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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天天忙的时候,杜保堂晚上总要等他们吃饭,等到饿极了他们还没有回家,就垂头丧气地自己先吃饭,而福妮儿也随哥哥养成了等父母吃饭的习惯。
小时候非常活泼调皮的杜保堂,现在长大一些竟然没有安全感。
福妮儿原是个开朗大气的小宝贝,但父母一在家她就变得格外娇气粘人。
若给不了孩子最基本的安全感,何苦把他们带到这世界上呢?现在正好当局官员要赶他们,珍卿和三哥也决定趁势退隐,找个地方好好陪孩子们长大。
杜太爷是这年的冬天去世的。
他临去前说希望再多一些福气,一定不要死在六月伏天。
他死的那一天正在家里院子外,他看着福妮儿在那吃莲花酥,杜保堂在地上抽陀螺玩。
杜太爷先是叫胖妈给福妮儿擦嘴,见杜保堂抽陀螺抽得烟尘高举,莫名其妙地跟重孙儿说了一句:“你弄啥嘞弄得暴土扬场的,大小姐在书房写大字嘞。
” 秦姨跟胖妈都莫名看向他,就见杜太爷头缓缓地歪下去,慢慢地阖上眼没有动静了。
胖妈和秦姨轮换着喊了几声,杜保堂见状也喊了几声太爷爷,杜太爷却人动不动,怎么喊都喊不应声了。
秦姨忙叫胖妈把福妮儿抱走,他自己也要抱杜保堂抱进屋里,杜保堂扽着椅忽然大哭起来。
珍卿和三哥在梁团大忙着退职的事,听到消息急如星火地赶回来…… 杜太爷的丧事办得非常隆重,他是抚养易宣元先生长大的人,也是谢公馆辈分最高的长辈,重视他亲人的社会名流和底层百姓,有条件的都去殡仪馆瞻仰他的遗容,没空的送葬那天站在街上送了送他。
杜太爷虽然在战乱时期去世,但他在后方也算是安享晚年,生死都无遗憾了。
在珍卿夫妇去平京参政那一样,托族里的晚辈把他的棺材移回禹州。
杜保堂是被杜太爷的死惊着了。
他在太爷爷的葬礼后害了痄腮,这桩病好没多久又肠胃紊乱,珍卿和三哥为他简直操碎了心,本身就有退隐之意的他们已从梁团大出来,又把外面担任的名誉职位也多卸去,就专心在家陪着杜保堂和福妮儿。
他们对国家民族和亲友学生的责任,已经殚精竭虑地尽了一年又一年。
自从他们家跟社会党交往更紧密,连韩领袖这等人物都衔恨在心,公民党特务除了在他们家监视,外面抹黑他们的舆论也越发猖狂,他们趁机退身一步,连他们身边的人也轻松些自在些。
———— 乐笙自述: 我又在碧湖边看见智美了,她穿了素旗袍和紫毛衣,正在跟女朋友用英语谈话,神采飞扬的样子真迷人。
可是廖汉麒这时候走过去,我就不想再继续看他们了。
昨天在图书馆外偶遇智美,跟她谈了以后的就业意向,智美决定暂时帮家人做事,名义上说是为了增长工作经验,其实是为长辈分担沉重的责任——她祖母谢如松女士血压容易高…… 我还在留洋与教书之间徘徊。
今年到象州看望了阔别经年的父母,他们倒是支持我去欧洲留学。
父亲如今不抽烟土身体大好,他的会计工作也能养家,我去留学并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对于智美我总觉得不甘心的, 两年前我其实已经爱上了她,只是关系太好当时不觉得是爱情。
我觉得她上课迟到的窘态也可爱,在年会上弹奏钢琴也娴静美丽。
她教我打桥牌又显出她的绝顶聪明。
哎,她从前将我介绍给她的舍友,我也感到多么地愉快荣幸呀,为什么我这么后知后觉的呢? 后来我明白我是爱上她了,可恨她的身畔总是不落空的。
先有一个志趣相投的侯克文,天天出双入对、如影随形,终于等到侯克文考上公费留学,又不知哪个石头里蹦出来廖汉麒。
我在梁团大都不曾听说过此人,便可见他是学业平平的无名小卒。
然而郭寿康竟然告诉我他不是,说廖的家人跟智美家人算世交。
廖汉麒是象州第一名考进梁团大,在史地系有名的渊博持重,连教授都说他将来会是个人物,是个当大官的好苗子。
着实可恨可恼,只有人夸我能成为文学家,从来没有人夸我能当大官! 智美会是真的爱上廖汉麒了吗?那我以后可要如何是好呢?我梦里都是她的顾盼生姿,是她的甜蜜音容,我感到我的梦是粉色的甜蜜,醒来却总是乌色的痛苦。
我实在想不通智美会爱上廖某人,廖某人那样寡淡无波的一张冷面,对着智美也常常没有一点笑意。
智美怎么受得了这个无聊的闷子,还能容忍他给她倒水夹菜拿衣裳,是智美有意纵容他的放肆吗? 我半年之内瘦了二十磅,这样的感情实在太折磨我。
当我决定做个不战而逃的人,便考取了赴法国的公费留学生。
其时正有个不知是喜是悲的消息:易先生访问过社会党所在的熊陵,在那遇见我失踪许久的姑姑乐嫣。
我姑姑嫁给一位社会党的军官,设若两党抗战后建立联合政府,我也算是政府高官的子侄了,配智美就更不必自轻了。
可惜我在政治上再幼稚,也觉得处在穷山恶水的社会党,不会被势力庞大的公民党放在眼里。
出国之前我再次回家省亲,跟父母说了姑姑是社会党的事,父母自然比我更不懂政治,一面惊喜于自己的胞妹尚在人世,一面又觉得跟着社会党做事,将来怕是连累他们家都没下场。
这时抗战已经接近尾声,父母在商议迁回原籍的事,为此事惶惶然一阵只好罢了。
临行前与同宿舍的葛健大吵一架,只因他们拿易先生一家开玩笑。
我就党派立场同他争得面红耳赤、歇斯底里,荀健跟他民青团的人很轻蔑的样子看我。
作为学生自治委员会的巡视人员,郭寿康撞见此景就将我拉走了。
我跟郭寿康讨论起党派的问题,聪明细腻的郭寿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起了S国的小说《第四十一》,讲的是一对信仰相背的男女,男性作为囚犯被女方押运,中途遭遇海难只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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