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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真凶(5/5)

密麻麻排在一起的金属外壳反射着令人心悸的死亡之光，被地面上鲜活的生命引诱得急不可耐，但那些刀锋也许永远都无法找到目标了。

它们将和自己的主人一起，被永远掩埋在这座也许是九州历史上最惊人、最不可思议却也最不为人知的宏伟地下城中，在征服九州的狂热梦想中慢慢化为尘埃。

君无行晕厥了片刻，慢慢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地面上。

脚下不断能感受到剧烈的震颤，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那是地下城在崩塌，在被彻底地埋葬。

看看周围，居然有至少上千名人类的士兵立在那里，也许是被雷冰那个羽人朋友带来的吧。

&ldquo兵力倒是不少，&rdquo君无行自言自语，&ldquo幸好没碰上机锋甲，不然就是一盘菜。

&rdquo 身旁的邱韵默不作声，扶着他站起来。

君无行慢吞吞地拍拍屁股上的尘土：&ldquo&lsquo无限之空&rsquo这一招威力太大了，我学成之后一次都没用过，都不敢肯定自己能控制自如，幸好没出岔子。

现在退还发软呢。

&rdquo 邱韵叹了口气：&ldquo你没有中我的毒，是因为你早有防备，是不是？你早猜到了我的真实身份，是不是？&rdquo &ldquo在塔颜部落时，我见到星相师们的墓碑上有一些奇怪的图案，&rdquo君无行答非所问，&ldquo大嘴哈斯向我解释，那些都是古老的河络象形文字，其中一个很像盘膝而坐的图案代表女性。

&rdquo &ldquo但是那个图案我曾经见过，&rdquo君无行语声低沉，带着说不出的失望和伤悲，&ldquo王川，我那个被火烧死的河络朋友，临死时把自己的尸体弯曲成了那样。

我原本以为那是他练功的姿势，听了哈斯的话我才明白，他是在提醒我：杀死他的是个女人。

而我和王川共同都认识的女人只有一个&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揭穿我？&rdquo邱韵低声问。

&ldquo因为我不明白你想要干什么，&rdquo君无行回答，&ldquo你刚才说路上没机会下手，那只是骗德罗的谎话。

这一路上，你至少有七八次机会可以置我于死地，至少在塔颜部落和那些秘术师动手时，如果你不出手，我就死定了。

但你没有。

&rdquo 他继续说：&ldquo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你一定是觉得，光带回我的死讯，并不足以保证你见到黎耀。

然而我始终在调查黎耀，你觉得与其杀了我，不如利用我和你一起联手对付他。

你我都是绝对聪明的人，合我们两人的智慧，或许才能有真正的机会。

&rdquo &ldquo你说的半点也不错。

&rdquo邱韵紧咬着嘴唇。

&ldquo利用我没有关系，我是心甘情愿的，不会怪你，&rdquo君无行说，&ldquo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我的朋友？&rdquo &ldquo因为仇恨，&rdquo邱韵目中含泪，&ldquo你是一个太过随性的人，虽然智慧超群、胆识过人，却很有可能因为任何一点小事而放弃自己的目标。

还记得你我原本打算分道扬镳的那天晚上吗？我说与你分手，只是欲擒故纵而已，原本用一个别的借口和你同行就行了。

但你仅仅因为不能和一个你喜欢的女孩同行，就那么消沉颓废，我实在不能放心。

所以&hellip&hellip&rdquo 君无行慢慢坐在地上，喃喃地说：&ldquo难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rdquo &ldquo不，杀人的是我！&rdquo邱韵说，&ldquo我这一生杀的人本已经太多，只是不甘心死在别人手里。

但你如果要替他们报仇的话&hellip&hellip我无怨无悔。

&rdquo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ldquo我骗了你很多，但我曾告诉你的我的那些过去&hellip&hellip都是真的，只不过都发生在我成为杀手秋余之前。

正因为那些经历，我才决意从此心中不再有半分感情，做一个真正冷酷的人，让所有人都害怕我，不敢再来伤害我。

可我没想到我会遇见你&hellip&hellip&rdquo 她不再多说，拉过君无行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此时，君无行有二三十种谷玄秘术都可以轻易置她于死地。

他差一点真的狠心发招了，但掌心的温暖一点点传递过来，让他终于没有办法下手。

&ldquo你走吧，&rdquo他缓慢而坚决地抽回自己的手，&ldquo祝你好运。

&rdquo 他的目光滑开，看着那些人类四处查探以确认地下城是否已经彻底完蛋，定了定神，想起了那份带来了无穷祸患的推算命运的笔记，大概已经被深埋在石块和泥土之下，永远也不会现世了。

这或许是它最好的归宿吧。

把握未来的轨迹固然是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但这份诱惑的背后所隐藏的，却是凡人难以驾驭的。

他不想再用什么&ldquo会有人懂得如何使用它&rdquo这样的鬼话来欺骗自己，与其相信后世会有什么大智慧的能人来合理运用，不如永绝后患。

就让九州众生永远浑浑噩噩地活着吧，君无行想，那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处。

这时他看到了雷冰。

雷冰神气活现，正揪住那个刚才在危难中救了他们性命的羽人男子，劈面就是一记大耳光。

听着那一声脆响，耳光虽然打在别人脸上，君无行却禁不住觉得脸上一痛。

&ldquo你他妈的怎么还不死啊？&rdquo雷冰状若泼妇，大叫大嚷着，&ldquo那么长时间半点你的消息都没有，你想把老娘急死吗？&rdquo &ldquo来不及，&rdquo那个羽人说话很简短，&ldquo我现在来了。

