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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了,直点头说:“这样好,在咱村里,像你这个年纪的男人还是壮劳力呢,你看谁待在家里不干活了?”叶守信被金甜甜同志耳提面命了一番,拿着聘书就去自行车总厂报到了。
等他在新环境里安顿下来,拿到了每月6块钱的通勤和10块钱的伙食补助,又挑出三个技术水平还可以的六级工,感觉有望完成培养任务,这才敢动那张电视机票,去百货商店购买电视机。
吴玉琢拥有丰富的看电视经验,被她姥爷喊上一起去了商店。
同行的还有麦多和起球。
“你们好好挑一挑啊!这玩意不便宜,咱得挑一台最好的回去!”起球抻着脖子往柜台里张望,“爷,电视机都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型号的,有啥可挑的?”“那也得挑!”叶守信心疼地攥着一大把大团结,“一台电视机四百多块呢,别买了残次品回去!”他让售货员开了票,交了430块钱,让三个孩子对着电视机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还插上电源试看了一会儿,惹得排队的人连声抱怨。
吴玉琢对后面几个顾客说:“大家别急呀,电视机容易出故障,要是回家才发现问题,那多麻烦啊!尽量都在商店试好,不差这几分钟的时间。
”她这番话说得在理,排在她后面的女同志说:“那一会儿我也得插电试试。
”祖孙四人买了电视机,喜气洋洋地搬回军工大院。
电视机甫一在楼里露面,便立即引起了轰动。
“老叶主任,你家买电视机了呀!从哪弄来的票?”“呵呵呵,我去自行车厂当技术顾问,市里给的奖励。
”“哎呀,技术大拿就是不一样!”一群人奉承着红光满面的老叶,一起挤进了叶家看热闹。
……叶满枝和吴峥嵘提着西瓜回娘家时,家里已经挤得无处落脚了。
连门口都围着好几个孩子。
落地摇头扇在屋里呼呼地吹着,金甜甜同志的眼神和耳朵都不好,被安排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正指挥着常月娥和沈亮妹为邻居们倒水喝。
屋里的笑闹声不断,一直等到六点半,电视节目正式播出,大家才终于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息盯着荧光屏上的黑白画面。
吴峥嵘将西瓜交给丈母娘,便拉着叶来芽先离开了。
走出楼栋口,还能听到楼上电视机的声音。
叶满枝往楼上瞥了一眼,“哎呀”一声说:“把有言落下了!”“她都那么大了,一会儿让她自己回家。
”“要不咱看会儿电视再回去吧?”叶满枝其实也是喜欢看电视的。
“那么小的屏幕,那么多的人,有什么可看的?”吴峥嵘拉上她就走,“电影院有四部新电影上映,今天正好有时间去看看。
”电影院常年播放“老三战”和革命样板戏,他俩已经好几年没进过电影院了。
今年终于又有为工农兵献礼的国产故事片上映,夫妻俩早就说过找时间去看看。
今天没有跟屁虫吴玉琢跟着,时机正合适。
好几年没进过电影院,叶满枝心里还挺期待的,两人相携来到最近的电影院,买了两张《艳阳天》的票。
吴峥嵘按照以前的观影习惯,给她买了瓶橘子汽水,买了一小包瓜子,瞧见有卖爆米花的,又带了一茶缸爆米花。
叶满枝眼里带着笑,小声调侃:“吴所太阔气啦,麦多要是有你一半的大方,也不至于追人家姑娘大半年都追不上。
”吴峥嵘心安理得接受了媳妇的夸奖,一本正经道:“现成的成功经验摆在面前,让麦多跟他小姑父多学学。
”“哈哈哈,”叶满枝拉着他进放映厅,“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电影院上映了好几部故事片,让夫妻俩甩开闺女,接连看了好几天电影。
叶满枝心情好,在单位也格外好说话。
她提出了“大战一百天”的口号以后,各位局长都分到了跟班任务。
作为局长,她主动接了两个未完工的固定资产投资项目。
一个是滨江酵母厂的柠檬酸项目,另一个是滨江缝纫机厂的“工业缝纫机生产线”。
两个项目她兼顾不过来,于是就将柠檬酸交给了陈特冶。
陈特冶头大地说:“这不是给副局长的任务吗?我只是个科长,应该轮不到我吧?”“你还能一辈子当科长啊?不做出点突出成绩,怎么从那么多科长中脱颖而出?”叶满枝将资料塞给他,“越难的工作,越能看出你的能力。
当初咱上大学的时候,你还是小高炉的炉长呢。
炼钢都没问题,一个柠檬酸车间算啥?”柠檬酸是食品工业中非常重要的一款酸味剂,在化学工业和医药工业中的用途也很广泛。
但以前长期依赖进口,最近几年才走上自给的道路。
叶满枝觉得市里有人能看到柠檬酸的前景,尽快上马柠檬酸项目,还挺有眼光的。
就是不知道为啥,四年时间过去了,竟然还没投产!陈特冶上大学的时候爱钻营,学习成绩也不咋地,但工作能力还是有的。
这种收拾烂摊子的活,最适合这种长袖善舞的人。
叶满枝不由分说,将柠檬酸项目交给他,让他务必在三个月内完成任务,自己则去收拾另一个烂摊子了。
她带着奚迎春,在自行车棚开锁的时候,身后有“嘀嘀”的喇叭声传来。
叶满枝回望过去,笑道:“雷局,出去呀?”雷万元从吉普车后窗探出头来,问:“去哪?捎你一段路。
”“去缝纫机厂调研。
”“上来吧,我去农机厂那边,正好能带你过去。
”重工业有严重污染,一般都放在远离城市的地方。
缝纫机虽然被划拨到了轻工业,可是缝纫机铸造和零件热处理的时候,需要用到冲天炉,三废污染比较严重,所以厂址就选在了重工业区。
