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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师·长老(4/5)

那是一个精彩玄妙的智力游戏，只有求出正确的解，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盛夏到来的时候，纬苍然成功侦破了去年冬天发生在青都齐格林的粮仓纵火案，正打算喘口气琢磨一下那两桩旧案，宗丞却又打上门来了。

他的一双绿豆眼不怀好意地在纬苍然身上转啊转啊，转得后者浑身发毛以为自己要被洗剥干净拿去炖汤。

&ldquo真不好意思，你又没时间闲着了，&rdquo宗丞狞笑着说，&ldquo有新的案子要交给你。

&rdquo 纬苍然在心里叹口气，嘴上却说得很漂亮：&ldquo有事情只管吩咐。

我来到司里，多、多蒙您的照、照料&hellip&hellip&rdquo 宗丞摆摆手：&ldquo得了得了，我还不清楚你？你压根不是阿谀奉承的材料，用不着硬拧着说这种话，说出来你和我都闹心。

&rdquo 纬苍然如释重负地一笑：&ldquo不是闹心，是有点恶心。

&rdquo但宗丞接下来的话让他有点笑不出来了：&ldquo我要交给你一个相当麻烦的案子，不是因为你能力比别人强多少、头脑比别人聪明多少，而仅仅是因为你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被别人收买。

如今的虎翼司中，要找到一个不会被收买的人，真的太艰难了。

&rdquo &ldquo我知道了，&rdquo纬苍然简短地说，&ldquo南淮黎氏？&rdquo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

纬苍然也是前几天才刚刚听说的。

南淮黎氏作为九州大陆上最成功的生意人，一向和宁州的商人们往来密切。

这已经不再是羽族自恃高贵的年代了，经商这种为传统所不齿的行当也早已成为风潮，除了一部分最为顽固的老派贵族，新一代的羽人逐渐开始热衷于和外族通商。

南淮黎氏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开始扩张其在宁州的势力的。

作为头脑聪明、擅长审时度势的世家，他们并不直接出面，而是悄悄扶植宁州本地的代理&mdash&mdash那多半是一些力求向上爬的新生贵族，早就憋足了一口气想要和老家伙们大干一场。

黎氏给了他们机会，他们自然要尽心竭力，因此黎家的生意在宁州越做越大。

当然了，这世上从来不存在既能赚钱又能保持清清白白的商人，黎氏也绝不会例外。

他们所耍的种种手段，贿赂、收买、恶性垄断、盗窃商业机密乃至于恐吓勒索，虽然很隐秘，仍然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

比如两年之前，一家位于南药城的黎氏商号涉嫌勾结某地方官府欺压药农，以官府征收的方式低价收购药材，结果逼得一户药农由于无法完成额度而一家三口自尽身亡。

此事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终于使黎氏沉在深海中的黑暗冰山露出了一个角。

只不过&hellip&hellip要通过这一角把整座冰山拖出水面，似乎很难。

&ldquo过去的两年中，已经有三位调查官在黎氏的南药案上翻了船，&rdquo宗丞说，&ldquo一个喝醉了酒和醉汉打架，被砸破了脑袋，不治身亡，虽然以他的身手寻常七八个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一个被查出卷入了一起贪污案，证据确凿，只能狼狈离职，虽然他一直高呼冤枉；还有一个&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两天前逃走的楚净风，&rdquo纬苍然接口说。

宗丞回答：&ldquo没错，就是他。

这王八蛋忽然消失，不告而别，现在应该已经在远离雁都的路上了，而他家中的财物竟然绝大多数都没有带走，显然是那点小钱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有小道消息说，在宛州已经有一座豪宅划在他的名下。

&rdquo &ldquo不是小道消息，确定。

&rdquo纬苍然说。

宗丞很无奈：&ldquo这就是我要交给你的任务，跟踪楚净风并顺藤摸瓜，这就牵扯到黎耀了。

你也知道，黎耀是个相当不好对付的人。

我想来想去，也许只有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不只是因为你不大容易被收买，还因为你出道时间不久，黎耀可能还无法掌握你足够详尽的资料。

而你必须要赶在他了解你之前完成调查，所以要尽快动身。

&rdquo 纬苍然听着&ldquo动身&rdquo两个字，想了想：&ldquo我要去南淮、黎耀的老巢？这事&hellip&hellip不止欺压药农？&rdquo 他说话一向简明扼要，这句话的意思应当是&ldquo这件事，不止表面上的欺压药农事件那么简单&rdquo。

宗丞赞许地点点头：&ldquo你一向善于动脑筋推理。

我也不妨告诉你真相吧。

我们根据药农案顺藤摸瓜，发现黎耀不止是网罗下层贵族，和一些高层也往来十分密切。

羽皇一直对此颇有担忧，此次楚净风的事情彻底激怒了他，想要好好地查一查。

但是我们羽族有名一些的捕役，都在黎耀的名单上，稍有举动就会被注意，只有你是新人，相对不那么显眼，才能有机可乘。

&rdquo &ldquo危险，是么？&rdquo纬苍然冷不丁问了一句。

宗丞一怔，小心翼翼地说：&ldquo危险么，肯定比你之前办过的那些都要高一点点，不过&hellip&hellip&rdquo 他并没有把&ldquo不过&rdquo之后的话讲完，因为他分明地听到纬苍然嘀咕了一句：&ldquo还算有点意思。

&rdquo &ldquo你过去好像不是这样的人，&rdquo宗丞说，&ldquo我记得你能够在一个弹丸小城的城务司里成天干些排解邻里纷争、驱逐违章商贩之类的活计，还能够安之若素。

