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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住了他心底绝望的呼喊。
他踉跄前冲,“嘭”的一声撞上了围廊中的一根红柱,他又转变方向,朝西奔去,进门时足尖在门槛上一磕,整个人飞跌进去,撞在一扇紫檀点翠山水画屏上,“稀里哗啦”,人与画屏俱摔翻在地。
子青闻声从室内奔出,看见他破麻袋般瘫着,既吃惊,更心痛,连忙上前搀扶。
“走开,别管我!”他嘶声大呼,跃起,双臂一振,已将一张圆桌掀翻,“不是说,喝醉了就什么都不晓得了吗?可我怎么仍……仍这样清醒明白?”他喘着粗气,腿一蹬,一个圆凳斜飞出去,将一把青花如意壶砸得粉碎。
他跌跌撞撞地倚在墙上,手一划拉,悬着的四幅字画全被他一把扯了下来。
闪电又亮了,子青看见了他充血的眼珠及翕动的鼻翼,她害怕极了,忙赶过去,柔声道:“殿下,奴婢……” “别叫我殿下!说过几千几万遍了,别叫自己奴婢,就是不听!”他疯狂地挥舞手臂,摔砸器物陈设,“都不听,什么都不听,都不让我把话说完!” “哗啦!”他的左手砸在一只青花釉的双耳罐上,手背立刻被瓷罐碎片割开一道血口。
他愣了愣,然后将手背一次又一次猛磕在碎瓷片上,狂笑:“死!去死吧!死了就相信了,就说清楚了,就回家了……”好像手背上涌流的鲜血,能带走他心底的一丝痛苦。
子青紧抱住他受伤的手臂,哭求:“殿下就打奴婢两下出出气吧,千万别这样伤害自己。
”双膝一屈,跪在地下,“奴婢晓得您心里难受,可……可您这样子,奴婢心里会更难受呀!”赵长安被她拖跪地下,不能挣脱,只得闭着眼喘气。
雨声和着她低低的哭泣声,敲打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喃喃道:“子青,对不住,我不该对你发火。
可我心里实在……我真的是要发疯了。
我真想……死了算了。
”嘴角一歪,惨笑。
子青看在眼里,心如刀割:“殿下……” “死了多好呀!没有烦恼,没有忧愁,也不用死乞白赖地去跟人家解释什么。
什么传世玉章,什么朱家妻女,什么晏天良!统统都不用想,统统都看不到,统统都听不见!”他晃了晃脑袋,笑声凄厉,更像痛哭,“子青你哭什么?你又没杀人妻女,害人父兄,可我呢?嗜血如命的杀人狂、卑劣无耻的骗子、淫邪下作的流氓、声名狼藉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的禽兽、应该千刀万剐的恶棍!我成了这个样子,现在,连我都觉着我自己恶心,连我都想杀了我自己!”他嘴里不停地嘟囔,“子青,你不要哭得那么伤心,我不值得你这么哭的。
”忽然皱眉,又龇牙笑了,“哦,对了,你不是为我伤心,我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又怎会值得你伤心?”他晃头,力图驱走脑中的晕眩,“你是后悔,后悔自己居然会认得一个大畜生?” “不!”子青声音之大,像是在和谁吵架,“殿下,奴婢不许您这样糟践自己。
奴婢这一辈子能认识殿下,能跟从服侍您,奴婢这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欢喜。
”她心痛地将他额前垂挂的一缕乱发捋到他耳后,“人立于天地间,只求个俯仰无愧于心。
别人爱说什么,随他们去说好了,反正,奴婢清楚,您是这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好人!”她的话斩钉截铁,毋庸置疑,“这一世,奴婢只要能跟在您身边,天天能见您一面,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殿下,您知不知道,您活着,活得健健朗朗、开开心心的,对奴婢有多么重要?” 赵长安呆呆地望着她:“真……真的?”子青低垂螓首,轻轻地,但却是坚定地点头:“奴婢爱慕殿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殿下高兴……”她语声渐渐低微,向前一倾,已投入到爱郎怀中。
乍觉软玉温香满怀,赵长安心不觉“怦怦”乱跳,气血上涌,欲待克制,但怎么能够?迷离夜色中,眼前是子青水汪汪的一双美目,颈边,耳旁,俱是她发际间一缕淡淡的令人欲醉的香泽,此情此景,真正让人如何不销魂? 他欢喜,惭愧,事实上,他亦早就对子青暗生好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一经察觉,他便惶惑了:人怎么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于是他把全部心思都用去思念晏荷影,希图用思念来冲淡对子青的这份情感,可越是压制,这份感觉便越强烈。
这时听子青直抒胸臆,他暗暗内惭:其实,这句话该由自己先说的。
他抱住她:“子青,其实,我也……早就喜欢你了,可……”子青微微一颤,呻吟了一声。
他再也不能克制,一低头,吻上了她的双唇。
二人紧紧拥抱,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便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也嫌时日太短,不能一尽二人心中的无限欢畅。
他将子青抱起,转身进了帘幕低垂的罗帏。
雨过天晴,窗棂中透进一缕晨曦的清光。
他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只觉头痛欲裂,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酸胀难举。
他不想睁眼,睁开眼,那些难以承受的酸楚和痛苦又会奔涌而来,可就这样死人般躺在床上,又能躺到几时呢? 死了多好呀,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他脑中倏地一闪:“这话……是谁说的,这么耳熟?好像……昨晚……”他倏地睁眼,只见被翻红浪,床衾凌乱不堪。
这……不可能!自己昨晚从晏荷影处跑出来后,虽在一家小酒馆里灌了许多烈酒,连自己是怎样离开酒馆、又是怎么回来、怎么睡在这床上的都不记得了,可……看看身上,还好,中衣整整齐齐,但这屋里怎么这样乱?好像曾冲进来七八个疯汉大打出手一般。
他一撑床沿,努力坐起,左手背一阵疼痛,一看,手被一块丝巾仔仔细细地包扎着。
好眼熟的丝巾,这……是子青的! 他心中剧震,昨夜的情形倏地从眼前闪过,他不觉呻吟了一声:“天哪!我昨夜都干了些什么?我……兴许酒灌得太多,头晕了?可那衾帐间的一切历历在目,那可不是头脑发晕时的幻象……”想到这儿,他不禁僵住了。
这时,子青衣裙整齐地进来了:“殿下醒了?要起身吗?奴婢去给你拿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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