与滨江二机厂、农机厂、自行车厂等好几家工厂是邻居。
叶满枝没跟他客气,收起自行车钥匙,就带着秘书上车了。
“雷局,这车是你们局里买的还是跟企业借的?”“买的,”雷万元在机关工作好几年,但讲话还是直脾气,“我本来想跟企业借辆车用用就算了,但是借上几天还行,时间长了,那些厂办主任就总是拐弯抹角跟我要车。
我一寻思,不受这个窝囊气了,索性就买辆二手车用着。
”叶满枝给他竖个大拇指:“大气!我们轻工业局也买车了,不过是十辆自行车。
”大家都在一个楼里办公,人家第一工业局买了一辆二手吉普车。
而她呢,大手一挥,买了十辆自行车!唉,小门小户出来的,这眼界和气魄就是比不上人家呀!她羡慕地在车座上摸了摸,只能安慰自己,汽车只有几个局领导能用,一旦开出去了,其他人就用不上。
但是十辆自行车多实惠啊!无论谁有事,都可以骑车出去,互不耽误!叶满枝又瞅瞅前面的司机,嫉妒地想,虽说雷万元只管着14家企业,但这14家企业都是从中央下放到地方的重工厂。
14家的产值快赶得上100家轻工企业了。
还得是重工业赚钱呀!雷万元向来信奉闷声发大财,低调不挨打,这次给局里买辆二手车,确实有点太高调了。
他轻咳一声解释说:“重工厂都在郊区,要是骑车去工厂调研,我这脚底板得磨出火星子来。
农机厂的问题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我们总得出城,没办法才买了辆旧车。
”叶满枝也听说过滨江农机厂的问题,农机嘛,支援工业建设的。
但是前十几年效益挺好。
去年开始不知道咋回事出现了亏损,雷万元最近几个月总往农机厂那边跑。
叶满枝理解地颔首,与对方闲聊了一路,汽车开到缝纫机厂门口,便道谢下车了。
……在门卫室给厂部打了电话,结果等了二十多分钟都没人来接应。
叶满枝问:“迎春,来之前通知过缝纫机厂了吧?”“通知了,”奚迎春的面色不太好看,“我给他们厂办主任打的电话。
”两人又等了十多分钟,才等到匆忙跑出来迎接的人。
来人不是革委主任,而是副主任。
周靖连声赔罪道:“叶局,实在是对不住,厂里昨天接到通知,本来已经做好接待准备了,但是刚才突然闹了点乱子,一忙起来就把这一茬忘了。
”叶满枝神色不变地哦了一声:“厂里出什么事了?”“咳咳,”周靖不自在地轻咳道,“今天中午自行车厂的杨保业来了,我们留杨主任在厂里吃饭,结果杨主任喝多了,把我们唐主任给打了……”叶满枝:“……” 这个发展过于离谱。
“唐主任现在怎么样了?要不我改天再来?”“不用不用,唐主任已经缓过来了,特意让我来请叶局进去呢。
”叶满枝心说,好不容易从城里出来一趟,要是就这样回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她一下午的时间?她总觉得这件事古里古怪的,她刚要上门整顿没完成的固定资产投资,唐占山就跟自行车厂的杨保业打了起来,事情没有这么巧的吧?两个大厂的一把手互殴,她干工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上。
这俩人给她唱双簧呢?叶满枝没再多说什么,先跟着周靖进厂看看情况再说。
一行人来到厂部门口,正巧碰上刚下楼迎出来的唐占山。
唐占山是很有风度的企业领导,浑身都透着春风得意。
滨江缝纫机厂红火了十多年,产品一直供不应求。
尤其是1966年,新款缝纫机在全国36家同行业企业评比中夺得第一以后,缝纫机厂在滨江轻工行业中的地位就非同一般了。
等闲领导上门,唐占山是不会亲自出面接待的。
叶满枝往他端正的脸上打量几眼,下巴上似乎还留有没擦干净的暗红血迹,不知是血痂还是沾上的鼻血。
如此看来,他还真的受伤了?唐占山跟叶满枝握手赔罪,那套说辞与周靖的如出一辙。
叶满枝是带着任务上门的,懒得追究他挨揍的原因,随口关心几句就说:“唐主任,像缝纫机厂这样的好学生,原本是最不需要我操心的,但是你们那个‘工业缝纫机生产线’到底是怎么回事?1970年投资的,怎么到了今年还没正式使用?”缝纫机、自行车和手表是滨江轻工业的三巨头。
光是缝纫机的年产值就能达到八千多万,单一产品的产值占了轻工业总产值的3%。
在电视机异军突起之前,缝纫机常年排在全市轻工行业的第一名。
无论哪个领导上任,都要来缝纫机厂参观考察,然后把缝纫机厂夸出花来。
唐占山一边带着她前往厂区,一边解释说:“叶局,要是能尽快投产,我当然也想把生产线赶紧置办起来,关键是资金不足呀。
这条生产线是由市里投资的,总共510万,但是五百多万不是一次性拨给我们的,而是根据工程进度,一段一段地拨款。
”叶满枝问:“市里已经拨款多少了?”“400万吧,”唐占山观察着四周,低声说,“以前这个项目由市革委的赵副主任负责,拨款本来就不及时,每次都要等到揭不开锅了,才给我们拨个三四十万,结果今年他一调任,连这三四十万都没有。
市领导干脆就不提拨款这一茬了!”听说赵副主任倒台,与面前这位叶局长有些关系。
消息传得影影绰绰的,他也分不清真假。
但是提一提赵副主任的事情,有助于让叶满枝理解他们这个项目的艰难。
姓赵的不是啥好东西,而接替他的那个彭静云也不咋地。
工程进度完成七成了,却不肯给缝纫机厂拨款。
那不就是打着让企业出资完成剩余建设的主意?可是,这条生产线是为了生产工业缝纫机的,与厂里主营的家用缝纫机不是一码事。
要不是市领导一力要求上马这个项目,他根本就不想搞什么工业缝纫机。
当初市里说好了会全额拨款,现在却想让企业填补窟窿,凭啥?叶满枝早知道工程进度过慢,与资金有关系。
市财政的账面上肯定是有钱的,但滨江的支柱产业是重工业,大部分固定资产投资都放在那边。
