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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百上千的小木柱,木柱上顶着阔厚的木托板,支撑着上面白色城墙的重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木柱子间已经填满了柴火、稻草、硫磺和其他引火之物。
“只要烧掉这些支撑柱,失去地基,整段城墙就会倒塌。
厌火的白色城墙。
”那个脏脸蛋的河络拍了拍手,得意洋洋地道。
狼那罗骑在一匹黑马上等青罗出来,他的鞍子是一整张狼皮缝制成的,狼头垂挂在马屁股处,让这员将领的前心后背都显得狰狞异常。
他和黑马都同样地急不可耐,身后是三千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挺着长枪,虽然个个心急火燎,却都知道要如何静悄悄地埋伏在黑暗里,只等进攻。
他们等了又等,狼那罗忍不住发问:“是不是那帮小矮子让火灭了。
” 青罗嘘了一声。
他并不快乐,带着点忧虑的神情,最后看了一眼眼前光滑洁白的城墙。
在他们的掩藏的地方仰头上望,高高的格天阁仿佛近在头顶。
这段城墙紧挨着格天阁的背面,一旦突破,就可直接杀入羽鹤亭的府邸。
铁问舟选择的破城之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随即他就感受到了脚底下的震动,这震动尚从他脚踝传到腰间,眼前一长段的白色城墙已经崩落。
起先只是十多道宽可容纳一人的裂缝从墙根处出现,如同毒蛇的头飞快地向上窜动,将高大的城墙分裂成数段各自独立的短墙。
随后中心的几道短墙突然下陷,留下两侧突兀单薄的石柱子,它们思考了片刻,分别向中心挤压倒下,大如房屋的石块从天上砸下,尘土组成的烟柱从四处冒出,飞卷而上。
巨大的石块如翻身的鱼般翻滚、蹦跳、猛烈地砍砸着大地,发出怪兽般的呻吟。
厌火城永不陷落的城墙倒塌了。
这座三百年来从未被蹂躏过的美丽城市,就如同一位风姿卓绝的处女,不甘心地哀叹辗转着,向宁州有史以来最野蛮的掠夺者和强盗敞开了自己的胸膛。
四散飞落的瓦砾和小石子还未落稳,三千名等候已久的蛮子精兵发出了一声狂喜的呐喊。
踩着还在翻滚的石头,一起冲上缺口。
从最高的银顶俯瞰,可以看到脚下一层那熊熊燃烧着的望台。
望台上那些依然屹立着的雕像被火烧得通红,正在缓慢地摆脱束缚它们的根基。
上亿顷红色火星从它们的脚下的火焰熔炉中腾起,伴随着熊熊烈焰飞上天空,如同千万亿只火焰组成的蝴蝶。
终于,它们发出可怕的巨响,合着脚下的平台垮塌下去,向下飞舞,飘落,掉入扭曲着无数道金红色的深渊。
雨羡夫人端坐在窗前,看着远远近近屋顶上的大火,想起了许多年前,有个人却能在这样的火中钻入钻出。
她仿佛看到他高高地踏在绳索上,在前来带她离开,正在这时,她却果然听到了楼梯上脚步声响。
她带着惊愕地转头望去,却看见是鬼脸挣扎着走了上来,背后还拖着一条又阔又宽的血迹。
“夫人。
”鬼脸站在门口说。
“你来干什么?” “我来带你走。
这儿马上就要完全烧毁啦。
” 雨羡夫人不由得微笑起来,她说:“我不想走,我还能去哪里?” 鬼脸把身后的门掩上。
他叹了口气。
火扑上了雨羡夫人的裙裾,她和他都无动于衷。
她望着自己儿子的脸,那张铁脸凶狠、残酷、毫无表情,只是在贴近下巴的地方多了一道缺口,鲜血正从中不停地涌出来,就如大雨天从檐口洒落的水柱,将鬼脸胸前全泼湿了。
“你恨我吗?”这个羽族中最华贵血统的女人用突如其来的温柔语气问道。
“恨。
”鬼脸干净利落地回答。
“不过,马上都化为一样的尘土,也就没什么好狠的了。
”他平静地说,对面坐下,慢慢地在母亲面前解下了面具。
阁顶就在那时候整个倒塌了下来。
蛮族人已经杀入了厌火城城主的府邸,却在弯来绕去的园子里迷了路。
羽鹤亭跌跌撞撞地走到围墙边,这里靠近入口的玄关,满植着松树,地上铺的沙子都是筛过的,银子一样闪闪发亮。
他穿过松树林,从一道偏门走出了大火包围中的勋爵府。
偏门正对上城城墙上的那个秘密通道。
他走入那条窄缝,摸到那块突起如狮子脸的石头,独自一人逃出了上城。
羽鹤亭面前是两条道路。
一条通往尚在厮杀的城门口,另一条通往南山路, 一边的通路尽头火光熊熊,靠近城门处一辆高大如山岳的攻城车被羽人的火箭和秘术点燃了,烧成一支巨大的火炬,火焰冲了上百丈高。
