤感巨痛,苦练二十年的玄门气功,居然完全无效,那校飞环端正地嵌在上面,狂吼一声,李公拐呛哪脱手,人也随着塔然倒下韦明远冷然地上前在他胸前拔出指环道:“要是被你躲开,这‘二相钢环’还够资格与铁剑同震中州?我击你前胸,为的是惩你心计太工!” 知非子满眼狠毒地望他,很想起来给他一掌,可是全身疲软,全无一丝力气,他知道这一身功力全废了! “少林”涤尘大师合掌道:“善哉!善哉!韦施主手法之妙,堪称空前,寓幻于实,化实为无,深得二相之诗,只是手段大狠一占?” 韦明远凛然道:“我只取他功力,若是他李公拐胜了,韦明远所失岂仅性命,恐全尸亦为难保,大师何独怪我!” 他说的是事实,涤尘闭口无言。
有“武当’门下将知非子抬开将息,韦明远镇定道:“在下敬请五大派高手下场一博!” 他说得豪气干云,四下无不动容。
“当年我见过他的父亲,好像还没有他这份豪情!”这是一个武林前辈出自真心的低赞。
“过满则溢,过刚则折,唉!年青人!”这是另一个前辈的感叹。
公孙楚走出一步:“老夫候教!” “昆仑”钟二先生亦走出一步道:“老朽代表敝派践约” “终南”的柳长青也出来了! 这三个举世瞩目的高手联合对付一个青年人,该是一桩盛举,韦明远是值得自豪的了,可是他不满足,木然地瞟了他们一眼,依旧静立仁候,因为尚有两派人未出场! 涤尘大师宣了一声佛号,突然道:“‘少林’退出此约!” 侠尼天心也跟道:“‘峨媚’亦不参与此事!” 临阵退约,本是很不光彩之事,然因提出的是两位众所敬仰的空门高人,大家不会认为他们是出于怯懦,反而是认为他们不屑于参加群斗,因此不但韦明远不解,连已出场的三人亦均勃然色变,以为“少林”与“峨媚”是存心在扫他们的脸皮! 韦明远做拱一下手道:“二位莫非是认为在下不值一顾?” 涤尘大师摇头合掌道:“非也,老袖与天心师太极愿相信施主是受人所害,因此不参与此场比斗!施主千万不可误会!” 此言一出,场中三人脸上的悼悼之色才消淡下去,意见不同,当然不能强人所难,韦明远却感激之至,深深地留折弯腰,至情流露地道:“晚辈敬请二位相知之德!只要这世上尚有人明白我身受冤屈,晚辈虽死而无怨,只是昔日清心前辈之事……” 侠尼天心平静地道:“敝师祖之事,已有门中弟子相告,彼时施主不知白冲天冒充‘幽灵’,师命难违,自是怪不得施主!” 韦明远再打一躬:“晚辈刻骨铭心,只憾无以为报!” 此时公孙楚已经不耐烦地道:“韦朋友假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开始罢!” 突然“睦踊”掌门“追风剑客”孔依萍排众而出道:“‘少林’‘峨媚’不参加,老朽愿意补缺,韦大侠能接受吗?” 他师弟知机子与知非子一死一伤,身为掌门,当然无法不闻不问,是以不顾身份提出这个要求。
韦明远抱定必死之心,对多一人少一人根本不在乎,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声:“可以!” 杜素琼却娇躯一飘,进入场中道:“我想帮师哥共接你们一场,不算倚多为胜吧?” 四个老人脸上一红,柳长青勉强道:“‘龙’‘天香’不分家,杜女侠当然可以参加,假若女侠是认为我们人多的话,一个个地来也行!” 杜素琼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想与家师兄同进退而已! 不想韦明远突然道:“不行!琼妹,你回去!我不要你帮助我!” 杜素琼秀目含泪,急道:“师哥,你……” 这一番话说得情深义重,杜素琼忍泪悲声问道:“什么事?” “取‘雪海双凶’之头,为我父亲报仇,这件事我是一生的心愿,只有委托你了!” 杜素琼一掠额前秀发道:“你身死之后,他们会放过我吗?” 柳长青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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