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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洗涤,天空澄明几净,蓝得令人手足无措。
新绿的颜色,蕴藏着宝石的光,摇曳多姿。
可能因为太痛了,此时反而麻木起来。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过去听到过的一种说法:说是假如一个人的肢体被砍掉,如果刀足够快,力道足够猛,那一瞬间是根本不会感到疼痛的。
甚至脱离了身体的部分还会有活着的错觉。
空空如也,把手伸开,不存在的五指仿佛还在活动,紧握成拳。
唱昆曲的女孩子们还在排练,只听她们启朱唇、发皓齿,唱道:“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黄金软于丝。
永丰西角荒园里,尽日无人属阿谁?”琴韵泠泠,似水石叮咚,歌声悠长婉转,其中更带一丝淡淡的凄清之意,然而点染辄止,哀而不伤。
我没想到她们会唱这个曲子,寻常听惯了她们兜兜转转在绣鸳鸯、怨东风之类相思小意上,突然出现一曲雍容端庄、平和中正的音韵,倒将我吓了一跳。
不过想想倒也在意料之中,这咏柳的曲子,现在唱正当时,外面可不正是千绦万絮的——可是为什么听起来如此隔世?我有点恍惚,忽然间像是做了鬼又回来,什么都不一样了,但这平正的曲子把前世的空气与声音一一封存起来,于意想不到的时刻陡然释放。
不知今夕何夕。
那空虚的循环。
生命划一个圈,又回到起点,原来挣扎着走过这一遭什么都不曾改变,只有自己,被掏得空空如也。
生命,生命它是什么? 它这样荒芜。
我听到噩耗没有哭泣,接到姐姐的电话没有哭泣,即使有相关的人问讯,我也能勉强不哭泣——可是现在,这样一首咏柳的曲子竟然摧毁了我,我跪在地上,大声号哭起来。
只没有眼泪,嗓子也喑哑了,那凄厉的声音传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忍卒听,只忙忙住了嘴,可是尾音已远远飘散。
可怨怼的尾音,仍像袅袅的孤魂,诉尽千年万年来的孤寂别离——每一个人,漫长的、没有救赎的隔绝。
生于这世上,谁也不是谁的谁,谁也不能陪谁到永远——而且,并没有人知道永远在哪里。
“难道没有神吗?”我听见自己悲楚的地问。
神,也许是有的,就像有阿修罗、有紧那罗、有夜叉与帝释。
但神,其实没有感情。
他的职责只是维持世界的平衡,故善神佑人,煞神屠人。
这其中,或许并无道理可讲。
安期,我们此生的收梢,就是这样的么? 我不甘心……安期。
我这一生,怕是从来没有甘心过罢。
我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这万世本相、轮回主宰——在载沉载浮的凌迟中,如何将我血淋淋地分裂?如果有地狱……啊如有地狱,我已经在里面了吧?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灵魂…… 但是我什么也看不见——可知天下之事,任凭慧眼卓识,究竟看不破这天机,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世的结果会是什么。
但已经发生的,就是过去。
冥冥之中,你看那浑浊的天上似有一只无形巨手轻轻翻转。
手势就此定格。
如我有情,恶业深重,沦没生死,爱憎为依,设不自拔,耽着爱憎,自陷生死。
长劫沉溺大苦海中,无量无边,永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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