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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目瞪口呆地看着火光张牙舞爪地吞没掉他们的住处、辎重、战马,甚至粮草。
“走水了!”拼命敲击的锣声提醒众人救火和逃命,可是四面八方都是火海,他们不知道往哪里逃,于是看见什么地方人多,就匆匆往那里奔去。
无数人拥挤在一处,胡乱踩踏,战马绝望的嘶叫声混杂在惊恐的人声中,将军也和普通士兵没两样,只知逃命为上。
一时烟焰蔽天,宁陵城中的守军忽然战鼓齐鸣,城头火光耀眼,大军打开城门鱼贯而出。
沿岸扎营的水军先自溃散,拼命逃出军营,往大船游去。
但河水冰冷彻骨,几个先行下水的军士立即被冻得瑟瑟发抖,爬上岸来。
他们拼命在岸边大叫,期冀船舰能靠岸救人。
河中的巨舰上,忽然亮起了火光,惊天动地的雷声炸响了第一声,而后此起彼伏,像春雷不绝于耳。
无数尖刀小船在河面上穿梭,它们所到之处,坚硬的船板也被撞开,河水无孔不入地钻进船身,巍峨的船舰就像被老鼠钻了鼻子的大象,瞬间没了脾气。
曹天惠与孙麟领了尖刀船布成梅花阵,五只小船围攻一艘巨舰,再以霹雳火炮攻击。
一旦巨舰起火,则留下三只尖刀船以锥形阵继续围困,其余小船再行寻找新的靶子,如此快速消灭敌船。
陆上,营中惊乱,战马狂奔踩踏士卒,狂乱逃命的人们只觉营地外面是安全的,陆陆续续有人往外奔去。
一走到外面,火势是小了,可劈头箭矢劲射,像是把人当成箭靶子,营地边上很快密密麻麻伏倒一堆尸体。
火势太大,大到让训练有素的将士全然忘了整肃队伍,有秩序地撤退。
唯有燕夜辰所领的百人亲兵没有昏了头脑,井然地站在一起,冷眼望着四周的喧嚣,将主帅护在当中。
“带上康和王一起走。
”燕夜辰发令。
“康和王不见了……”一个亲兵跌跌撞撞从软禁郦伊杰的营帐中跑出。
燕夜辰愣了一愣,眯起一双利眼,骂了一声:“郦家的狗崽子!”他已猜到路惊眸等郦家军反叛,救了郦伊杰出去,却不料郦巽根本有功夫在身,一等接应的人赶到,立即趁乱脱身而去。
“上马,有郦家军的混蛋,看到一个宰一个!”燕夜辰大喝一声,跃上马去,亲兵们轰然应声,奔踏前行。
这一队人马宛如蛟龙,忽地脱困而出,往宁陵城门相反的方向冲去。
那里火势最大,却没有军队阻拦,他们身在营中看不清局势,唯有赌上一赌,看能否逃出生天。
这一举动立即引起周边将士的注意,一个个散兵慢慢聚拢成了小队,跟随主帅向南奔驰。
到了这个时候,惊惶失措的燕家军终于清醒地知道这是在打仗,暴乱的营地缓缓恢复着秩序。
活着的将军们放弃救火,艰难地想法子突围,与严阵以待在外面的神武大营守军正面交锋,或是在火势撩天的营地中寻觅空隙。
“上将军,火势太大……” 燕夜辰勒马看去,为防敌军袭营,最南边放置的正是粮车,如今被一把火烧得硝烟滚滚,烟尘壁天。
要不是吹的北风,只怕众人先要活活呛死在这浓烟中。
饶是如此,他们此刻站的地方是下风口,整个营地燃烧的烟焰已弥散在口鼻中,要不是先行用水沾湿了布蒙在脸上,这会也都要熏昏过去。
视线模糊,一丈外都看不真切。
燕夜辰拧眉想了想,断然挥手道:“我们向西!去和王爷会合!”他这一声吼出,燕家军将士只觉前方如见光明,一下子有了动力,一齐往西奔去。
营地外围,绝命的厮杀拉开了帷幕。