市里成立了轻工业局,并不代表轻工业比重工业受重视。
与彭静云接触过几次,叶满枝多少能看出点她的个人倾向主要发展重工业,兼顾轻工业。
对轻工业的态度是,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最常用的词就是“自力更生”。
叶满枝才离开企业不久,理解唐占山的恼怒。
可是,站在她的立场上看,市财政已经投资四百多万,眼瞅着就能收尾投产,她总不能让项目流产吧?叶满枝笑着说:“与市领导赌气,对缝纫机厂没什么好处。
以缝纫机厂的体量来看,一百多万还是拿得出来的,与其将项目搁置下来,不如尽快投产,别管是工业缝纫机还是家用缝纫机,这不都是缝纫机厂的资产嘛。
”“呵呵。
”唐占山不冷不热道,“叶局,不是我搪塞你,缝纫机厂最近是真的拿不出这笔钱。
”他将叶满枝请去一个车间,带她参观了“漆后机壳精加工自动线”。
“这条生产线,单班生产能达到400-500只,已经用了四年。
”唐占山说,“厂里打算再上三套这样的生产线,扩大家用缝纫机的生产规模。
所以,工业缝纫机那边暂时就兼顾不到了。
”叶满枝仔细观察着这套超大规模生产线,整间厂房都被占满了,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
她疑惑道:“你们厂还有空间安置三套这样的生产线?”“没有了,所以要在附近申请一块地皮,盖一栋三层高的装配大楼。
”叶满枝感叹:“这个项目的规模不小啊,光是盖楼就得投入上百万了。
”如果能顺利扩大规模,缝纫机厂的产值也许可以翻倍。
轻工业局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唐占山面上带出几分傲慢神色,“规模确实不小,全靠我们厂自己投资的话,负担比较重。
所以,我们的第二套方案,是将隔壁的自行车三厂合并过来,他们厂这几年的效益一般,不如转产缝纫机。
要是能省下盖楼的钱,就能将这笔钱拿去填补工业缝纫机的生产线了。
”这位叶局长刚搞了一个食品工业小区项目。
他仔细研究过那个方案,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能整合资源,促进行业协作。
唐占山觉得,叶满枝应该能理解他想要合并自行车厂的用意。
他俩的工作思路还是有些相似的,曙光厂不是也合并过其他工厂吗?闻言,叶满枝一时没吱声,对方这是摆明了想跟市里谈条件了。
若想让缝纫机厂出资完成工业缝纫机生产线,就得把自行车三厂合并给他。
可是,自行车厂也是归轻工业局管理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把好好的自行车厂合并过去,算是怎么回事?她瞄一眼对方下巴上的血迹。
难怪会挨揍呢,唐占山这是活该啊! 第237章吴峥嵘:吃了价值125块的鸡蛋 叶满枝这些年接触过的企业领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鼻孔朝天的大有人在。
远的不说,就说与曙光厂往来最多的滨江钢厂,那革委主任就是手腕强硬、姿态傲慢的。
叶满枝与这样的人打过六七年的交道,其实早就习惯了。
国营大厂嘛,效益好,人数多,配套设施齐全,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小社会。
关键是产品供不应求,每天都有采购员在厂门口排队。
在曙光牌电视机成为行业第一以后,叶满枝也体会过这种滋味。
所以,她对这些傲慢的土皇帝是能够理解和容忍的。
滨江缝纫机厂红火了十几年,期间合并了五十多家公私合营小厂和合作社,如今靠着它生存的零件厂就有十多家,唐占山长期被人奉承着,态度倨傲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是,傲也得有个限度吧?自行车三厂同样是市属企业,那是你想合并就能合并的?唐占山不是没脑子的人,一看叶满枝的表情就知道她不高兴了。
他及时解释说:“叶局,你别误会,合并工厂这么重要的事,当然得市里点头才行。
我不过是为厂里的业务着急,有了这样的念头就想跟老杨合计合计。
要是双方都愿意,到了市里也能减少一些阻力。
”“哦,”叶满枝似笑非笑地问,“那杨主任是什么意思?”自行车总厂和缝纫机厂都是副处级单位。
而自行车三厂属于分厂,就像滨江第一食品厂的分厂一样,一把手只是正科级干部。
可是,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人家在三厂当一把手,当得好好的,兴许再有几年还会有机会调任总厂当一把手。
人家为啥要来缝纫机厂当个副主任?唐占山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子说:“这不是着急的事,老杨需要时间考虑。
”他鼻腔里那股酸意还没彻底褪去呢。
老杨没同意也没拒绝,但是吃午饭的时候喝了一斤多的白酒,走路都踉跄了。
他伸手去扶,被对方甩开了胳膊。
原以为老杨是无心的,结果那姓杨的借着酒劲儿,扯住他的衣领子,一边酒气熏熏地嘟哝“何建军你个狗东西”,一边将大脑门狠狠撞上他的鼻子。
唐占山被这一下撞得眼前发黑,当场就有鼻血流了出来。
其他人也让杨保业这一出弄懵了,愣愣地在旁边傻看着。
然后杨保业又用大脑门往他鼻子上撞了三四下。
等到大家将人拉开时,唐占山和杨保业的脸上双双带着血。
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这俩人互殴了。
