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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相思寸灰(1/5)

佛言:人有二十难:贫穷布施难,豪贵学道难,弃命必死难,得睹佛经难,生值佛世难,忍色忍欲难,见好不求难,被辱不嗔难,有势不临难,触事无心难,广学博究难,除灭我慢难,不轻未学难,心行平等难,不说是非难,会善知识难,见性学道难,随化度人难,睹境不动难,善解方便难。

——《四十二章经》 翩翩家的舞会延续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且不分白天夜晚,总有阵阵的音乐传来。

在她的海滨花园里,年轻的男人和女人们在无数的流言蜚语、上等的香槟酒和清澈的天空下像蚊呐一样飞来飞去。

自助餐桌上永远装饰着最琳琅满目的冷盘,精心烤制的火腿和五颜六色的色拉、糕点陈列其中,没有一样不是出自五星级酒店行政总厨的亲自监督。

柳丁和柠檬都被保证是新鲜榨出,间或还穿插各种时令水果,比如木瓜、西柚、芒果和番石榴。

咖啡杯全是真正的英国古瓷,小托盘里配合维多利亚的洛克克样式。

偶尔,我会在下午的小会客室里见到蓝星。

她是个太过年轻的女孩子,神色在热情与矜持间拿不定主意。

但因为行事单纯、性格可爱的缘故,总让人在某处觉得格外动心。

跳舞跳累了的时候她会躺在欧式沙发上休息,风从两边的落地窗户对流而过,所有的布饰都像海洋那样溢出优美的波纹。

而蓝星,就像漂流在无垠大海上的一束丁香。

我不知道她对我和蓝剑的事知道多少,但每次她看到我,或者翩翩,就露出惋惜又惭愧的神情。

躲避易碎物品那般,从我们身边蹑足溜走。

翩翩是童话里永恒的女主角,她的舞鞋华丽且繁复,我有一次看见她穿着此季最流行的范思哲桃红翠绿绣花高跟鞋。

这么郑重其事的舞鞋仿佛她自身。

她是在诏告天下?还是叫我知难而退?只是她何苦依旧不露声色,还能继续谈笑自若? 我暗自疲惫:我们全都互不信任,但又装作亲热和谐,事情如何会演变成这般局面? 然而见蓝剑的渴望最终压倒了一切——那简直是一种毒品,我已上了瘾,并根本戒不掉! 蓝剑的脸色依旧正大光明,蓝剑的舞步仍然规矩端正。

蓝剑和我隔了无数的人和音乐——无形的音乐像绵绵的丝络流苏,却也宛若森森密密的石瓦高墙——我们之间的墙,他在墙内,我不在墙中。

(墙外行人,墙内佳人笑,多情却被无情恼。

) 但只倏忽一睐,他的眼光落在我身上,仿佛千载之前的玄月,命中注定地落在我身上。

花园里的梧桐得不到及时修剪,自然而然地浓密,并挤在一起,遮住了整个天空。

有时候雨下得不大,站在下面的人几乎感觉不到雨丝,就在这个时期我遇到了戚安期。

翩翩有个女友从尼泊尔回来——那场舞会的由头就是借了她的名义。

但是我直到第一场舞会结束才看见她:也不过刚刚二十,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厌倦与寂寞,好在相貌上的娟丽多少弥补了这一切,却偏偏穿不合时宜的粗布外套,头发掖在帽子里。

“这是紧那罗,”翩翩向我介绍,“她父亲是前驻印度使节,因此叨光在尼泊尔学了几年宗教。

” 我心下奇怪:真是莫名其妙的名字,不过可能是印度名吧!这些张扬的小留学生,到哪个国家就取哪个国家的名字,反而把自己原来姓氏遮盖起来,真是孩子气的游戏。

不过若她自己快乐,也随她去——这个叫紧那罗的女子,无论是家境还是学科,和我都隔着两个世界。

我不做任何置评,客气而隔膜地点点头。

紧那罗对我也不感兴趣,只和翩翩微笑——她有着美丽的浓眉、郁气的双眼、苍白的皮肤和过分薄的嘴唇,“你大约什么时候订婚?希望我在国内的日子可以赶上你的订婚宴。

” 翩翩有些尴尬,然而忽然苦笑,“订婚?早着呢!” “哦?”紧那罗有些意外,并随手脱下帽子,那长而黑的直发有如为保洁公司代言的模特,倒是让人吓了一跳,“我以为你这次是认真的。

” “只有我认真是不够的,”翩翩自嘲地笑,有意无意转向我,“紧那罗你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就说了算的!” 她的话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字字都有深意,我别转了身。

“叶翩翩也有认命的时候?”紧那罗仰头笑了起来,用手拨了拨头发,她手指雪白纤长,耳朵像纤美的贝壳,戴一付小小的金珠,十分细巧秀气,“我以为你是战无不胜的罗摩耶那——长吁短叹太不符合你的气质!” “罗摩耶那就不会长吁短叹?难道他不曾为悉多走失而苦痛?”翩翩乜斜了一眼紧那罗,既而感慨起来,“谁会不宿命呢?就连神猴哈努曼也有张皇失措的时候——况且爱情,更是捉摸不定,付出真心的那一方反而会十分卑微、处处隐忍……” 翩翩没说出的话飘至花间,化作一个个精灵,但随即成了跳舞的鬼魅,张牙利爪地扑向我。

紧那罗微微一笑,不知道是因为没听懂还是格外懂。

她笑的时候放荡不羁,甚至略为邪气,与秀气纤细的脸不相称。

一只腕上挂满了银戒指、银手镯、银链子和细细碎碎的玻璃珠子,随着身体的轻微颤动,发出一连串的撞击声。

我在她们之间,局促不安又进退维谷——戒备与警惕之心都被提到不能再高,像一只猫似的,鬃毛微微扬起。

正在我左思右想,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突听远方有人招呼:“紧那罗——” 我们一起回头,却只见一位翩翩佳公子自远处分花拂柳而来,她们两个一起惊喜地尖叫:“安期?你怎么来了?” “我又不是尼斯湖的怪兽,你们干吗那么惶恐?”他笑得十分逍遥,顿一顿又道,“人人都来得,却独见不得我来。

” “你不是移民了么?几时回来的?”翩翩亲昵地捶他,不料被他一把攥住,继而轻轻一吻手背,一本正经道,“舍不得你们呢,自然回来了!”又转向紧那罗,“这么久没见,你益发出挑得漂亮了——说吧,有多少男子为你心碎而亡?” 紧那罗被他逗得笑将起来,冰霜美人的神情立即溶化,却又流露一丝幽怨,“油嘴滑舌的劲头一点没改,我们两个月前才在斯里兰卡见过面——早忘了吧?倒有脸说这么久没见?” 只见他稍一窘,立即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两个月也足够长,没听古人说;‘窈窕淑女,晤寐求之,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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