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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旧知(2/5)

恭顺站起来,双手递过一张纸,“将军若要驱动剑雪,只需用上边的暗令,以及……信物。

” 他凝眸细看那套纷繁复杂的切口暗号,问道:“什么信物?” 维桑右手手掌绽开,掌心是一块一寸长短、色泽温润的鱼形玉佩。

江载初从她手中接过,玉佩冰冰凉凉,虽是好玉,却不见有和特异。

许是察觉他的疑惑,维桑拔下发间一根银钗,在右手食指指尖刺了一下,一滴鲜血涌在指尖,仿佛一团红花蓦然绽放。

她将指尖的鲜血擦在玉佩上,原本玉润光泽倏然染上了一层血色,那些血液仿佛是活的,竟丝丝渗透进玉佩里层去了。

“暗令,血玉,两者缺一不可。

”维桑轻声道,“上将军,这便是您要的剑雪。

” “只有韩家人的血,才能令这块玉成为血玉?”江载初沉吟问道。

“是。

”维桑答道,“晋朝开国之初,蜀地多巫人,善巫蛊,韩家先人能平定蜀地巫蛊之患,和血统中多少带有巫术有关。

” 她淡淡抬起视线,与江载初对视,平静无澜:“这些,将军应该已经清楚了。

” 他瞳孔似有些收缩,不过片刻,已经恢复平静。

“剑雪门下虽是死士,但是也请将军……勿要滥用。

”维桑轻轻拜倒在地上,“请将军答应。

” “起来吧。

”江载初凝眸在她后背一瞬,扬手便将那张纸放在烛焰上烧了。

纸屑飞飞扬扬,如同黑色枯蝶翩跹起伏,维桑还跪着,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江载初抿唇一笑,声音从容道:“如今韩东澜在我手上,谅你也不敢有二心。

至于剑雪……需要用到时,我自然会要你的血。

” 维桑踌躇片刻,心中虽想问侄儿的下落,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略一迟疑的样子被江载初尽收眼底,他却并不追问,只往内室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不早了,睡吧。

” 这间厢房想来是日常他歇息的地方,自维桑被勒令来此厢房内默写出暗令时,便知道江载初并不打算仅仅以剑雪放过自己。

在这里的一个多时辰,维桑早已有了准备,可当他这样开口的时候,她还是微微一抖,仓皇间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却是一软。

江载初背对着她,仿佛对身后发现的一切毫无知觉,只是微微张开双臂,示意她宽衣。

维桑小心站子啊他身后,双手绕过去,小心解开他胸口衣结。

江载初只一低头,她的指尖修长柔软,适才被戳破的那一下并未即刻愈合,在他胸口白色衣料上点上了一枚朱砂般的血点。

他怔了怔,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许是因为太过用力,她合身扑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因撞到胸口伤处,闷闷轻哼一声。

也只是一声轻哼罢了。

旋即再无声响。

那种温热柔软的感觉透过薄薄的布料,一直传到肌肤上,江载初微微闭着眼睛,屋中只闻烛火毕啵声响,夜色无限绵长。

“你在发抖?”江载初的声音穿透此刻静谧传来,分外平静,“是怕我么?” 维桑并没有答话,却也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终于还是放开她手腕,她便顺势后退了一步,只逆来顺受地低着头,轻声道:“是怕服侍得不称将军心意。

” 那个类似拥抱一般的温热的触感迅速消融,江载初抿着唇,眼角露出讽刺笑意:“像马上那一次,你哭丧着脸,的确不合我的心意。

” 维桑身子僵了僵,眼睁睁看着他在床上躺下,浑身上下却又起了潮意,冷汗一层叠这一层往外渗。

“是要我亲自抱你上来么?”他半靠在床边,嗓音略略有些低哑。

维桑咬牙,走向床边只有短短五六步,于她却不啻于千山万水,当真要豁出一切,才能做出……爬上他的床,这般毫无廉耻的事吧? 他却饶有兴味地靠在床边,仿佛在欣赏这一切,并不出声打扰。

膝盖刚刚屈起触到锦垫上,身子便是一轻,江载初已经揽着她的腰,迫不及待将她抱起,放在床的里侧。

单手撑在她的枕边,他修长的身子似乎下一秒就要覆上来, 维桑心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怕,强迫自己看着那张脸,依旧是那样,剑眉星目,好看得挪不开眼睛,却也笼着冷漠残忍的目光。

