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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
稍过片刻,郭靖已是全身大汗淋漓。
欧阳锋知道再拚下去,对方必受重伤,有心要让他半招,当下劲力微收,哪知胸口突然一紧,对方的劲力直逼过来,若不是他功力深厚,这一下已吃了大亏。
欧阳锋吃了一惊,想不到他小小年纪,掌力已如此厉害,立时吸一口气,运劲反击,当即将来力挡了回去。
若是他劲力再发,已可将郭靖推倒,只是此时双方掌力均极强劲,欲分胜负,非使对方重创不可,要打死他倒也不难,然而这小子是真经武学的总枢,岂能毁于己手?心想只有再耗一阵,待他劲力衰退,就可手到擒来。
不多时,两人劲力已现一消一长,但完颜洪烈与杨康站着旁观,却不知这局面要到何时方有变化,不禁焦急异常。
其实两人相持,也只顷刻间之事,只因水帘外火光愈盛,喧声越响,在完颜洪烈、杨康心中,却似不知已过了多少时刻。
猛听得忽喇一响,瀑布中冲进来两名卫士。
杨康扑上前去,嗒嗒两声,双手分别插入了两名卫士的顶门,“九阴白骨爪”一举奏功,只觉一股血腥气冲向鼻端,杀心大盛,从靴筒间拔出匕首,猱身而上,疾向郭靖腰间刺去。
郭靖正在全力抵御欧阳锋的掌力,哪有余暇闪避这刺来的一刀?他知只要身子稍动,劲力稍松,立时就毙于西毒的蛤蟆功之下,因此明明觉得尖利的锋刃刺到身上,仍只有置之不理,突觉腰间剧痛,呼吸登时闭住,不由自主的握拳击下,正中杨康手腕。
此时两人武功相差已远,郭靖这一拳下来,只击得杨康骨痛欲裂,急忙缩手,那匕首已有一半刃锋插在郭靖腰里。
就在此时,郭靖前胸也已受到蛤蟆功之力,哼也哼不出一声,俯身跌倒。
欧阳锋见毕竟伤了他,摇手摇头,连叫:“可惜!可惜!”心下大是懊丧,但想这小子已然救不活了,不必再理,只好去抢武穆遗书,向杨康怒目瞪了一眼,心道:“你这小子坏我大事。
”转身跨进洞内,完颜洪烈与杨康跟了进去。
此时宫中卫士纷纷涌进,欧阳锋却不回身,反手抓起,一个个的随手掷出。
他背着身子随抓随掷,竟没有一个卫士进得了洞。
杨康晃亮火折察看洞中情状,只见地下尘土堆积,显是长时无人来到,正中孤零零的摆着一张石几,几上有一只两尺见方的石盒,盒口贴了封条,此外再无别物。
杨康将火折凑近看时,封条上的字迹因年深日久,已不可辨。
完颜洪烈叫道:“那书就在这盒子里。
”杨康大喜,伸手去捧。
欧阳锋左臂在他肩头轻轻一推,杨康站立不住,踉踉跄跄的跌开几步,差愕之下,只见欧阳锋已将石盒挟在胁下。
完颜洪烈叫道:“大功告成,大伙儿退!”欧阳锋在前开路,三人退了出去。
杨康见郭靖满身鲜血,一动不动的与几名卫士一起倒在洞口,心中微感歉疚,低声道:“你就不识好歹,爱管闲事,可别怪我不顾结义之情。
”想起自己的匕首还留在他身上,俯身正要去拔,水帘外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叫道:“靖哥哥,你在哪里?” 杨康识得是黄蓉声音,心中一惊,顾不得去拔匕首,跃过郭靖身子,急急钻出水帘,随着欧阳锋等去了。
原来黄蓉东奔西窜,与彭连虎、梁子翁两人在屋顶大捉迷藏。
不久宫卫愈聚愈多,喊声震天,彭、梁二人身在禁宫,究竟心惊,不敢久追,与沙通天等退到瀑布之旁,只等完颜洪烈出来。
众人在洞口杀了几名护卫,欧阳锋已得手出洞。
黄蓉挂念郭靖,钻进水帘,叫了几声不听得应声,慌了起来,亮火折照着,蓦见他浑身是血,正伏在自己脚边。
这一下吓得她六神无主,手一颤,火折落在地上熄了。
只听得洞外众护卫高声呐喊,直嚷捉拿刺客。
十多名护卫被欧阳锋掷得颈断骨折,无人再敢进来动手。
但身负宫卫重任,眼下刺客闯宫,如不大声叫嚷,又何以显得忠字当头、奋不顾身? 黄蓉俯身抱起郭靖,摸到他手上温暖,略感放心,叫了他几声,却仍是不应,当即负起他身子,从瀑布边悄悄溜出,躲到了假山之后。
