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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轰炸偏僻的梁州首府。
有一些自作聪明者,就觉得住乡下避轰炸是糊弄人的话,这种人怎么给他讲都讲不明白的。
还好,杜氏本族的孙辈很多知书识礼的人,譬如向渊堂哥长子锦堂儿子的玉珪和王瑛,不愧是两任族长亲自培养的孩子。
当薛桂枝母女和族中少数人还嫌怨乡下,玉珪便取出祖父和父亲的亲笔信和印鉴,说本族中不管谁触犯了族中的任何禁令,或私心作祟不听代族长杜玉珪的管理,可由代族长杜玉珪全权决定,收回族中给这个人的生活和婚嫁补贴,严重者甚至逐出宗族也在所不惜。
杜玉珪是珍卿少年玩伴玉琮的亲二哥,年纪比珍卿大了七八岁,为人精明老练但作为次子一直未管族务,他虽然有祖父和父亲这两位族长的信鉴撑场面,族里偏枝晚辈的人马上就噤声消停了,像薛桂枝这种自恃是烈士遗孀又是长辈的,就很不把玉珪的恫吓放在眼里。
其实,牺牲的明堂侄子也算教子有方,他家除了长女容华跟母亲薛桂枝一样品性,其长子玉琏、次子玉瑚皆是端方通达的君子,次女佩华也是秉性醇厚的正派人。
其长子玉琏原是禹州省城银行金库主任,他现在迁到隔壁的象州省交泰银行管金库,隔着地域暂时倒管不着他母妹。
而其次子玉琏师范毕业原在睢县教育局做事,珍卿准备把他安排进郭寿康上的凤翔中学教书——就是图他能够挣钱养家并就近管束家人。
可是这天薛桂枝母女犯浑时,玉瑚跟堂弟玉琦、玉瑛等人,在外面搬行李上陆三哥找来的搬家车——他们准备马不停蹄赶到乡下的安居屋。
薛桂枝的幼女佩华平常内敛寡言,先见母姐跟祖爷爷和姑奶奶一家胡缠,指望堂哥玉珪一出面她们就消停,没想到她们还变本加厉地闹腾,她又急又羞想拉母姐走开些,却被母亲薛桂枝乱骂道:“你个死尸自家挺着算了,我跟长辈讲话你岔个啥,你爸为了救三房的玉琦,自己个儿叫东洋人的大炮炸死了。
他们赔不了我一个大活人的顶梁柱,好赖该赔我一副安身立命的家业,要不然这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嘞。
”这一番话说得人人侧目,好像是珍卿一家叫他丈夫炸死了。
佩华闻言脸皮都涨红充血了,情绪大爆发地颤抖着说道:“妈,你别胡扯八道了行不?你心里明镜儿似的,爸爸是为找学生才回永陵,他救玉琦哥是顺带手,当官的都说爸爸因公殉职要发抚恤金,你为啥还要牵三挂四的……珍姑奶奶一家能替我们想的都想了,能替我们做的都做了。
他们是杜氏全族人的救命星,他们啥时候也不欠我们一个子儿的。
爸爸被炮弹炸死了,你要找人赔就找东洋人赔,你跟姑奶奶一家胡搅蛮缠,你恩将仇报有脸见我爸爸吗?爸爸活着啥时不念姑奶奶好?你为啥要叫姑奶奶一家出钱出力,到头还只落得一个生气寒心——” 薛桂枝被三棍子打不出屁的次女惊住,她下意识想像从前一样抬手就打的,被妹妹一同骂的容华也准备骂,就被羞怒不已冲进来的次子玉瑚护住。
玉瑚看似内敛稳重实则嫉恶如仇,他脸色铁青地怒视母亲和大妹:“妈,我跟玉琏都做事拿薪水养家,容华不想做事就叫她早点嫁人,佩华立志将来毕业也出去做事。
爸爸这个顶梁柱说是死啦,可家里两个儿子能养活你,佩华一毕业就是三个人养活你。
姑奶奶一家给办了做家的现成家当,还把我的工作佩华的学校都找好,你若是还想人心不足蛇吞象,带契我们在亲戚长辈面前丢人现眼,叫我跟玉琏和佩华永世抬不起头,我们何苦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一家齐齐整整重新回永陵,让东洋人带我们下去找爸爸,一家人死个全乎也算干净啦!” 玉瑚这趟话更把薛桂枝和容华说蒙,薛桂枝上来对玉瑚又捶又打,一边嚎啕一边大骂:“你这个杀千刀没良心的,你当我这是为了谁个嘛,还是为了你们四个好娶好嫁……”玉瑚和佩华又表态绝不做寄生虫,将来总要靠自己活出个人样子的。
