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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及,全都是番族的毡包和马场,城西和城南也是这般情形。

此前据估计城外大概有八万骑兵,大部分都在城北。

在那一个个不眠之夜里,任待燕设计过一份份作战计划。

西面的阿尔泰军规模较小,如果赵子骥能从西面悄悄带来一支部队,他们就可以里应外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番子骑兵不喜欢夜战,那就趁着夜色,干净利落地狠狠捅他一刀。

任待燕率领自己麾下骑兵和城中禁军将士从西南两壁一拥而出,这时赵子骥就可以攻击他们的后军。

城中禁军素质一般,也不受他节制,可是,只要领兵有方,还怕他们不为奇台奋力一搏? 奇台军可以利用焰火照亮天空,惊吓敌人,同时帮助自己辨认敌人——夜间作战危险之一,就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旷野中误伤友军。

他也可以安排弓手上城墙,当大量敌军打算绕过城墙、支援别人时,弓手就居高临下,向他们撒下箭雨。

城里善射之士不算多,但也有一些好手。

任待燕的部队将不得不以弱击强——不得不如此,不得不离开守备完善的延陵——但倘若命中注定要战死沙场,那他们也将奋勇作战、马革裹尸,赢个生前身后名。

他们将为奇台的将来而奋斗。

在那个将来里,这场番族入侵,这冰冷、坚硬的悲痛将不过是一段插曲,是那过往的千百年历史中的一个黑暗的篇章,却不是奇台的终结。

只要他获准出战。

既然不是天子,也就只能止步于此。

实际上,任待燕心想,即便是天子,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他骑着马,跟在皇子身后,低着头,眼睛始终警惕着四周。

他来这里,还有一个他几乎不愿意承认的原因。

他必须多加小心,并且祈祷自己好运。

西王母远在接天山峰之上,一定会赐予这里的人们一丁点儿好运气吧? 通衢两旁的阿尔泰人,大部分人的个头都比任待燕那年夏天见过的萧虏人要矮小。

他们前额和颅顶的头发都被剃掉了,左右两侧和后脑勺上则披散着长长的头发。

这些人都没戴头盔。

其中有些既没穿袍子,也没穿马甲,得意洋洋地打着赤膊,借以证明自己的强悍。

他们都佩着短弓短剑,大部分人都骑在马背上,尽管这会儿根本没必要上马。

任待燕心想,这些人倘若处在开阔地却不骑在马上,一定感觉十分不自在。

这一点也让任待燕确信,只要趁夜出城,与番子打一场近身战,仍然有获胜的机会。

平心而论,就算赵子骥带来了援军,任待燕自忖也是毫无胜算。

番子骑兵数量庞大,并且个个老于战阵,而任待燕连自己的部队都没法合兵一处。

他在脑子里已经把这一切前后思虑过无数遍,如今已经无法可想了。

他正护送着一位皇子出城,而皇子的目的地不论是汉金城下,还是番子的北方,到了那里,他都将难逃一死。

皇子也明白这一点,看他脸色就知道了。

任待燕真想对他说“别让人家看见”,可他不能。

苦涩,就像劣酒里的糟渣。

阿尔泰人有的在通衢两旁,有的稍微远些,看着车队缓缓前行,都指着车上的财宝,咧着嘴大笑不止。

车上的金银珠宝闪闪发亮,那是映在赎金上的太阳光。

满载负荷、嘎嘎作响的大车被赶着来到番族营地的后面,距离金河不远。

任待燕调整一下帽子,遮住阳光,看见左边有一群人,不知在等什么。

一个骑兵从人群里出来,骑着灰马小跑过来,来到皇子身边。

那人靠过来时,知祯一阵畏缩。

任待燕看见那阿尔泰骑兵咧嘴一笑,作势要打他。

这回知祯一动不动,叫人佩服。

任待燕看不到他的眼睛,不过虽然刚才有些退缩,现在皇子的头却已经高高抬起。

任待燕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

那骑兵不笑了,他从知祯手里一把抢过马缰绳,领着他朝路边那群人走去。

任待燕看看其他随从,其他人都停住了,脸上写满了担忧。

任待燕心想,那对兄弟,一定也在那边。

他需要听听那边在说什么。

“来。

”他命令道,尽管在这里他根本无权发号施令。

权力有时候只是因为你对权力的声明而产生。

任待燕一带缰绳,也下了大道。

另外五名随从跟上他。

皇子像个骑在马驹上的孩童一样,由别人领着汇入那一群人里,任待燕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住脚步。

从这里他能清楚地看见那些人的脸,同时也显现不出一丝威胁。

他没有兵刃,驯服地低着头,看起来跟别的奇台人一样,懦弱无能,连整个帝国都舍得拱手相让,离开城墙就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任待燕密切注视这他们。

有人抬起一只手往别处一指,任待燕朝他指的地方看去,把眼前所见记在脑子里。

谢天谢地,他来就是为的这个。

当然他还想把那两个人杀掉,可他做不到。

一个骑兵催马踱着步子朝他和另外几个随从走来,没好气地对着城门挥挥手,命令他们回去。

有一个阿尔泰人过来,也是一通比画,把意思表达得更明白。

他们根本没办法反对,也没打算反对。

一行六人骑马回城,路上一辆辆大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队还在继续,大概要运上一整个白天——隆冬时节,白天很短,任待燕想,到了黄昏还要接着运。

再晚些时候或许还会下雪。

新年快到了,该是合家欢庆的时候。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祯亲王知祯,形单影只,留在阿尔泰番子中间。

番子叫他下了马,还把他的马牵走了。

那匹马再也不属于他了。

皇子站在一群骑在马上的敌人当中。

他的头依然高高扬起,他的肩背依然挺直。

在任待燕眼里完全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屈服。

总有些人能叫你大吃一惊,能出乎意料地让你为之骄傲,又让你为之难过。

阿尔泰大军南下直指延陵的消息刚一传来,杭德金就打发儿子带上家中男女老少离开小金山。

可要想叫长子听话却并不容易。

杭宪打定主意,要么留在父亲身边,要么带父亲随行。

老人心里十分确信,自己的儿子心里想的是卢琛的儿子,当初他随着卢琛去了零洲,勇气可嘉,孝心令人动容。

考虑到杭德金和卢琛在官场上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杭宪就不能不由此及彼,想到另外那一对父子。

当然,这样揣测也有失公允。

这么久了,这个儿子一直尽心竭力地侍奉他,时刻不离他左右,总能明白他的心思,不论做什么都是好手。

尽管过去杭德金在朝廷里身居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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