此时翠寒堂一带,灯笼火把照耀已如白昼,别处殿所的护卫得到讯息,也都纷纷赶到。
黄蓉身法虽快,却逃不过人多眼杂,早有数人发见,高声叫喊,追将过来。
她心中暗骂:“你们这批脓包,不追奸徒,却追好人。
”咬牙拔足飞奔,几名武功较高的护卫追得近了,她发出一把金针,只听得后面“啊哟”连声,倒了数人。
余人不敢迫近,眼睁睁的瞧她跃出宫墙,逃得不知去向。
众人这么一闹,宫中上下惊惶,黑夜之中也不知是皇族图谋篡位,还是臣民反叛作乱。
宫卫、御林军、禁军无不惊起,只是统军将领没一人知道乱从何来,空自扰了一夜,直到天明,这才铁骑齐出,九城大索。
“叛逆”“刺客”倒也捉了不少,只可惜审到后来,才知不是地痞流氓,便是穿窬小偷,也只得捏造口供,胡乱杀却一批,既报君恩,又保禄位了。
当晚黄蓉出宫之后,慌不择路,乱奔了一阵,见无人追来,才放慢脚步,躲入一条小巷,伸指去探郭靖鼻息,幸喜尚有呼吸,只是火折已在宫中失落,黑暗中也瞧不出他身上何处受伤。
她知到得天明,这样血淋淋的一个人在城中必然难以安身,当下连夜翻出城墙,赶到傻姑店中。
饶是黄蓉一身武功,但背负了郭靖奔驰了大半夜,心中又是担惊吃慌,待要推开傻姑那客店的门坐定,但觉气喘难当,全身似欲虚脱。
她坐下微微定了定神,不待喘过气来,即自挣扎着过去点燃一根松柴,往郭靖脸上照去,这一下只吓得她比在宫中之时更是厉害。
但见他双眼紧闭,脸如白纸,端的是生死难料。
黄蓉曾见他受过数次伤,但从未有如这次险恶,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似乎要从口腔中跳出来,执着松柴呆呆站着,忽然一只手从旁伸过来将松柴接去。
黄蓉缓缓转过头去,见是傻姑。
黄蓉深深吸了口气,此时身旁多了一人,胆子大了一些,正想检视郭靖身上何处受伤,火光下忽见他腰间黑黝黝地一截,却是个匕首的乌木剑柄,低头看时,只见一把匕首端端正正的插在他左腰之中。
黄蓉的惊慌到此际已至极处,心中反而较先宁定,轻轻撕开他腰间中衣,露出肌肤,只见血渍凝在匕首两旁,刃锋深入肉里约有数寸。
她心想,如将匕首拔出,只怕当场就送了他性命,但若迁延不拔,时刻久了,更是难救,咬紧牙关,伸手握住了匕首柄,欲待要拔,忽然心中慌乱,不由自主的又将手缩回,接连几次,总是下不了决心。
傻姑看得老大不耐,见黄蓉第四次又再缩手,突然伸手抓住剑柄,猛力拔了出来。
郭靖与黄蓉齐声大叫,傻姑却似做了一件好玩之事,哈哈大笑。
黄蓉只见郭靖伤口中鲜血如泉水般往外喷涌,傻姑却尚在呆笑,惊怒之下,反手一掌,将傻姑打了个筋斗,随即俯身用力将手帕按住伤口。
傻姑一交摔倒,松柴熄灭,堂中登时一片黑暗。
傻姑大怒,抢上去猛踢一脚,黄蓉也不闪避,这一脚正好踢在她腿上。
傻姑怕黄蓉起身打她,踢了一脚后立即逃开,过了一会,却听得黄蓉在轻轻哭泣,大感奇怪,忙又去点燃了一根松柴,问道:“我踢痛了你么?” 匕首拔出时一阵剧痛,将郭靖从昏迷中痛醒过来,火光下见黄蓉跪在身旁,忙问:“岳爷爷的书……给……给盗去了吗?”黄蓉听他说话,心中大喜,听他念念不忘于这件事,心想这时不可再增他的烦忧,说道:“你放心,奸贼得不了手的……”欲待问他伤势,只感手上热热的全是鲜血。
郭靖低声道:“你干么哭了?”黄蓉凄然一笑,道:“我没哭。
” 傻姑忽然插口道:“她哭了,还赖呢,不?你瞧,她脸上还有眼泪。
”郭靖道:“蓉儿,你放心,《九阴真经》中载得有疗伤之法,我不会死的。
” 斗闻此言,黄蓉登时如黑暗中见到一盏明灯,点漆般的双眼中亮光闪闪,喜悦之情,莫可名状,要想细问详情,又怕耗了他精神,转身拉住傻姑的手,笑问:“姊姊,刚才我打痛了你么?”傻姑心中却还是记着她哭了没有,说道:“我见你哭过的,你赖不掉。
”黄蓉微笑道:“好罢,哭过了。
你没哭,你很好。