在他眼眸中倒映出的,不过是一具猎物罢了。

“当初的明媒正娶你不要,便只配马上苟合……” 她一直不敢再去记起那句话,可是此刻,这句话又这样清晰的印刻在心底。

“其实……你怎么知道我不要那时的明媒正娶呢?”她忽然难以克制地低低说道,目光却是涣散的,仿佛并不是在和身边的男人说话。

江载初几乎疑心自己听错,可她的语气这样轻柔恍惚,他用力看着她轻微蠕动的唇,良久,目光变得冷戾,右手掐在她的颈上,一点点,慢慢地收紧。

“韩维桑,我问过你多少次,求过你多少次?”他不怒反笑,“你那时,又是怎样答我的?” 她脸色发白,眼睛几乎要凸出来,不由伸手去抓他的手臂,却又怎敌得过他此刻的暴怒气力,只是徒劳地挣了挣,发出绝望嘶哑的声音。

月光从窗棂外落进来,透过层层床幔,他意识到她真的快要死去时,终于松了手。

维桑双手抚在脖子上,剧烈咳嗽起来。

他却已经恢复冷静,看着她满脸通红、咳嗽得浑身颤抖的狼狈样子,轻声笑道:“还敢不敢说那样的话了?” 她缩在床角,拼命摇头。

他淡淡笑了笑,重又躺下来,“睡吧。

” 咳嗽了许久,方才止住了。

那种窒息的压迫感觉却还在,维桑看着他微微张开的手臂,知道他在等她。

维桑终于还是靠过去,轻轻将头放在他的手臂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年轻男人的呼吸轻缓平和,分明是交颈而卧,这样缠绵旖旎的场景,可她心里却始终是凉的,又……怎么安眠呢?如今他,大多数时候冷酷淡漠,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难以克制的戾气。

可她……却也只能这般承受。

江载初约莫是在两个时辰后起来的。

相拥着睡了一晚上,他除了将她抱在怀里,并未再如何进一步动作。

维桑还在沉睡,乖乖地侧着身,卷在被衾中一动未动。

江载初自行起来,穿上了外袍,出门的时候脚步却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影,淡淡笑了笑。

他的嗓音还带着晨起的慵哑:“韩维桑,以后日日给我暖床,你这样夜不能寐,恐怕会撑不住身子。

” 床上的人影终于有了动静,窗幔轻轻飘动。

维桑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子,慢慢从被衾中坐起来,听到门扣上的声音,昏昏沉沉的闭了闭眼睛。

她确是一晚未睡,直到他出了门,身体才算松弛下来。

可她拼命将呼吸压抑得这样低,他竟然也知道她并未入睡…… 即便同床共枕,他们还是在彼此防备吧? 维桑苦笑着慢慢躺回床上,伤后脱力困乏至今,他不在的时候,她终于可以稍稍安心睡一会儿了。

小江: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小韩:我什么都不要。

小江(发怒):那我就把你所有的都抢走! ☆、旧知(四) 凌晨还是月明星稀,侍卫已经备了马。

江载初随手牵过,翻身上马,向永安门附近驻扎的军营疾驰而去。

天还未亮,长风城笼罩着淡淡一层白雾,马蹄声敲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清脆如同雨落。

一路上几大军营还在休息,只有巡逻士兵见到他,恭谨立在一旁行礼。

虎豹骑的主帐还亮着烛灯,江载初下马,踢门而入。

却见孟良倒是已经起来了,今日本就该他当值城墙守将,前次已被上将军训过,他倒不敢迟到误事,正催促卫兵装备铠甲。

一抬头见到上将军进来,倒是被唬了一跳,忙问道:“上将军……” 江载初也不多说,顺手从兵器架上抽了两支长矛扔给孟良:“你的亲卫,陪我练练手去。

” 孟良嘿嘿笑了笑,伸手接过来,却扔给了身边亲卫,笑道:“你们小子好运气,上将军想拿你们练练手。

” 亲卫们手中持了长矛,站在练武场上,看着一身玄色外袍的上将军,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动手。

孟良站在一旁,笑道:“兔崽子们别给我丢人,谁手中长矛能刺到上将军衣角的,我重重有赏。

” 江载初手中却是一支折去了矛尖的漆木长杆,看了看身前四名惶恐的虎豹骑侍卫,笑道:“谁能刺到我的衣角,便升为虎豹骑千夫长。

” 他素来积威极重,虽是这样说了,却依然没人敢动作。

江载初略皱了皱眉,手中长棍横扫而出,带出烈风一片,其中一名动作略慢了一些,没有及时避开,被棍风扫到,往后翻了个跟斗。

余下三人对视一眼,一咬牙,三柄长矛同时刺出,威势惊人。

“不错!”江载初低低赞了一声,翻身避开,手中长棍如同蛟龙出海,速度快如闪电,却已将其中两柄挑飞。

“真他妈没用!换人!”孟良看得着急,手一挥,又换了四人。

旭日初升,练兵场上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着的人还没爬着挪开,又有人被扫在地上,□声不断。