因路惊眸同时指使数十人往各处放火,故火势蔓延极快,郦家军不必攻营,仅须守在外面等燕家军自投罗网即可。
当大批燕家军仪容不整地跑出来,豹卫军骑兵先一轮冲击踩踏,长刀挥舞下,燕家军如庄稼倒下一片,而后虎贲军步兵悠闲地过来收割成果。
郦家军占了先机,一开始赢得的确轻松。
但当无数燕家军倒下,后来的人同仇敌忾,加之为将者渐渐冷静下来,竟立死地而后生,稳扎稳打起来。
一名将军见气势低落,索性狞笑喊道:“死也要拉个陪葬!”杀入郦家军阵中,真被他拼死砍杀了两三人。
众军士纷起效尤,在绝望中发出一股嗜血的狠劲,把内心的恐惧转化为搏命地杀戮,一批批战士像疯了般冲出营地。
他们被周围的血腥和死伤激出了悍勇,相比之下,神武大营郦家军的战意却远远不如,一番冲击,竟被他们拉开一个缺口,顿时无数燕家军都朝那里奔去。
燕家军首尾难顾,因而只能小范围地集中兵力攻击薄弱处。
一时间,那一处郦家军守不住压力,有一部分人向后溃退,燕家军将士见有了活路,越发振奋精神,集中兵力一齐冲击起来。
此时,却有一支黑压压的军队,如幽魂出现在战场。
平戎大营的郦家军携了满腹的怨气与恨意,森然望着欺骗了他们的燕家军。
路惊眸带人围住了水军在岸上的营地,这一万两千人,就是他决意报复的目标。
“动手!我要他们全军覆没!”他决绝地一挥手。
汴河上的船舰就罢了,留在岸上的这批水军,他不会放走一个。
嘶喊声,怒吼声,惨叫声,刀剑撞击声,血流飞溅声,器械损毁声。
圆睁的双眼,高举的两手,翻滚的头颅,残缺的血肉。
大火劈哩啪啦烧着,高举的旗帜无力坠落,烧不尽的香灰像蝙蝠一样在夜空中凌乱飞舞。
路惊眸阻止了陆上水军的奔袭,凄惨无情的杀伐令敌人大骇,顿时有不少军士四处溃逃,没了拼命的念头。
神武大营郦家军受到的攻势为之一缓,迅速重整队形,慢慢围拢过来,把残余的燕家军逼进火海。
在城头观战的郦逊之只看见片片火光,汹涌地吞没黑色的人流。
自然之力在此刻比任何武力都残暴,如果说刀口下尚可余生,那滔天火舌席卷之处,真是没人能幸免。
郦逊之闭上眼,千万种声音冲击他的耳膜。
那一瞬间,地狱般漫长无尽,他的心在燃烧,在摇动,被这一切挤压得要爆裂。
郦逊之不忍听不忍看,却必须坚定地指挥军士挥舞令旗,掌控全局,为郦家军呐喊。
这就是战场,时刻惊心动魄,险象环生,但也孕育着胜利的希望。
郦家军内外联手,岸上火烧连营,河上舰雷夹攻,在这场争斗中显得游刃有余。
仅仅一枝香的工夫,胜局已定。
但燕家军见势不妙,垂死挣扎颇有几分战力,尤其是云骑军,没有与豹卫军、精骑军硬拼,而是游走突围。
残余的水军则凶狠地放了些水炮,可惜尖刀船在河中掉转极为灵活,并未有太大损伤。
此时燕家军水军士卒太少,仅靠了三千人马支撑船舰攻守,每船上的兵力仅够行驶及发射少量火器。
水军指挥大将燕宁眼见属下稀稀落落,岸上的人被郦家军拦住,根本来不及救援,可一直与尖刀船这么周旋下去,只有被动挨打,不如往水门行去,借炮火之力攻打城门,纵然拼了鱼死网破,到底拉上一些陪死的。
于是燕宁指挥着水军船舰一律往水门冲去,那些被烧得残破的火船,更是摇摇欲坠地行在最前方。
如果宁陵城内敢再出船只抵抗,这些火船就会把路封死,让它们来得去不得。
可惜郦逊之早有准备,就怕水军不来。
早在尖刀船出发之时,他已命令手下切断汴河水源,引水改流。