而实情则是,唐占山的血是他自己的,杨保业的血是唐占山的。
姓杨的除了脑门有点红,屁事没有!杨保业的秘书焦急解释说,何建军是杨主任的小舅子,平时没少惹麻烦。
杨主任每次喝多了都痛骂何建军,好几次都认错了人,并不是针对唐占山的。
这事熟悉的人都知道,可以随便打听。
唐占山能信他就有鬼了!他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鼻子,对叶满枝说:“叶局,甭管是合并自行车三厂,还是新建装配大楼,对我们来说都可以。
因为产能不足,滨江缝纫机行业的发展已经被耽误了。
”他这番话绝对是大实话。
缝纫机厂瞧着红火,但是产量远不及上海那边。
滨江生产的银燕牌缝纫机只能满足内销市场,很少能拿到出口订单。
因着产能不足,缝纫机厂错过了不少发展机会。
厂里今年终于下定决心,扩大家用缝纫机的规模了,只要将产能提上来,他们也能从上面拿到出口订单。
生产规模扩大以后,产值会有大幅提高,这正是市里想看到的。
因此,唐占山傲有傲的资本,他敢笃定,即使他梗着脖子不给工业缝纫机出资,市领导仍然会站在他这边。
家用缝纫机比工业缝纫机的市场广阔多了,这才是实打实的成绩!*叶满枝只调研,不表态。
但是从缝纫机厂回去以后,她还是忍不住跟吴峥嵘吐槽,“那个唐占山太鬼了!鬼精鬼精的!”“缝纫机厂的规模不小吧?”吴峥嵘走在她身边,与路过的熟人点头招呼后,接着说,“庸才不可能把持缝纫机厂那么多年。
”“那倒是,总厂、分厂加起来有三千多人,银燕牌缝纫机是滨江为数不多畅销全国的轻工业品,也算是名牌了。
”唐占山以前是车间主任,后来是副厂长,如今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也坐了五年。
这样的一把手,不但受市领导的信任,还能掌控厂里的局面。
像王造福那样只有小聪明的人的确干不长。
“他肯定已经听说局里要‘大战100天’的消息了,知道我着急完成项目收尾,想趁机跟我谈条件呢!”叶满枝在企业的时候,也没少跟领导耍这种小心眼,可是位置调换以后,她心里就没那么爽快啦!缝纫机厂计划再上三套生产线,提高产量,于她而言当然是好事。
在这方面,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
企业自力更生扩大规模,不用局里出技改资金,她愿意举双手赞成。
就是提出的条件让她不太能接受。
自行车三厂效益一般,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她查过三厂的资料,三厂自打成立以来,就没赚过什么大钱。
这家工厂是生产特种车的,比如轮椅、单轮车、杂技车,另外还有一种供给部队的军用自行车,负重可以达到400斤以上,有挂架和肩推助力杆,专供山区作战使用。
要是真把这样一家工厂合并给缝纫机厂,叶满枝还挺舍不得的。
不为别的,只为它有生产军需品的资质和经验。
以后军方要是再有这方面的订单,自行车三厂可以努力争取一下。
吴峥嵘对缝纫机不了解,但市场行情还是看得清的,“三转一响流行了二十年,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了吧?缝纫机厂新上三条生产线,生产那么多缝纫机,真能有市场?”“有。
”叶满枝斩钉截铁道,“除了出口市场,农村市场也挺广阔的。
”农村的流行趋势要比城里晚几年。
她结婚的时候,城里流行七十二条腿,而农村普遍是三十六条腿。
等到城里追逐三转一响的时候,农村开始流行七十二条腿。
如今城里不少年轻人结婚要买电视机、电风扇了,农村也开始要三转一响了。
她最近跟金甜甜老同志聊闲篇儿,聊到过村里的情况。
她老家属于条件还不错的农村,但是整个大队只有五辆自行车、四台缝纫机,收音机相对多一些,那也不超过十台。
缝纫机扩大生产规模,降低成本以后,在农村还是很有市场的。
两人并肩在大院里散步,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院门口。
叶满枝低声跟他商量,“要不去射击俱乐部打几枪吧?”吴峥嵘没意见,刚答应下来,就迎面碰上了隔壁的柳振芳。
“振芳嫂子刚下班呀?”作为家庭外交大使,叶满枝率先与邻居打招呼。
“嗯,刚回来。
”柳振芳拉着她问,“小叶,你家那几只鸡处理了吗?”“怎么处理啊?”叶满枝不解地问,“听说市里正式发文了,城市里不让饲养家禽。
”柳振芳担忧道,“以前虽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但谁也没明确说城里不许养鸡。
如今正式出文件了,估计这鸡是彻底养不成了。
”叶满枝笑道:“不让养就不养呗,没有鸡蛋,不是还有鸡肉吃嘛。
”她家小吴饲养员养了两只小母鸡,每天捡俩鸡蛋。
为了支持闺女长成大高个儿,她跟吴峥嵘很少吃家里的鸡蛋。
每天俩鸡蛋全给小吴饲养员吃了。
叶满枝用余光瞟了吴峥嵘一眼,果然瞥见他那张俊脸上满是愉悦。
她心说,这回好了,吴大博士不但不用忍受鸡屎味,还可以吃鸡肉了!然而,与这两口子的轻松不同,柳振芳心里满是忧愁。
她家四个孩子,老大当了兵,老二毕业那年城里乱糟糟没赶上征兵,去生产队插队了。
当兵的不用她操心,但是家里每月得给老二贴补点钱和粮票肉票。
如今家里只剩老三和老四,老三周墨是个大小伙子,整天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那肚子根本就填不满,无论吃多少东西,还瘦得像个麻秆。