”傻姑听她称赞自己,大为高兴。
郭靖缓缓运气,剧痛难当。
这时黄蓉心神已定,取出一枚金针,去刺他左腰伤口上下穴道,既缓血流,又减痛楚,然后给他洗净伤口,敷上金创药,包扎了起来,再给他服下几颗九花玉露丸止痛。
郭靖道:“这一剑虽然刺得不浅,但……但没中在要害,不……不要紧的。
难当的是中了老毒物的蛤蟆功,幸好他似乎未用全力,看来还有可救,只是须得辛苦你七日七晚。
”黄蓉叹道:“就是为你辛苦七十年,你知道我也是乐意的。
” 郭靖心中一甜,登感一阵晕眩,过了一会,心神才又宁定,道:“只可惜师父受伤之后,我相隔数日才见到他,错过了疗治的机会。
否则纵然蛇毒厉害,难以痊愈,也不致……也不致如今日般束手无策。
” 黄蓉道:“当日在那岛上,就算能治师父的伤,老毒物叔侄又怎容得?你莫想这想那了,快说治你自己的法儿,好教人放心。
”郭靖道:“得找一处清静的地方,咱俩依着真经上的法门,同时运气用功。
两人各出一掌相抵,以你的功力,助我治伤。
”他说到这里,闭目喘了几口气,才接着道:“难就难在七日七夜之间,两人手掌不可有片刻离开,你我气息相通,虽可说话,但决不可与第三人说一句话,更不可起立行走半步。
若是有人前来打扰,那可……” 黄蓉知道这疗伤之法与一般打坐修练的功夫相同,在功行圆满之前,只要有片时半刻受到外来侵袭,或是内心魔障干扰,稍有把持不定,不免走火入魔,不但全功尽弃,而且小则受伤,大则丧身。
是以学武之士练气行功,若非在荒山野岭人迹不到之处,便是闭关不出,又或有武功高强的师友在旁护持,以免出岔。
她想:“清静之处一时难找,治伤要我相助,靠这傻姑抵御外来侵扰自然是万万不能,她只有反来滋扰不休。
就算周大哥回来,他也决计难以定心给我们守上七日七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便如何是好?”沉吟多时,转眼见到那个碗橱,心念一动:“有了,我们就躲在这个秘室里治伤。
当日梅超风练功时无人护持,她不是钻在地洞之中么?” 这时天已微明,傻姑到厨下去煮粥给两人吃。
黄蓉道:“靖哥哥,你养一会儿神,我去买些吃的,我们马上就练。
”心想眼下天时炎热,饭菜之类若放上七日七夜,必然腐臭,于是到村中去买了一担西瓜。
那卖瓜的村民将瓜挑进店内,堆在地下,收了钱出去时,说道:“我们牛家村的西瓜又甜又脆,姑娘你一尝就知道。
” 黄蓉听了“牛家村”三字,心中一凛,暗道:“原来此处就是牛家村,这是靖哥哥的故居啊。
”她怕郭靖听到后触动心事,当下敷衍几句,待那村民出去,到内堂去看时,见郭靖已沉沉睡去,腰间包扎伤口的布带上也无鲜血渗出。
她打开碗橱,旋转铁碗,开了密门,将一担西瓜一个个搬进去,最后一个留下了给傻姑,叮嘱她万万不可对人说他们住在里面,不论有天大的事,也不得在外招呼叫唤。
傻姑虽不懂她的用意,但见她神色郑重,话又说得明白,便点头答应,说道:“你们要躲在里面吃西瓜,不给人知道,吃完了西瓜才出来。
傻姑不说。
”黄蓉喜道:“是啊,傻姑不说,傻姑是好姑娘。
傻姑说了,傻姑就是坏姑娘。
”傻姑连声道:“傻姑不说,傻姑是好姑娘。
” 黄蓉喂郭靖喝了一大碗粥,自己也吃了一碗,于是扶他进了密室,当从内关上橱门时,只见傻姑纯朴的脸上露出微笑,说道:“傻姑不说。
”黄蓉心念忽动:“这姑娘如此痴呆,只怕逢人便道:‘他两个躲在橱里吃西瓜,傻姑不说。
’只有杀了她,方无后患。
” 她自小受父亲薰陶,甚么仁义道德,正邪是非,全不当作一回事,虽知傻姑必与曲灵风渊源甚深,但此人既危及郭靖性命,再有十个傻姑也得杀了,拿起从郭靖腰间拔出的匕首,便要出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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