此刻细水长流终于有了奇效,眼看水门就在前方,可燕家军的大船巨舰突然都搁浅了! 这一发现令燕宁几乎想要去死。
那尖刀船却是轻便灵活,水位降低得恰到好处,它们穿梭在搁浅的舟舰中,捞些顺手便宜。
水门城头上,箭矢投石如雨飞下,对了燕家军的船舰不断袭击。
燕宁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终于命残余水军回撤,往南方逃之夭夭。
水军剩下的战力已不足一千人,全力逃亡之下,尖刀船一时不及阻拦。
过多的残破船舰挡在河上,郦逊之不便派城内水军追击,索性放任燕家军船只逃走。
这一战,风氏三兄弟只有风铘在场上,其余两人都在城头与郦逊之观战。
此时战局已定,众人都松了口气。
忽然,风钰一眯眼,叫了起来:“燕夜辰带了云骑军向西突围!”郦逊之凝视远处:“燕陆离在西方,他想是逃去会合。
”风铉皱眉道:“我领豹卫军去追,一定能追上!” “不必。
”郦逊之沉着地摇头,看着远处逐渐消失的那一抹黑线,“我军伤亡也很惨重,先抚恤伤者为上,保存战力,缓慢开进为宜。
前面自有大军等着他。
” 风铉醒悟,喃喃地道:“寿国公英麒麟……” 郦逊之微笑:“不但有他,屏叔的飞鸽军报说过,他与我父王已带领两淮联军西进,与英麒麟形成合围之势。
我父王既已切断昭远大营与前线消息往来,就能断绝燕陆离的补给,他们逃不到哪里去,我们明日再慢慢追击。
” 风铉顿时松懈下来,朝郦逊之一笑:“世子,我去睡一觉,出发时再叫我!”这两日累了太久,他跌跌撞撞地去了。
郦逊之见他走了,一下坐倒在地,困倦地倚着城头墙脚,闭目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顾亭运走过来,郦逊之迷迷糊糊睁开眼,正想起身,顾亭运摇了摇手。
“你且歇着。
我吩咐他们炖了肉汤,今趟,你应该有胃口吃肉。
” 郦逊之苦笑,连日来的血腥,让他没了食欲,此时被顾亭运一提,竟是饥肠辘辘,馋虫乱爬。
他挣扎站起,道:“顾相,你也累了,不必招呼我,你先歇歇。
”顾亭运扶住他,笑道:“我躲在城中,看你厮杀拼尽力气,哪能算得上疲累?” 郦逊之振奋精神站起,道:“燕夜辰既已逃走,各州府兵可趁机收复失地,请顾相与我联名上书给皇上。
”顾亭运道:“世子尽可便宜行事,不必事事请命。
我已发文给各州县,让他们痛打落水狗。
”两人相视而笑。
诸将清点死伤。
是役,宁陵守军死伤两千三百余人,燕家军重伤加烧死的则有七千余人,两军交战时又死伤九千多人,船舰烧去七成,其余也都残破,逃走的仅有一成船舰,俘虏五千余人,粮车烧去八成。
燕家军仅有两千多步兵,及四千骑兵在燕夜辰带领下逃离宁陵。
凭借路惊眸内应之力,郦逊之与顾亭运一方大获全胜。
郦巽被安然救出入了宁陵,但郦家军的虎符依然在燕夜辰手中,这是唯一美中不足之事。
远在江北的云翼大营中,郦伊杰收服燕家诸将后,立即命陆爽往两淮大营送出两封密信,联络凌伏及郦屏。
郦家自有一套传信的手段,故陆爽将消息传出后,即刻领了郦家的人赶回,郦伊杰身边便多了一群贴身护卫。
不过燕枫确已心死,不仅封闭了与翔鸿大营的消息传递,更告知郦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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