&rdquo &ldquo你又怎么会和人类混在一起，还领着他们的军队来？&rdquo雷冰不依不挠。

&ldquo我有密令，&rdquo羽人回答，&ldquo人羽关系没你想象那么糟糕。

我们和南淮城主暗中合作，共同对付黎氏。

双方早都怀疑黎氏的野心。

&rdquo &ldquo那楚净风究竟是怎么回事？&rdquo &ldquo他是真叛徒，我是假刺杀，让黎氏生疑除掉他，&rdquo羽人和雷冰说起话来倒是真耐心，&ldquo宁州的关系网也被怀疑，都废了。

&rdquo 雷冰瞪大了眼睛：&ldquo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骗起人来比谁都厉害。

你还有什么是在骗我吗？&rdquo 羽人急忙摆手，磕磕巴巴地想要分辨点什么，但半句话都没说出来，他就整个人僵住了，好似中了石化咒。

雷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君无行远远看着这一幕，终于忍不住笑了。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漫漫长夜中，他揭穿了一个绵延近二十年的巨大阴谋，阻止了一场足以毁灭宛州的灾难，亲眼目睹并亲身经历了那么多的杀戮、死亡、阴谋、背叛、伤痛、失去，此时再看到这样温情的场面，实在能让他的心里略略得到一丝安慰。

四&ldquo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她？&rdquo雷冰问。

&ldquo黎耀还真是挺不错的，为了对得起她死去的兄弟，居然决定真正接手家族业务，重振黎氏。

虽然他们累积的资本没了，但只要人在，一样能东山再起。

&rdquo &ldquo是啊，从此以后，黎氏也许能真的走上&lsquo不当官，不做贼&rsquo的道路了，&rdquo雷冰说，&ldquo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她？&rdquo &ldquo你的祖父也可以恢复名誉了，我估摸着羽皇肯定得给你家一个更大的爵位来补偿，以后我要是缺钱花，就到你家门口要饭去。

&rdquo &ldquo关我什么事？谁稀罕羽皇给的什么鸟爵位？只要爷爷的名誉恢复了，我就没什么别的想法了，&rdquo雷冰说，&ldquo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她？&rdquo &ldquo有空的话，我还得去一趟越州，把整个事件的详细经过都告诉塔颜部落的人。

我想，他们以后也别再研究星相了，老老实实地抡锤子吧。

&rdquo &ldquo那更不管我的事，&rdquo雷冰说，&ldquo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她？&rdquo &ldquo你们也真是的，何必把那种宝贵的算法给烧掉呢？算法本身没有错，错的只是运用他的人而已。

如果我这样的人才能掌握命运之算&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闭嘴吧，口是心非，我还不知道你？也就是我们一帮子人都同意把它毁掉你才唧唧歪歪，要是换了只有你一个，你动手点火保证比我们快，&rdquo雷冰说，&ldquo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她？&rdquo &ldquo我看这位纬兄老实忠厚，没什么花花肠子，栽在你手里，日后只怕少不得有大大的苦头要吃&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别老打岔！&rdquo雷冰红着脸嚷嚷起来，&ldquo我问了你十七八遍了，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她？&rdquo &ldquo分明只有三四遍，&rdquo君无行嘀咕着，&ldquo老子算学虽然差，这个数总还数的清。

找她干什么？杀了她为我的朋友们报仇？&rdquo 雷冰哼了一声：&ldquo君无行，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真性情的人，为什么非要欺骗自己？你满脑子都想着她，以为我看不出来？&rdquo &ldquo我是在想着她，&rdquo君无行叹气，&ldquo可是想也没用。

她毕竟杀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放屁！&rdquo雷冰凶悍地吼了一声，静立在一旁的纬苍然没来由地抖了一下。

雷冰一把揪住君无行的衣领：&ldquo我问你，死了的人能活过来吗？&rdquo &ldquo当然不能。

&rdquo君无行苦笑一声。

&ldquo既然人已经死了，没办法再活过来了，你为什么要让死人阻挡活人的幸福？你在世间活得像个孤魂野鬼，你死去的朋友们就会觉得你对得起他们了？&rdquo雷冰咬牙切齿，&ldquo你的脑袋根本就是一锅浆糊！&rdquo 君无行没有回话。

他凝视着慢慢坠落的夕阳，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转身走开。

&ldquo喂，你去哪儿？&rdquo雷冰叫他。

&ldquo找个地方大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买几身干净衣服。

&rdquo &ldquo敢情我说了那么多话就把你说饿了？&rdquo雷冰鼻子都气歪了。

&ldquo我得吃饱喝足谁好了才能上路啊，&rdquo君无行头也不回地说，&ldquo找人这行累着呢，你又不是没找过。

&rdquo 雷冰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但她很快喊道：&ldquo笨蛋！九州那么大，你找到胡子都白了也未必找得到啊！&rdquo 君无行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ldquo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有什么办法把她给我变出来么？&rdquo 雷冰摇摇头：&ldquo我刚才就说了，你的脑子真是一锅浆糊。

邱韵虽然决意不再做杀手了，但是以前那些为她传递信息的渠道都还在。

如果有人委托她杀掉一个叫君无行的人&hellip&hellip你觉得她会不会赶过来提醒你注意呢？当然你要觉得人家对你连这一点情意都不存在了，就算我没说好了。

&rdquo 君无行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长叹一声：&ldquo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了。

&rdquo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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