老四周伊与隔壁的有言同岁,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家有言每天都吃鸡蛋补充营养,她能不让自家闺女吃吗?肉票贴补了老二,家里这俩全指着她养的那一窝小母鸡补充营养呢!城里要是真的不让养鸡了,那她每月买鸡蛋的开销又是一大笔。
柳振芳在心里算着账,推开自家大门的时候,发现老周正蹲在地上组装什么机器。
她没好气地在对方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回家也不知道帮我干点活,整天就鼓捣你那些没用的!”周所被骂得莫名其妙:“菜地里的菜都拔出来了,也洗好了,还让我干啥啊?”“……”柳振芳挑剔道,“你就不能跟人家吴所学学?我刚才碰见隔壁的两口子了,人家吴所陪小叶在院儿里散步呢!你啥时候陪我散过步?”“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散什么步啊?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周所有理有据道,“吴峥嵘那媳妇比他小,他要是不哄着点,那日子能和谐吗?咱们是年纪相当的夫妻,少年夫妻老来伴,这样就挺好!”“现在都不愿意陪我出门散步,等我老了还能指望你干啥?”柳振芳拿着大葱叶子在他背上甩了一记,“我跟你年纪相当,就活该什么也没有呀?”周所被她这把无名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在心里埋怨吴峥嵘带坏风气。
要散步就出去散步,在大院里瞎溜达啥?这不是影响其他同志的家庭关系嘛!*叶满枝和吴峥嵘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寻常散个步,就能影响邻居的夫妻关系了。
打完两盒子弹以后,两人心里都松快了不少。
叶满枝刚去新单位几个月,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而吴峥嵘自打当上正所长,工作就没舒心过。
与大多数科研单位一样,他们的科研经费也被大幅腰斩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他有再多抱负,也要对现实低头。
这些年新项目无法上马,一直围绕以前的旧项目炒冷饭,搞深度挖掘。
虽说成绩还可以,但是与吴峥嵘的心理预期相去甚远,他能满意就有鬼了。
叶来芽在工作上遇到的问题可以分享给他,但研究所的工作性质特殊,他只能独自消化负面情绪。
叶满枝放下汽枪,笑着问:“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吧?”“嗯,我心情一直挺好的。
”“少扯了,”叶满枝瞥他一眼,“连有言都看出你心情不好了。
”她自己工作忙,其实没察觉出吴所的情绪变化。
但吴玉琢是她爸的漏风小棉袄,稍有风吹草动就被她发现了,比天气预报还准呢。
今天去上学之前,特意叮嘱她哄哄吴所长,关心一下科研人员的心理健康问题。
小棉袄的关心,让老父亲很受用。
而吴峥嵘对人好的最直接方式就是给对方花钱。
将汽枪还回去,他轻描淡写道:“孩子在外面没有手表不方便,这周去商店给她买块手表吧。
”叶满枝:“……” 手表在成年人之间还没普及呢,谁家中学生戴手表啊?去一次射击俱乐部,让三个人受益。
只隔两天,叶满枝就给闺女买了一块上海牌坤表。
吴玉琢完全没想到不年不节的,自己居然能得到一块手表!这可是手表呀!大院的同龄人中,只有那些浑小子有手表,而且是偷戴大人的。
她眼里难掩惊喜,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妈妈,这手表真是给我的呀?”“嗯,”叶满枝没居功,“你爸的提议,我选的款式,看看喜欢不。
”吴玉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喜欢喜欢!”她搂着妈妈亲香了一会儿,又把自己的煮鸡蛋分给亲爹一个。
城里马上就不让养鸡了,自家下的鸡蛋吃一个少一个,可珍贵啦!吴峥嵘没客气,两口就把那只价值125块的鸡蛋吃了。
……叶满枝给闺女买了手表,但心思还放在缝纫机上。
再去局里上班的时候,她被副局长何必能找上了门。
“叶局,我听说缝纫机厂想合并自行车三厂,有这么回事吗?”“那是缝纫机厂一厢情愿的,”叶满枝摆手说,“我不赞成将自行车三厂合并过去。
”“对啊,这不是瞎扯吗?自行车三厂的效益没有缝纫机厂好,但也没到亏损的地步,没必要合并。
”自行车是紧俏产品,但滨江的自行车产量其实并没那么高。
照着上海的永久、凤凰,还有天津的飞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不跟这些名牌相比的话,滨江自行车的产量,在省内还是很亮眼的。
叶满枝答得很干脆,让对方放心,又亲自将这个大能耐送出了办公室。
等人离开以后,她独自在屋里转圈圈,思考着缝纫机厂的问题要如何解决。
何必能常年在市革委工作,与企业领导熟识是必然的。
他能听到合并的风声,八成是被自行车厂的领导找上门求助了。
叶满枝的确不想动自行车厂。
为了提高缝纫机的产量,就把自行车业务划分出去,这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嘛!唐占山就是想借着她立下军令状的机会,从市里占便宜。
缝纫机厂掏出一百多万,不但要拿到工业缝纫机生产线,还得合并一家临近的工厂。