这一场练兵惊动了几大军营,小半个时辰后,眼见自己的亲卫倒得七七八八,孟良派人将连秀等人一并请了来,心中想的,大伙儿一起丢人,便也不怎么算丢人。

亲卫们依旧一个个在倒下,场中的上将军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看得一众将领纷纷咂舌。

孟良更是低声问刚刚赶来的景云道:“他是不是那个……那啥……?” 景云莫名看了同僚一眼。

“欲求……不满。

”孟良坏笑道,“薄夫人不是带在身边么?” 景云瞪了他一眼,扬声道:“上将军,差不多了——再练下去,便要误了全军操练的时辰。

” 江载初放缓了动作,却不料场中众人厮杀正酣,一名士兵手中长枪没有收住,直直刺向江载初小臂处。

他虽急身避让,到底还是刺破了衣裳。

那名士兵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吓得扔下长枪,呆若木鸡站着。

江载初从天色未亮练到日出东升,真正酣畅淋漓,他看了看手臂,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哪个营的?” “虎豹营。

” “好!今日第一位刺到我衣角的,若是战场上,我这条手臂便赔给你了——孟良,升他做千夫长!” 孟良大感得意,忙道:“是!” 江载初随手将手中长棍扔给旁人,招呼众人道:“你们自去练兵。

”又将景云招至身前,边走边道,“练完兵你同他们一道过来。

” 他翻身上马,景云却道:“上将军,昨晚……” 江载初练得兴起,浑身脸上皆是汗水,唇角亦带着笑意。

忽然听他这样提起,眼神略略冷淡下来,“我自有分寸。

” 景云看着他的背影,知他是在警告自己勿要再多言。

可他上一次这般不眠不休找人练武,却又是何时呢?景云心中盘算追忆了一会儿,也只记得那还是他初初领兵征讨匈奴之时,许是因为血气方刚,打了胜仗难免得意。

可现如今,上将军一日一日间,威名盛炽,喜怒不动于颜色,可今日这一场练兵下来,他也看不出他究竟是郁结或是开怀…… 可无论如何,还是那个女人的缘故。

景云蓦然间想到往事,却不知将来会如何,亦只能轻叹一声,抿唇不语。

维桑只觉得浅眠了一会儿,便被门口的争执声吵醒了。

她本就睡得不安稳,当下索性披衣起来,一开门,却见到未晞拦在门口,正被两个丫头扭着,另一个年长些的一大耳刮子正要扇过去。

维桑皱了皱眉,轻声道:“住手!” 声音虽轻,却极有威严,那三个丫头不由自主的停手,望向身后。

未晞趁势跑到维桑身边,气道:“姑娘,她们硬要闯进来——” 维桑已经见到薄姬站在不远的地方,唇角微抿,那双美目正望着自己,目光中是□裸不加掩饰的恨意。

她怔了怔。

“你还叫她姑娘?”薄姬冷冷笑道,“上将军都收了她,总该叫声夫人了吧?” 维桑凝睇着这浑身上下皆是醋意的美人,又或许是被那句“夫人”刺到,倏然挪开了目光,轻声道:“薄夫人,一早怠慢了。

” 薄姬脚步轻抬,径直进了屋内。

昨晚她得知江载初留了人宿在厢房,一时间难以置信,她受江载初独宠近两年,首次尝到被分宠的滋味,原本就酸涩难当,一大早便过来要见江载初——未想到他已去练兵,依然把那女子留在了房内。

原来还是她。

薄姬见她面色苍白站在那里,容颜虽憔悴,却也带着楚楚动人的姿态。

再想起之前她以琴师之名进入府中,扮成谋士的样子,更是步步经营,到现在上将军竟留她在厢房睡下……冷冷笑道:“上将军呢?” 维桑却只是看着她,眼前的年轻女子穿着藕荷色襦裙,松松缀着望仙髻,虽未施脂粉,却也美得清丽动人,那双眼睛里……更是翻涌着各式各样的情感,如今她能读出来的,便是愤恨。