&rdquo 纬苍然搔搔头皮：&ldquo不知道。

那时候干什么都是干，没想太多，现在&hellip&hellip&rdquo他皱眉斟酌着词句，&ldquo也许是，到了这里，那个&hellip&hellip那个&hellip&hellip眼界开阔了？&rdquo &ldquo我发现你还是少说话的最好，每次稍微多说几个字，就是胡言乱语地恶心人！&rdquo宗丞做出一个要吐的表情，随即板起脸，&ldquo记住，你不是去南淮城，而是去往离南淮很远的衡玉城，目的是追捕一名叫做何聿的羽族杀人犯。

他在宁州各地犯下了十四条人命，逃往宛州避祸。

作为虎翼司的新锐，你只有一个目标：把何聿捉拿归案！&rdquo &ldquo为了掩人耳目，我们真的给你安排了一个何聿，&rdquo宗丞说，&ldquo他会在衡玉弄出一点事来，这样更加不会有人怀疑到你了。

然后他会闻风逃向南淮，你则会追过去。

当然他一入南淮就会石沉大海，你只能迫不得已地在南淮呆下去。

&rdquo &ldquo资料。

&rdquo纬苍然又说了两个字。

&ldquo当然有，一会儿我派人给你送去。

不过很抱歉，你真正想要看的没有，&rdquo宗丞说，&ldquo黎耀在这方面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hellip&hellip捕风捉影。

&rdquo 他忽然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ldquo卷宗的倒数第二页。

老规矩。

&rdquo 纬苍然微微鞠一躬，不再多话，转身离去。

宗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轻轻叹息了一声。

&ldquo真是个好小伙子。

&rdquo他自言自语。

如你所知，不爱说话的人往往行动起来非常迅速。

当天夜里，纬苍然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出发。

离天亮还有四个对时，他却根本没有睡觉的念头，而是把药农案的卷宗拿起来翻阅，虽然他清楚，自己真正要调查的东西没有任何实据。

药农案的内容乏善可陈。

当地官府的确有政令，命令治下所有药农按定额每年缴纳若干锁阳草，那是南药最名贵的几味药材之一。

据说这些锁阳草都是上供给羽皇的，可问题在于，为什么这种好事羽皇他老人家自己都不知道呢？ 这一份定额数量不小，完成难度很大，终于发生了药农无法完成而自杀的惨剧。

不需要羽皇听说，大大小小的官员一知道有这么一笔冒皇室名义征收的赋税，都吓得冷汗直流，赶忙开始清查。

一查不打紧，竟然发现锁阳草的流向是黎氏的药铺，但还没来得及深入，县太爷就离奇暴毙。

于是死无对证，黎氏坚称自己只是付钱收货，对于货物来源一概不知。

后面的事情宗丞已经讲过，调查者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案件始终处于搁浅状态。

这些内容之前纬苍然大多已经知晓，于是信手翻过，但突然之间，他的手停顿了下来，将眼前的一页纸举了起来。

他两眼放光，死死盯着纸上的文字，额头上渐渐有汗水渗出来。

这一页纸上所记录的，是那名和黎家勾结的县令的仵作验尸报告。

这位县令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回家睡觉，再也没有醒过来，县内的仵作找不到死亡原因。

兹事体大，一名城邦直属的仵作被派了过来，结果从他的心脏里找到了一丁点毒质。

那是一种来自越州的奇毒，名唤&ldquo心一跳&rdquo，能直接麻痹跳动的心脏，而且药物起效的时间可以由施药者任意控制长短，实在是暗杀的绝佳利器。

遗憾的是，会使用这种毒药的那一支南蛮部族向来不与外人通声气，后来到了战争年代被整个灭族，早已消亡，毒药配方也不复存焉。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都以为&ldquo心一跳&rdquo早已消失，没想到这一回让这位县太爷品尝了一下。

然而这绝不是近十余年来&ldquo心一跳&rdquo第一次出现，在此之前，它还出现过一次！不必回想，那些天天在纬苍然脑海里转来转去的细节立即跳了出来。

风鹄，十来年前的钦天监监正风鹄，前上司汤遇所讲述的隐身人案的死者，他的死因就是因为中了&ldquo心一跳&rdquo。

纬苍然扔下卷宗，靠在被褥上，陷入了沉思。

这会是巧合吗？他想，如果是别的毒药，或许是巧合。

但这样一种失传已久的奇毒，恐怕不会有太多人掌握，况且它们都被用来谋杀官员。

纬苍然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风鹄的死亡必然也和黎氏有关。

以此推论，雷虞博的事件&hellip&hellip难道也会和黎氏发生关系吗？这一家富甲天下的宛州巨贾，看来隐藏的东西还着实不少呢。

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风鹄和那位县令，要干掉自己恐怕也不会比捏死一只苍蝇更加费劲。

宗丞所说的&ldquo一点点危险&rdquo，还真是轻描淡写。

&ldquo有意思。

&rdquo纬苍然在黑暗中对自己说了三个字。

这个智力游戏，正在出现重大转折。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宗丞所说的&ldquo卷宗的倒数第二页&rdquo。

这是虎翼司中传递某些机密情报的办法。

在那一页上，每次会用各种不同的方法隐藏着一些简短的词句，也许是破案的关键证据，也许是一项秘密的指令。

这一次，宗丞这个平时有点神经兮兮的怪老头会告诉自己什么呢？按以往的经历推断，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ldquo我们河络族，从来都以真神作为唯一的信仰。

一直以来，每一个河络部落都保留着千百年一直流传下来的神启，作为我们心灵与行动的指导。

我知道，这种事在你们外族人眼中看来，难免可笑，但对我们河络，这是天经地义的。

&rdquo王川说。

君无行礼貌地点着头，双手手指放在膝盖上无聊地交叉着，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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