这人可太会找时机,太会占便宜了!叶满枝给自己泡了杯茶,反复思量着对策。
要想让工业缝纫机项目尽快收尾投产,目前看来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由轻工业局拨款,作为技改资金,拨给缝纫机厂完成剩余建设。
二是将这条生产线交给其他工厂,由其他厂出资完成后续建设。
企业上季度的利润已经上缴了,轻工业局这会儿其实是有资金可以调拨的。
但叶满枝不想把技改资金拨给缝纫机厂。
缝纫机厂资金充足,还没到需要上级拨款的地步,其他工厂比他们更需要技改资金。
再者,这次“大战一百天”的任务,由五个局长、副局长共同完成。
而大部分固定资产投资无法按时交付,都是被没钱闹的。
她是一把手,如果带头给企业拨款,那其他副局长索性也不用想办法了,大家都拨款,都走捷径呗。
是以,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叶满枝不会轻易给那些烂尾项目投钱。
她得逼一逼自己,也逼一逼几位副局长。
至于将工业缝纫机生产线交给其他工厂,叶满枝想着就叹了口气。
哎。
真那样干的话,就把人得罪死了。
从根儿上讲,这个项目本就该由市财政拨款,说好的全额投资又出尔反尔,五百多万的建设资金,像挤牙膏似的,挤了五年还没挤完,这是市里不占理。
缝纫机厂白忙了五年。
如果真把这个项目交给了其他厂,缝纫机厂的领导保不齐会被气晕过去。
叶满枝不想把事情做绝了。
……为了唐占山给她出的难题,叶满枝反复权衡了好几天。
实在是没有头绪,导致她每天下班都要去射击俱乐部打几枪。
然而,在她为缝纫机厂操心的时候,人家厂里却私下活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周一去市革委开会,她被彭静云在会后单独留了下来。
“缝纫机厂的同志来市里给我汇报过工作,他们厂想自行出资扩大生产规模的想法很好,市里还是要尽量支持的。
”叶满枝心头一跳,隐隐感觉不太妙。
唐占山不会真想把自行车三厂合并过去吧?怕什么来什么,只听彭静云说:“自行车三厂的情况我做过了解,在技术工艺上与缝纫机有重合的地方,但产值不太高,要是能让自行车三厂转产家用缝纫机,其实也是好事。
”叶满枝故作疑惑地问:“彭主任,您是想把自行车三厂变成另一个缝纫机厂吗?”彭静云默了默,单独成立新的缝纫机厂,或是并入滨江缝纫机厂,对她来说都一样。
可是,家用缝纫机生产线的扩建,是由缝纫机厂出资的,要是不将自行车厂合并进去,企业还会出钱吗?彭静云摇头说:“还不确定,很可能要将自行车三厂合并到缝纫机厂。
缝纫机厂拿出100万,把家用和工业缝纫机的项目都完成了,也算是一举两得。
”叶满枝心里有气,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她默默告诫自己,对面这个人不是夏竹筠,而是滨江市革命委员会的彭副主任。
彭副主任看重产值,一心想着在接管工业工作后,打个翻身仗。
所以,这个选择是在情理之中的。
叶满枝并没出言反对,她笑着说:“彭主任,这个情况有点出乎意料,轻工业局没准备,自行车厂那边兴许也会有意见。
主席同志时常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先回去组织人手论证一下可行性吧。
”“嗯,轻工业局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
”叶满枝告辞离开,刚走出大门就将唐占山臭骂了一通。
她担心将工业缝纫机生产线交给其他厂,会伤害缝纫机厂那些同志的感情。
掏心掏肺地帮他们想办法,结果人家背着她越级找市领导汇报工作了!她骑车回了局里,本来想给自行车三厂打电话说说这个情况的。
但是,话筒刚拿起来就被她放下了。
她径直去了一趟何必能的办公室,将情况告知了对方。
何必能的反应,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激烈,嘭一声拍上桌面。
“唐占山这是想干什么?还把轻工业局放在眼里吗?”他刚跟自行车三厂拍胸脯保证不会将两厂合并,这才几天就被打脸了?何必能常年与企业打交道,对这些企业领导的心思,不说摸透十分,但七八分总是有的。
很多企业领导都觉得他们这样的单位就是传声筒,即使来找轻工业局商量了,轻工业局也得向市领导汇报。
因此,有的企业自诩在市领导那里能说得上话,就经常绕开他们找市领导。
唐占山的情况他清楚,与市革委的周副主任走得很近。
这次的越级上报,八成就是报给周副主任的。
等到领导将工作安排下来,局里只有听招呼的份。
叶满枝跟他同仇敌忾,一起痛斥了唐占山。
但嘴上骂一骂不解气,她让大能耐跟自行车厂联络一下,给人家留出时间去市里跑动跑动。
而她自己则想着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
她不能被唐占山牵着鼻子走。
缝纫机厂想扩建就扩建,她懒得管。
但她最初的目的不能忘,之所以会关注缝纫机厂,是为了完成工业缝纫机生产线项目。
因此,解决那条生产线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叶满枝一面组织人手,论证两厂合并的可行性,一面想着工业缝纫机的着落。
没过几天,在机关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她端着饭盒坐到了雷万元对面。