自古女人争宠,无不将自己掩藏在温婉顺和的面具之下。

江载初是该有多宠一个人,才能允许她将种种情绪不加掩饰的表达出来呢?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爬过了心口,维桑勉力收敛起情绪,笑了笑:“我也不知——” 话音未落,薄姬却转过身,狠狠道:“别以为将军一时宠幸你就敢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 维桑笑了笑,仿佛事不关己道:“夫人若能劝得将军……将我放离此处,我也感激不尽。

” 她寻寻常常的语气,听在薄姬耳中,却不啻于极大的讽刺。

薄姬一时气急,反手便是往她胸口重重一推。

虽是女子的力道并不甚重,却恰恰推在她伤口的地方,维桑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剧痛,一时间竟再也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你——你还装柔弱!”薄姬更是怒极,正欲再上前斥骂,门口丫鬟却喊道:“夫人,上将军回来了。

” 薄姬不欲再同她纠缠,转身便去寻上将军了。

屋内未稀连忙跑上来扶起维桑,几乎要哭出来:“姑娘,你没事吧?” 维桑深深吸了口气,强把那阵剧痛压下去,勉力笑道:“你先扶我起来。

” 未晞将她扶到床上,小心翼翼解开衣裳,却见先前敷着药的伤口,原本结了浅浅一层痂,此刻又尽数裂开,鲜血正缓缓淌出来,触目惊心。

未晞吓得手一哆嗦,真的哭了出来:“姑娘,我,我去找大夫。

” 江载初将将从热水中站起来,身后便有一双柔软手臂将他抱住了。

温热的触觉让他回忆起昨晚,一瞬间的怔忡之后,他很快意识到是谁在抱着自己,轻轻拉开她的手,他淡声道:“怎么了?” 她却不依不饶,手中虽拿着白色软布,却也未替他擦拭身体,只哽咽道:“将军如今是……再也不看我了么?” 江载初转过身,薄姬微红了眼眶,有些执拗地盯着他看,一字一句道:“将军,你还,喜欢我么?” 他的脸上原本带着几分淡漠似的不经意,蓦然听到这句话,“你还,喜欢我么”……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是语气温柔了些,抬起她下颌道:“什么事不开心了?” 薄姬见他并未生气,胆子便大了些,双手缠在他颈间,嗔道,“你不是收了别的女人么?” 如今她全身皆紧紧贴着他,薄料长裙因此也沾了水,被热气一熏,更是曲线毕露。

她又是一意要讨好闹他,纤细平坦的小腹更是在他精壮的腰身处厮磨,又顺势踮起来,去亲吻他的唇。

☆、旧知(五) 江载初站着不动,一手扶着她的肩膀,由她轻喘着吻在唇上,良久,却不轻不重推开她,沉声道:“别闹了,景云他们还在等我。

” 薄姬蓦然被推离,重重咬了咬唇,几乎要哭出来。

他却已穿好了衣衫,走至门口,方回头,皱了皱道:“你不要去见她。

” 他说的是那个女人。

屋内只剩自己一人,唯有浴池内的水还带着白色雾气,正袅袅飘散。

薄姬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还是在乡下田间劳作的采桑女。

听阿爹同乡里邻间聊起来,说是这江南府变了天,有人带着造反了。

当时她还不甚明白造反的含义,却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只在心中祈求家中父亲不会被抓去当兵。

结果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并未有什么变化。

照例是在春日采桑,喂给蚕宝宝们吃。

倒是听说带着造反那人传了道命令,将税钱和徭役皆减轻了。

省下的钱,或许能央着阿娘给自己买盒胭脂呢。

这样想着,每日去桑林中采桑,也分外高兴了些。

那一日j□j极好,她和邻里姐妹们一道出门,因穿着母亲的裤子,式样老旧了些,怕被姐妹们取笑,便两根细绳绑在了裤脚处,走路也轻便些。

走在官道旁的时候,数匹骏马极快地从身边掠过,扬起漫天飞尘。

她被呛得转过身,走得慢了一些,心中诅咒着那些骑马的人,却不易一匹黑马去而复回,直直冲自己而来。

她从未见过这般高大的骏马,清亮的嘶鸣声中,它扬起前蹄,在她以为一定会踢到自己的时候,却稳稳地停住了。

马上的年轻人轻袍缓带,拿一根玉簪束起黑色头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而他的身后,皆是回身追来的骑兵侍卫们,退开大约两三尺的距离,拉开成两列,沉默地等待。

她原本惊魂未定,却对上那双深邃明亮的双目,蓦然间绯红了脸颊。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年轻男人……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神情却又有些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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