火光中可见蚂蚁一样的小黑点正从中掉落。
羽鹤亭心中盘算,此刻从缺口处杀入城中的人并不多,他还可以去城门口处带来一支部队,封堵住缺口,拯救上城。
另一边的通路却无声无息,犹如一道长线,有人在线的另一头等他。
在那一头,他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羽鹤亭只犹豫了片刻,就下定决心,朝城门口跨出。
他只迈出了几步,突然听到头顶上空传来一个惊惶的声音。
“不要跳。
”那个声音喊道。
他抬起头来,黑影将他头顶上灰色的天空遮住了。
一个庞大的木傀儡刷的一声,从天而落,尘土飞散中,它转头四处张望,背上还托了个穿黑衣服的活物,原来却是厌火神偷辛不弃。
“叫你不要跳不要跳,”辛不弃颤抖着声音,哆嗦着嘴唇,对座下的木之乙说,“看,我们压着人了。
” 九之已 风行云将手上的小白猫往外面高高一扔,没来得及看它落向何方,那三头脱出牢笼的噬人豹已经各选方位,朝他扑了上来。
风行云闻到一股强烈的野兽骚味,就空中直窜了下来,巨大的风仿佛要把他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豹坑里瞬间被野兽的咆哮,翻滚和撕咬的声音所填满,热乎乎的血喷溅了出去,在空中哧哧地散开成弥漫的血雾,遮蔽了他的视野。
他咬牙闭目,等待最后的痛楚来临的那一刻。
有一会儿工夫,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但耳边传来豹子的啸声激荡豹坑四壁,始终不休。
那咆哮声里是愤怒、更多的则是恐惧和痛苦。
在这些咆哮里,还掺杂着一种吁吁的呼气声。
风行云不由得睁开双眼,只见坑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毛色如黄金缎子般闪闪发光的猛虎,体形比三只豹子加起来还要大,腰背上都是斑斓的花纹,只有肚腹上的毛如雪片般洁白。
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两只豹子已经肚破肠裂,被撕扯成一堆零散的毛皮和血肉的混合物。
猛虎瞪着剩下的那只噬人豹,从嗓子眼里发出轻蔑的呼噜,也就是风行云听到的吁吁声。
这只从天而降的救星,它的毛色和斑纹都是如此地夺目,只有那只有点塌的鼻子,可以让风行云认出就是屋梁上出现的那只大黄猫。
没错,阿黄不是猫,而是只罕见的魇虎,这种猛兽一生的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把它们的凶猛习性和可怕力量收藏起来,它们的精神力量和形体都只有部分能表现出来,让它们看上去只是只可爱温存的小动物。
比如猫。
鹿舞养了阿黄好多年了,也很少看到它真正苏醒的时刻。
总是要到最迫不得已的时刻,魇兽才会苏醒,展露它可怕的獠牙和凶猛的力量。
阿黄轻轻地打了个哈欠,那是真正的血盆大口,长长的獠牙如钢刀。
它猛烈地甩了甩头,一阵突然爆发的尖啸如飓风般扎进人的耳膜,它卷成一团旋风,然后带着可怕的压力冲上天空,滚雷一样闷闷地飘荡向四面八方。
最后剩下的那只豹子掉头逃回铁栅栏后的通道,连头也不敢回一下。
“搞什么啊?”坑上面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轻轻地问了一声。
魇虎阿黄再次咆哮了一声,一纵身就轻巧地跃上了一丈多高的坑壁。
上面一片宁静,随后突然传来可怕的疯狂逃窜声。
风行云听到三四个人从门口那挤了出去,然后在院子里摔成一团,还有人从窗户跳了出去,头却响亮地撞在街道上。
有人扯着嗓子喊管家,有人喊卫兵。
黄色大虎那轻捷的脚步一会儿出现在这边,一会儿出现在另一边,如同风一样轻巧,它玩游戏一般呼哧呼哧地追了他们一会,只听得人的脚步声四散逃开,渺不可闻。
风行云独自坐在豹坑的地上,望着光滑的坑壁,想着要怎么爬上去,突然腾的一声,那头大如牛犊的猛兽又回来了。
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风行云看着它狰狞的花脸,露出唇边的獠牙,还有下巴上粘糊糊的血迹,未免有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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