“雷局,你啥时候还去农机厂那边?我搭个顺风车。
”“吃了午饭就过去,你下午跟我一起走吧。
”叶满枝笑着道谢,又关心地问:“农机厂的情况咋样?不好解决吗?”“哎,要是放在十多年前,农机厂是效益相当好的大单位。
那会儿以粮为纲,一切工作都围绕农业展开,农用设备是相当紧俏的。
但是现在哪个地区没有十家八家农机厂?有些农机设备在人家当地就能采购,用不着来滨江买了。
而滨江周边的生产队又消化不了这么多农机产品,这不就积压产品,出现亏损了吗?”叶满枝问:“没想过给农机厂转产吗?”“咋没想过,但是中央下放的农机厂并不是一家厂,而是七家厂。
农机总厂下面有七家分厂,即使转产也得一个一个来。
”叶满枝停下动作,认真地问:“雷局,我给你出个主意咋样?”“那敢情好,要是有好办法,你只管说。
”雷万元与叶满枝是老搭档,对她的能力心中有数。
“前几年,市里计划往缝纫机厂投资510万,新建工业缝纫机生产线。
但是这个项目搞了五年还没能完工,主要是后续资金跟不上,市财政和企业都不想出钱。
农机厂在技术上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有哪个厂愿意转产工业缝纫机,我可以跟市领导商量一下,让缝纫机厂将这条生产线让出来。
” 第238章叶满枝:问个经典难题 雷万元与叶满枝,可谓是同病相怜。
两人在同一栋楼里办公,一个是第一工业局的局长,另一个是轻工业局的局长。
顶头上司也是同一个人,都是分管工业的彭静云。
如果说彭静云对轻工业有十分重视,那对重工业的重视程度就有二十分了。
稍有风吹草动就能让彭主任亲自过问一番。
雷万元这个局长当得着实不轻松。
手下的十四家企业,任何一家出了问题,都够他喝一壶的。
这不嘛,滨江农机总厂出现亏损以后,他已经带人忙活小半年了。
叶满枝知道他的难处,笑着问:“雷局,这项目不错吧?给农机厂咋样?”雷万元沉吟一阵说:“五百多万的项目,不至于拖五年吧?”“呵呵,五年算啥,还有拖七八年的呢。
”叶满枝坦然道,“前几年连生产都停了,那项目停工不也是正常的嘛。
这条生产线已经完成七八成了,大概再投入120万左右就能完工。
”雷万元:“看来这120万要由接手的企业出资了。
”“那当然了,”叶满枝面不改色地哭穷,“轻工业局才成立几个月啊,一分钱要掰成两瓣花,哪有重工业财大气粗!”“……”“我虽然还不清楚农机厂的情况,但咱都是当过厂长的,厂里那点账咱都算得清。
农机总厂的账面上出现亏损,说明那七家分厂中,不只一家有问题。
保守估计,市里至少要帮两家分厂想办法转产吧?”雷万元点点头。
按照局里的计划,只保留两家分厂生产原来的农机产品,两家进行产品和技术升级,另外三家想办法转产其他产品。
叶满枝说:“以农机厂的规模,小打小闹生产五金零件太没意思。
既然已经转产了,那必然要生产资源紧缺、生产能力不足的短线产品。
这几年轻工行业的固定资产投入很少,所以每个项目都是精打细算过的,投资的全是新兴短线产品。
”“咱们省内几乎没有大规模生产工业缝纫机的企业,制衣厂使用的平缝机都是从上海调入的。
这条生产线投产以后,相当于填补了省内工业缝纫机的空白。
”雷万元笑了笑,直截了当道:“你先别吹牛,把那个工业缝纫机的资料拿给我看看再说。
”他俩是老搭档了,谁不知道谁啊!叶满枝能把七分的东西吹成十分,能把半死不活吹成活蹦乱跳。
睁眼说瞎话也是她工作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叶满枝卡壳一瞬,很快接话说,“行啊,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去。
不过,雷局,你可得尽快给我个准话。
我们局里搞‘大战100天’大会战呢,我要是在三个月内解决不了问题,那可就要在全局丢人了。
”“我明天就找人开会讨论。
”“别明天了,今天就讨论讨论吧。
”叶满枝催促道,“农机厂要是不成,我还得找其他满足转产条件的企业。
”*雷万元也为农机厂的问题烦心,他拿到资料以后没耽误工夫,当天就召集另外几个副局长开会研究了一下。
按照第一工业局最初的计划,要让其中一家生产1.5吨矿车的分厂,转产客车或微型汽车。
这笔投资不是小数目。
今年顶多能支持这一家分厂进行转产,另外两家要么等两年,要么生产汽车配件。
可是,叶满枝抛过来的这个缝纫机项目,只需要再拿120万!120万能让轻工业局和缝纫机厂扯皮好几个月,但是放在重工业这边还真不算啥。
只花一百来万就能解决问题,那还有啥可犹豫的。
“我觉得这事不成,”孙副局长反对道,“人家给块破布,咱就当了盖头,还用来娶媳妇,这不是擎等着让人看笑话吗?”“一百多万就能让农机厂转产,有什么可笑话的?”“呵呵,咱们花120万帮助工业缝纫机投产,但是最终的产值是算在轻工业局那边的,咱们局里忙前忙后,到头来白忙一场。
”“也不算是白忙一场,农机厂还是受益的。
”另一位副主任说。
但这事确实是自家这边吃点亏。
雷万元说:“轻工业局的叶满枝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即使咱们不同意,她也会跟市革委汇报……”这是一箭好几雕的事。
以彭静云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支持。
首先,让市里头疼的农机厂可以尽快转产。
其次,拖延了五年的工业缝纫机有望投产了。
第三,不耽误缝纫机厂扩大家用缝纫机的生产规模。
第四,自行车三厂也被保住了。
除了第一工业局和缝纫机厂吃点亏,其余几方,包括市革委在内,都是受益方。
