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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洲什么也看不见,他甚至没办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地上躺着,但却能感觉到有雨滴掉在了他的脸上。
眼前不知道是灰还是黑,只是蒙蒙的一片。
……邱言至。
贺洲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啪嗒。
” 又有雨滴掉在了贺洲的脸庞下。
邱言至。
贺洲重复地喊他爱人的名字。
雨滴似乎落得更厉害了些,又掺了些温热的,不知名的液体来。
贺洲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些灰黑的,如乌云般的色彩缓缓淡去,他眼前似乎又映了一抹隐隐约约的红。
紧接着。
一双手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个男孩的手。
细瘦的,惨白的,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似乎有血珠掉在了男孩的手上,却又很快被雨水晕开,丝丝缕缕滑落到地上。
贺洲抬起头,便看见了一个稚嫩的脸。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脸色苍白,身材瘦弱,以至于他的衣服都显得空空荡荡,他的刘海有些长,此刻被雨打湿了些,便被主人不耐地拨到两侧,露出光滑洁净的额头,清亮的眼睛,和淡色的嘴唇。
——那是贺洲曾在秦贺相册里见过的……十四岁的邱言至。
邱言至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雨滴落在他的鼻梁上,顺着鼻尖滑落了下来,他皱了皱眉,有些吃力地说:“秦贺,你也动一下啊!” 天边似乎又出现了一道惊雷。
他整个世界又变成了一片惨白。
无数画面随着这道雷,齐齐地劈进他的脑海里。
…… 窗外乌云密集,闪电把黑夜劈得像白昼,巨大的轰鸣声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一个小孩掉了手里的乐高,浑身都颤着,终于害怕地哭了起来,坐在地上喊着爸爸和妈妈。
但没有人应。
下雨了天晴了。
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孩学会了一个人玩耍。
他大了一些。
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跳,可以不被父母牵手,不被拥抱。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家里人一起去野餐,母亲脸上展现着很明亮的笑,他开心,便也跟着笑。
母亲穿着漂亮的裙子,父亲笑容满面地拍照,他就蹲在一旁自顾自地揪小草。
然后画面变成学校,一个男孩忽然甩着书包扔到他旁边的座位:“这儿没人吧。
” 他摇头,男孩就坐在他身边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他似乎发现自己在看他,扬了扬眉,神态像是一只高冷孤傲的猫。
“我叫夏远。
” “秦贺。
” 贺洲听见自己说。
画面再一转,他就看见那只高冷孤傲的猫蜷着身子,躺在商场的地板上,被一群人指着鼻尖言辞激烈地辱骂,被一个女人又踹又打。
他冲上去,拨开那群人,拉起地上的夏远,就朝着门口跑了出去。
他们手牵着手跑得飞快,跑出商场,跑进没人的街道。
终于停了下来。
心脏似乎也跳地快极了,他重重地喘着气。
夏远一边喘气,一边却又忽然甩开了他的手,夏远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由于跑步的缘故,他脸颊有些泛红,可现在抬头看向贺洲的时候,眼神却又一片冰冷,夏远扯了扯嘴角,似乎露出来了一个讥讽般的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便是零碎的,杂乱的记忆。
远光灯,下雨的夜,忽然映入眼帘的巨大的货车。
鲜血,惨叫,死亡前紧紧相拥的父母。
……画面由动荡,变得安稳……他被夏远从车里拉了出来。
他蹭在夏远的家里。
他告白,被拒绝。
他和夏远吵架,分开。
然后被外公接走。
改了名字,叫贺洲。
. 其实他是真的气夏远。
气他不喜欢自己,气他冷血,凉薄,满嘴谎言。
和夏远离开时,他想着要和夏远老死不相往来。
没过多长时间,他又偷偷跑到夏远的家里去看。
夏远不在家了,有人说他去了孤儿院。
外公为了讨好他这个刚入门的外孙,说会收养夏远。
他嘴里说着你收养他关我什么事,可自从外公出门之后,他就忍不住跑到楼上扒着窗户往外看。
外公的车回来之后,他整个心脏都停了一瞬,也忘记了自己和夏远分别时说的狠话,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子,一步三个台阶跑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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