珍卿事后才听长房的玉瑛说起,说他这二婶薛桂枝和容华作派难看,一路上总是贪占贪吃、抱怨连天,别人的忙不想帮自己的事不愿干,坐火车时大家让给杨家长辈的卧铺,她们动不动想占住图受用……不过碍于她丈夫死得英烈,孤儿寡母确实堪怜,她家的次子玉瑚和次女佩华也通情达理,大家一路上忍着不说什么。
这母女二人到梁州能闹这一出也不算新鲜。
而杨家姑奶奶一众人就很省事,珍卿他们如何安排他们都接受——其实是因为杨家的长辈多数来了,有长辈坐镇小辈就绝不敢作乱。
珍卿想请姑奶奶跟三表叔,好歹在自己家里待一阵,但他们不愿在这里给珍卿一家添乱。
说起来姑奶奶心里也有无穷伤心:一则她是被儿孙强拖南下的,二则二儿子和二儿媳都留在那里了。
若衡表姐和昱衡表哥两家人,也为独独父母留在老家彷徨伤心着。
杨家大房、三房和其他表姑,男女老少也来得挺齐全。
杨家大房的若云表姐也过来了。
若云姐早几年就跟丈夫若即若离,长年带着儿女住在杨家湾的娘家,此番她丈夫欲带家人南下港岛,托人问她的意思,若云姐终究带着儿女跟父母兄嫂南下了。
唯独向渊堂哥和锦堂侄子、玉璋侄孙,这几个珍卿最尊重最关切的人没有出来。
尤其族长一系的长子长孙玉璋,原本是被向渊哥和锦堂侄子当作下任族长培养的,想也知道在他身上倾注多少心血。
他祖父和父亲原意也叫他走,他说没有抛弃父祖两辈自己逃命的,还说将来无论祸福休咎,都必须永远尽孝父祖亲长的膝下。
杜家庄的南下队伍临行之前,玉璋曾把老母妻儿交付弟弟玉珪,说他把玉珪对上两辈的责任一并担下,也烦玉珪把他对下两辈的责任也一并担下,可怜他们的母亲跟玉璋的老婆死活不愿离开,终究最后拗不过她们。
成为代族长的玉珪责任重大,路上除了保护自家妻小跟侄儿侄女,还要周全杜氏老少与相关亲属的安危冷暖,终于来到望城时黑瘦得像个烤糊的玉米。
珍卿私下里先跟他谈话的时候,感觉他走路都像飘着似的,很想先给他这个代族长看看病,但是玉珪坚持说不用。
刚才薛桂枝跟容华胡搅蛮缠,玉珪表明态度却没被薛桂枝放在眼里,他也是暂时忍气拉着孩子们坐在一边,细心地给怀里的小侄子揩鼻涕,还柔声问依偎在身边的侄女饿不饿,让他老婆怀里的小儿子都吃味了,一直嚷嚷着要爸爸抱,许久才被妈妈哄息了声。
眼见杜氏本族的闹剧似告一段落,但珍卿很清楚杜玉珪原不是族长的接班人,若不立威薛桂枝这些人以后还敢闹事。
看着其他男丁又到外面搬行李,珍卿就给杜教授使了个眼色。
杜教授清清嗓子又说了一件大事,就是把给老家亲戚们在望城乡下备的安居屋,建房所需要的土地、人工、物料,统统当着亲戚们算了一笔细帐,又说要按照三哥向自家亲戚转让土地和房屋的折扣,给禹州老家的亲戚也打了一个大折扣,并叫各家把这笔钱付给珍卿夫妇,若不想付则可以另择良屋赁了居住,或者自己另买好地建房子也行。
原本吧,这样算账的话叫杜太爷来说更有份量,可惜老头冬天精神不好,现在正搁自己屋里睡觉呢。
这些禹州投奔来的亲戚没想到这出,倒是杨家姑奶奶一点不打马虎眼,立叫长子把她儿女六家人口的住房算清楚,当场将一千八百块钱点清楚交给了珍卿。
紧接着,向渊堂哥家的长房和三房都交了钱——三房的玉琦和宜椿姐弟没这么多钱,是长房的玉珪先帮他们垫付。
如玉珪的姐妹和姑姑家也都是自己付钱的。
二房玉瑚和佩华要给钱薛桂枝不让,杜教授这面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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