刘副局长劝道:“120万不多不少,正好能让农机厂自己出资。
要是上马其他项目,那可就不止120万了,到时候八成又要指望咱们局里!农机厂的问题已经磨了几个月,依我看还是抓住这次机会吧。
”对啊,亏损的企业放在第一工业局是个包袱。
农机总厂出资120万,先把这个包袱甩出去,让其他分厂轻装上阵,是个不错的路子。
第一工业局在一楼的会议室里讨论着。
而楼上的另一个会议室中,叶满枝等人也在研究这件事。
与楼下的各执一词不同,轻工业局内部的口径相当一致。
五个局长全都赞成将生产线调拨给农机厂。
一方面,轻工业局没啥损失,还能白得一家农机厂。
另一方面,就俩字,解气!缝纫机厂的工作虽是由叶满枝对接的,可是唐占山办的这件事,算是打了轻工业局的脸。
他连局长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把四个副局长放在眼里吗?轻工业局刚成立几个月,正是定规矩的时候。
如果其他企业领导也有样学样,遇到麻烦就去市革委找领导撑腰,那还留着轻工业局有什么用?当传声筒吗?所以,这件事决不能轻拿轻放,必须得让唐占山长个记性!几个副局长原本各有各的小心思,这次遇上缝纫机厂闹出的幺蛾子,居然第一次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了。
叶满枝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效果。
内部达成一致后,她询问雷万元那边的进展。
然后,两个局的局长们一起开会,继而是两个局加上农机厂的同志共同开会,再之后又找了市革委的领导一起商量。
几方人马碰面讨论了好几次,就是没人记起最重要的一方滨江缝纫机厂。
等到唐占山听到消息的时候,工业缝纫机生产线的去向已经快有定论了。
唐占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着眼睛问:“你说啥?生产线给谁了?”“隔壁的农机五厂。
”周靖补充说,“还没正式通知,但是好像差不多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唐占山惊怒交加,“生产线在咱们厂五年,咱们出了多少人力物力?凭啥说转让就转让?”周靖说着话,不自觉就带出了埋怨。
“我早就说过,咱们厂挤一挤总能挤出100万,先把那生产线收尾,咱也早点开工。
”唐占山咬牙切齿道:“咱这五年是咋过的,你难道忘了?”赵副主任在位的时候,每次拨款只拨三五十万,他哪年不往市里跑好几趟要资金?虽说上面的领导换了人,可是他趁机跟市里谈谈条件,万一又能磨出钱来呢?即使磨不出钱来,能要来一家自行车三厂也不亏啊!周靖摆手说:“以前的事就别提了,领导哪能体谅咱的不容易!市里重视重工业,农机厂出了问题,正需要转产新产品,这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嘛!市领导肯定更愿意帮农机厂解决问题,而且我听说自行车厂的严国忠最近总往市里跑,不知给咱们上了多少眼药呢!”他们在市里有靠山,人家自行车厂也不是吃素的。
如果没有农机厂这一茬,市领导兴许会考虑将自行车三厂并入缝纫机厂。
可是,现在嘛,希望真的不大了。
直到此时,两人都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只以为是市领导想帮扶农机厂,又有自行车厂不愿意被合并,这才将生产线给了别人。
周靖心烦道:“咱要是往那生产线上投点钱,哪怕只有1万块呢,也不至于被人抢走了。
”那生产线是市财政全额出资的,即使只出了七成,那也是市里的。
这会儿人家说收回就能收回。
到嘴的鸭子飞了,唐占山丢不起这个人,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黑着脸起身说:“我去市里一趟,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唐占山去了市革委,但他没找彭静云,而是先去了一趟周副主任的办公室。
周副主任说:“事情比较突然,我也是昨天刚听说的,你先不要急,想想工作上还有什么不足。
”“……”唐占山哪有心思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想了一路,只觉得彭静云做事不地道。
不但不拨付尾款,连生产线都要一锅端走了。
明明是市领导的问题,却要企业承担后果!她一个,赵副主任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主任,事情怎么说变就变了?之前市里不是答应让自行车三厂与我们合并吗?”“市里还没答应,只说会考虑。
”周副主任意味深长道,“但是轻工业局提交的这个方案不错,既减轻了农机厂的负担,又解决了你们的麻烦。
”唐占山错愕地问:“这是轻工业局的提议?”周副主任颔首。
所以他才让唐占山回忆一下,最近的工作有什么不足。
方案是轻工业局提供的,轻工业局又是缝纫机厂的主管单位。
按理来说,轻工业局相当于企业之间的媒人,应该跟当事双方提前通气。
可是,从唐占山的反应来看,他显然是被蒙在鼓里的。
唐占山不是笨人,刚听到消息时,他没往深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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